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淡淡瞥了九公主一眼,“七妹别忘了,那件孔雀呢斗篷,是你跑来生生抢走的!不是我送给你的!”
“你——”九公主气结,“你把我害成这样,还敢狡辩!”说着,九公主大步冲上前去,抡起了巴掌,便扇向七公主娇嫩无暇的脸颊。
“啪”的一声,七公主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七公主眼中再也不复半分温情,她冷冷道:“以额娘的聪明,难道不晓得,我如何能料到九妹回来强取孔雀呢斗篷?!当时九妹扬言孔雀呢斗篷要献给额娘你,结果九妹自己却上身了!这点我又如何能料到?!”
令贵妃眉头一皱,她当然晓得这点的疑虑,但是馥苏里这丫头仍然太可疑了!
第三七一章、断肠草
九公主没想那么多,已然恼羞成怒:“我管你是否能料到!我的脸毁了,全都是你害的!”说着,九公主再度扬起了巴掌,想要再扇七公主的耳光。
这时候,令贵妃却突然伸手一把拦住了。
九公主愕然,她一脸委屈地看向令贵妃:“额娘!你为何要拦我?”
令贵妃淡淡吩咐旁边一个太监:“去拿些冰,给九公主冷敷!务必要消肿!”
令贵妃这么做,可不是起了什么劳什子慈母善心,只不过是她不能让七公主脸上带着掴掌后的伤痕离开延禧宫,落在旁人眼中罢了!
盈玥如何不明白这点,登时觉得心中恶心无比!身在宫中,的确是不得不算计,但脸亲生女儿都如此算计,还真叫人恶心欲吐啊!
绢帕包裹着冰凉的碎冰裹在了七公主红肿的脸颊上,七公主忍不住发出了“嘶”声。
跪在旁边为七公主覆冰的心腹宫女如圭手一抖,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七公主兀自伸手自己拢着那一帕子的随便,低声道:“不妨事。”
令贵妃冷眼扫了一眼:“的确不妨事,就这么敷上一回冰儿,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消肿了。等消了肿,你就可以离开了。”
七公主面无表情道了一个“是”。
令贵妃嘴角噙着冷笑:“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来。我就跟你慢慢耗着,直到耗到你肯招供为止!”
七公主愕然抬眼看了自己亲生母亲一眼,眼底恸然一片。
旁边的九公主终于消气了,她满脸都是报复之后的快感,她讥笑道:“七姐,你别以为指婚给了福康安,便有了靠山!额娘永远是我们的额娘,一辈子都能管着你!你别妄想翅膀硬了,便能飞了!”
七公主微微蹙眉,她身边嬷嬷全都是额娘的人,迄今为止,她能绝对信任的心腹也不过只有如圭如璧二人罢了。日后即使下嫁了,身边人俱是眼线,如果不解决段这些人,她永远只是个牵线木偶……
想到此,七公主心头一沉,额娘丝毫不念骨肉情分,看样子她不必再犹豫了。
拿定了主意,七公主便不再言语,兀自咬牙扛着、直挺挺跪着,足足又跪了半个时辰,脸上也已经完全消了肿。这才被如圭扶了起来,她踉跄着起身,却不忘礼数,朝着令贵妃勉强行了一个万福:“馥苏里告退了,还请额娘自行珍重。”
令贵妃冷哼一声,“看样子,你还是冥顽不灵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
令贵妃居高临下,用冷漠如冰的眼睛蔑视着纤弱单薄的馥苏里,嫣红泣血的唇口吐出两个字:“滚吧!”
七公主“呵”地自嘲地笑了一声,在如圭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出了延禧宫正殿,走出了延禧门。
门外,七公主看到笔直地站在那里的十一福晋富察氏,登时眼圈一红,险些要哭出来。额娘说她一门心思帮着富察家,敢问有这样的额娘,她如何能不偏向婆家?
