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灯在何处,是吗?点灯吧,在下不会偷袭你,如果要偷袭你,你报本就进不了门,
你练的鬼影功还不够快。你快年届古稀了吧?能保持这种境界,你已经比大多数年轻高
手强多了。”
人影已堵住了门口,有两个人窜进来了。
“掌灯!”尤婆婆焦灼地叫。
又窜进来两个人,一个大声说:“属下遵命,是点中堂灯吗?”
中气充足的语音抢着答:“中堂灯已被在下毁了,那种大型的怪灯用在简陋的茅屋
内,行家一看便知灯中有鬼,灵狐的那一套鬼玩意,对在下已经不生效用了。壁间应该
插有松明,你就把松明点起来吧,哦!好利害!是不是花蕊毒针?老太婆,你的一大把
毒针,全钉在桌面上了。”
原来老太婆听声辨位,用花蕊毒针偷袭,用了一大把毒针,针打在桌面上的声音,
真像暴雨打残荷。
又涌人几个人,两丈深丈余宽的厅堂快有人满之患了,但谁也不敢冒昧动手,里面
太黑了。
“老太婆,你倒了没有?”中气充沛的声音问。
“砰!砰……”人体倒地声接二连三。
两个人影飞退出门,其中之一是尤婆婆。
“哈哈!一共倒了九个。”中气充沛的声音更响亮:“老太婆,你很幸运,因为你
是躲得最远的一个,呵呵!大概你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门外火光一闪,有人点亮了一支火把。
老太婆当门而立。
是个鸡皮鹤发鹰图厉光闪闪的老妇,右手握了一根尺八鸠首杖,鸠首是金色的,鸠
嘴比传统的敬老鸠首杖要粗长得多。
老太婆身后,两女两男把住了门。
“是你!”尤婆婆惊叫。
八仙桌已移至厅角,侧搁在两张条凳上,上端,端坐着弯腰驼背的怪老人,大包裹
就搁在手边。
“咦!你认识我?”驼背老人笑问。
“你不是山顶罗村的罗老驼吗?天黑前你还在十里外,你
驼背老人腰一伸,伸手从背领中抽出一个扮驼背的小布包信手丢掉。手一摸嘴唇,
白胡子不见了。
手在脸上一阵搓揉,皱纹消失了。
“你……你是谁?”尤婆婆惊问。
假老人从大包裹中取出连着腰带的剑,一面佩上一面盯着老太婆笑道:“我,神龙
浪子周永旭。”
尤婆婆老脸突然变得苍白,骇然叫:“你……你不是要在今晚到清虚下院救人质
吗?”
永旭哈哈大笑,将包裹丢掉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尤婆婆一咬牙,厉声说:“你出来,老身要看你到底练了些什么惊世绝学。”
永旭跳下桌,顺手将桌扶正,摇头道:“抱歉,要动手你就在厅中赐教,在下暂时
不能离开,免得你派人毁去地洞口。”
“你……”
“老太婆,周某闯了多年江湖,多巧妙的机关没见过?”他指指神案下原来放置八
仙桌的地面道:“这里就是地穴口。地道通向山崖,里面建了足以容纳四五十个人住宿
的山下秘室。老太婆,你这处花残岭秘窟完蛋了,你是毁不了地穴口,也放不出里面的
人来围攻在了。”
“谁……谁告诉你这处花残岭秘窟的?”
“你去猜好了。”永旭说:“我又不傻,为何要告诉你?”
“老身在外面等你,不久老身的人便可赶到了,届时你能不出来?”
“等妖道山上香堂秘坛的人赶到,你已经驾返瑶池了。在下是有备而来,当然有收
拾你们三五十个高手的能耐,你信不信?”
“老身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真的?”
“你冲出来试试?”
“在下还不打算与你排骨。这样吧,你告诉在下如何打开秘穴口的方法,在下放你
一马。”
“你休想。”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告诉你一件有兴趣的事。”
“什么事?”
