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才刚午睡醒来,人正有些恹恹,便听到福康安这般数落他亲哥哥。
话说,永瑆也是晕在了马桶上,裤子也还没提上呢……
便也不厚道地噗嗤笑了,困意全消。
“没让和嘉公主发现吧?”盈玥忙问了一句。这洗髓丹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福康安道:“你放心吧,和嘉公主今儿去和敬大姐姐的园子做客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盈玥点头,这洗髓丹的来源,着实不便明说,也就只有自家父兄们,才会不疑有他、不问来处,便直接服下。
“姐。”福康安忽然正色,“你自幼得仙人指点,修道有成,这件事真的不告诉阿玛额娘他们吗?”
盈玥苦笑:“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说,怕阿玛额娘忧我得了癔症。”
可不是么,睡觉闺女突然跟自己老爹老妈说,您闺女是个修仙之人,爹妈肯定会觉得自己闺女脑子瓦特了。
福康安笑了:“其实,上回姐姐给大哥的那三枚灵药,可比金鸡纳霜都管用。大哥家信也早有提及,我估摸着阿玛心里肯定早有猜测。只是姐姐一直不肯明言,阿玛便觉得你方便言说,才一直没有刨根问底。”
盈玥一怔,是啊,自家老爹,那可绝对是人老成精之辈了,只怕早就察觉端倪了。
“阿玛额娘不是外人,告诉他们也无妨。”盈玥如是道。
福康安嘻嘻笑了:“那就让二哥跟阿玛额娘解释去吧,剩下的洗髓丹,我都已经交给二哥了。”
盈玥无语,合着这兔崽子居然已经告诉福隆安了!
“二哥信了?”盈玥一脸狐疑。
福康安嘿嘿笑道:“二哥已经感受到洗髓丹的效用了,由不得他不信。”
好吧,洗髓丹的效用,对于凡俗之人的确是逆天了点。
“不过大嫂还是暂时别告诉她吧,只说是从一个世外高人手上得来的灵药。”盈玥思忖了一下,便道。若不是大嫂敏仪生佑麟的时候伤了身子,这洗髓丹也并非非吃不可。
福康安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省得了。”
“后天便要回紫禁城了,你也赶紧拾掇一下吧。”盈玥如是道。
没想到,第二天早朝过后,阿玛傅恒便赶来了西园。
明明回京在即,阿玛却迫不及待过来见她,明显是为了洗髓丹的事儿。
傅恒虽然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早有忖度,却也顶多以为她早年有过什么奇遇,却也没想到竟是成就仙缘般的奇遇。
“月娘,你自小也没出过什么远门,是何时遇到仙人授道?”
盈玥赧笑,她最愁的便是编瞎话了,尤其是面对自家老爹。但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编下去了:“我早先不是经常女扮男装出门么,便是去见授我仙法的师父了。”
傅恒微微诧异:“我明明派了人贴身保护你,他们竟都没发现?”
盈玥讪笑,“仙人手段,想要蒙蔽凡夫俗子还是不难的。”
傅恒微微沉吟,又问:“那你怎的不早告诉为父此事?”
盈玥忸怩了一下,“一则是师父不许告诉外人,虽说阿玛不算外人,但我先前修为有限,并无什么本事,空口白话的,我怕被人当成是得了癔症。”
“这么说,你如今是修为有成了?”傅恒忙问道。
盈玥点了点头。
傅恒忙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忽的一怔,“月娘,你的模样……跟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这周身的高华清润气度,倒是叫他觉得有些眼熟。
盈玥便道:“是修为上略有了些进益,所以气度上有些变化。”
修仙的事儿,盈玥也只是含糊其词,傅恒也只当是仙家秘法,不可外传,故而也没用深问。
“这红丸丹药——当真是你自己炼制的?”傅恒露出几分不解之色,“你身在内宫,如何能不在不引人注目炼制丹药?”
盈玥汗然道:“是有些麻烦,幸好有十一阿哥帮我打掩护,所以才总算成功炼制了一炉洗髓丹。”又道:“在十一阿哥分府之前,我不打算再炼了。所以,这洗髓丹,阿玛还是尽快找个合适的时间,服下吧。”
傅恒点了点头,又忙问:“我这把老骨头,其实就算不吃也无妨的。倒是你玛嬷她……”傅恒唏嘘着叹了口气。
盈玥如何听不出,阿玛这是打算把自己那颗洗髓丹让给老太太!
