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回来之际,霍霖霆已经按照她的嘱咐收拾好行装。两人未多做厮磨,还要节省时间去玉姨家道别。
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半揽着顾师师的香肩,霍霖霆回头瞥了一眼那仍然喜气洋洋的婚床,嘴角一翘。
莳蔺苑,景钰小镇,是他三十年来到过最美的景点。
两人来到玉姨家宅时,玉姨早早等在厅里,见他们来了,连忙站起来,分别交付给他们一个香囊,正是新婚之日,两人交结的发丝。千叮咛万嘱咐,要两人三生三世,永不分离。
顾师师微微颔首,诺诺说好。惊觉不见雯雯的身影,向玉姨问道她的去处。
玉姨含笑,回她:“那孩子啊,知道小霍要走,一早上也不起来,趴在床上哭鼻子呢。”
扑哧一笑,顾师师望着一脸茫然的霍霖霆,连忙推着他到雯雯的小房间里,扬了扬下巴,示意霍霖霆去哄哄小孩子。
不出所料,在霍霖霆的柔声软语下,雯雯终于破涕为笑,小手抓紧着他,要他发誓会回来看她。
倚在门口的顾师师看到一大一小的嘻嘻笑笑,惊觉霍霖霆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恍惚间,顾师师突发奇想,若是给他生一个孩子,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他会不会能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当霍霖霆走过来,问她在想什么的时候,顾师师才从神游太虚中缓过来,她甩了甩头,暗嘲自己想得太多,明知前路如何,却偏偏不切实际。
逃避现实的日子,是该结束了。踏出屋门的时候,顾师师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有点刺眼。以至于她移下视线,几乎望不清霍霖霆的脸,很模糊,像是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轮廓。
一路上,顾师师坐在副驾驶座上,也不说话,漠然待之。车子是霍霖霆提前叫人送来的,只是想要亲自驾驶,让她坐得舒服些,不至于忍受长途奔波。
见她不说话,霍霖霆当她是闹分别情绪,并未多言,反而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臂。
“乖,下次再来嘛,等你怀孕了,我就送你来这养着,好不好?山清水秀的,挺不错,哈!”霍霖霆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好,高兴之余,随着音乐的节奏哼起了小曲。
顾师师没说话,紧抿着唇,只是用余光扫向他,时至今日,她越来越难以开口。看着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大掌,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想法,如果死在这里,是不是就永生永世不会分离?!
也就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顾师师不再是青葱少女,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明白自己要担起什么责任。更何况,她已经足够对不起霍霖霆了,又怎么会让他失了心,还搭上命。
只是一想到要嫁给康亦风,顾师师鼻间一酸,却也不敢放任眼泪纵横。并不是害怕康亦风对自己暴力相向,只是一想到要跟他一起共枕眠,行夫妻之事,顾师师心里作呕不止。也许,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处子之身给的是身旁的这个男人。
顾师师意味深长地望了霍霖霆一眼,吁了一口气,倚在座椅上,阖上双眸,不愿意再去想那些步步逼近的赤|裸现实。
与来时的欢快气氛截然不同,三个小时的路程,连每一个空气因子都标榜着“压抑”两字。
而后,一小时的飞机旅途。两人走出机场的那一刻,让顾师师诧异的是,竟是江峯等候在机场外。
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一脸岑冷,面无表情,比霍霖霆还要冷。他与霍霖霆不同,没有霍霖霆的五官那么深邃立体,肤色也深一些,顾师师一直搞不懂,这样一个冰山男人怎么会是景襄口中的乖乖男人。
显然,江峯看到她也格外的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冲霍霖霆使了一个眼色,便走向驾驶座一侧。
“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顾师师扯了扯霍霖霆的衣角,只见他已然换了一张面孔般,一如既往地板着脸,跟在景钰小镇大相径庭。
拉开后座的车门,霍霖霆将她推搡上了车,自己也坐了进去,并不作任何解释。
“还剩多长时间?”沉默了许久,霍霖霆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静默氛围。
顾师师被两人凝重的神情吓到,并不敢说话,只是顺着后视镜望着江峯脸上的表情。只见江峯脸上闪过一丝难过,艰难地蠕动着嘴唇。
许久,才发出声响,“三个月。”
握着霍霖霆的手,顾师师明显地感到他身子一颤,他脸上隐忍着跟江峯同样的苦色。
“什么时候的事?他他|妈怎么不说!拿我们当什么了?!”猛然间,霍霖霆有些失控,拳头大力砸向前方的座椅,厉声吼着。
顾师师伸手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好抱他,只得低声劝他不要激动。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晕倒,我送他去医院才知道的,可能是这些年太拼了。你先别激动,去医院也别那什么,别责怪他身边那个,他拿他当眼珠子来疼,别让他这时候还生气。”
江峯加快车速,在湍湍车河中蹿行。而一旁的霍霖霆则是扶着额头,谁也不再说话。顾师师不明原委,但也猜到了大概,只好攥紧霍霖霆的手,示意他平复情绪。
病房里,果然是厉孝天。原本容光焕发的男人,褪去了不少神采,面色惨白,连笑容也显得无力。身边只有照顾他的护士,全然不见叶正哲踪影。
霍霖霆又气愤又心疼,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耐心询问厉孝天的感受,音色十分的柔和。厉孝天仿佛十分地不适应,望了一眼旁边的顾师师,打趣他,跟江峯一个模子出来的,某个女人可以让他们回炉重造。
这让顾师师尴尬万分,在场的三人都不知道自己后天的婚事,她只好紧闭着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兄弟交流。
蓦地,门被推开,叶正哲西装革履,像是刚下班,一脸倦容。一抬眼,发现房内有几个不速之客,他一怔,也没说话,只是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下。一系列动作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自然又不走心。
果然,这让霍霖霆很是不满,他攥紧拳头,想要直起身来。还好,江峯一把按住他的手,使了眼色,他才缓缓地重新落座。
厉孝天含笑问道:“阿哲,今天累吗?”
