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在百步梯,咱们的人故意露出一些破绽,让你这聪明人疑神疑鬼然后由石
某现身引诱你追踪,果然尽在咱们的意料中,把你轻而易举地诱来了。”
“高明高明,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紫气峰东南的绝岭谷。”
“有多少人在此等候周某?”
“不多不多。”石童子向他身后一指:“敝长上希望与你坦诚相商,看能不能和平
解决阁下与顺天王之间的过节。看吧,接引使者前来保驾了。”
永旭从包裹中取出霜华剑,泰然自若地脱去外衣,露出里面的劲装,将剑佩上,再
从容将百宝囊挂妥,丢掉包裹徐徐转身说:“有一件事,不知诸位是否知道。”
树林中,踱出四名面目阴沉,穿了大红道袍的中年老道。两名各持一面三角杏黄旗;
两名各持一根有七只小银铃的铃杖,铃皆用布裹住不能发声。
四老道皆佩了剑,九梁道冠上袅袅升起阵阵轻雾,不但空相庄严,也显得神秘万分。
四老道一字排开,在十步外左右一分。中间右首握杏黄旗的老道,用尖亮的嗓音问:
“施主指哪一件事?”
永旭淡淡一笑说:“诸位是不是猜想在下的注意力,全放在大茅峰三圣宫?”
“不错。事实上,施主的人已经在三茅峰附近出没,鬼见愁。戚报应、大魔、他们
都在那儿等你。”
“事实上,三年前在下就知道三茅峰不是你们的香堂中枢所在地,但没料到顺天王
会是你们的人。”
“”施主似乎真知道底细。”
“猜想而已,在下也是最近才参透天机的。”
“施主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紫气峰清虚下院,必是你们的香堂中枢所在地。下院的主持还是清生道长
吗?”
“对。施主,贫道青松,请施主前往一谈。”
“去会晤清尘道长?”
“届时自知。”
“如果在下拒绝……”
“施主不会拒绝的。”青松阴森森地说。
“在下”
“因为你如果拒绝,贫道……”
“硬请?”
“施主明白就好。”
永旭沉思片刻,说:“好吧,这附近可能到了不少高手中的高手,在下还是放聪明
些,也许要活得长久些。道长请领路。”
“施主是贵客,请在前面走。林东有小径,有人在前面领路。”青松老道让在一旁
说。
“那就有游了。”永旭说,大踏步便走。
石童子并未跟来,在后面大声说:“姓周的,你总算识时务,希望你还得识时势,
不然会吃亏的。”
他头也不回大声说:“请放心,识时务的人永不会吃亏。”
他从四老道让出的通路泰然而过,这瞬间,他看到青松老道眼中的得意神色。
接着,气机出现异象。
他身形一晃似是失足,但总算站住了。接着,吃力地挪动似乎沉重无比的双腿,艰
难地慢慢转身,身形已经呈现不稳,摇摇欲倒。
四老道未离原地,全都狞笑着向他注视。
他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突用不稳定的嗓音说:“你……你们道冠上的……的轻
雾……”
青松嘿嘿怪笑,接口说:“那是接引信香。”
“你”
“你是聪明人,猜想我们不至于计算你,但事实证明你错了,错在你聪明过度。”
“你们好……好……卑鄙……”
“兵不厌诈,谈不上卑鄙。哼!你以为敝长上会和你谈条件?你凭什么?”
