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着别人的安危,不想让任何人再为她付出。
可是,那个傻女孩,她正在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不堪的境遇?
“放心吧,如果仙女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他郑重地向她承诺。还有那个男人,他也不会。所以,除了带走辛垚,让她远离危险,剩下的时间里,他都会待在宋雨琼家附近,时刻观察她的任何动向。
她感动地点点头。
此刻,她心爱的男人,仍然紧紧地拥抱着她,让她分享他的体温。
能够这样偎在他的胸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因此也让她的心中溢满了甜蜜。
然而她却不会忘了,这一刻的幸福,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来自她的朋友宋雨潞的给予。是宋雨潞的鼓励,给了她的大冰块信心。
可是,女孩儿自己呢?她会怎么样?她又将面对什么?
——
大姐说的果然一点都没有错呢!
宋府之中,原本现在只住着宋雨琼,虽然奴仆成群,但平日里大家各自为政,府邸里看上去并不多么热闹。
此时可是分外不一样了。运年货的,清理打扫的,置办各式供品的,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手里面拿的东西从来未曾重样,个个都是一道风景,看得人眼都花了。
前来拜访的人们,也正如宋雨琼所言,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不过大多数人都得不到宋雨琼的亲自接待,她安排了专人负责接待拜访的宾客。收礼、回礼,一切就像走程序。到处是寒暄不断,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对了,宋雨潞又想到,也不能忘记宋雨琼提到的那个“慈善堂”,如果当真是五百本堂票,每本五百张,那就是--二十五万张。难怪宋雨琼会说,孙男娣女、侄子侄孙们,盖章盖得,可是手发软。
看看眼前正在工作着的两男三女,不只是手发软,人看起来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两个男人,分别是她三十岁的二哥宋雨嘉和二十五岁的三哥宋雨赋,三个女子,有一个是宋雨嘉的小妾,另外两个,则属于宋雨赋。
宋雨潞也不多说,准备上去帮忙。不就是盖章吗,这有何难。
见她也要加入进来,好久不见的二哥宋雨嘉,看着身边小妹的侧影,眼神复杂。
“妹子,二哥跟你说,这些,都不是需要你做的。”
他欲言又止,心中埋藏了更多的话,尽在不言中。
宋雨潞却好似未发现他的异样,浅浅地笑着:“那我需要做什么?”
宋雨嘉叹息一声:“跟家里面呆着,对于你,大姐有更重要的安排。”
“啪!”地一声,另外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宋雨赋,突然拧断了手中的毛笔。
弄出的响声,吓了他身边的两个小妾一大跳。
“三爷,您这是做什么?”两人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心情,此时更加忐忑。
“我他妈的就不懂了。”宋雨赋扔了断成两截的笔,嘴里愤愤地说道。系出名门的男子,骂起人来,竟然也是半点不含糊。
两个小妾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用眼神示意着他,这是宋府,宋雨琼的地盘,不可造次。
宋雨赋未予理睬,他抬头看了看对于两个哥哥的话听得一头雾水的小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脸转向一边,似乎有话却也不忍开口。
宋雨嘉看了看一旁的三弟,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雨赋,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大姐的事情,不是你我管得了的。你应该明白,小霏、小媛、小妤她们,为什么必须离开。”
额头上的青筋在隐约地跳动,显示着心情的激愤,宋雨赋忍无可忍:“她们固然重要,难道我妹子就不重要了吗?”
心中的不快早已变成了生活的压力,累积得太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三弟的话,让宋雨嘉也变得高声起来:“雨赋,你说什么混账话!小妹怎么可能不重要?只是,我们就算再怎么样,也只能让自己的境遇更惨,能给小妹什么帮助?”
宋雨赋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当初她嫁咱们妹子去姜家,我们俩本就不同意,可她偏偏说,这步棋很重要,对于宋家的现在和未来,都至关重要。我们俩信了。那现在呢,现在就不重要了?小妹已经被她接回来了,她得到什么了?够小妹吃穿用一百年的钱?这个咱家缺吗?”
见二哥不语,宋雨赋继续大胆地说出他的看法:“咱们宋家的姑娘,品貌才华,全都无可挑剔,嫁给别人当姨太太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
“嗯哼!”
