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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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嫡-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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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酉时末,朝廷当差的官员早已归家; 阮绍却刚从外面回来; 着一身官府风尘仆仆; 一路回了秦氏院子。
    待他进了院子,他身后院墙外; 一个灰衣小厮现出身形; 朝院里探了探头,蹑手蹑脚地偷偷离去了。
    待他的身影也消失; 一抹绿色身影从竹木葱茏中冒出来; 嘴里念念有声:“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搞什么呢……”
    青杏甩着帕子一径蹦跳回了百花苑; 跨过正屋门槛; 一屁股坐到炕上; 支着脑袋看着阮宁; “姑娘,您猜我瞧见什么了?”
    “耗子打绊猫拉架?”阮宁抬头瞥她一眼,语带戏谑。
    “什么呀; 猫怎么会帮耗子拉架……”她摇了摇头; 忽觉不对,瞪大了眼,“姑娘,我怎么会是这种不靠谱的人?您真是……”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 确保自己的声音只有阮宁能听到,才贼兮兮道:“我看见,二少奶奶身边的小厮跟在二爷后面,从外面回来的,这都好几次了。”
    阮宁一顿,与青杏目光相触,两人脸上都露出莫名笑容,阮宁喃喃:“你说二嫂子眼线遍布全府也就算了,她派人跟着自己公公算怎么回事,难道二叔有什么把柄?嗨呀,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到底是她们二房的事……”
    青杏正色摇头,“非也,咱们都是一个宅子里住着的,谁知道哪件事会不会闹到别人头上来,还是小心着好。”
    阮宁低头思忖,脸上露出为难神色,“你说的很有道理,为了阮府的平乐安宁,此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查清缘由,将敌人的龌龊心思掐死在萌芽里!”
    几天后,府中男主人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苏蝶命人拉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没有安国公府的标志,一脸兴奋地上车出门去了。
    她原本以为她那公公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顾忌着婆婆不敢带回家里来,才每日早出晚归,却没想到……
    她眯眼,笑意浓浓,指甲上的丹蔻一如心内火热,这可比一个把柄好多了,指不定还能给她捞点好处呢!
    灰扑扑的马车隐秘而行,绕过小巷,绕过偏道,所有的路程都像精准测量,七拐八拐却不迷乱。却正因为所经之处偏僻狭隘,马车行的有些慢,后面一个小厮擦了把汗,吊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处处行在隐蔽之地,免得暴露身形。
    正当他体力不支之时,马车停了下来,在一处普通民宅,随即苏蝶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轻扣门扉。
    门内有个丫鬟打扮的人出来,苏蝶对她说了什么,她掩上门,似是回去请示主人,片刻再次回来,面色恭敬,躬身请了苏蝶进去。
    小厮抱胸倚在墙边,恰恰隐没自己身形,后背靠在墙上许久,刚才的疲乏之感也渐渐没了。许久之后,忽听吱呀一声,那门再一次开了,苏蝶笑容满面地出了门,上马车走了。
    而原地还有人停留,两个丫鬟,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回得屋去。
    小厮也一转身回去了。
    ……
    “快要入冬了,今年的冬衣秋月可给你们置备好了?”阮母捧着一盅暖茶,悠悠道。
    “前儿个刚让裁缝来量了尺寸。”阮宁回话,却心不在焉,思绪跑到北燕荒漠,贫瘠草原,要入冬了,那些将士却仍要戍守边关。即便冬日不便行军打仗,两军暂时停鼓歇战,也没有任何一方敢后退半步。
    后退,就是防线的崩溃。
    想到陆泽,她叹息一声,她们在这锦被暖炉的富贵窝里尚觉寒冷,他,要受多少罪呢……
    心似刺痛一般,莫名添堵,她神情恹恹,阮母未有察觉。
    六十小几,在这个医疗普遍落后,百姓普遍短寿的地方,已经算是高龄了。特别最近天气转凉,阮母反应也迟钝了些,愈发窝在安顺堂里不愿动弹,阮宁也就时常来这里陪陪她。
    外面跑来守门小童,同绣茗嘟嘟囔囔说了一通后,绣茗进来禀报:“老夫人,外面有人来求见,说是要见您的。”
    “谁呀这是。”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子,懒得动弹,绣茗回话:“是位老夫人,说是故人,穿着打扮也极富贵。”
    “故人?”阮母偏头想了想,“我没多少故人……也罢,你先去将人请过来,让我瞧瞧是谁。”她一生顺遂,身边好友走的走,留的留,在世许久不见的故人,着实不多。
    绣茗领命下去,阮宁回过神儿,恍惚想起几日前小厮回禀的消息,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听祖母仍在喃喃:“故人,能有多故呢……”
    容不得阮宁有多少时间思索对策,斟酌用语,门外故人已被绣茗恭敬迎了进来。
    佝偻着身子,珠环翠绕的老太太,出现在阮母面前时,阮母很是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随即面色一变,怒火烧上心头,一手拍上炕桌,拍得杯子都震了震,“你是如何在此地的?”