顾师师一直低着头,好不容易抬起头,正巧碰上叶正哲射过来的视线,只见他嘴角翘着,隐隐地似乎还含着情。
倏尔,叶正哲一手拿着水杯,缓缓地向顾师师迈过来,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眼,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厉孝天,还好。
被他灼热的目光注视着,顾师师心里暗骂,这男人,越来越放肆,明知道厉孝天和霍霖霆都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望着她!
“顾小姐,你先回去吧,正巧景襄在这附近逛街,我让她在楼下接你。”
“哦,好。”
顾师师微微颔首,在心里对江峯这颗救命稻草感激不尽,转向霍霖霆,见他点头,她才放心地走出房门。
刚迈出没几步,手臂猛地大力被人攫住,顾师师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竟是叶正哲!
“你,你干什么?!”这男人,绝对是疯了!
叶正哲将她推向墙壁,两手搭在她肩头上,将她桎梏得不能动弹。
嘴角翘着,叶正哲眯了眯眼,侧过头,嘴唇犹如蜻蜓点水似的擦过顾师师的耳垂,极具调|情意味。
“听说你后天结婚了,唔,军婚呢,里面那个还不知道吧。还是说你想着做他情人?要不,做我的情人吧,我保证你以后会更风光。”
☆、第56章 床上缱绻
一出医院,景襄果然等在大门处;黑超遮面;双手插胸地倚在微敞的车门上。
待顾师师靠近;景襄将墨镜往上推;架在发顶上;眯着眼打量着顾师师全身上下。
景襄笑了笑;妩媚地撩了撩左鬓的发丝;冲她抛了个媚眼,跨入了驾驶座。
烦躁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顾师师整个身子向后仰,倚在座椅上;用手指掐着眉心;试图平复方才激起的情绪。
对于叶正哲的反应,她可以说是始料未及。之前明明已经言明自己非他的师师,没想到在楼廊处他还敢那般调戏、甚至是勾|引她。难道说,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谁,只要是长着这副皮囊便可满足他的欲|念?
只不过是短短数月,一向清高的他竟然变化得如此的贪婪、恐怖。尤其是他那句“厉孝天一死,我就会坐拥整个厉氏,你想怎么风光怎么来,只要你跟了我”,简直让顾师师,不,是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忍受的!
他话一出,顾师师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一掌,打得顾师师的手到现在都还火辣辣地生疼。昔日的爱人,已然变化,本质全变,面目全非。顾师师不想怨天尤人,对于叶正哲,她不会再加理会,无论他结局如何,都是他咎由自取。
面对一匹狼,当然是避而远之,岂能等他捕食!
车子里放着缓和的音乐,顾师师甩了甩头,将不愉快的记忆抛诸脑后。
不经意间,景襄一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顾师师侧过头,望着景襄,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反而是景襄先开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孝天命中注定这样,谁也没办法。其实啊,孝天人特好,我跟江峯很艰难的那段时间,还是他劝我留在江峯的身边,不然我跟江峯怕是永远都不会扯在一起了。”
听到这些,顾师师的心里也不好受。莫说一个朋友,光是一个陌生人,年纪轻轻就查出胃癌晚期,不久将会撒手人寰,任何人都会产生怜悯之心。
作为都城最富盛名的“不爱玩乐爱工作,不爱便服爱西装”的罕见贵三代,厉孝天一向是各大媒体宣扬的优质男人,私生活上没有一则负面新闻。然而,这样一个完美男人,却摊上了即将英年早逝的命运。
“江峯告诉我,他好像很早就知道了,也早早地立了遗嘱。不知道是全数交给他的合法,额,合法老婆,还是会留给他一些给他弟弟。”景襄叹了一口气,轻微地摇了摇头,当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估计他弟弟没戏,你是不知道那姓叶的男人最近风头多盛……”
关于叶正哲的能力和野心,以及厉孝天对他的极致疼惜,顾师师不置可否。但她从未听说过厉孝天还有一个弟弟,遂用茫然的眼神望向景襄。
景襄伸手揉了揉肩,吁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解释道:“他弟弟叫厉孝西,在国外混呢,就是个混蛋小屁孩儿。听说那姓叶的跟他是一个学校的,这不就勾搭上孝天了。唉……问世间情是何物啊!”说着说着,景襄不自觉地又扯到了两个男人的恋情上。
“哦。这样……”
“貌似是一改心性,连家族产业也不要了,说是要出国修身养性学钢琴。谁知道呢,指不定犯了什么事,出去避避风头,也就刚出去了几个月,唔,貌似是你回来的前一个月。”
说罢,景襄眯着眼回忆,倏尔,无比确定地说道:“没错,就是那个时间,当时我正好跟江峯闹别扭,在机场看到他来着。”
顾师师并未在意,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自家门前雪都顾不过来,哪里管得他人瓦上霜。
转了个弯,景襄将车子驶入顾家的别墅区,熄了火,她有些欲言又止。
“你这几天一直跟霍霖霆在一起?”景襄耐不住,还是发问,见顾师师默然,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顾师师的肩膀,“顾师师啊,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还打不打算嫁给康亦风了?”
