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换来的是她满点的笑容:“我没有毒,我是解毒的。”
看着她,百谋远突然笑了。古怪的、复杂的、看不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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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傲来到房中,一言不发。
办公桌边的百谋远,稳稳地舒适地坐在他宽大的新座椅上,翘着二郎腿,也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照片,扔到桌子上。
励傲一动未动。
“你不想看一看吗?”百谋远问道。
“是什么?”励傲简单问道。
“关于那个女人。”百谋远也不卖关子。
“不想。”励傲也懒得隐藏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他一口回绝,倒让百谋远好奇。
“我没有让你调查她。”励傲回答道。
百谋远冷哼一声:“她还用得着特意去调查吗?”
这个女人的名气,可是大得很。但他相信,励傲对于她的生活和她的故事,几乎一无所知。与那位一代名媛相比,身为杀手的他,太简单,太单纯,太未经人事。
“她的名字,你总该知道吧?”百谋远循循善诱。
他的人有多冷,就活得有多单纯。这一点,百谋远无比清楚:“辛垚,这个名字你就不觉得有些耳熟吗?”
励傲不语,百谋远就继续启发他:“辛伯宇,这个名字,你总不会没有听到过吧?”
百谋远察言观色,满意地看到他的下属脸色在渐变。他足够了解他,知道那个冰冷的表情下,是一颗最简单的男儿心。
他献宝一般地坏笑着:“没错,她就是辛伯宇的亲妹妹,而且现在的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姜子芮的第八位姨太太。”
他娘的。他在心中再度咒骂一声。这个男人,年纪轻轻的,就娶了八个。他虽然到处留情,心中却只给他的女人留着位置。姜子芮呢,嘴上一口一个仙姑的叫着,娶起小妾来,却半点也不含糊,什么东西!
励傲冷冷地望着桌上的照片。里面的女孩,被精心修饰过的面庞,更显艳丽无双。她含情脉脉的眼,正望向迎面站着的出色的男人,而她身上穿着的,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是一袭白色的婚纱。
没有人不知道,照片中的情景,是一场教堂婚礼。
百谋远为照片所配的画外音,还在继续:“辛垚,二十二岁,六岁跟随父母来到省城,七岁进入女子师范大学附属小学读书,九岁到十三岁在师大女子中学读书,十四岁那年,进入省城大学学堂,父亲专门为她请了一位英国女教师教授英文和法文,现在这两门语言她都很精通,十五岁远赴英国进入著名的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管理学院读书,学的是管理系,十八岁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全部的课程,载誉归国。”
说到这里,百谋远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辛垚的成长史,分明就是一位中华民国奇女子的青春传奇:“她的身世、才华、能力、社会名气,都决定了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一代名媛。你知道名媛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吗?除了看书、写诗、效游,夜间赶各种舞会,基本嘛事不做。而且,辛垚的身边,一直都有十几个佣人伺候着。当然,听说这个女子并不是很喜欢跳舞这样的娱乐活动,她的最爱,是骑马。所以,郊游和打猎,都是她最热衷的日常生活。”
他挠挠头,反正这样的女人,他是养不起,也懒得陪:“她嫁进姜家之后,有些事情肯定是做不了了,不过她的个性还是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也没见有人拦着她。而且,我们说点最现实的吧,即便在姜家,她每月还是至少要花掉二千银元。而且平日里还有一些非同寻常的交际,比如游历世界,结识世界各地的著名画家、史学家、小说家、作家、新派文学理论家……”
百谋远怀疑,相比励傲生活上的极致简单和淳朴,这位传奇女子仅仅一个月的花销,如果换成真金白银放到一起,就是励傲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那么多钱。
不过,他话锋一转,安慰性地说道:“姜家的女人们,个个都来历非凡。这个咱们也可以不在意。”
“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更加了解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知道,以你的性格,除了她愿意告诉你的,你不会打听她的任何其他情况。”
百谋远终于说完了,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励傲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我们只见过几次面,我们不熟。”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啻于一道惊雷,但励傲的表情如故,依然惜字如金。
从医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他说的是实话。但那个妩媚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却出现过无数次。让他的心情,如脑海中不断闪现的她的倩影一般,百转千回。但这样的话,他不会说,也拒绝再想。
百谋远满心不以为然。“可以熟络一些吗!”
