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位老福晋,都是舒妃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尤其是平郡王太福晋足足大了舒妃十五岁,又因孀居之故,看上去倒更像是舒妃的母亲。
太福晋皱纹斑驳的脸上难掩激动,她执着舒妃的手,满是感喟:“总算是有了!只盼着着位阿哥,这样娘娘终身也算是有了依靠了。”
舒妃也眼圈也有些泛红,“都是多亏了堂姐给我的药膳方子。”
纳喇氏忙道:“这个奴才也不敢居功,是娘娘福泽深厚。”
盈玥暗道,原来那日舒妃打发她出去玩,跟额娘谈了半天,谈只是料理身子的事儿啊。
纳喇氏一族,在乾隆一朝,其实并不显赫。可舒妃的几个姐姐全都太厉害了,俩福晋加一承恩公夫人!前两位够贵气,后者更是禁卫军家族的国公夫人,堪称权势煊赫。
也无怪乎舒妃如此小心,足足保胎到四个月,才将身孕爆了出来。而且是特特等到随驾来到圆明园,才爆出。
毕竟不是所有嫔妃都有幸能够伴驾的,园子里嫔妃相对少些,自然需要防备的人也就少了。
春日里,汇芳书院外,池中睡莲尚且不到盛开的时令,但清圆的叶子静静浮在水面,也甚是可爱。盈玥手里拿着一盘鱼食,轻轻洒下,池中的名贵锦鲤便争相攒动,掀起阵阵涟漪。
“没想到舒妃娘娘竟然有喜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盈玥手一抖,险些把整盒鱼食丢尽池中!
“十一阿哥?您怎么来了?”盈玥刚满把鱼食交给身后侍女,忙朝他屈膝一礼。
永瑆一身海蓝色水纹常服,淡淡睨了盈玥一眼,道:“下了骑射课,正准备回阿哥所,没想到瞧见你在这儿。”
盈玥一愣,“汇芳书院是回阿哥所的必经之路??”眼珠暗暗打量十一阿哥的衣着,海蓝色的贡缎上用银线绣水纹滚边,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纹饰,端的是清润儒雅、简洁大方。盈玥心中亦不得不承认,十一阿哥的衣品不错——就是人品糟糕了点。
永瑆淡淡“嗯”了一声,他指了指西南方向,“我们这些没分府的皇子,都是住在圆明园西园。”
盈玥“哦”了一声,眼珠子骨碌一转,忙问:“听阿哥的意思,莫非是舒妃娘娘原本并没有……”并没有再怀第二胎?
永瑆唏嘘叹了口气:“许多事情都改变了啊,因为令妃失宠,汗阿玛这两年多有眷顾舒妃,我原以为舒妃的娘娘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没想到……”永瑆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有些头疼。
舒妃若生的只是个公主便罢了,若是阿哥……
永瑆又忍不住笑了,若是个阿哥,皇后该着急了。
“你笑什么?”盈玥看着永瑆那诡异的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永瑆淡淡道:“没什么,舒妃娘娘若一举得子,只怕皇后要不安稳了!”
盈玥面皮一紧,是啊,她这位小姨妈的出身,实在是无可挑剔!著姓大族之女、纳兰容若的侄孙女,还有两个福晋姐姐,更与富察家九房关系不错!
这样的后台,可是连皇后都不及的!
盈玥扯着嘴角笑了笑:“十二阿哥也不小了,足足差了十岁。皇后娘娘没必要提防吧?”
永瑆哼了一声,“你难道忘了汗阿玛的寿元了?”
盈玥腹诽,她怎么可能忘?作为古往今来最长寿皇帝的乾隆,丫的可是足足当了六十年皇帝,还当了好几年太上皇!要知道乾隆登基的时候就已经二十五岁了!
“可皇后不知道这点啊!”盈玥嘀咕道。
永瑆不由一怔,是啊,皇后不晓得汗阿玛的寿元,说不定她自诩十二弟年长足足十岁,根本不会兴起加害的念头。对于皇子而言,十岁的年龄差距,已经是相当不小了,况且舒妃腹中的龙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
而且汗阿玛已经年逾五十,只怕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汗阿玛无缘看到舒妃这个孩子长大成人。
舒妃娘娘失了一子,这一胎备加防备,皇后想要动手也难。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后选择不冒险、走稳妥路线,反而更有可能。
永瑆笑了:“如此说来,舒妃娘娘这一胎怀的正是时候。”
盈玥点头,是啊,而且舒妃的年纪虽然大点,但毕竟还不满三十五呢,只要好好保胎,应该不会有大碍。
第一〇四章、弟弟觊觎我媳妇,肿么办?