一声轻轻的清嗓子的声音,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响起。
紧接着,一个女子款款地走进门来,一双媚眼淡淡扫视,两个男人同时瑟缩了一下,宋雨赋更是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不敢再吭声。
宋雨潞看着眼前的女子,点头致意。两个哥哥的三个小妾,更是吓得行礼不停。宋雨琼的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贵气,她的气质更是令人高山仰止,与其说是尊重不如说是惧怕的目光,始终充盈在她的周围,这位极品中的极品女人,仅用一个眼神,就足以横扫千军。
此时这位极品女子,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但她并未打算什么也不说:“看来,这个家我是越来越难当了,你们两个也是越来越难管了。”
两兄弟低下的头,始终不敢抬起来,也不敢吭气。
宋雨琼粲然一笑:“也是时候了,让你们都学着长大些,别再贪玩,更别再使小性子。”
说到这里,她瞬间收敛了笑容,冷冰冰地撂下决定:“宋雨嘉和宋雨赋,从今天开始,立刻休离你们所有的小妾,并不准再娶。”
“大姐。”宋雨赋抬起头来,愤恨地喊了一声。
宋雨琼瞪起眼,定定地与他四目相对:“宋雨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姐的气势,让她的第三个弟弟的脸色,瞬间像是燃尽的炭火,只剩一片灰暗的惨白。
宋雨琼眼光平移,转向她的二弟,宋雨嘉看上去老实得多,并没有对于她的决定,敢于提出半个字的异议。
她又看了看不言不语的小妹,宋雨潞倒也稳稳当当,没有急着为两个哥哥说话,也没有急于探听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她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自己的威慑力,早就习以为常。
转过身去,一阵香风飘过,她风情万种地走人。
抬眼看看正在帮他干活的小妾那一双含悲忍痛的泪眼,又看了看三弟身旁的两个女人,那想哭却又不敢哭的神情,宋雨嘉再度叹息一声。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管他们同意还是不同意,大姐的决定,从来都无可更改。而现在,由于他们没有完全坚定地站在她的一边,更是让他们的小妾们,遭遇了灭顶之灾。从现在开始,两个宋家的大男人,重新回归光棍时代。
他将手中厚厚的一摞堂票递到小妹的跟前,用无奈到苍凉的口吻说道:“盖吧!现在看来,我们确实也需要你的帮忙了。来,我们继续完成应该做的工作。”
两个哥哥垂头丧气,三个小妾悲痛欲绝,一旁的暴风雨的中心,却一直处在被忽略状态。她倒也平静自然,不见半分焦虑与忧愁,甚至没有急于询问一个为什么。这会儿,受了大姐教训的哥哥们终于肯让她帮着工作,她便二话不说,开始干活。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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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尹园内,辛伯宇再度密会宋雨琼。之所以说是密会,因为这次的见面,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不过,两人的表现倒也算不上神秘,一个风范依旧,一个落落大方。
宋雨琼拿出一封信笺,递到辛伯宇的面前。
辛伯宇展开一看,虽然早有准备,心中还是忍不住惊奇,宋雨琼的动作真快,而且说到做到,一丝不差。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她这里,却可谓所向披靡。
“大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在他看来,那个男人,也很重视他的这一房小妾。毕竟,她系出名门,人称仙女,对于他的事业和家庭,都有重大的影响。按理说,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有何难,喜新厌旧,原本就是男人的天性。更何况,在他们的心目中,有些事情,永远比女人更重要。有了权力、金钱和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是找不到的?”
她说的,只是一个普遍的事实。当然,不是用在人人的身上,都管用。但对付一个辛伯宇的问题,这话足够了。原因也很简单,这话太过符合他的思考方式。
“大小姐的能力,果真令人望尘莫及。”他由衷地赞叹道。
宋雨琼优雅一笑,对于这样的赞美,她早就听腻了。
辛伯宇的心中,闪过那一抹倩影,又忍不住赞叹道:“面如满月,双目有神,四姑娘长相秀气,而又神彩射人,是至贵至富之相,娶到她,一定可以旺夫相子。大小姐,谢谢你的成全。”
他的话,却让宋雨琼的笑颜逐渐消失不见。她许久未说话,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一些情绪,良久之后才问道:“恕我没有听得太懂,辛省长,您的意思是……”
辛伯宇给予微笑,真没有想到,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在故作矜持,明知故问。“春节阖家欢乐,万家同庆,最是吉祥,就选在除夕这一天吧,我来迎娶四姑娘。”
他又笑着说道:“当然,这要得到大小姐的准许,和四姑娘的同意。”
宋雨琼自然是巴不得准许的,而四姑娘是否同意,她大姐的决定,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想当然地想着,不经意地对上宋雨琼的目光,却登时愣在那里。
眼睛圆睁着,一副凶狠地表情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话一般,现在的宋雨琼,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辛伯宇正要开口询问,宋雨琼的速度比他更快,四个字的问题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你要娶她?”
辛伯宇正要解释,第二个问题就到了:“你要娶她?”
辛伯宇还是想要解释,怎奈宋雨琼又抛出了第三个问题,声音尖锐又带着一丝愤懑:“你真的要娶她?”
辛伯宇没机会说话,感觉更是一头雾水。
收音机坏了吗?为什么翻来覆去是这句话?
