德贵妃的这一番话,顿时让迟翔刮目相看,这软言软语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下了命令,还在提醒着迟翔,柳如是皇家亲戚,其用心何其明显,迟翔惟有干笑着同意。
柳如是听了德贵妃的话,连连点头。
“听说如意嫁到了迟府,过得甚好,我们柳家和迟府成了亲家,行走上就更方便了。”
德贵妃并不久留,说完话,便告辞回后宫了。
迟翔对着柳如是怒目相向,“连德贵妃都搬出来了。”
“是大将军失信在先。”柳如是淡淡地说。
“本将军怎么了失信了,只是带回了自己的妻儿而已。”
“妻儿?5年里,你在何处,现在到来说你的妻儿?”
这些问话,让迟翔愣了一下,才说,“这是我们夫妻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在危难之中,你们迟家将水家推了出去,做了挡箭牌,现在风头已过,就又念起了旧情。”柳如是的声音冰冷的很,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之气。
迟翔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柳如是的话句句属实。是的,迟府在这些事情上,确实做得不光明,而他迟翔明知这事的不妥当,却为声名所累,也默许了老元帅的所作所为。这5年里,迟翔一直背负着这些负担,所以过的异常痛苦。
迟翔静静地看了柳如是一眼,转身朝着宫外而去。
柳如是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迟府,已经是掌灯时候。迟府上下灯火闪烁,老元帅设了酒宴款待柳如是。饭桌上,饭菜甚是丰盛。
可是饭桌上,却失了5年前的热闹劲。5年前,虽说是饭菜做得不好吃,而且一上桌,便会开战,但是那样的热闹气才是家的味道。现如今,桌子上坐着的人都闷声不语。静等着丫头们轮流着上菜。
今日,因为桌子上有无痕和果果,两个小孩的童言童语使得桌面上平添了几分热闹。老元帅坐在两个孩子身旁,陪着他们打趣,两个无知小儿,在取消老元帅嘴里仅剩的几颗牙齿,听着老元帅漏风的话,两个小孩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
柳如是随着迟翔走进这个大厅时,正听到无痕天真浪漫的笑声,不觉笑了。
无痕一见到柳如是,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跳起来,朝着柳如是扑了过去,一跃身,就跳到了柳如是的身上,柳如是也是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他托了起来。
“如是师父,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无痕这孩子,说着话,眼圈竟然红了。
无痕这孩子话,让迟府上下心中都有一些酸涩。
柳如是一手托着他,一手轻拍他的背,说,“师父,怎么能放下你?”无痕紧紧勾着柳如是的脖子,不肯下来。迟翔走过来,要抱过无痕,无痕摇摇头,柳如是轻轻劝道,“傻孩子,该吃饭了,师父早就饿了。”
无痕勾着他的脖子,想一想,才说,“嗯,我们吃饭,这儿的饭菜可好吃了,师父坐我旁边,我帮你夹菜。”
第一百八十一节:迟翔和柳如是( 二)
无痕小大人似的,拉着柳如是的手,朝桌前走去。无痕是小孩子不懂规矩,柳如是是大人,怎么能不懂规矩?他牵着无痕的手,先是拜见了老元帅,接着拜见了迟夫人。两位老人看到这个年轻有礼,又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倒是十分喜欢,一个劲地叫他不要拘礼。
柳如是一来便这样讨喜,迟翔冷眼看了看他,一屁股坐在了无痕的旁边。无痕两眼不离地看着柳如是,一个劲地够着身子给他夹菜,无痕个子小,只能夹面前的菜,不一会,柳如是的碗里便堆满了菜。
“叔叔,你是无痕哥哥的师父吗?你很厉害吗?”果果在一旁奶声奶气地问道。柳如是才发现身旁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想问他是谁,坐对面的迟飞笑道,“这是如意的宝贝女儿。”
柳如是一听,惊地张大了嘴巴,细细一瞧这小姑娘,果真有如意小时候的影子在里面,只是比如意小时候更精致罢了。
柳如是一把抱起果果,亲亲她粉嘟嘟的小脸,说,“傻丫头,可不能叫叔叔,要叫舅舅。”
果果不解,问道,“舅舅是什么?”
“果果,你真笨,这都不知道,舅舅就是,就是……。。”无痕涨红了脸,很急切地样子,众人都盯着他,等着他解释什么叫舅舅。无痕在众人的期待眼神里,终于气馁地说,“舅舅就是舅舅。”
桌面上众人,都笑了。果果却当了真,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说,“无痕哥哥说的对,舅舅就是舅舅。”
“告诉舅舅,你娘怎么没来吃饭啊?”柳如是问果果,果果想了一会,没想明白。终于求助迟飞,“爹爹,娘为什么没有来?”