盈玥托腮:“舒妃娘娘这一胎,会是十六阿哥吗?对了,十六阿哥原本是谁生的来着?”
永瑆狐疑地瞥了盈玥一眼,“你连这个都不晓得?”
盈玥尴尬地点了点头,她怎么可能清清楚楚知道乾隆每一个儿子的生母是谁?她顶多只知道五阿哥生母是愉妃、十五阿哥永琰生母是令妃,还有十二阿哥是继后生的。
永瑆沉默片刻便道,“十六弟,原本也是令妃所出。”
盈玥惊呆了:“令妃都那个年纪了,居然还能再生?”
永瑆撇嘴笑了:“这有什么?连十七弟也是令妃生的呢!”
卧槽,丫的属母猪的啊!而且还是高龄母猪!
盈玥只知道令妃生了十五阿哥,没想到居然……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全都是她生的!尼玛这是独霸乾隆后期所有子嗣啊!你牛!
“只不过……”永瑆眯了眯眼睛,“十六弟襁褓中便夭折了。”
盈玥心中咯噔一下。
永瑆睨了她一眼,道:“眼下是男是女尚未可知,你现在担忧未免太早了些。”
盈玥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了些,“舒妃娘娘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但愿她得一个健康的儿子,这样终身也就有了依靠了。”
永瑆挑了挑眉,不置一词。
片刻后,镂月开云殿的首领太监来了,说是皇后听闻承恩公夫人母女进了园子,所以特意请去吃茶。
这二年来,继后辉发那拉氏的确对待元后母族愈发亲近,今日请去吃茶,纳喇氏也并不意外。
反倒是十一阿哥永瑆脸色有点发绿,便主动上前道:“我也正想顺道去给皇额娘请个安,便同夫人一起去吧。”
盈玥一脸狐疑,十一阿哥掺和什么?他不是最厌恶继后了吗?怎么自己上杆子去请安。
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距离舒妃的汇芳书院有些远,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道,累得盈玥脚心酸麻,勉强方能保持仪态。
永瑆瞥了一眼,之后忍不住低声啐道:“谁叫你非穿三寸的……!”
这声音极低,但盈玥耳力极聪,便听了个真真,不禁咬牙切齿,她也不想穿这么高的花盆底鞋啊!是额娘言词要求的,说她都十岁了,不是小丫头了,穿一寸的花盆底鞋不够端庄!
端庄你妹!
做一个清朝人真累!
满族女子要整天穿花盆底鞋,汉族女子更倒霉,特么滴得裹脚!
不过她还是宁愿当满族女子,虽然累了点,但裹脚,那可是生生把一双脚拗断,简直跟残废没什么区别了!!古人,真特么变态!
镂月开云殿作为中宫寝殿,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华丽巍峨,面阔九间的正殿被九根腰粗大红柱子擎起,殿前的月台都是汉白玉铺设的,檐下是泥金的苏式彩绘龙凤和玺画,窗户是步步锦的支摘窗。光从外头看,就不知比汇芳书院华丽了多少倍。
只不过还是舒妃的汇芳书院叫人看着舒服雅致,起码不会有压力感。
“奴才纳喇氏携小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纳喇氏携着盈玥一并走进正殿中,端端正正跪下请安。
盈玥则跪在额娘身后,她看着地上的方砖满地,一块块拼接得几乎看不出缝隙,砖石光洁如镜,一丝灰尘都找不出来。
“永瑆给皇额娘请安了!”十一阿哥飞快上前打了个千儿。
皇后辉发那拉氏的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她现叫纳喇氏平身,才对永瑆道:“十一阿哥怎么也来了?”