“你”
“你竟然仍未倒下,确是异数。”
“在……在下曾……曾服了辟……辟迷魂药物的……的药……”他强提精神说,身
形一阵急晃,但双脚总算勉强支撑得稳固,并未倒下。
青松狞笑,举步接近说:“任何辟香药也解不了接引信香的奇效。”
“在……在下……”
“贫道不信你不倒。”
“在下支……支持得……得……”
他一阵急晃,脚下大乱,但仍未倒下。
青松已到了八尺以内,阴森森地说:“你连自杀的力道也没有了。”
另一名老道高叫:“大师兄,这小辈可能有二魔香海宫主的特制解药,快用接引大
法擒他。”
永旭右膝一软,但却又撑住了。
树林两侧,八九个青袍飘飘的身影,正穿林而出,飞快地掠来。
青松眼神一动,自言自语:“晤!真得提防他有那妖妇的解药。”
先前高叫的老道举步走近说:“大师兄,我来……”
青松大为不耐,沉声叱喝:“退!一切有我。”
“哦不信他是铁打的人,用不着以接引大法挽他。”
永旭吃力地迈出一步,想由地方走避。
青松一声怒叱,三尺长的三角杏黄旗向前疾伸,旗杆尖闪电似的点向永旭的七坎大
穴,潜劲骤发。
按理,这一击奇快绝伦,稳可制住神智将昏的永旭,永旭已完全失去闪避的能力。
后面的石童子,急叫声同时传到:“不可近身……”
旗杆尖已经近身,想撤已来不及了,而且青松老道根本不打算撤。
旗杆尖一触永旭的身躯,啪一声脆响,旗杆一折两断,杏黄旗往下掉。
青松连转念都来不及,咽喉便被一双巨钳似的大学扣住了,同时右胁肋被劈了一掌,
助骨折断声清晰可闻,护不气功毫无护体的功能,打击之凶狠无与伦比。
三老道居然没看清这种快速绝伦的变化,只看到两人接触,接着青松的身躯飞腾而
起,翻腾着斜飞而来。
“哈哈始哈……”狂笑声震耳。
人影如电射星飞,向后掠走。
石童子鬼精灵,向下一仆,伏下向侧急滚,让开去路,惊出一身冷汗。
永旭一掠而过,在长笑声中,由原路如飞而去。
九个从林中掠出的青影来晚一步,立即随后狂追。
永旭笑罢,一面掠走一面大声说:“我神龙浪子不会上第二次当了,咱们走着瞧。
在下总算摸清了你们的底细,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在笑声摇曳中,他消失在茂林荒草里失去踪迹。
三老道有两个被青松的身躯所撞倒,另一个怎敢去追永旭?
九个青袍人的轻功提纵术虽然十分高明,但比起冉冉而逝的永旭,却又差了一大截,
追不了一里地,便已失去永旭的踪迹。
石童子狼狈地爬起,向刚爬起的两老道垂头丧气地说:“操之过急,必定败事,你
们……唉!真是……”
唯一未受波及的老道扶起七荤八素的青松,脸无人色,惶然急叫:“大师兄!大师
兄……”
青松一手按住肋胁被击处,一手揉动着咽喉,脸色灰败,用走了样的嗓子说。
“我……我受得了,快……快追……”
古董于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接口:“香堂九老追去了。大概也得灰头土脸。
老天爷!这小辈比狐狸还要机警,他难道能未卜先知,知道这里有埋伏?真是可怕。”
青松探手人怀,掏出保命丹丸吞下,咬牙说:“就算他奸似鬼,也逃不出大罗地网。
攻败垂成,我好恨。”
石童子苦笑问:“接引信香不是天下无双的迷魂香吗?怎么不灵光了?青松道长,
你们是不是风向计算错误,用量未足?”
青松沉下脸说:“胡说!你以为贫道故意纵走他的?”
“在……在下……”
“你怎不拦截!”