话音未落,她余光瞥到顾师师领口下的粉色印迹,即使用薄粉掩盖却依旧红艳。景襄吁了一口气,伸手向后掏出一盒烟,径自给自己点上,红唇间吐出一个烟圈,她淡淡地问,跟他做了?
从景襄手中拉过烟盒,顾师师长指挑出一支,熟稔地夹在两指间,将过滤嘴放到唇瓣之间,她一言不发地凑了过去。
眯着眼看到景襄一脸惊愕地给自己点上烟,顾师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身子重重地往回靠,香烟从唇间抽离,她轻轻一吐,舞出烟圈儿。
“都是成年人,男|欢|女|爱,很正常不是?”
被她风淡云轻地反问,景襄语结,许久,才缓缓发声:“我之前也以为霍霖霆是玩玩,不过江峯说他……他为了你在南区建了……”
“别说了,就是玩玩而已。”顾师师很是烦躁,一个不注意,烟灰落到了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颤。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不对,立刻柔下声来,“我跟他不可能的,这场旅行只不过是梦一场。回来了就断了,不会再牵扯不清。”
掐灭烟蒂,顾师师冲着景襄强作笑颜,而后推开车门迈了出去。
身后,传来景襄的嘱咐,“那,明天记得跟康亦风过来试婚纱。”
为之奈何?无法改变的现实,只能选择逆来顺受,别无他法。
令顾师师措手不及的是,当她回到家里,康亦风正坐在厅里的沙发上,与自己的父母交谈甚欢。
看到顾师师之后,康亦风立马站了起来,主动迈过来,把她手中的行李包接过,一手温柔地拍着她的肩,嘴里喃喃道:“你要是想去散心,我们蜜月可以一起去嘛,你一个人,我不知道多担心。”
伸手揽着顾师师的肩头,康亦风又转向顾名扬和香颂的方向,微微颔首,语气极为自然地道着:“爸妈,我先送师师上去休息,怕她在外面玩儿累着了。”
一言一行,无不彰显他乘龙快婿的好形象。
顾师师不想让父母担心,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只好跟他提前上演伉俪情深的戏码。
等上了楼,顾师师沉下了脸,看着康亦风将门上锁,没好气地送客:“我要睡觉,你出去吧。”
康亦风并未如她的愿,也没生气,反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用下巴蹭着她的脸颊。下巴还残留着点点胡渣,弄得她又麻又痒。
“师师,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吼你,我是怕你悔婚,怕你不回来了。”
很是深情的道歉,但顾师师本能地抗拒他,两只手奋力想要拨开他。
无果,顾师师无可奈何,只好软下声音,劝他放手。
“不放,我偏不放。”康亦风难得的小孩子气,两只有力的手臂将她锁得更紧了,“我今晚不走了,在你这儿睡一晚上,好不好?”
“不!”顾师师根本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一口回绝。
康亦风睨着她惊吓的表情,一反常态地不生气,反而是笑出了声。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康亦风松开了她,走向床边,拿过先前早已准备好的睡衣,走向了房里的浴室。
瞠目结舌的顾师师愣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窗外的暮色渐渐暗下,有些压抑。
待顾师师从衣帽间挑出新睡衣,只见康亦风已然蹿入了被子里,倚在床头看着书。
橘黄色的台灯映在他的脸上,少了往日的刚毅,连同凌厉的剑眉都柔和了许多。顾师师一怔,恍惚间,以为还是在景钰小镇的场景,以为是霍霖霆在等她。
“快去洗澡吧,愣着干什么,傻瓜。”康亦风一手托着书,一边催着她,言语间较平日多了无限的柔情。
康亦风倚在床头,望着顾师师的背影,这一瞬间,他发自内心地微笑。只要明天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后天婚礼一办,这一世,他们就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果然,顾师师洗完澡之后,故意在化妆台前逗留,怎么也不肯走到床榻边上。
康亦风赤足迈下床去,将她拦腰一抱,闻她尖叫连连,他哈哈大笑,直接将她藏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