迟飞有些尴尬,支吾了一下。才说,“你娘,你娘,有些不舒服。”
如意是经常不来的,迟夫人清楚,不过现在不是揭短的时候,她马上站起身来,招呼柳如是,让他不要客气,随意吃。
“娘。你客气什么?他自己会吃。”迟翔一边给无痕夹菜,一边不满地对迟夫人说。
“大将军说的对,又不是外人,夫人不要这么客气。”柳如是连忙接过话头。
饭桌上响起了咀嚼声。
在此起彼伏的咀嚼声里,突然传来了无痕的声音。”师父,大家都让我管这位叔叔叫爹,这是为什么?”
这声音突然传来,很突兀,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盯着这边。迟翔更是尴尬地停住了筷子。这两日,大家伙的确是让无痕叫爹。这小家伙每次都昂着小脑袋,说,“我得问我娘,我娘说可以叫,我才能叫。”
所以这两天,无痕倒底是一声都没有叫过。现在旧话重提。迟翔的心又提了起来。
柳如是“临危不乱”,很镇静地看看迟翔,又看看无痕,才说,“这是因为。他就是你爹。”
“我也有爹?”无痕叫道,声音里有惊喜。
“无痕当然有。”柳如是溺爱地看着他。
无痕转过身,看着迟翔,问道,“你真的是我爹吗?”
迟翔点点头。
无痕试探地轻声叫道,“爹。”迟翔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爹,手一抖,筷子险些握不住,他忙不迭地应道,“恩。”脸上竟然出现了羞涩的红色。
无痕到是欢快地笑了。
这一顿饭,算是欢喜得。
没有冷言冷语,没有唇枪舌战。
饭后,老元帅由人扶着回了近梅园,迟夫人也回了自己的青葵园,迟飞抱着果果也要回自己的家。
迟翔、柳如是和无痕还待在大厅里,迟翔看看无痕,说,“今天,谢谢你。”
柳如是轻轻笑道,“谢什么,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迟翔牵过无痕的手,说,“无痕今天跟爹住竹心园。”
“那师父怎么办?”
“师父住那边的客房。”迟翔说着,便叫过卓辉,让他带着柳如是去客房。
无痕在后面追着叫道,“师父,明天早上,我在竹心园等你。”
柳如是回过头来,笑着说好。
卓辉在前面带路,柳如是在后面静静地跟着,现在迟府还没有完全入睡,好些地方还有一些喧哗,在这不甚安静的夜里,柳如是的心绪翻飞。
迟翔在勤政殿前说的那句“已经太迟了”在他的脑子里盘踞不去,真的是太迟了吗?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爹爹,无痕是欣然接受的。在桌子上,没有人谈到伊人,看来伊人不在迟府,那伊人到底在哪里?
柳如是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卓辉安置好了后,也礼貌地告辞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迟翔又来到了郊外的这处小院子。
院子里黑漆漆的,四周一片安静。
迟翔摸黑进了伊人的房间,又走到床前。听到伊人均匀的呼吸,迟翔的心定下来。他缓缓坐在伊人的床头,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伊人脸朝里,背朝外躺在床上,满头的青丝披散在床上。
迟翔伸手摸摸这如缎一样柔顺的青丝,他的手才触到,伊人的身子便轻轻动了一动。
迟翔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他一边抚摸着,一边轻轻说,“你知道吗?今天无痕叫我爹了。”
伊人的身子又动了动,迟翔已经很满足了,这说明她在听自己说话。
“伊人,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了无痕。”迟翔说着,府下身来,亲了亲伊人的额头。
伊人没动。
迟翔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的亲吻很轻柔,似蜻蜓点水,很快就抬起头来。
他坐在床边,帮她掖紧了被子,就这样静静地伴着她。
伊人躺在黑暗中,听着他的轻言细语,心里也是有些波动的。但是,却不想回应他。
是啊,5年前刑场上监斩牌落地的铿锵之声,犹记在耳,自己这扑朔迷离的身世,不都是败他们迟府所赐吗?自己一家的逃亡生涯,落草生涯,不也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怎么能原谅?伊人在黑暗总暗恨。
是啊,自己那苦命的娘,身中流剑,在自己怀中慢慢没有了呼吸,想起她满脸狰狞的疤痕,想起渐渐没有温度的身躯,心中的恨,便如泉般涌来。
黑漆漆的屋子里,两人各怀心事,终于都有了困意。
伊人躺在温暖的被子里,睡着了。
迟翔歪着床头,睡着了。
漫长的一夜,在迎接黎明的刹那,迟翔醒过来,他是被冻醒的。
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活动活动身子,又回到床前,看看伊人的被子被蹬开了,帮她盖好了被子,亲亲她略带些凉意的面颊,整整衣袍,就出了房间,又出了院子,朝着京城而来。
回到迟府时,晨曦才开始慢慢染红天幕。现在这个点,迟府还在沉睡中。
迟翔回到竹心园,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的房门。一脚刚踏进来,人就愣在了那里,原来屋子里,一个人正端坐在桌前。
迟翔稳住身形,细细一看,发现那人身形像极了柳如是。
迟翔又迈进了另一只脚。“大早上的,不好好睡觉,跑到这儿来装神弄鬼?”