永瑆笑着道:“回皇额娘的话,儿子新得了一匹好马,正想叫十二弟一同前去品鉴。”
皇后脸色更僵了,“这回就算了吧,晌午的日头有些大。”
永瑆立刻道:“如今才是春日,还不至于中了暑,何况十二弟的身子也没那么娇弱吧?”
皇后嗖的黑了脸。
盈玥心想,十一阿哥这是故意跑来给皇后添堵的吧?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身为皇后,作为所有皇子的嫡母,她自然也必须是一位“慈母”。
皇后扫了一眼一旁娴静侍立的富察盈玥,突然有了主意,“富察家世代军旅,想必富察格格也学过骑射,不如也同去瞧瞧吧。”
盈玥一愣,说实在,她的确宁愿出去溜达,也不愿待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可是……
盈玥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这样合适吗?”
皇后扬唇一笑,看向永瑆:“难道十一阿哥会觉得不合适吗?”
永瑆巴不得如此呢,便笑着道:“皇额娘既有吩咐,儿子遵旨便是。”
这一口一个“儿子”,不晓得还以为十一阿哥是皇后生的呢!!
皇后便吩咐了首领太监,去把十二阿哥从偏殿叫了过来。皇子们虽然住处在西园,但西园距离读书的尚书房有点远,因此十二阿哥一直都是在皇后的偏殿午睡小憩。
此刻被唤了出来,十二阿哥眼睛还有些惺忪呢,一见殿中尽是熟人,他顿时来了精神,先上前给皇后请了个安,再与十一阿哥问了好,便笑容灿烂对纳喇氏道:“夫人有些日子没进宫了,前儿皇额娘还嘴里还念叨呢。”
纳喇氏忙屈膝一礼,笑呵呵道:“真是有劳主子娘娘和十二阿哥惦记,奴才惶恐。”
皇后笑着道:“你十一哥新得了一匹好马,正要邀你去赏看。正好富察家格格喜欢骑射,便一同去吧。”
十二阿哥看了盈玥一眼,不由咧嘴笑了:“好啊好啊。”高兴地就差没欢呼雀跃了。
盈玥心道,十二阿哥的性子的确与孩子无异,相比之下十一阿哥的抠门本性就太叫人糟心了。一个是阳光蓝孩纸,一个是龟毛熊孩子。
盈玥微笑着道:“十二阿哥瞧着气色比往年好多了。”白皙的小脸上透着红晕,身量也长高了些,不过嘛,没有她高。毕竟这个年岁,女孩子到了发育期,而男孩子的发育期还早着呢。
因此盈玥看他眼神,其实是跟看自己弟弟福康安差不多的。
十二阿哥笑着道:“自打学了骑射,的确觉得身子骨好多了。”
永瑆看着二人详谈甚换的样子,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便黑着脸催促道:“十二弟别啰嗦了,赶紧走吧!”
——我弟弟觊觎我媳妇,肿么办?o(╥﹏╥)o
第一〇五章、初见‘乾隆’(一更)
十二阿哥是个活泼爽朗的蓝孩纸,一路上兴致高昂,有说有笑的。
“富察格格,四月二十五是我的生辰。”
“这个,奴才知道的。”去年十二阿哥生辰,吟容姐还跟叫她出主意呢,结果在她的建议下,送了一套上好的小号马鞍。
十二阿哥笑着问:“那你会来吗?”
永瑆脸色一僵:你要是赶来,爷不会放过你的!
盈玥尴尬地道:“阿哥过生日,奴才来不合适。”
十二阿哥顿时焉了,活像是没了窝丝糖的小阿玖。
永瑆嘴角微微翘起,脚步不禁轻快了三分。
盈玥又忙安慰:“奴才准备一份礼物,介时让絮格格转送,还望十二阿哥不嫌弃。”
十二阿哥瞬间转喜。
永瑆的笑脸瞬间如便秘一般难看。
“别看我学骑射比哥哥们晚,我的准头可是一点都不差!”
哥哥永瑆一脸不爽,只恨不得掐死这个多嘴的臭弟弟。
气恼之下,永瑆便加快了脚步,“你们俩走快点!别叽叽歪歪!”