“我能拦得住他?你又何必损人?”石童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谁也拦他不住,
除非老神仙亲自出马。”
青松挣扎着站起,向扶他的老道恨声说:“师弟,将讯号传出。不要管我,你们各
就定位。”
永旭早就对老道们促请他前往商谈的举动存疑,早怀戒心。本来,他想将计就计,
在途中向青松老道多套出一些口风,但老道已用接引信香下手,他不得不先行脱身再谋
对策。同时,他已看出埋伏的人太多,敌众我寡,再不见机脱身,以后陷人死境就插翅
难飞了。
远出三里外,他往茂林中一钻,隐起身形先打量附近河谷数十里方圆内的地势,一
面思量对策。
那姓葛的女人用花蕊毒外计算他,他本已疑心那女人与清虚下院有关。
三年前,他与恩师在茅山暗访,途经清虚下院,无意中发现有神秘的武林人搏斗,
师徒俩暗中出手管闲事,未曾露形迹。事后在一名化装为村姑的女人留下的香篮中,发
现了三枚未淬毒的花蕊针。
顺天王既然转赴茅山,显然是有意投奔茅山那个暗中传教的神秘教会。顺天王出身
玄门勾结白莲会妖率可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由姓葛的女人,他想起了清虚下院。
显然,顺天王与茅山的白莲会勾结,该是与姬家父子经过此地时勾搭上的。姓葛的
女人定然是茅山白莲会派在顺天王身边负责联络的人。
茅山三圣宫目标太过显著,白莲会的主脑人物,决不会笨得在三圣宫设秘密香堂。
而清虚下院仅是紫气峰的一座不起眼,地处隐蔽的小道院。
紫气峰西面七八里是垒玉山。垒玉山在大茅峰东南,三山垒积,其石类玉。把香堂
设在清虚下院,可说十分理想。
从青松老道的口中,他总算套出一些口风,证实他所料不差。可以说,他己将情势
摸清了。
可是,对方的实力他还未摸清底细。
第二十二章 松林恶斗
他也从青松老道的口中,猜出顺天王与此地的主持人清尘道长,仍无主从名份。
按理,顺天王功臻化境,宇内罕逢敌手,曾经率军数十万,称王道霸叱咤风云,虽
则兵败亡命,但声威犹在,不可能降尊纤贵听命于清尘道长。
而清尘道长在茅山的潜力十分庞大,根深蒂固赫然领抽群伦,也不会接受顺天王的
领导,决不至于将领袖的宝座供手让人,大权旁落乃是大忌,清尘道长决不是胸无城府
四肢发达心智不全的人。
他不住寻思对策,详加分析之后,决定了空前大胆的行动计划。
目前,他掌握的优势是顺天王到达的风声已经传出,清尘道长当然知道鬼见愁与戚
报应为何而来。
连宁王都不敢收藏顺天王,茅山小地方,庙太小怎容得下顺天王这尊大菩萨?只要
加紧压迫清尘道长,顺天王将会再次成为失巢之鸟。
埋伏必定布在河谷地区,这里也是通向紫气峰的必经要道。这一带的山都不太高,
更没有峻岭,任何地方皆可穿过,他何必冒险走河谷?
直捣清虚下院,这是他决定的大胆行动。
看清山势,他心中有数。
埋伏的重点固然在河谷附近,而各处山林中,也将有极高明的人潜隐,这些人定是
真有绝世奇功的高手,他必须小心应付这些人。
他听到各处有隐隐的锣声传出,这是村庄传妇的信号。由此起彼落的锣声中,他知
道对方已大举动员所有的人手,整个山区皆已成为戒严区了。
“且先试试他们的动静。”地想。
绕过一处山脚,眼前出现三座农舍。
当他出现在农舍百步外,便引起一阵骚动。六七名村夫一涌而出,挺枪提刀气势汹
汹。三个村妇也握了镰刀,尖声怪叫。
几个村童也一面敲锣,一面大叫捉强盗。
他摇头苦笑,无可奈何地退回山林。
如果他能硬下心肠,把这些禁不起一击的村民痛打一顿,也许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但他不能,只好乖乖地离开,以后必须尽量避开村落,今后他休想能找到有食物果腹的
地方,他算是处身在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地方了。
认准了方向,他越山而走。
越山行走十分辛苦,穿枝人伏攀在援葛,狼狈已极。越过两座小山,他心中逐渐有