    阮宁垂眸,此事早有预兆,自从二叔回京,自从庄子上缴银钱,这香老姨娘就已经被带回了京中。只是时隔久远,无人在意,十几年来,几乎都快把她忘在脑后,谁成想这么个人会从千里之外再次出现。
    香老姨娘一阵冷笑,“自然是我儿子孝顺,不忍看我在那等偏僻庄子受苦,将我接回来孝敬。”
    说罢看阮母一身锦绸气度雍容地坐在炕上,皮肤虽枯皱却也透着保养得宜的红润,旁边还坐着娇俏可人的女童,心里更加不平不忿,“只容你在这天子脚下富贵窝里享清福,凭什么让我在那等地界受苦受罪?!”
    阮母眼神阴霾,阮宁看不得有人对祖母出言不逊,冷声道:“既做了妾,就要有做奴才的觉悟,自甘下贱,凭什么让别人尊重你?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现在来怪别人,不觉得太晚了?何况现在,你也不过是阮家的一个下人而已,如此言语,实在该罚!”
    “牙尖嘴利的小贱人!”香老姨娘咬牙切切,拿起拐杖就想上前挥起来,奈何绣茗已经看出分明,一个眼色飞出去,两个婆子就过来拦住了她。她犹自忿忿,“这就是你最宠爱的孙女?哼,想必阮家的家产早被你们这祖孙俩谋划空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
    空气开始凝结,阮母的眼眸里也似乎酝酿了冰霜,在这瑟瑟深秋,更让人心里发寒,婆子捂住了香老姨娘的嘴,眼神惊恐,只留她发出呜呜的声音,扑腾着手脚,眼神狠厉,宛若疯魔。
    阮母沉着眸子瞧了她半晌,瞧她面目可憎,满头风霜,瞧她手脚被缚,挣脱不开,忽然笑了,端起一杯暖茶悠悠抿了一口,放下,眼神睥睨望着她,“宁丫头说得好,为妾者,自甘下贱,无子无孙,孤寂终身,我同你做什么计较呢……你还不够格儿。”
    香老姨娘一怔,愈发撕缠起来,两个身强体壮常年做粗活的婆子险些被她挣开,一惊之下,更用了几分力道。
    “哪儿来的,便把她送回哪儿去。”阮母挥挥手,脸色不耐,婆子听命,慌忙将她架了出去,虽说阮母体恤下人,可也不是什么话她们都能听的,可又不得不听,早些把这疯婆子弄出去才是正理。
    绣茗脚步匆匆,带着两个婆子并香老姨娘往外赶,行至中途,苏蝶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叫住她:“站住!”
    绣茗停步,上下打量她一眼,面上疑惑,“二少奶奶有何事?容我回来再说。”
    “什么东西,敢这么对主子说话!”苏蝶一瞪眼,声音尖利,“你先回去吧,我送这位老夫人出去!”
    绣茗抿唇,她虽是个做丫鬟的,却多得老太太器重,便是秦氏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这二少奶奶……她面上却不托大,只长身而立,语气不变,“老祖宗吩咐我,我不敢违命,二少奶奶若是不服,尽可去找老祖宗,我只听她的吩咐!”