这一加快脚步,可把十二阿哥的小身板给累坏了,“十一哥,你、你慢点儿……”十二阿哥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等到了到了校场,十二阿哥已经喘气如牛,小脸潮红,累得完全不想动弹,自然也没力气叽叽歪歪了。
永瑆嗤地笑了,“看样子十二弟小身子骨还是娇弱了点啊!”——骑射光有准头有什么用?那点子老鼠崽儿力气,连福康安一半都不如!
十二阿哥气恼地瞪了永瑆一眼。
盈玥也累坏了,尼玛她可是穿着三存高的花盆底鞋啊!累得她一手扶着斑驳的梧桐树树干,两只脚换着歇脚。
嘶——绝对是磨出水泡了!丫的,只要跟十一阿哥牵扯上,就断断没有好事!
永瑆见盈玥不停地换脚,忍不住噗嗤笑了:“你这是在学丹顶鹤吗?”
若不是十二阿哥还在跟前,盈玥真想丢他一对白眼球!你丫才是丹顶鹤,你全家都是!她咬了咬牙,直接别过头去,来了个无视。
这样的态度,让永瑆更加郁闷了,他嘀咕道:“谁叫你刚才不开口,你若说累脚,我可以慢点走的。”
呵呵,马后炮。盈玥换了一脚单腿站立,选择继续无视这厮。
两度被无视,永瑆脸上有点挂不住。
而十二阿哥也终于喘匀了气,他疑惑地道:“富察格格该不会脚底磨出水泡了吧?”
盈玥忍不住看了十二阿哥一眼,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便点了点头。
十二阿哥立刻又瞪了永瑆一眼,“十一哥,我都叫你走慢点了,你倒是好,越走越快!你难道忘了,富察格格穿的可是花盆底鞋!走这么快,哪里受得了?”
永瑆一噎,一脸窘迫之色,半晌他才瓮声道:“我……她自己不开口,我哪里知道……”然而这样的辩解很是微弱,明显底气不足。
盈玥轻描淡写道:“没关系,我是今年才开始穿三寸高花盆底鞋的,经常磨出水泡,早习惯了。”
想要学好花盆底鞋,那家格格不得磨出好几遍水泡来?
十二阿哥一脸讶异:“原来穿花盆底鞋这么辛苦啊?”
盈玥叹了口气:“等多磨出几回水泡,脚底的皮磨粗糙,也就好了。”
十二阿哥一脸同情之色,便道:“要不还是叫人准备几个肩舆吧。”
盈玥道:“十二阿哥给自己叫一顶肩舆吧,这里可是圆明园夏宫,万没有外人做肩舆的道理。奴才自己可以慢慢走回去。”
十二阿哥咬了咬嘴唇,兀自要强地道:“那我也自己走回去!”富察格格脚底都磨出水泡了,都不做肩舆,他一个男子,岂能如此娇贵?
永瑆一脸不爽,可他又心虚得紧,自然不好说什么。
于是三人又慢吞吞往镂月开云殿而去。
那新得的马,自然是连瞧都没瞧一眼,平白受了一番累一番苦。
真特么亏本。
路走到一半,却见明黄色的华盖迎面而来,盈玥不由一愣。
十一阿哥二话不说,揪着她的袖子将她生生从路中央拽到了一旁。
盈玥这才回过神来,御驾出行,任凭是谁,都得退避一侧跪迎,否则便是御前失仪。
毕竟她这是头一次见“乾隆皇帝”——之前那两回一直都以为是姑父萨喇善呢!o(╥﹏╥)o
忍着脚底传来的生疼,端端正正跪在路边,两位阿哥也不能免俗,早已打千儿单膝并列跪在盈玥前排位置。
皇帝出行,哪怕实在园子里头,那也是阵仗不小,先是俩太监举明黄九龙华盖开路,然后是两个宫女提着香炉熏路,然后是一双曲柄九龙伞遮阴,被九龙伞遮阴的自然是皇帝的龙辇。不过龙辇此刻是空的,皇帝信步而行,龙辇紧随。
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很快就走到了他们跟前,停了下来,“都起来吧。”
这个声音,果然就是那位姑父大人啊!盈玥原本还心存幻想呢,现在认命了。
好在两位阿哥都在她前头,盈玥起身后努力想要降低的自己的存在感,却悲催地发现,穿了三寸花盆底鞋的她,比身前的十二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