点焦躁。
他们竟利用村夫愚妇甚至顽童出面,全面封锁山区,手段不仅卑鄙,简直是毒辣残
忍。
渐渐地,他意想愈冒火,也勾起了他的怒火和杀机。这些恼人的事不能多想,想多
了就令人按捺不住。
动了杀机,他脸上的神色有了异样变化,像一头发现危机的猛兽,浑身充满了危险
的气息。
他沿山脊北行,山脊比较好走些。
山势上升,他听到松涛声,上抗定然是松林。果然不错,杂树已尽,松林出现,直
延伸至山顶。
这一带的苍松,没有盘虬苍古的气势,都是粗有两人合抱,直上云霄的巨松。是可
用来制材的培根松林,与天然生长的松树不同。这是说,附近定有种山人的村落。
将抵山顶,他突然在一株松树下站住了。
举目四顾,看不出异状。
一些不知名的小山雀,在松枝间觅食,吱吱喳喳无忧无虑,但不见有大型的鸟雀。
他仔细注视着树旁的地面,松针覆盖长着酷苔的草丛中,一堆松蕈上清晰地出现一
个脚印。
松章是丛生的,有些大如饭碗,白白嫩嫩样子颇为悦目,旦其味不佳,尤其是章盖
的下层有如泡棉,滑滑阿腻带有怪味毫不可口,因此吃的人不多。
是谁一脚踏在松草丛上?谁闲来无事到山上来鬼混?
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悍野、阴沉。
从破碎的松章形状,他已可看出这人的脚有多大,也可以分辨出是草鞋或者是快靴
所留下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从碎军的颜色可估计出这人是何时踏下这一脚的。
白嫩的松蕈一破之后,片刻间便会变成深褐色,色泽的浓淡,腐烂的程度,都可估
计时间的久暂。
被踏碎的松章共有四朵,有两朵本来有虫蚀的痕迹,应该腐烂得特别快。但被踏烂
的碎革是淡褐色,并未开始腐烂。
这是说、这人刚走不久。
不是穿草鞋的村夫,而是穿了快靴,身材高大的人。
人的一生机运极为微妙,很可能因一件毫不引人注意的小事,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机
运。这一个脚印,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仰天呼出一口长气,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以便松弛刚才激发起来的紧张情绪。
他的脸色逐渐回复正常,而且有了笑蛋,举手向上挥动示意,大声说:“诸位不必
费心了,在下不走这座山啦!呵呵!告辞,后会有期,咱们前途见。”
地扭头就走,沿来路向下举步,神色泰然,步履从容不迫。
仅走了五六步,身后上方突传来中气充沛的叫声:“阁下,留步。”
他徐徐止步转身,笑容满面说:“呵呵!尊驾打算请在下吃一顿酒食吗?”
他前面不足二十步,松树下的蔓草丛中,不知何时站起一个身材高大,目间的光的
青衣中年人。
“过来说话。”中年人冷笑着说。
他的目光,落在中年人手上的大型折扇上,看出那是一把铁骨扇,也看到握扇的右
手,拇指多出一个指头。
他的笑容先是僵住了,然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深秋的萧瑟景色,最后变
成杀机怒涌的阴森面目。
“你看什么?”中年人讶然问,相距虽然在二十步左右,但已足可看到他脸上瞬息
百变的怪异神情。
他颊肉略为抽搐,死死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僵硬地转身,迈出沉重的
脚伐,沿来路一步步退走。
如果中年人在他身旁,当可发觉他的呼吸极不正常,牙齿咬得死紧,眼中有怨毒的
光芒闪动。
中年人一怔,大叫:“你这胆小鬼想逃走?站住!”
他脚下渐快,不加理睬。
中年人举手一挥,飞跃而进。
左右侧方的林木草丛中,纵出四个骠悍的大汉,每人手中有一具大型的诸葛连任,
随同中年人狂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