“在下对制造小巧的玩意颇有兴趣。譬如说,用一根牛筋索浸在水中,浸至半涨,
然后用力拉紧捆住一件小物体。牛筋索逐渐干燥,干燥便慢慢地收缩。使用时,索端用
一根拉力恰到好处的棉线绑住。你猜猜看,牛筋索需要多少时限,方能绷断那根棉线?”
“废话连篇!”尤婆婆不屑地说:“此时此地,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无关的事?”
“正相反,这件事于你来说,极端重要。”
“你是什么意思?”
“在下研究过了,不用时用布缠实,牛筋索无法收缩。使用时,解开布卷的束缚,
只需用指甲捏断棉线的四股,便可控制捏断的时刻。棉线共四股,在下已经计算过了,
每股的受力数是一百数。如果要棉线在两百数左右捏断,只要扭断两股留两股就够了,
时限相差不会多少于十声数,相当准确。”
“你是疯了,说这些废话。”尤婆婆说:“你会是江湖上声誉雀起的无敌高手?鬼
才相信。”
“信不信由你。”水旭微笑:“在下知道你们不会全部人屋,必定有不少人留在外
面戒备,因此在外面留置了三具小玩意。”
“什么小玩意!”
“就是我刚才说的小玩意。”永旭笑得更和蔼:“棉线一断,牛筋索便会迅速地松
开,里面缠住的小物件便露出几个小孔,泄出一种令人销魂荡魄的淡淡幽香。不论男女,
嗅到之后便绩梦销魂,十二个时辰醒来后,精力几已耗尽,至少十天半月不一定能够起
床。”
尤婆婆一惊,转首回顾。
“在下估计你们的人不敢冒死冲人,所以四股棉线皆未捏断。呵呵!在下心中已经
暗中数过了,已经数至四百三十数啦!你们的人,就要和屋中这一位仁见仁姐一般,倒
下来梦人巫山,云雨会襄王了。香海宫主的缔罗香真缺德……好!一个……”
尤婆婆飞退两丈,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她身后在两侧戒备的人,已先她一步一个个
丢掉兵刃往地F躺。
水旭向外纵,拾起尚未熄灭的火把,在附近巡了一圈,证实附近的确没有清醒的人
了,方回到原处。
门外连后门全算上,倒了十四个人,里外共是二十三名男女。
他回到厅中,点燃插在壁上的松明。
拖过一名中年妇女,灌下一些药敌人鼻腔,点了中年女人的双环跳穴,坐在长凳上
静候。
片刻,中年女人悠然苏醒,惊愕地挺身坐起,却无法一下子就坐起来,惶然惊叫:
“咦!我……我……”
“你的双环跳穴已被制住,只能坐着回答在下的话。”永旭冷冷地说。
看清了永旭,中年女人突然粉面发赤,羞急地低下了头不敢仰视,悚然问:“你……
你是香海宫主的……”
“朋友。”他接口:“你知道地穴人口的开启?”
“这……”
“穴开启之后,在下解你的穴道,你可以走。”
“你得问尤婆婆,她的鸠首杖……”
“杖内有毒汁和毒针,对不对?”
“但也藏了锁钥,就藏在杖尾内。”
“好,谢谢你。岩洞之内,是否因了人质?”
“共有十八名人质,交由二十名仙童二十名仙女看它。”
“哦!里面有你们四十名男女了。”
“是的,他们皆听命于尤婆婆;以前则由灵狐郭姑娘负责。”
“灵狐呢!”
“我不知道。”
“会不会在月落谷?”
“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二十年前被他们掳来的人?”
“是的。”中年女人凄然地说:“二十年,好漫长的二十年,苍天!”
“你自由了。”
“谁能重过外界的生活?”
“你能的。忘了这二十年吧,有如一场恶梦,现在你梦醒了。你能帮助我说服那四
十名仙童仙女吗?他们都已是四十上下的人了吧?”