“我倒是要问大将军,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哪儿去了?”
“我去哪儿;还要跟你说吗?”
迟翔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桌前,他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一饮而尽。方才走的太急,口渴得厉害。
“你去见了伊人?”柳如是问道。
“呵。”迟翔轻嗤一声,放下了茶壶。“是,我是去见了伊人,我们缠绵了一个晚上。”
他话音才落,柳如是便冲动地站起身来,天色还是朦朦胧胧的,看不出他脸上的颜色。柳如是站了一会,又坐下来。
他不怒,到笑了。
迟翔奇怪,问,“你笑什么?”
“你这谎话骗别人可以,骗我倒是不能。”柳如是依旧是笑着。
“什么谎话?”迟翔的话里有些底气不足。
“伊人身上的味道,我清楚地很,而你身上只有寡淡的冷气,这不是谎话是什么?”柳如是答道。
迟翔却怒了,他激动地跳起来,怒问到,“你对伊人做过什么?”
柳如是不屑地说,“伊人就是在我背上长大的,她身上的味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迟翔听了更是暴跳如雷,他吼道,“你个奸诈小人,给我住嘴,伊人身上的味道,你这无耻小人,也配知道?”
柳如是并不想和他在言语上有过激冲突,他等了一会,才问,“你到底把伊人藏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一样能找的到她。”柳如是淡淡地说。
“我可警告你,不要再试图来拆散我们夫妻。”迟翔沉着声音说道。
“枉你身为大将军,心胸竟然这样狭窄,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藏着她吗?她是一个人,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品。”
迟翔却笑了,“你满口的仁义道德,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从我身边抢走伊人。”
许是这边的争吵声有些过大了,床上的无痕在床上翻了翻身子,两人以为她要醒了,都停了下来,不再作声。
两人静静地等了一会,无痕确再无动静,应该是又睡着了。
第一百八十二节:兄妹重逢
柳如是站起身来,看着迟翔说,“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伊人。”说着,便举步朝门口走去。
迟翔并没有说什么,任由他离开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迟府也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声音。
昨夜一夜没睡的柳如是才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如意的大嗓门在门口叫嚷,“哥哥,哥哥。”
柳如是不想理睬她,干脆拉上被子蒙上脸。
虽然闭着眼,他能听见如意踏踏的脚步声冲着自己而来,紧接着,身上的被子便被鲁莽地掀开了。柳如是躲无可躲,只得一脸笑容地坐起身来,故作惊奇地问,“如意?”
如意一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哥哥,别装了,其实你老远就听到了我的叫声。”
谎言被揭穿,柳如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哥哥,你好狠的心,这5年里,都不来看看我。”
“你瞧瞧你,长的珠圆玉润的,有什么好惦记的。”柳如是点点她的脑门,笑道。
这话一点不假,如意嫁到迟府到真是长胖了不少。
如意很是怀念以前苗条的身段,所以不喜欢说自己长胖了,现在才见面,哥哥就戳自己的短处,便有些不悦地嘟起小嘴巴,说,“哥哥真不会说话,若伊人在,稍稍给我扎一两针,我这肉就能掉不少。”
如意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一听到伊人的名字,柳如是的情绪便马上回落,脸上显出阴郁的神色。如意也感觉到了,暗骂自己愚蠢,于是,眼珠一转,马上转移话题,“哥哥。你知道吗?我家果果昨晚回去一个劲跟我念叨说,她有一个舅舅了。”
柳如是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说,“是吗?”说着。便从床上起来了。瞧如意这架势,是不会让他再睡觉的。
如意朝门外叫到,“果果,果果。”可是门外没有动静,如意笑着说,“这小东西,八成是找无痕去玩了。”
柳如是到不介意,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一同来到竹心园,园门外站着卓辉。他说。“小少爷和小小姐去了梅花园。”
“是和大爷一同去的吗?”如意问道。
“新月、娥眉陪着他们一起去的。”
“大爷呢?”柳如是望着园子问道。
“大爷一早就出去了。”
“又出去了?”柳如是喃喃自语道。
“哥哥,你怎么啦?”如意见柳如是神色不对,问道。
“没什么。我们也去梅花园看看吧。”柳如是说。
两人才近梅花园,便听到两小孩咯咯的笑声。走进园子,就看到无痕和果果正蹲在地上。捡地上飘落的梅花。这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梅花到开的分外的热闹了。前几日,才下过一场小雪,这梅花便被风刮的到处都是。
新月和娥眉一见到如意,便笑吟吟地迎上来,说。“三奶奶,无痕来了后,咱们迟府真是开心了不少,连果果都喜欢上这里了。”
如意笑着说,“怎么不是,天还没亮。就吵着要来找哥哥玩。害的我这当娘的,一大早就得赶过来。”
柳如是在一旁听了,皱着眉头问道,“不是说特意过来看我的吗?”
如意听了,尴尬一笑。说,“一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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