她忙正色道:“阿玛,这洗髓丹的药力,二哥和三弟应该都跟您说了吧?”
傅恒道:“你二哥只说这药有些猛,让我不要一次性吃下。”
盈玥郁闷了,二哥肯定是觉得过程太丢脸,才没有细说的,盈玥便道:“这洗髓丹药力猛烈无比,哪怕是二哥这样年轻健壮的男子,服下之后也生生晕厥了过去!若换了玛嬷这等年岁的身子骨,只怕根本撑不过来!”
听得这话,傅恒神色一凛:“这不是仙丹吗?怎会如此——”
盈玥叹了口气:“其实洗髓丹还算不上是仙丹,顶多只能算是灵丹。凡人也可以服用,但必须是体质相对比较健壮之人。”
傅恒沉默了,“人之天数命定,你玛嬷年纪终究是大了,是我不该心存妄想……”
是啊,老太太基本算是油尽灯枯的最后年月了,非药石可医。
翌日,刚刚回到紫禁城,阿玛傅恒便以为老母侍疾为由,向乾隆陛下上折子,请了七日的假。乾隆陛下自然省得自家老岳母的身子骨,便也反对,反而是赐下了不少珍贵补药,聊表心意。
这个冬天,阿玛额娘大嫂陆续服了洗髓丹,其实得益最大的,莫过阿玛傅恒。
阿玛早年征战,曾经落下了好几处暗伤,洗髓丹药力之下,洗髓之后,灵力渐渐滋养、拔除了暗伤,阿玛整个人都精神不少,每到冬天那隐隐发作的暗伤,也不复存在了,今年总算能过个舒坦年了。
而额娘和大嫂没什么暗伤,只是觉得身子骨见好了些,天冷了,手脚也不再冰凉了,人也精神多了。
调理脏腑,滋养肉身,这才是洗髓丹最大的好处。
第二九九章、嘴甜腻人的顺嫔
这一日,雪后初霁,阳光暖暖的。
盈玥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前往寿康宫去给太后请安。
寿康宫是最早烧上炭火的,地气也是最暖的。
一进殿中,盈玥瞧见,顺嫔钮祜禄氏正坐在一旁绣墩上,手执美人锤,为太后敲打着小腿儿,无比乖巧。
“盈玥给皇玛嬷请安,顺母嫔金安。”盈玥忙盈盈屈膝。
太后笑呵呵冲她招手,“来,到哀家身边来。”
“是。”盈玥纤纤细步走到太后的罗汉榻前,侧身半个屁股落在绣墩上,正好挨着顺嫔。
顺嫔如此近距离看着十一福晋的容颜,不禁暗自羡妒,“十一福晋出落的真真是愈发卓然了。”
“母嫔过奖了。”盈玥微笑道,现在顺嫔见了她,绝对不会带刺了,好听的话愈发不吝啬了。
太后老眼一怔,上了年纪的人,眼神都有些昏花,她忙将身子往后一退,目光定睛在盈玥的眉宇间,不由呆住了。
“皇玛嬷?”盈玥见太后竟走神了,连忙轻声唤了一声。
顺嫔笑着说:“才几个月没见,十一福晋变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连太后都看愣了呢。”
太后这才回过了神来了,她笑了笑,对盈玥道:“你的样貌,自小更肖似你额娘些。不过如今看来……果然女大十八变,眉眼间的气韵倒是有些像你姑母了。”
听到这话,盈玥呆住了,像孝贤皇后?!