“是的。这二十年来,我们除了练武功之外,便是练邪术,说是将来要做什么神仙,
要派到天下各地去建坛设教。你看,我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这都是二十年不见天日的结
果,据说这样才能够扮得神似。”
永旭摇头叹息,出门拾回鸠首杖,取出杖尾内暗藏的五寸长大钥,拍开中年女人的
穴道说:“姑娘,告诉我该如何开启穴口。”
天亮了,山顶近东面的一座树林内,永旭倚树而睡,冷魅则斜躺在他身侧,娇躯倚
在他怀中。
两人睡得正香甜,满林鸟语也惊不醒这一双忙了一夜的爱侣。
青袍飘飘的人影出现在林西,急步而至,接近至三十步内,附近的鸟鸣声音调一变。
永旭突然醒来,警觉地挺身坐正。
冷魅的身躯,被他坐正时的急惊举动所震,几乎滚落,骤然警觉急坐起问:“怎
么……怎么了?”
“有人接近。”他说,挺身站起举目四顾。
“有人广冷核蔚然问,不顾四周:波嗷里外
“不知道,反正就在附近。”
“不会吧?”
“飞鸟惊呜,你看,一些小鸟向东惊飞,人是从酉面接近的。”他大声说。
冷魅仍是不信,笑道:“很可能是我们把小鸟惊走的,你
“你敢和我打赌?”永旭笑问,目光尖锐地搜视西面。
“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赌这附近必定有其他的人藏匿,林子里虽然可以隐身,但我这老江湖一定可以把
人搜出来。赌注是……”
“是什么?”
“让我想想看……”永旭一面说,一面打手势。
冷魅向上一纵,轻灵地跃登丈高的横枝,紧贴着树干隐起身形。她对永旭的手式神
意相通,一看便会意。
永旭前向侧窜走,一闪不见。
林中杂草丛生,高仅及腰,人只要向下一伏,便可隐起身形,但走动的人,却无法
逃过监视者的眼下。
已隐起身形的青袍人,掩藏在一株大树下的草丛中,突然听不到下文了,便知道有
点不妙。
但由于藏身处相当隐蔽,不相信水旭能找得到。因此潜犬不动,运耳力侦察动静。
久久,听不到任何声息。
青袍人忍不住了,缓缓挺身而起,头部慢慢升及草梢,半挫身躯徐徐转动头部察看
四周。
树上的冷魅从枝叶的空隙向下望,突然高叫:“东北,距离相等。”
青袍人吃了一惊,本能地重新伏下。
草响声传到,接着人影从西南飞跃而来。
青袍人知道藏不住了,向西北角飞纵而起,远出两三丈,刚向下落。
永旭已从斜刺里掠走,大笑道:“哈哈!你来得早。”
青袍人知道跑不了,一声剑鸣,长剑出鞘,立下门户准备迎敌。
永旭并不急于出手,在两支外止步,笑道:“香堂秘坛昨晚溜走了两三条漏网之鱼,
在下猜想他们必定不敢冒险现身逃离,所以在下远离香堂五六里,在此等候阁下的大驾。
很抱歉,阁下不能往东走了,不久之后,在清虚下院布陷阱的人,必定心惊胆跳赶来应
变。如果让阁下平安突破封锁线,半途碰上三位法师通风报信,在下岂不是白费心机?
阁下尊姓大名,可肯见告?”
青袍人转首回顾,看到轻盈地排草而来的冷魅。
冷魅没有兵刃,一面接近一面说:“这位仁兄我认识,他就是负责接管人质的人。
花残岭秘窟主持人尤婆婆称他为内坛使者孙使者。他的真名号就不知道叫什么了。穷儒
富前辈被顺天王擒住,就是被这位孙使者秘密接走送至秘窟囚禁的。”
“就算你是孙使者好了。”永旭说:“留下吧,不必枉费心机逃出去通风报信了。”
“你阁下不见得能留得住本使者。”孙使者咬牙说:“昨晚连大魔也未能拦住在下,
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辈,敢口出大言说要留下我?”
