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觉得,已经扭转了什么都要靠仁义的局面,六文的糖虽然平价,却也不至于亏损很多,何况还是大家一起出力,到各家的亏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然总是陈家糖坊仁义,跟各家却是分离开的,要不然当初那一群流民也不至于此,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何况还能实现二姐的愿望,她是十分满意的。
王家等人家,让利一小步,却真正地得到了实打实的名声,也是愿意的。
而涂大人,得了委派,楚家在这一方倒行逆施,实在是有辱朝廷声威,如今用这样小的代价掰正了,自然也十分满意。
更不用说直接受益的人们了。
这一切都是陈家糖坊的功劳大,之前还受到那么大的打压,涂大人自然要表示一番,对陈家糖坊又是夸赞了一通。
满意手里的纸条已经被自己揉烂了,听得这些话,笑着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做这一切说来是为了大家,也未尝没有自己的私心。”
私心?这明摆着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大家都瞧向她。
满意微微一笑,“就因为咱们一直如此,想是得了上天垂帘,咱们五爷,平安了!”L
☆、第149章 现身
听说唐颂平安的时候,变化最大的,是秦江彻。
不同于王胜男的喜极而泣,还有王华丰兴奋地嚷嚷“我就知道祸害活千年,怎么那么容易就没了!”,秦江彻并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之前一直都是绷得紧紧的,沉默,僵立,还有一种要拧着干的奇异感觉,此时,他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嘴角轻微抽了抽,却依旧没有笑出来。
但谁都知道,他此时此刻,是放松的。
比过年还要兴奋激动,四周一片喜气洋洋的。
只有朱彩屏脸色黯然,又有些狰狞地否认,“不,不可能!你怎么总是运气这么好!我亲眼看见的,看见的!”
“不对,他要是真的活下来,怎么会不来呢?一定是你的诡计!”
满意挑眉看着她。
楚天齐自人们欢天喜地之后,就在一旁面如死灰站着,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茶楼之中,从这镂空雕花望过去,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却是不能听见说话声的。
但即便听不见,也能大致猜出一个大概。
络腮胡子望着那袅袅而上的水汽,扭头轻柔对一旁的女子说道:“之前老三也这么说,二娘,你可真的决定了?”
“大哥,老三说得对,今日之他们,并不是当年的我们,他们有他们的路,不能因噎废食。”
老大深知,说出这句话的二娘是多么不容易,当一个人被各方势力逼迫得不得喘息的时候,他们当年是想过不死不休的,而今目的算是打到了,他也曾经害怕说,那个爽朗爱笑的二娘被仇恨笼罩,万幸的是,二娘只是变得平和而已。
络腮胡子就叹了一口气,“这样就很好。”
二娘笑了笑,“是啊,这样就很好,幸亏有老三,小五这才没有跟咱们一般,又幸亏有满意,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何况,我有些想我们的那个园子了,我还想着有一日能够回去住住呢,没想到梦要实现,只是自己心里转圜过来的时间罢了。”
络腮胡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就走。
二娘却仍旧站在窗前,瞧着满意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下叹息,已经有细纹的眼角有泪滑过,她却不像擦,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身在场中的满意,虽然说了出来,心里却依旧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打破之前他们的计划。
木大师靠近她,“小娃,别怕,老五这身子骨在外人看来向来是不好的,到时候大不了你跟他到外头疗养,一切都不成问题。
何况,你们也应该成亲了,总不能让你这般年纪轻轻地背着一个寡妇的名头是不是?一个寡妇远走他乡,听着都有些可怜,倒是不如……”
满意问道:“不如什么?”
木大师眼睛瞪圆了,依旧回答道:“倒是不如你守得云开见明月,到时候双双到外逍遥,这才跟戏本子上差不多。”
他虽然说着话,眼神却是瞪着外头的。
满意就松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失落,感念唐颂为了她着想,在这计划的关键时期,还要想着迎娶她过门,不然即便以后回来了,不也一样是不明不白?还是失落,这计划依旧没有变,等成了亲,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前路茫茫,该往何处去?
离开,还是不离开?
爷爷呢,春草他们呢?还有赵家许家的人,又有什么出路?
满意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
就是在这时候听得一声哈哈大笑的,“没想到我陈达这一回来,就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
满意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了,心道,这大哥出现,可是为了这一切,划上一个休止符。
也是唐颂努力的吗?
毕竟木大师早就分出去了,即便是假装分出去,要回来管似乎也不好,老大原本就是出去闯荡,这个时候回来再好不过了,他接手下来,以后随意找一个借口或者什么的,照样也是能走的。
这想不通的事情,满意就不想了。
王胜男自陈达到来之后,人有些站不稳,她几乎不敢相信,“活着,还活着……”
自然又是一番挈阔。
这戏剧化的场景,后来又被说书先生编了出来,什么陈家福报到了,陈家老大失踪数年,安然无恙归来,还带回来很多私密的熬糖技能,再也没有人责怪他,为什么不交出来了,你有本事自己出去闯荡啊?