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她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不会呀!她已经接回了她的妹妹,并且得到了姜子芮的休书,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想法进行的呀!
这一刻,宋雨琼的心中反反复复,颠颠倒倒,咕嘟嘟地,滚冒着沸腾的苦水。谁能理解她?无论前世,抑或今生,生生世世与他牵绊,他却忍心对着她开口,说要娶她的妹妹。虽然早就想到,虽然这也是接下来她的计划的一部分,可是,于她而言,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那么难接受。
将所有的苦痛压制在心底,她默默地告诫自己,就这样吧!她不要再想了,她没有选择。
“大小姐,你没事吧?”辛伯宇关切地询问道。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好。他却着实不懂,她的不快,从何而来。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这是一个在他看来双胜双赢的婚姻。
宋雨琼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高贵艳丽的笑容,也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没事,我小妹好不容易归家,我自然是舍不得这么早又要送她离开。但既然辛省长有意,我自然应允。”
她又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我小妹的终身幸福,以后就仰仗省长您了,既然娶了她,就定要真心以待,才不辜负我的一番成全之意。您懂吗?”
辛伯宇立刻释怀,并信誓旦旦地说道:“大小姐放心,辛某一定说到做到。”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二嫁
送走了辛伯宇,宋雨琼回到了宋府。一天的繁重工作,此时已是告一段落,大家都各自回到了房间休息。两个哥哥,由于明天还有工作要做,而且所有的小妾均已休离,身边没有了帮忙的人手,他们索性就没有再返回各自的府邸,而是住在了自己从前在宋府所居住的房间当中。
宋雨琼没有理睬她的两个弟弟,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又吃完了晚饭,她便拿着那一封刚刚给辛伯宇看过的信笺,来到了小妹的房中。
脸色一片哀怨,她将手中的信笺,单手递上。
宋雨潞也不在意,双手接过,仔细阅读。
展开第一页,就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放妻书。
--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若结缘不合,反目生怨,一言数口,反目生嫌。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以求一别,各还本道。愿妻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百年衣粮,便献柔荑。伏愿吾妻千秋万岁。姜子芮于时某年某月某日某市谨立此书。
这是什么?
这竟然是一封休书!
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她才知道,一切的一切,还是让她猝不及防。
脑袋中“嗡”地一声,她只感觉,瞬间前额木然,后脑麻木,眼前一团红雾,这些身体的突然反应,让她那聪明的大脑,片刻之间,一片空白。
是谁虽然没有给过她爱她永不变的誓言,但却时时刻刻用他的行动用生活中的点滴故事,向她昭示着人间难寻的一份珍贵情意?
是谁给了甫一重生到这个陌生尘世、前世看尽人情冷暖、对人对事的态度冷静到冷酷的她,一份最真实而又最不可思议的爱情?
她没有奇异的能力,不懂得读人心,但七十五年的人生之中,见证了自己和众多的生命跟随命运的洪流翻滚,波澜起伏。所以,人心对于她来说,不再难读。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呢?她并不更多明白,但却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心有多真,他的情有多深。
一直以为,她也许会被雨宝的友情感动,被辛垚的热情感动,被她身边出现的众多的人们的真情感动,却一定不会被所谓的人世间很可能根本没有存在过的爱情感动。
可是,她还是被他感动了,感动到开始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一番风花雪月的感慨,真是自我感觉过分良好,根本就是王婆卖瓜,狗屁不通。
如果当真是一个那么爱她的他,会忍心写下一封休书吗?
没有理由。如果他是真心的,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更何况,就算他有一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此就选择了放弃她,这样的男人还配得上说什么“爱”字?
不可原谅!
真是气死她了。
再看看这封休书。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语气温柔,遣词风雅,看起来当真是好聚好散。
先是追述姻缘,怀想恩爱,然而便说是结缘不合,只能咕嘚掰了,却还祝愿他的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早日觅得富贵佳偶。而且还主动负担了妻子长达一百年穿衣吃饭的钱,而且还是一次性付清!
真够大方啊,他也不想想,被他气成这样,她还能不能活那么久!
最后还“伏愿吾妻千秋万岁”,好像他的妻子在他心目中,跟皇帝一样重要似的,还真是温情脉脉,依依难舍。
在她看来,这种程式化的休书,真是不如狗屁。若真如此包容与释怀,怎么狠得下心夫妻反目,一拍两散?
这种矫情的文字,以为谁不会写吗?
好,既然如此,那她也来上一篇。
宋雨琼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看着她的小妹,在看过她给的这封信之后,一没有恼怒,二没有喊叫,三没有怒斥,四没有质问。总之,这些她能够想到的小妹的做法,竟然一个也没有猜中。女孩儿在做什么?她竟然转身坐到了她的书桌上,拿过纸张,提起笔来,也在书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