“十一嫂……”馥苏里的声音有些哽咽。
盈玥早已知道殿中发生的一切,赶忙上去亲手扶着她:“什么都别说了,我给你叫了肩舆,快坐上去吧。”说着,她指了指旁边停着一顶朱红色的鸾纹肩舆。
七公主眼中泪水打着转儿,却强忍着才没落下了,“多谢十一嫂。”
一路抬着到了斋宫,永瑆正好迎面出来,却看到馥苏里眼圈红红的,还坐在肩舆上,反倒是月娘跟着走在旁边,永瑆忙问:“这是怎么了?”
盈玥低声道:“跪久了,伤着膝盖了。”
永瑆脸色一沉,哪怕只有这只言片语,他也不难猜测延禧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公主忙在肩舆上弯了一下身子,“恕我不便给十一哥行礼了。”
永瑆叹了口气,馥苏里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苦命,“先回西三所吧。”
回到西三所,关上了门,屏退了无关人等,馥苏里这才脱下外袍,卷起了裤腿,果然一双膝盖早已是紫红一片,生生肿了一圈。
盈玥恨恨道:“既然她如此不顾念母女情分,直接传太医来好了。”
馥苏里摇了摇头:“这膝盖上的伤,额娘完全可以说,我是为她跪经祈福跪出来的。”
盈玥蹙眉,令贵妃是七公主的生母,这个身份,有太多的优势!令贵妃可以轻而易举为难馥苏里,馥苏里却不能对令贵妃怎样,否则便是不孝!
这个时代,是个一味苛求儿女孝顺的时代,哪怕父母对子女再不好,子女也不能不孝顺父母!真他妈不讲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令贵妃可是打算让馥苏里每日都去跪的,这么下去,哪里扛得住?
七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十一嫂放心,这一次,我不会逆来顺受了。”
盈玥一愣,她实在没想到,素来软弱的馥苏里竟会说出这番话。
七公主看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如圭一眼,道:“去把那丸药拿来。”
如圭急忙道:“公主三思啊!”
七公主叹了口气,道:“去吧。想要摆脱额娘,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盈玥听得心中愈发觉得不妙。
如圭红了眼圈,“奴才知道了。”便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第一个抽屉,从中去了一只小锦盒,锦盒中是一枚蜡封的丸药,如圭哆哆嗦嗦递了过来。
盈玥眉心一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七公主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不妨事的,十一嫂别担心。”说着,她打开了蜡封,将里头那颗看似平平无奇地黄色药丸塞进了嘴里。
毫不犹豫吞咽下去,七公主含笑道:“在额娘的掌控之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药的呢。”
“这到底是什么药?!毒药?”盈玥一把按在了馥苏里的肩膀上,急吼吼追问。
七公主点了点头,“这会子,嫂子可以帮我传太医了。”
盈玥跺了跺脚,二话不说跑出了内室,在外间的永瑆也是一脸急色:“毒药?我听见你说毒药了?”
盈玥目光扫向刘昶:“立刻去太医来,就说七公主……”
“啊!”里头传来了馥苏里痛楚的叫声,那声音如撕心裂肺一般,揪的人心疼。
“奴才明白了!”刘昶没有再问什么,便飞奔去请太医了。
盈玥与永瑆已经冲进了内室,只见馥苏里已经从床榻上翻了下来,她抱着肚子,疼得脸色发白,浑身簌簌颤抖着。宫女如圭跪在一旁,簌簌落泪。
盈玥眉心一蹙,这般疼得肠子打结的样子,是断肠草吧?!
这丫头,真的是被逼急了啊!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第三七二章、催吐救治
“七妹中毒了?”永瑆看着蜷缩颤抖的七公主,眼中透着愕然。
盈玥深吸了一口气,“瞧着像是断肠草!”
永瑆的瞳仁一缩,“开什么玩笑?!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说着,他急忙对着七公主吼道:“不管是什么毒药,都赶紧扣着嗓子吐出来!”