此刻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她闭关出来,皇后和令贵妃看她的眼神会那样异样了!甚至连阿玛都……
盈玥忙谦逊地道:“皇玛嬷过奖了。”
太后枯槁的手轻轻拍了拍盈玥的手背,“孝贤算不得顶尖貌美,但周身的气度风韵,却是哀家平生仅见。你如今的气韵,瞧着已经有她当年四五分了。”
盈玥只自顾自低着头,心中不免对这位孝贤皇后更加好奇了。
顺嫔柔声道:“嫔妾虽然入宫晚,却也听闻过孝贤皇后的贤名,只可惜无缘一见。”
正说着话,乌嬷嬷进来禀报:“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嗯了一声,“今日下朝倒是比往日晚了些。”
盈玥与顺嫔却已经飞快起身,退避一侧,跪下来迎驾。
不过熟息功夫,乾隆陛下一身常服大步走了进来,请了太后安好。
乾隆扫了一眼跪在一侧的二人,“嗯,都平身吧。”
“谢皇上。”
“谢汗阿玛。”
盈玥与顺嫔钮祜禄氏,都是正当韶华的聘婷的少女,一个素雅宜人,一个鲜艳媚人,站在一块,端的是一抹靓丽风景。
乾隆目光一扫,不由怔住了。
顺嫔还以为皇帝是在看她,不由扬起一个娇羞的笑,眼若秋波,柔媚得几欲勾人心魄。
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
“月娘这丫头……”乾隆恍惚着,口中喃喃着。
顺嫔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很快又露出一张温婉的笑容:“方才太后娘娘还夸赞十一福晋,如今气韵上有四五分似孝贤皇后了呢!”
乾隆点了点头,笑着对太后道:“皇额娘和儿子,都惦念着孝贤呢。”
太后唏嘘一声,“老喽,总是爱怀念旧人旧事。”
乾隆忙道:“只有心慈之人才会念旧。”
顺嫔忙见缝插针地道:“能让皇上和太后都这样惦念,可见孝贤皇后是何等品貌无暇人物。嫔妾只恨自己晚生了二十年,无缘一见。”
乾隆笑着看着顺嫔,“顺嫔最似乎常来寿康宫侍奉太后,辛苦你了。”
顺嫔一喜,连忙柔柔道:“孝顺太后是臣妾的本分。如何敢言‘辛苦’二字。何况嫔妾也喜欢来寿康宫,时常聆听太后教诲,是多少人巴不得的福气呢。”
盈玥只觉得牙齿都要酸倒了,这个顺嫔,甜起来简直要腻死人!
只不过乾隆和太后明显都很吃这一套马屁!太后笑呵呵道:“你这孩子,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乾隆接过乌嬷嬷敬奉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才道:“朕也觉得,顺嫔的性子的确比从前温婉柔顺多了。”
顺嫔垂眸柔柔道:“从前嫔妾刚入宫,多少有些不懂事。好在有太后娘娘不吝提点教导。”
乾隆笑了,对太后道:“如此说来,顺嫔也算是皇额娘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了。”
太后也露出一脸的满意之色,“俗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进宫久了,自然就慢慢知道该怎么伺候皇帝了。”
说着,太后忽的话锋一转,对了:“前儿舒贵妃来请安,哀家瞧永瑔又长高了,人也愈发乖巧了。”
乾隆道:“翻了年,永瑔就该入读了,是该学着乖巧懂事些了。”
顺嫔忙笑着说:“嫔妾听闻,舒贵妃姐姐一早就给十六阿哥开了蒙,如今都已经读完了三百千呢!”
乾隆微微颔首,捋着胡须道:“舒贵妃的才学,可堪与孝贤媲美,自是不俗。”
顺嫔不禁暗暗心惊这个已经去世近二十载的孝贤皇后,竟在皇上心目中,如斯分量。才学,想必才是舒贵妃曾经得宠多年的真正原因。
顺嫔温婉一笑,“臣妾也很敬服舒贵妃姐姐的学问,一直像跟她讨教,又怕舒贵妃姐姐嫌弃嫔妾愚笨。”说着,顺嫔眼巴巴看向盈玥:“十一福晋可否为我代为引荐?”
盈玥:……她一直努力当布景板,怎么就这么难呢?
只得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乾隆陛下心情也甚好的样子,“舒贵妃的学问上佳,月娘闲来无事也多跟着学学,腹有诗书方能气自华。”
“是,多谢汗阿玛教诲。”盈玥忙屈膝。
乾隆陛下忽的问道:“对了,你会写诗吗?”
盈玥险些本能地脱口说“不会”,但也知道太过生硬,便愧惭地道:“回汗阿玛,诗词之道,盈玥实在一窍不通。”
乾隆陛下叹息着道:“那倒是可惜了。”
才不可惜呢,她才不想被抓去填词作诗到呕吐呢!