    “仗势欺人的奴才!”苏蝶恨得牙痒痒,绣茗却不理会她,唤过两个婆子,架着阮老姨娘就出去了。
    “定是我没了管家权,这一个个的都开始瞧不起我了!”苏蝶跺了跺脚,脸色羞恼,却绕了条道,跟出门外。
    待绣茗回得安顺堂内,一一将刚才发生的事禀明了,又将苏蝶的话一字不落地讲给阮母,阮母脸上阴晴不定。
    阮宁叹气,这古代挑媳妇不比她那时候,可以谈个时间长点的恋爱,甚至婚前同居互相了解。看人是个技术活,就算一时看准了,也难保以后不会出什么问题,就像她那二嫂子苏蝶,不知情的接触之下只会觉得她爽利讨喜,一起生活了,摩擦多了,她心里那些小九九歪门邪道才会一一暴露出来,实非人为所能控制。
    这么个一锤子买卖,就算是她那个人精二婶,也不一定能百发百中全身而退。

第53章

却说香老姨娘被轰出阮府,还欲拄着拐杖冲将进去之时; 哐当一声; 红漆大门紧密合上; 她迎着金色狰狞兽头痛骂了一通,拐杖几乎要在安国公府门前戳出个洞来; 引得众人争相围观; 很快围得水泄不通。
    苏蝶从小门出来时,一路寻摸着香老姨娘的身影到了大门前; 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她眼前一黑; 内部矛盾是自家的; 怎么闹腾都行,要是闹到外面; 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她连忙给身边丫鬟使了个眼色; “快去把老夫人弄过来; 成什么体统!”
    丫鬟看了看以香老姨娘为中心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吞了口口水; 面色为难,“这么多人,怎么……”话还没说完; 苏蝶的眼神已经凌厉如刀锋飞射过来; 她想到自家夫人整治人的那套手段,悚然一惊,大脑飞快运转。随即耸了耸脖颈,眼睛一闭; 一拍大腿,往人群里面扎了过去,挤过熙熙攘攘,获得骂声一片,一路冲锋至香老姨娘身边,闭着眼睛大吼:“娘,咱家不在这儿,你走错门儿了!”
    人群忽然寂静,随即四散如鸟雀,什么呀,还以为能有好戏看,谁知道是个老年痴呆的……
    香老姨娘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被这一声娘叫的也有点懵神儿,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闺女,人已经被搀到了旁边的胡同里。
    苏蝶正在以手搭檐翘首以待,看了眼满脸通红的丫鬟,难得赞赏,“做的不错,这个月月钱加二百!”
    香老姨娘定了定,看见苏蝶才反应过来,面色不愉,“孙媳妇,你哄骗我做甚?”
    “姨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苏蝶帕子捂住嘴笑了笑,亲切地挽住她的手,“祖母将您打发出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这么在门前头生气,没的伤了自己身子!”
    香老姨娘闻言,气顺了些,语气也带了些和蔼,“还是你这丫头会体恤人,到底是泽哥儿媳妇,不像那个黄毛丫头,拿腔作势!”
    她只去过安顺堂,苏蝶猜到说的是谁,立马眉飞色舞,“她何止拿腔作势,还目无尊长心机深沉!”
    她说的舒心,香老姨娘听的舒心,满意地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疑惑问道:“那老婆子当真将家产给了那臭丫头片子?这么个赔钱货……”
    “当然是真的!”苏蝶面色一正,“难道您没看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可是就她一个是常去的。这丫头鬼心思多得很,老太太老眼昏花,难免不会被她诓骗了!”
    香老姨娘面色仍有迟疑,“可她到底是个丫头……”
    “姨奶奶难道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苏蝶语气微凝,“无论如何,现今国公府的财产要么被三房挥霍殆尽,要么被老太太守得死紧留给她宝贝孙子孙女,定然是没二房什么事了。她们去扬州那一趟,可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您稍作打听便知真假!”
    香老姨娘面上松动,被她说的微带怒意,苏蝶见势,语声凄切道:“姨奶奶,可恨我前阵子刚被夺了管家权,不过是失了势的丧家犬,公公和相公又是老实的,不喜争夺,被人诓骗了也不知道,我可是只能靠您了!”