唐五熬了这么多年,连连性命受到威胁,也幸亏的有五姑娘在,每每逢凶化吉,要不然那在马车之中跌落下去,要不是五姑娘跳河营救,怎么会得来这样的奇迹,还推测唐五的灾难都过去了,以后就平顺了,是有后福的人。
还有一说法就是,王胜男一直未嫁,为了家业固然没错,却是因为陈达,除却巫山不是云!
而王华丰为了成全姐姐不嫁,也不忍她被外头苛责,竟被外人误解这么多年,以为他不务实事,只不过是良苦用心罢了,也算是难得。
这些都是后话。
众人不知陈达已知这里头的一切,心里也实在激荡,不由地又把这里头的都说了,什么满意出了白糖,南陵这地方出糖这么多年,也是实行了这个配给制,那买不起平价糖的,又有糖业大会相帮,以后在南陵,再也不会有那种一辈子都吃不上一口糖的人了!也不会有挺着肚子生孩子,也没有一口糖水的人家了。
这一切,是陈家的功劳,也是官府支持众位糖商努力的结果。
陈达虽然知晓这些,现场听着,却依旧是感慨不已,这情感根本就装不出来的,他跟大家一起商议,然后谢过涂大人。
这才笑着跟满意说道:“小五媳妇,真是多亏了你。”
满意还是头一次见陈达,居然没有丝毫的陌生,也不知道是以前经常听唐颂念叨还是如何,笑笑说道:“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故作羞赧什么的,不会,而且也没有必要,在很久之前,满意就已经把自己当陈家的人了。
这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陈达哈哈大笑,“这很好,像咱家的人!”
正热闹间,突听得一阵喧哗。
待大家看到之时,就见楚天齐十分狼狈地坐在地上,声音尖利地诅咒,“小贱婢!忘恩负义的小贱人!你会有报应的!”
众人这才发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朱彩屏,不见了。L
☆、第150章 大结局
楚天齐浑身狼狈地咒骂。
大家议论纷纷地指责朱彩屏,看样子,这两家成亲不成要成仇了。
楚家也不值得同情,毕竟朱彩屏如此,也都是楚家在背后撑腰,而今没有了用处,自然是各奔前程,可笑的是,楚家自己就是那样阴毒凉薄的性子,反而要别人对他讲情义。
四周的人对这一出闹剧,也都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姓朱的这个样子,是我我就找个地方挂死算了,还死得干净!”
“可不就是,要不是跑得快,我这东西全都砸她身上!”
“刚才都看陈家老大了,竟没发现什么时候她就跑了,说不得是没脸见人,以后怕是瞧不见了,这真是善恶有报。”
听着大家这般议论,满意心里却不这么想。
朱彩屏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最是知道趋利避害,要不然也不会有以前的那些牵扯,刚才还是恨意滔天,外人的看法对于她来说根本不足为奇。
现在她怕是要找到一个最有利于她的局面。
木老三呵呵地笑道:“你猜她现在去哪了?”
满意斜了他一眼,看他那故作神秘的样子,有些失笑,“我自然是知道的。”
“你晓得啊?小娃儿,你不要蒙我。”木老三看满意,就像看着一个几岁的孩子一般。
虽然他知道满意是厉害的,却总是忍不住地觉得,这样小的孩子,还是不要那么能干的好,也能多享点福。
满意道:“现在朱彩屏最担心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她熬出来的那个糖,砸在手里,如此一来,趁着咱们还在这闹腾,她要赶紧地把手上那红不红白不白的糖卖出去才是,不就是一个时间差吗?她不坑人就会死。”
木老三哈哈大笑起来,“哎哟!那可怎么办啊!她也真的是什么都想得出来啊。”
满意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自己不是三岁孩子了好不好!便道:“你能不知道,还能笑得出来,咱五爷为啥现在还没出来?还不就是等的这么一出。”
木老三这才挠挠头,“什么都知道,一点都不好玩。”
看着他有些吃瘪的样子,满意心下畅快不少。
说出来这才知道,唐颂果然是守在外边,朱彩屏要是实诚一些,只要一个跟红糖差不多的价格,也就罢了,没准还能留一点活路,但照那位的性子,总是要利益最大化的,也就是说,她但凡想趁着外头还不知道糖业大会上的事情,要一个高价,那唐颂这边就立马出手了。
也正是木老三此时说的,“十文的白糖不要,非要三十文以上的那种脏兮兮的糖,谁也不是脑子进水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边配给给每户人家一定量的糖之后,那些小贩的买卖也会受到影响,必然不会轻易出手。
“白糖怎么这么便宜?”
木老三又是哈哈一笑,“这叫限量!之前平价糖是六文,这边咱们也限量弄个十文,总之咱不差钱!”
