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事情,看来还真是不简单啊!
第158章 第158章:右相之争
细细思量了他经翰林院调任户部之事。
得出的结论; 却是令顾云浩心中一颤。
难道说……
吏部已经脱出了师祖的掌控了么?
要知道当初于顺德一朝; 孙惟德在吏部主政经营多年; 后面虽然官拜右相; 但现今吏部的许多官员都曾是他一手提拔培养。
而且,于内阁三位宰相的分工和权势划分来说,吏部也一直都是由孙惟德负责。
然而如今; 孙惟德一手提拔起来的吏部尚书邓仕建; 却是直接越过了孙惟德去。
这里面的事情,就很是值得人玩味了。
“季阁老那边……”
顾云浩思忖了许久; 方才开口说道:“难道陛下果真有意让季阁老再进一步?”
如今季铭已经身为阁老,又主政两部; 还兼任这新政的总裁,其权势日盛; 早已不似顺德一朝那般蛰伏。
现在的内阁; 局势只可能更加微妙。
要知道副相陶明哲跟左相杜允文,都因在之前的夺嫡之争中站错了位置; 如今是不为元化帝所喜的。
内阁的三位宰相; 便只剩下右相孙惟德一人了。
最近这些日子,朝中都有传闻; 言及季铭在不久之后; 便会官拜宰相。
毕竟季铭如今在朝中已是风光无限,在内阁之中的地位也随之直线上升; 也难怪朝中会有人心浮动。
季铭将会成为下一位宰相; 这件事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一朝只得三位宰相,眼下三位宰相的位置上都是有人的。
不论是左相杜允文,还是副相陶明哲,亦或是顾云浩的师祖右相孙惟德,这三人可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如果元化帝果真有意让季铭更进一步,官拜宰相,从而全力主持新政之事,那么又是准备让这原本的三位宰相谁退下来呢?
左相杜允文虽然在夺嫡之中站错了位,但现在左相一派却是跟那些世家大族关系非常,杜允文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守旧派之中的核心人物。
要知道新政之策,本就极为损害守旧派的利益,若是现在为了让季铭更进一步,而去动了杜允文,那势必是更会激起那些世家大族们的反抗之心。
故而,在顾云浩看来,虽然杜允文曾经站错队了,现在跟豪门世族们勾勾搭搭,让元化帝心生不满,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他那左相的位置却是最为安稳的。
新政目前才只开始最基本的税改,元化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守旧派决裂,如此便不会轻易去动杜允文。
如此一来,季铭即便更进一步,只怕不是副相,便是右相了。
想来季铭也是预料到了这一层,故而才这般强势。
虽然都是宰相,但副相却是从一品,若是要大权独揽的话,自然是右相的位置更合适一些。
这么说的话,也难怪内阁的风向变了,甚至连吏部都开始往季铭那边偏。
毕竟若是季铭要成为下一任右相的话,那么师祖孙惟德的地位只怕是不稳了。
思及至此,顾云浩亦是觉得心中烦闷难当。
要知道当初夺嫡之争,左相跟副相都曾牵扯其中站错队,现在却是地位稳固,而师祖一直乃是纯臣,如今却步履维艰。
“季铭如今虽然大权在握,但总归上面还有老夫跟杜允文他们压着,若是真预备如你当初的新政之策那般继续下去,季铭那老东西更进一步是必须的。”
言及季铭拜相之事,孙惟德却是一脸的平静,好似此事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师祖,弟子没有想到事情会……”
说到这里,顾云浩却是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慢慢地沉默了下来。
他却是没有想到,新政之事施展开了之后,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
虽然知道此事必然是困难重重,但顾云浩从没想过,会因着自己的新政之策,反而影响到自己师祖的地位。
新政乃是他此生所愿,而师祖却又是他尊敬爱戴之人。
顾云浩只觉此时心中五味俱全,一种说不出的焦虑困苦之感随之在心中弥散。
吏部尚书邓仕建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此刻也是能料到一二。
要知道孙惟德只有一子,早年却因病去世,留下唯一一个孙子,现在却还年岁不大,而且又是个散漫的性子,不预备踏入官场。
而孙惟德虽然门生故吏颇多,但真正重视的弟子,只有淮安江程云一人。
但这江程云却是个无心入京争权夺利之人。
因此,孙惟德虽然身为右相,在朝中权势不小,但实际上其实并无什么后继之人。若是孙惟德年老还乡,右相一派群龙无首,那么原本作为吏部尚书的邓仕建,必然会全盘接受孙惟德在朝中的势力,成为右相一派的领头人物。
毕竟邓仕建原本就是右相一党的关键人物,不仅身居高位,还入了阁,是内阁九位大佬之一。此外,又有一个为一方大员的兄弟。
如此,是极为有可能更进一步的。
但是顾云浩的出现,却是打破了邓仕建原本的设想。
即便江程云无心争权,但孙惟德却是极为看重顾云浩,甚至亲自为他举行冠礼。
孙惟德虽然现在已经年纪不小,但身体康健,轮到告老还乡还有好些年的时光,说不定这些年里面会有些变故,以至于让邓仕建有些坐不住了。
顾云浩猜到邓仕建的心思,而孙惟德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此事虽然有些棘手,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吃了口茶,孙惟德平静地道:“季铭他是个有心思的人,但此事上,总归还是有些着急了。”
“老夫立于朝堂数十载,这些年来,不仅是他季铭,就连杜允文跟陶明哲,都巴望着老夫倒下,他们好更进一步,何惧于此?”