励傲明白他的意思,他曾经说过,凡是姜子芮的东西,他都要抢。
但他不会,也拒绝配合。
他和她,只是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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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商总社。
一大早,从事门房工作的几个人就早早地起床了,他们来到总社门口,一如往常地开始清晨的打扫工作。
一打开总社的大门,他们就在门外发现了一封信笺。正干干净净地躺在台阶上,显然是刚刚有人放上去的。
信是密封的,上面只写着几个大字:姜子芮亲启。
竟然是给少爷的信呢!是谁送过来的?他们左瞧右看,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信上也没写着写信人的名字。
尽管如此,门房们还是不敢怠慢,立刻有人把信拿给了管家大伯。
等到姜子芮来到盐商总社的时候,管家大伯便为他呈上了这封信。
姜子芮仔细看了看封皮,写信人的字体,他并不熟悉。
撕开信封,他拿出里面的信纸,信的内容中,没有寒暄,也没有问候,只有一段话,直奔主题:“你可知道,你的小妾被我抓走之后,送到了哪里吗?告诉你:监狱。别得意,我还没说完呢,我送她去的,可是男监。男监的意义你懂吗,就是只关押着男犯人的监狱。你能想到,她会遇到什么吗?”
信很短,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透过纸张,他却仿佛可以看到,在信件的末尾,写信的男子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发出冰冷渗人的仰天大笑。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拒情
手上还拿着信笺,他却像被死死地钉在了那里,僵硬得如同雕像。
会遇到什么?她会遇到什么?她的经历,她可能经受的折磨,他根本无法想象。
痛,手里的已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把锋利的刀,这一刻他的身体有如被凌迟,痛彻肺腑。
疼,心疼的情绪,汹涌着将他淹没。他愿意时刻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子,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美好,那么独一无二。别人怎么忍心,这样去伤害。
恨,有如最猛烈的毒药,瞬间已达体内容量的巅峰。
片刻也不再停留,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向心中的方向狂奔。
村庄的别墅中,她正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读书。
雨宝和双胞胎兄弟都不在。因为他不让他们过早地来打扰她,希望她能够在每一天的上午,都享受到最宁静的阅读时光。
四周静悄悄的感觉真好。最近也没有任何陌生的气息,在别墅周围出现。虽然她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安宁,还有更多的难题,在等待着她。但她欣然接受。人生,就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能够有这样一份空闲下来的温馨美好的时光,已是偏得。
突然,楼下传来很大的开门声,这个人几乎可以说是破门而入。
紧接着,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没有被关闭的书房的门口,一阵疾风突至。
她困惑地眨眨眼,看着早上刚刚一起吃过饭微笑送别的男人,她的--夫君。
怎么了?
她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
长腿迈开,他三两步就已经来到她的近前,长臂一伸,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就已经将她拉入怀中。
坚实的胸膛,几乎撞疼了她,全身热烫的肌肤,结实的熨烫在她的身上。他用了很大的力量,紧紧地将她困在他强悍的臂膀之间,越抱越紧,紧得没有任何一丝缝隙,仿佛想要将她,彻彻底底地融入他的骨血。
如果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那么,他愿意。
无力地被困在他的怀中,耳边充盈的全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他什么也没有说。
她也没有追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放开了他的拥抱,一双眼深深深深地看着她,心中翻腾的情绪无法用语言表达,也无法在表情中展现。
然后,他又突然转头离开,就如同他突然回来一样,令人措手不及。
表面的疯狂,往往掩饰着,内心的脆弱。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伤他至此?
一双慧眼,平静地转了几转。
然后,她笑了。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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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看你,最近像是有很多烦恼?”
宋雨潞在别墅前,照旧收拾着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雨宝和双胞胎兄弟闲不住,把别墅的花园也变成了花果园。对此,她很是不以为然。人这一辈子,无论养什么都是一本债,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才能健康成长。所以,宋雨潞只好不断不断地忙碌。
辛垚这几天不知怎么的,常来看她。却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看到她在忙碌,她也无意上前帮忙,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观。宋雨潞于是关心地问道。
切!辛垚嗤之以鼻。“我会有什么烦恼?”
宋雨潞摇摇头,也不再追问。她完全同意她的话。对于世界上最自我感觉良好的绝世才女来说,真的不应该有什么问题,能够称得上是烦恼。那么,她是为什么这样闷闷不乐的?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辛美女索性就接着说下去:“我告诉你,在那个姜家,我现在可是呼风唤雨的,谁敢招惹我?前几天,我还借了个由子,把那个古诗淼教训了一顿。”
“哦?”宋雨潞颇感兴趣地挑眉:“你怎么教训的?”
辛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对于那位名不副实的大家闺秀的不屑:“她仗着自己是名义上的大太太,对我爱理不理的,还屡次插手我吩咐下去的事情,为古诗雯在姜家立足牵线搭桥。更气人的是,你失踪的时候,她以为你绝不会再回来了,竟然要求姜子芮的妈,把你的小楼给了琰儿。你知道我对她说了什么?”