    香老姨娘被冷落已久,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被予以厚望,对象又是她孙媳妇……她又看了一眼苏蝶,她神色凄哀,目光殷切,脸上明晃晃写着‘刁祖母恶意藏家产,弱孙媳痛失管家权’,内心的虚荣斗志一下被激发出来,于是拐杖往地上一拄,声音响亮如表决心,“孙媳,你放心,她这番作为,便是国公爷在世也是看不下去的,我定不会容她如此为非作歹,祸败家业!更何况,我手里还握着……”
    苏蝶正支着耳朵听得认真,忽见她面色一凛,闭紧了嘴,不由追问:“握着什么?可是老太太有什么把柄?”
    香老姨娘抿唇摇了摇头,“此事关系重大……”
    苏蝶再三询问,她也只是缄口不言,苏蝶虽心里猫抓似的发痒,见她如此,也知没什么希望了,便态度恭维地将她送上轿子离去。
    安顺堂里,阮宁坐在阮母身边,不疾不徐地将那天院里小厮看到的场面讲给她。阮母听着,面上表情淡淡,却下意识捏了捏眉头。
    “怪道你二嫂子近日不来我这儿了。”浓茶淡雾里,她细语喃喃道,“不过她实在小看了我,我不过自你大嫂子进门后不掌家务,她就当我头昏齿钝老眼昏花了?拿个姨娘来埋汰我,真是……”
    阮宁笑意盈盈,“是也,您老人家宝刀未老豪气犹存,那些个魑魅魍魉,哪个敢近您身?这偌大的国公府,可都要靠您震着呢!”
    阮母一抬眼皮子,纵是懒意疲惫,也免不了被她逗乐,喉咙里嗤的一声,像是云销雨霁,心头也舒畅了不少。
    后院的婆子丫鬟每日拘在大宅子里,自然没有多少乐趣可言,安顺堂里的那点事儿,不出半日就在府里传的沸沸扬扬。
    二房秦氏虽整日不理事务,消息却比谁都灵通,一听此事,心上立马烧起来。
    阮绍虽是个从三品的官儿,到底是在豪贵如云的京城里,也并不起眼。能有如今的坦途人脉,三分凭自己本事,三分看老太太脸面,三分依仗的是安国公的名号。
    要是得罪了老太太,可是大不妙。
    她是不知道阮绍何时做出这等糊涂事,擅自将香老姨娘接回京城,要是知道了,定然不会依。
    可现在木已成舟,也由不得她不依。
    犹自惴惴之时,阮绍终于穿着一身官袍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秦氏将茶盏搁下,也不像往常那样亲自去给他宽衣解袍,只声音不快,微微带了些埋怨,“我说你怎么常常早出晚归的,如今可算让我知道了!”
    阮绍正解着头上冠带,闻言心里一跳,犹疑不定,试探地问:“知道什么了?我又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秦氏见他还想瞒着自己,不由怒从心头起,讥诮一笑,“你也别再藏着掖着了,知道的又何止我一人?如今这府里边,不说老太太,便是个小丫头都知道,老太太遣送在外的香老姨娘,被她儿子接了回来,还去老太太面前——”
    “什么?!”阮绍一惊,“姨娘去找老太太了?!”
    他神色错愕,被这消息砸得心里一懵,才想起刚才去看姨娘,她闪烁其词,举止大有不对。
    秦氏又将听来的那些事儿一股脑倒给他,末了,一翻眼皮子有气无力,“做下这等糊涂事,你便看着办吧,她到底是你嫡亲母亲,如此被个妾室闹到面前,于你官声也有不利,你且好好斟酌。”
    阮绍立刻头如斗大,哎呀一声,匆匆换了一身暗沉布袍,面上换了一副沉痛悲悯神色,转身就往安顺堂跑。
    阮母见了他也不多理会,只同孙女饮茶看画。
    “母亲!”语音沉痛,饱含酸楚,由二叔浑厚的嗓音喊出来,别有几分心酸感,阮宁牙一酸,心想二叔二婶果然不愧是一家子,演技台词都是一流。
    阮母斜眼觑他,只从他脸上掠过一瞬便挪开眼,“家里死人了?别用你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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