被满意瞪了一眼,木老三反而不笑了,“咱们等这一天太久了,之前还做了很久的准备,总想着那是登天还难的事情,却独独没有料到,楚家那头原本就作死,咱们推波助澜也就是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咱们出手,而今他们已经跌进尘埃,就是咱们不动手,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朱家这头不一样,她要是想着甩开楚家,什么时候又图谋东山再起,这是绝对不成的,咱们赚的钱,不就是为了让咱们过得顺畅吗?”
满意自然认可,又问了他银票的事情。
木老三悄悄说了一个数,满意立马咋舌!
这卖酒也没见怎样,居然比卖糖赚钱多了!
“要早知道,你是不是就专门酿酒算了?”木老三揶揄道。
满意摇摇头,自己并不会酿酒,不过是看着当初木老三馋酒,用别人酿的酒蒸馏罢了,自己倒是也做不了什么,制糖却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糖业大会这头如何热闹。
逃开去的朱彩屏,还真就跟他们预料的那般,带着自己的糖,跑去卖了。
唐颂原本就守株待兔,只等朱彩屏跟别人谈价格,也不需要使什么阴私手段了,直接拿上白糖,量足,价低,糖好。
朱彩屏这头跑了几个地方皆是如此,还要不死心也是没有办法了,糖业大会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这下就算她愿意降低价格,名声早就已经不能要,之前的人又觉得她使那样的手段蒙骗,坏了行规,更是连见的人都没有。
为了这一批糖,朱彩屏可是把什么都压在了上面,而今一文钱都换不回来。
这还不算,楚家失利,又没有了依仗,咬起人来恶毒无比,朱彩屏这头毕竟依赖他们,南甘村这头过去的人生活得不好,也巴不得她倒了。
如此一来,等她回到新甘村的时候,朱家糖坊,已经一地狼藉。
朱彩屏当场就晕在地上。
醒来之后,总是瞪着一双眼睛,摇头晃脑地笑着,看见过往的人,就说,“你们知道白糖吗?我做出了白糖!”
“我是陈家的糖坊,我告诉你们,最要紧的是要有情义,咱们糖坊做得可好了。”
“你们知道吗?胡家心里歹毒,朱家那头也是,你们看见他们什么下场了吗?做人做事,都不能跟他们学呢!”
“小妹妹,你知道吗?这做好事,是会有好报的,你看我!唐五就要迎我进门了!我运气是不是很好!”
这四下里窜,见她这幅模样,已是彻底疯了,一身灰不溜秋的样子,人们赶紧拉过自家的孩子,也不理会这个疯女人。
只背后念叨,“就她这个样子,还想冒充咱们五姑娘,也真是,我跟你说,在糖业大会上……”
“可不就是!五爷身子骨不顶好,说是娶了五姑娘之后,就要到外头养着呢,这在家里总是操心太多!希望外头能够访到好的大夫,要不然就多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也是好的。”
也不管人们如何说。
满意心里现在窝石坝的家里,觉得自己大概是最纠结的新娘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田鼠跟春丫成亲几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操办起满意的亲事来,也算是有了经验。
满意懵懵懂懂的样子,春丫看着倒是也有些叹息,她跟田鼠说道:“咱妹子这人是通透的,只是舍不得大家罢了,这样的事情,也只能自己想开了。”
也是劝过满意的。
满意只笑应了起来,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心里知晓,唐颂为了今日已经做到了极限,要她说她不肯跟着走,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要是她要走,自家这些人呢?以前春丫跟田鼠也说了带着爷爷跟自己一并离开,但却也要挑个合适的时间。
而满意瞧着这院落,田鼠跟春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那菜园里也是一样,跟绣花一般,他们也都经过了磨难,好容易才过上了新日子,这一切刚刚开始,她怎么忍心让他们离开。
还有爷爷,说什么都是不走的。
春丫叹道:“这些都不用想,过日子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别现在想那么多,你瞧很多人不也是成亲前见都没有见过,照样过得好好的,何况你们这还天造地设一对呢!”
满意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这地方是自己睁开眼获得新生之后的地方,总是有莫名的根的依赖,一下离开,那种对未知的恐惧顿时弥漫心头。
春丫这般说,她这才明白自己竟然钻了牛角尖。
“嫂子说得没错,只要人对了!就成!”
“这才对!”一声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在屋子里响起。
满意转过头,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立马就认了出来,“二姐!”
二娘并没有在人跟前现身,只跟着马车偷偷进来,跟满意聊过之后,又离开了。
满意就觉得自己更应该知足。
心下坦然不少,迎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满意觉得自己做梦一般,早上起来梳妆,听着外头那喜庆的声音,锣鼓声,欢乐的人声,盖上盖头,等田鼠把她背上了花轿,她的视线便只能看着自己红色的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