“大魔拦不住你,你必定十分高明而且自负,艺业深不可测。但我神龙浪子却不信
邪,总不能心怯让你走……”
孙使者大骇,不等水旭说完,猛地回头后冲,挺剑猛扑赤手空拳的冷魅。
冷魅不闪不避,如指点出叫:“你站住!不许过来……”
孙使者的剑已快速地点到,近身了,剑出“灵蛇吐信”,宛若电光一闪。
冷魅侧跨两步,摇摇头娇笑道:“剑上已有剑气发出,内功火候不差。”
孙使者直冲出丈外,砰然倒地。
永旭举步跟到,点头道:“小梅,你近来的进境相当神速,天玄指力已可远及八尺
外了,比在九华时精纯得多。”
“真的?”冷魅欣然说:“也许是我吃了太多的苦头,便不由自主地痛下决心苦练
的结果。”
“你出指极为自信,幸而这位孙使者的武功有限得很,不然你这样自信,会吃亏的。
要是他功力再深厚一分两分,穴道的抗力再强韧些。剑势便可在中指后变招,你便难逃
大劫了。下次不可如此自信,免得让我耽心。”永旭拍拍她的肩膀关切地说。
“我……我听你的话。”冷使低下头,无限深情地偎人他怀中。
“这我就放心了。”永旭轻抚她的秀发:“有些其貌不扬的人,表面看不出任何异
象,但却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太过自信的人……”
“我知道。”冷魅将脸埋在他的宽阔胸膛上:“在九华我就上了你的当,你……你
好坏……”
“你我在打打杀杀中相识,在阴谋诡计中经历重重风险,想起来真绝,真是不是冤
家不聚头。”永旭不胜感慨地说:“我真耽心。”
“耽心什么?”冷魅仰起首问。
“耽心灵狐不会放过你。”
“灵狐?”冷魅惑然问:“你不是说已杀了她……”
“恐怕不是她。”永旭苦笑:“这狐狸精变化无穷,有万千化身,我已问过香堂的
俘虏了。连尤婆婆主持花残岭秘窟二十余年的老江湖,也不曾见过这妖妇的庐山真面目,
仅见过她的化身。由于昨天清虚下院后山坡之会,我怀疑这妖妇仍在人间。”
“哦!这……昨天你怎知那不是我?”
“本来真以为是你。”永旭微笑:“但她一叫我,我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叫你?叫……”
“你从何时起叫我的名字的?”
“这……这……”冷魅红霞上额,羞态可掬。
“她叫我为周兄。”永旭说:“要是她叫我什么哥哥的,也许我会……”
“鬼才叫你哥哥。”冷魅羞笑着擂了他一粉拳:“李家凤才叫你哥哥,我……”
“呵呵!吃醋了。”
“你……”
“我本来就是她的二哥。”永旭温柔地捧住她的双颊,深情地微笑:“你不同,你
知道为什么吗?”
冷魅不敢与他灼热的目光接触,闭上了钻石明眸,脸更红了,突然,两颗晶莹的泪
珠出现在眼角。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便咽着喃喃低语:“我……我只知道世间除了你,
我已经不需要什么了。永旭,我……”
永旭情不自禁地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她浑身一震,在永旭有力的拥抱下瘫痪了。
久久,两人相偎相倚坐在一株大树下。
这里,可以看到东面三两里外的景物,视界广阔,前面小径的尽头,就是下山通向
大茅镇的路口。
“在我的家乡,婚事的安排皆是父母作主,很可能新郎新娘彼此从未见过面。”永
旭握住冷魅的手:“一辈子下来,平平淡淡过一生。小梅,等我们头发白了,牙齿掉了,
靠拐杖走路了,我们仍然会回忆这段出生人死,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共患难惊险历程。你
怕不怕我五十年后,仍用这些故事来取笑你?”
“我喜欢。”她用痴迷的声音说:“到老来没有值得回忆的往事来回忆,日子是很
难排遣的。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