永瑆就是前车之鉴啊!话说,如今不是有馥苏里顶上去了?乾隆陛下怎么盯上她了?
唉,像孝贤皇后,还真不全然是好事啊。
第三〇〇章、左右逢源
出了寿康宫,却发现顺嫔追了出来,顺嫔一脸谄笑。
盈玥这才郁闷地想到,自己刚刚答应了顺嫔,为她像舒贵母妃引荐呢。
“今天就要去?”盈玥问。
顺嫔笑容甜美:“自然是宜早不宜迟,麻烦十一福晋了。”
盈玥:……这顺嫔不但嘴甜,脸皮也蛮厚的。
于是,只得打道去承乾宫。
舒贵妃纳喇氏正在窗前练字,忽听顺嫔和十一福晋联袂而来,脸色也是古怪无比,只得道:“叫她们进来吧。”
舒贵妃的承乾宫是六宫里看上去最素减的,一眼望去,没有奢侈的金玉摆设,连帐子都是素净的颜色。只有识货的人才看得出来,那墙上挂着的是沈周名画、卫夫人的墨宝,案上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精品,湖州的笔、徽州墨、宣府的纸、泗水的澄泥砚,随便一个笔洗都是汝窑的天青釉洗。
自幼见惯了富贵的顺嫔倒也能看出一二底蕴,表情愈发谦恭了。
舒贵妃才刚停了笔,眉眼扫过顺嫔,淡淡道:“还真是稀客。”
顺嫔赶忙屈膝行礼,“嫔妾年轻不懂事,还请舒贵妃姐姐宽宥。”说着,便将一本字帖亲手奉了上去,“这是赔罪礼,还望贵妃笑纳。”
盈玥暗道,合着是早有准备啊。
舒贵妃原是想拒绝的,但是一瞧那竟是董其昌的字帖,一时竟怔住了。
顺嫔见状一喜,连忙道:“嫔妾学识浅薄,也着实是辜负了这么好东西。”
舒贵妃道:“本朝自圣祖爷到今上,都十分推崇董体字,因此董其昌的字帖,价值连城。”
顺嫔道:“若是东西不好,嫔妾也敢献给贵妃作为赔罪礼啊。”
看着这字帖,舒贵妃终究是心动的,只是她少不得心存提防:“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意图?”
顺嫔忙再度屈膝一礼,努力露出一脸的诚恳:“嫔妾是真心赔罪的,其次,嫔妾敬佩娘娘的才学,还盼娘娘日后能指点一二。”
舒贵妃轻轻一哼,“指点便算了,本宫没那个闲暇教导旁人。”
顺嫔一时脸色有些窘迫。“只不过……”舒贵妃微微一顿,看了旁边的盈玥一眼,月娘既然陪同前来,可见这顺嫔是真的被服软了,日后不会起幺蛾子了。
“只不过你日后若是登门,本宫自会以礼相待。”舒贵妃忖着顺嫔愈发得宠,如今又肯低头,她当然没必要继续敌对顺嫔。
顺嫔一喜,心想着,如此已经是个不错的苗头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顺嫔也不敢多逗留,留下字帖,便告辞了。
盈玥忙解释道:“今儿是寿康宫,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儿,顺嫔央我引荐,我也实在不好拒绝。”
舒贵妃“唔”了一声,“我如今也上了年纪,虽居贵妃之位,不过是有恩无宠。顺嫔新人得宠,还如此低眉顺眼赔罪,我也没必要揪着不放,白白树敌,反倒叫旁人得意了。”
盈玥松了一口气,“我瞧着,顺嫔愈发常去太后那儿尽孝。”
舒贵妃抚了抚鬓边,“她与令贵妃日渐疏远,自然只能依附太后。”
顺嫔算是被她吓破了胆了,再不敢帮着令贵妃对付他,自然会惹得令贵妃不满,二人自然有些生疏了。
说了会子话,蕴姑姑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贵主子,顺嫔去了延禧宫。”
舒贵妃脸色有些冷,“看样子她是想左右逢源啊!”
盈玥“噗嗤”笑了,“令贵妃毕竟是贵妃,顺嫔也不敢得罪狠了。”
舒贵妃淡淡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