孙惟德说这话时,虽然一如往常般的语气,但顾云浩却是觉得,此刻的师祖,仿佛有种说不出的豪情和傲气。
对于孙惟德的话,顾云浩自然是深信不疑。
不仅是因为孙惟德乃是他的师祖,是他敬重之人,也是因为他相信,孙惟德有那个实力。
要知道,孙惟德乃是与顺德十四年官拜右相,到了今日,已经是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为相生涯,即便在当初的夺嫡之争中,仍能不站队的全身而退,其心机手段,自然是非同一般。
即便现在季铭得了元化帝的支持,有机会内阁拜相,但是顾云浩却深信,对于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的师祖孙惟德并非是毫无准备。
而且,元化帝即便有心要扶植季铭,也断然不会公开与师祖为难。
毕竟师祖乃是右相,门下之人也是不少。
难道左相惹不得,右相就是好惹的?
顾云浩承认,直到这一刻,他方才真的领悟‘党派’的意义所在。
“景源,可别忘了最初你刚入仕之时,老夫与你说的话。”
这时,却又听见孙惟德双目炯然地看了过来,说道。
闻言,顾云浩思及以往,只觉当初师祖的话犹然在耳。
不错,在他刚入翰林院当差之时,孙惟德便与他提及过季家跟季铭。
虽然师祖并不在意他跟季航的交往,但却是再三嘱咐,要他时刻小心季铭,莫要一时不慎,被季家当枪使。
而现在,他却是调任到了户部。
而户部不仅是要推行税改,更是在季铭的把持之下。
难道……
他先前所做之事有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顾云浩心里一紧,遂急忙问道:“师祖,可是弟子做错了什么?”
然而孙惟德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你之前于钱卓然建言的丈量之法,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为官一年,你也却是有了不少长进,知道借力旁人了,此事确实是钱卓然出面更好。”
说到这里,孙惟德面带赞色地看了顾云浩一眼,继续说道:“钱卓然此人虽然与季家交情不浅,但钱家总归是大家,钱卓然也并非是个甘于人下的,此事经由钱卓然出面,想必季铭心中也未必会满意。”
听了这话,顾云浩微微一愣。
他当初像钱卓然建言丈量之法,其实只是觉得他先前殿试一文,已经是惹得众人关注,更是为守旧派所不满,现在实在没必有必要再引起旁人的注意。
毕竟丈量之法,那是必然会损及守旧派的利益的,就算是为了不给师祖跟老师找麻烦,他也是不愿再当‘靶子’了。
故此,顾云浩索性直接建言钱卓然,将这个功劳推到钱卓然身上。一则是因为钱卓然本就在户部分管田地之事,二则也是知晓钱卓然乃是个贪功之人。
若是知晓了此法,钱卓然上奏之后,必然是独占这一功劳,并不会提及他顾云浩的名字。
考量了那么多,但顾云浩唯独没有想到,要借着这件事来离间季铭与钱卓然。
毕竟在他看来,新政税改之事为大,个人恩怨为小。
而且钱家跟季家乃是姻亲,应是共荣共辱,实在是应该不至于能被离间得到。
听闻孙惟德的话,顾云浩更是叹服不已。
师祖不愧是号称‘老狐狸’的右相,看得比他通透的多了去了。
第159章 第159章:该动手
论及季铭之时; 孙惟德虽是不忿; 然而却自有一种成竹在胸之感。
顾云浩知晓这位师祖不是寻常之人,估摸着他心中对着季铭拜相之事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便也稍微放下心来。
毕竟新政之事乃是他首先提出来的; 现在季铭身为新政总裁; 若是元化帝因着新政; 将季铭推上了右相的位置,从而挤掉了他的师祖孙惟德。
那对于顾云浩来说; 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
“师祖; 弟子今日来此; 其实乃是有一事; 尚且拿不定主意,想向师祖请教。”
一一应下孙惟德的嘱咐,答应了要小心季家的人之后; 顾云浩有谈及今天的来意。
“哦?何事?”孙惟德问。
深吸一口气,顾云浩正色道:“师祖,您可曾记得,之前学生提及过跟礼部左侍郎徐景之间的纠葛?”
“恩,记得,如何了; 可是徐景那边有什么动向?”
孙惟德点了点头; 又叹息一声; 说道:“景源; 你这孩子虽然胸有丘壑; 亦是个有情义的,但既然入了仕,有的时候,便不可太过意气用事,有情义固然是好,然却不可被所谓的情义束缚住了手脚。”
说到这里,孙惟德放下手中的茶碗,双目炯然地看着顾云浩,只见顾云浩并不言语,只垂着头,默默不语。
“徐景乃是杜允文的女婿,如今因着新政之事,杜允文的位置极为微妙,你又何苦这个时候往上面撞?”