“啊!我……”七公主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剧烈的痛楚,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断肠草,顾名思义,服下此毒,仿佛是吞了刀子一般,一刀刀像是要割断人的肠子!
盈玥扬声道:“先把你们公主扶到床榻上去!”
“是!”如圭如璧两个漂亮宫女飞快上前,一左一右将呻吟着的七公主扶到了里头的软榻上。
断肠草带来的痛楚,让七公主蜷缩得更加厉害了,她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呻吟声自苍白发青的嘴唇中断断续续,“十一嫂……我……我好疼!”
盈玥跺了跺脚,如今的形势,不能等太医来处置了,必须立刻催吐!而催吐最好的法子,就是抠喉咙,可七公主已经疼成这个样子,七公主自己显然是不可能自己扣嗓子了,若她动手,实在不合适!
为今之计,也只有按压胃部下方的穴位了。
盈玥吩咐道:“把她的身子扯直了!别让她缩着肚子!”
如圭和如璧这两个漂亮宫女,完全不能理解十一福晋的吩咐,到底是何用意?明明公主已经疼得直不起腰来了!
盈玥已经撸袖子上去,瞪着这两只花瓶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压着她的手脚!”
如圭如璧面面相觑,但也明白,十一福晋总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她们公主!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上去奋力压住七公主的手脚。
而盈玥双手飞快上去按压在七公主的小肚子上,使出吃奶得劲儿大力揉搓着。
七公主本就小腹剧痛难忍,如此大力按压,无疑会加重痛楚,“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如圭和如璧俱是一个哆嗦,便松开了手。
“唔——呕——”剧烈疼痛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欲,水状秽物从七公主口中倒涌了出来。
如圭赶忙捧着痰盂过来,让七公主吐了进去,暗黄色的污秽带着古怪的气味,闻着十分刺鼻。
“呕……”七公主大口呕吐着,而后身子一软,如虚脱一般软到在了软榻上,但起码那痛楚缓解了不少。
七公主微微蹙着眉,腰身微微弓着,仍旧是有些痛楚的样子。
如圭如璧忙为七公主擦着嘴擦脸,又是捧了温水问她漱口,一通拾掇之后,太医才姗姗来迟。
永瑆黑着脸斥道:“怎么现在才来?!七妹若是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太医忙跪下磕头:“十一爷容禀,令贵妃娘娘刚刚回宫,因此传召了好几位太医去延禧宫为九公主调理,为十七阿哥请平安脉。奴才们实在分身乏术!”说着,太医小心翼翼道:“何况,七公主不是只是肚子疼么?”
永瑆脸色更难看了,令贵妃才刚回宫,便如此大张旗鼓……
盈玥冷哼,“七公主的确是肚子疼,但你焉知不知绞肠痧?!这种病情岂能耽搁?!”
“这——”太医为喉咙一噎,肚子疼多半只是吃坏了东西,但也不能完全说绝无可能是绞肠痧……
永瑆脸色黑沉沉道:“好了!别耽搁,快去看看七妹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忙磕头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公主诊脉!”太医连滚带爬便跑到了软榻跟前,飞快从药箱子里取出金丝攒花脉枕,小心翼翼垫在七公主那柔弱无骨的皓腕上,又覆上薄纱,这才开始切脉。
太医凝神,静静感受着脉搏,不消片刻,脸色有些发白了,他忙抬头仔细看看了七公主的面色,忙道:“烦请公主张开嘴,让奴才看看您的舌苔。”
七公主目光柔弱而无力,轻轻启开了苍白的嘴唇。
太医神色微微一震,又道:“这室内似乎有呕吐过的味道,可否让奴才瞧瞧公主吐出的秽物?”
如璧赶忙捧了那个痰盂过来,太医也顾不得气味难闻,忙凑上去仔细闻了闻,登时脸色白了个透彻。
盈玥嘴角冷冷一扬:“七妹到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她方才疼得都打滚了,倒是吐了之后,略见好了些。”
太医忙噗通磕了个头,“回福晋的话,七公主……大概是中了断肠草的毒!”