当时,辛垚来到古诗淼所住的小楼,支走正陪在母亲身边的琰儿,看着骄傲的古诗淼,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当着那孩子,她毕竟才六岁,我不好意思说你。现在,我可没有什么顾虑了。这个家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你们自己清楚。古诗淼,你的孩子是谁的,你自己知道。你和你的妹妹两个,为什么嫁到这里来,你们自己更清楚。还有那个疯疯癫癫的,她又是个什么东西,她自己知道。就从前那个四太太闻人荃,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还生下来了,是个男孩,没想到没几天就突然掉下楼摔死了。虽然是很惨,谁做的孽咱们也不知道。但她的孩子是谁的,她自己知道。”
面对古诗淼震惊的表情和充满怨恨的目光,她丝毫无意收敛她的咄咄逼人:“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好糊弄的,也不是那不敢说话的。今儿我把话放到这儿,谁要敢那么对我,你们就等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临走之前,她冷冷地撂下最后一句话:“别再挑刺儿,给我老实点。我的眼睛里,可见不得脏东西。”
回想着那一日教训古诗淼的情景,她就觉得痛快。不好的心情,都立马变得不坏了。
天啊!
这是宋雨潞唯一能发出的一句感慨。
辛垚,固然很勇敢,却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她在明,别人在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待这些平日里闲来无事总想整整人玩玩宫斗宅斗的女子,只要给一些小小的教训,适可而止就好,何苦跟她们撕破脸呢?
宋雨潞的不赞成,都写在了她的脸上。辛垚看出来了,却满不在乎。她可不怕那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有胆子,她们就明着来。
“励傲!”
宋雨潞的目光,突然越过她,向她的后面问候道。
惊喜的表情,瞬间点亮了她对面的女孩儿。她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果然,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大冰块,真的就站在她的后面。可是,他的目光,却没有望向她。
“你怎么来了?”见他一走进来,就直奔自己而来,宋雨潞问道。
自信心爆棚的名媛想也不想地用后脑勺回答她:“他当然是来找我。”
谁知,冰块依旧不解风情,他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不是。”
他只用两个字,就打发了她的自我感觉良好。气得佳人嘟嘴瞪眼,感到好没面子。
“怎么了?”
宋雨潞问着,他却只是看着她,并不回答。
哦,她明白了。
“他那边有事,对吧?”
励傲保持沉默,只是点点头。
“需要我过去吗?”
他依然沉默,仍是点点头。
她二话不说,立刻点头答应。
“走吧!”
励傲却又望着她:“你不需要准备一下吗?”事情很棘手,恐怕需要几天才能解决。她是不是应该收拾一下行李,再跟他走?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我去看看,马上就可以回来。”她肯定地说道。
大冰块的脸上,又流露了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已经习惯了,在他都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的时候,她却已全然知晓一切。
“哎哎哎!”
两人已经走到几米开外了,辛垚还在后面跳着叫着。
听到她的呼唤,励傲短暂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去,三秒钟后,他又迅速地在前面带路,与宋雨潞共同离开。
留下辛垚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连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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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挺上一段时日不?”
“老大,不能。”
“为什么不能?咱们城里的盐不是始终没有断了供应吗,难道连一点点存货都没有?”
“老大,你知道的,这是消耗品,人人天天顿顿都用得到,一旦进货渠道被切断,一传十十传百,就会引发哄抢,现在,整座城里面,已经没有一粒盐可买可卖了。”
百谋远烦恼地挠挠头:“供盐线路,已经被彻底切断了吗?”
来人点点头。
百谋远试探地问道:“这么说,咱们樾城,要闹盐慌了?”
来人小小声地说:“已经在闹了。”
他娘的。百谋远怒不可遏。可是,这位盐商身为省城首富,别的本事不知道有多少,就是盐多钱多。他切断了樾城的一切供盐通道,打定主意让他的城里再也找不出一粒盐,这让他一时不知怎样处置,真是心烦。
门被打开了,有人再一次不请自来。这一次,她的身后,还跟着励傲。
百谋远立刻明白了,他对着励傲大吼大叫:“你带她过来干什么?”
宋雨潞却知道,他属于色厉内荏。
她淡然地望着他,不慌不忙地问道:“我正想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他会带我过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求夫
百谋远摇头好似拨浪鼓,一口咬定:“没事儿,什么事都没有。”
哼!宋雨潞冷哼一声:“自己种的因,尝尝结的果的苦,也是难免的。”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