见着顾云浩沉默不语,孙惟德只当他是心有不甘,遂继续说道:“你如今已入仕为官,即便那徐景当初行事张狂损及了你们书院,但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官场之上,利益大于一切,若是利益相合,即便是仇人亦可以结盟,更何况是为着一个已经损毁的书院?”
言及至此,孙惟德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顾景源,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些事情上总是有一股子拗劲。
如此下去,在这官场宦海之中,又怎么能安然自处呢?
还真是跟他那臭脾气的老师一个样子。
看着眼前的顾云浩,孙惟德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得意弟子江程云,随即虽然眼中带着几分肃然之色,但心中却是自有一种欣赏之感。
也罢了,程云的弟子,可不是跟他一个性子。
若这孩子果真与旁人一般,有那么多的算计,连最基本的是非曲直都不在意了,那自己还会这样喜爱这个顾云浩么?
这时候,孙惟德不禁释然一笑。
也正是因为顾云浩的这个性子,方才能让他如此欣赏吧?
毕竟……
在这个名利场上,能如此坚守本心的人,已经是非常少见了。
即便是,他自己……
不出孙惟德所料,顾云浩听着师祖的话,心中不住的反思,却是怎么也过不去那个坎。
将过去的事细细思量了一番,顾云浩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师祖,陵江书院之事,弟子实在难以释怀。”
“不论您老人家说弟子没用也好,嫌弃弟子小心眼也罢,此事在弟子心中憋了这么多年,确实是放不下。”
说到这里,顾云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陵江书院传承数百年,当年弟子懵懂之间,在书院读书,虽是觉得机会难得,但却并未多加珍惜,现今想来,总是遗憾颇多。”
当初他于院试一举夺魁,拜入江程云门下,而陵江书院,却是江程云让他去的。
虽然在书院读书并没有多少年,但里面的种种,却是让他终身难忘。
陵江书院。
那是一个真正读书的地方,上到书院的山长、讲郎,下到每一位书院的学生,那都是一心在做学问,只盼能有一日为国家百姓做些事情。
在书院读书的日子里,顾云浩只觉有一种读书人的‘魂’慢慢地在他心底滋长。
亦是因为这个,陵江书院之于他顾云浩,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而且,他亦是相信,不仅是于他而言,更是每个陵江学生,都会如此认为。
“当初徐景因着一己私利,借着洛省院试之事,坑害洛省提学,牵连我们书院山长。甚至借着此事,大耍威风,下令查封了我们书院。”
说到这里,顾云浩的气息也是有些乱了,道:“师祖,学生实在难以释怀,当初书院摘匾之时,弟子亦是在一旁看着,那种滋味……”
只见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是沉默了片刻,复又目色一闪,面带坚毅地道:“近些年来,弟子暗暗打探过徐景此人。此人不仅行事张狂,更是胆大妄为,坑害百姓之事做的不少。”
“师祖,即便是不为了陵江书院,弟子亦是难以与此人相交言和。”
顾云浩双目直直地看向孙惟德,说道:“难道一个祸及百姓,又不忠君主之人,不该受到该有的惩罚么?那如此的话,公道何在?”
当然,顾云浩承认,这个世界上不公的事情有许多,如徐景一样祸及百姓的官员亦是不少。
因着对方乃是徐景,因着他们陵江书院,他才会如此关注。
但是随着知道的越来越多徐景所行之事,他也越是觉得徐景此人实在不可轻易放过,一来是为了他们书院,二来也是为了‘公道’二字。
孙惟德见他如此说,也是不好再劝,但心中也是好奇,到底那徐景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居然让顾云浩这个一向性子内敛之人如此沉不住气。
“且说说吧,徐景到底是在闽省做了什么?”孙惟德问道。
顾云浩如今在户部的闽省清吏司,徐景亦是闽省人。
现今户部那边正在全力推行税改,实行顾云浩建言的三地相易的丈量之法,如此一来,只怕许多世家瞒报田地之事,都是藏不住的。
孙惟德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徒孙是个实打实的新政派,几乎是将他自己的仕途和希望全部放在了新政之上。
如今户部的税赋改制,没有人比顾云浩更为关心和急切。
其实自顾云浩一提到徐景此人,孙惟德便猜到了,约摸是徐景在闽省那边做了什么瞒报田地的事情了吧。
只是现在,见着顾云浩如此愤懑的样子,孙惟德倒是有些好奇。
徐景之事到底是到了何种地步,居然能让这个小徒孙气急成这样,甚至连‘公道’二字都搬出来了。
“弟子曾经于御前提及过闽省有一八闽粮庄,乃是徐景的产业,只道是因着八闽粮庄生意大,与闽地各处粮食铺子都有往来,因而闽地粮价,徐景一句话便可升降数倍。”
说到这里,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