盈玥适时地露出了惊愕之色:“什么?断肠草?公主怎么可能误服此物?必定是有人下毒加害啊!”
永瑆瞥了刚刚跑回来的刘昶一眼:“竟然有人敢下毒谋害天家帝女,刘昶,立刻去禀报汗阿玛和皇额娘!”
“嗻!”
吩咐罢了,永瑆又声色俱厉地扬声道:“在毒物没有查清来源之前,西三所伺候公主的人,无论是宫女嬷嬷还是太监,一个都不许离开!!否则——”永瑆眸色凛冽地扫过那几个教引嬷嬷,浑身透着冰冷的寒意。
然后其中为首的那位徐大嬷嬷却忙上前一步,道:“公主遭此暗害,应当立即禀报令贵妃娘娘。”
永瑆脸色一沉。
盈玥却笑了:“徐嬷嬷说得是!”然后便瞥了身后的玉盏一眼,“你去延禧宫禀告一下吧。”
玉盏会心地笑了:“是,福晋。”
玉盏的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腿脚远远比不得刘昶的速度,何况西三所去延禧宫又远比去养心殿要远得多,就算玉盏不耽搁,一路快行,也肯定是晚上许多的。
西三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本来就不可能瞒过令贵妃。只需让她晚一步知道,就足够了。
徐嬷嬷脸上晦暗不明。
太医已经取出了银针,正在为七公主施针,这个太医还是有两下子的,十几针下去,七公主的紧簇的眉心已经舒缓了不少。
太医又从药箱子取出里清毒的药丸,一股脑倒出了七八粒,递给七公主的侍女,道:“以温水送服。”
最后,太医再开出了一纸药方,恭恭敬敬直接呈递给床头的盈玥:“福晋请放心,公主催促及时,体内的毒本就残余不多,吃上半个月的药排毒调理一下,便无碍了。”
盈玥微微颔首,“真是多亏了太医医术高超,七妹的脸色瞧着已经好了不少呢。”
“福晋谬赞了。”太医擦了一把冷汗,讪笑道。得亏七公主催吐及时,若是有个万一,他这条老命可就悬喽!
第三七三章、搜查延禧宫
盈玥微微一笑,将药方子递给了如璧,叫她下去熬药,又用别样的目色扫了自己的侍女玉壶一眼。
玉壶顿时明了,飞快从袖中掏出一枚颇有分量的金锞子,塞进了太医手中。
太医素日里也是经常得到赏赐的,但素来不过五两十两银子,何曾直接来了这么一枚五两重的金锞子?!都抵得上他一年的俸禄了!太医急忙推辞,“职责所在,不敢受赏!”
盈玥淡淡道:“太医只管收着便是。七公主遭此谋害,待会儿还需太医在汗阿玛面前如实禀报呢。”
太医顿时会心一笑,忙不动声色将金锞子收入了袖子里,“是,奴才明白了。”
ok,贿赂成功。
交易完成之后,有特意开窗通了风,点上了香料,室内的气味才稍微好了些。床榻上的七公主已然是疲惫极了,她睫毛上挂着泪珠,苍白的小脸蛋,格外透着虚弱不堪,叫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意。
盈玥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七公主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身太监尖细的高呼:“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的翊坤宫,位于西六宫,距离公主们所居住的西三所很近,因此才能乾隆陛下一块赶到。
室内一众忙跪了一地,请安的请安、磕头的磕头,除了中毒体弱不堪的七公主,所有人都跪下了。
乾隆陛下脸色有些阴沉,“馥苏里如何了?!”
太医赶忙上前几步,复又跪下:“请皇上放心,因救治及时,七公主已无性命之忧!只不过公主中的断肠草剧毒,体内仍有些残留,公主又素来体弱,此番还需好生调养,才能恢复如初。”
乾隆陛下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道:“七公主便交给你了,务必彻底清除余毒,不能留下任何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