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自珩点点头,“走的前一天,让我告诉你,忙完这些事情就回去,先将定州所有的财产全部转移。”
夏蝉一惊,“是不是道长知道了什么?他要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还不是怕你担心?知道你如果知道了之后,肯定会担心的,所以道长走之前,只是告诉了我一声,然后悄悄的离开了。”
夏蝉皱眉,“那道长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问过,可是他不肯说,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还说,日后有缘自会相聚。”
夏蝉一愣,眼眶都酸了起来。
“十三,道长是不是帮完了咱们,然后这就要走了?以后就不来了?”
玉自珩伸手摸摸夏蝉的脸,“不会的,你觉得道长是那种人吗?之前他说过的,会一直帮助我们,现在虽然太子被废,可我们的处境仍然不是那么好,道长若是真的要走,也一定会告诉你一声的。”
夏蝉眨眨眼睛,坐起了身子来,发呆了好一会儿。
玉自珩伸手给她披上了衣裳,道:“道长知道你定会伤心,所以才没有让我告诉你。”
夏蝉皱眉,“我想,道长是不是知道了,我们日后不会有什么事儿了,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宣告离开了?可是,我们明明还没有说再见啊,为何要走啊?”
玉自珩伸手抱着她的身子,“不会的,不会走的,道长不是这样的人,你要相信,道长肯定是去别的地方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了。”
夏蝉皱眉,看着玉自珩,点点头。
时至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而这边,被夏蝉跟玉自珩记挂的毕方,却已经收拾了行囊背在了身上,右手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权杖,一步一步的徒步往外走去。
他的目标,是香山。
香山上有一座建国寺,是一座很久远的寺庙了,相传几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香山,以前也不叫香山,叫做白鹤山。
之后,不知道为何,就改了名字,似乎是某个风水大师说过,白鹤山这个名字不吉利。
毕方一步步的走上了香山,在风雪之中,站在了寺庙之前。
百年的古寺,从外看起来,有些陈旧,毕方抬头看着头顶之处‘建国寺’这三个大字,目光微微的沉寂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跟这里的渊源,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前去。
伸手拍了拍门,厚重的大门传来咚咚的声音。
没一会儿,一个老者走了出来,看着毕方,云悔点点头,道:“你来了,进来吧。”
毕方点点头。
寺院之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云悔一人,实际上这寺庙很多年前就已经封闭了,没有人上来烧香,只有云悔和几个年幼的小和尚在,这些年幼的小和尚也都是云悔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孩子罢了。
毕方跟着云悔进了屋子里,云悔拿着水壶来,给毕方倒了一杯水。
毕方跪在蒲团之上,道:“大师,许久未曾来了。”
云悔笑着,坐在对面的蒲团上,道:“你可已经完成了心愿吗?”
毕方笑着道:“大师,她可还好?”
“好,只是贫僧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她命运多舛,有些劫难,只能天定,我们纵使是有修为之人,也不能妄自揣测。”
毕方苦笑一声,点点头放下了茶杯,道:“大师,您还是不愿让我去么?”
“不是贫僧不让你去,贫僧让你去寻跟那个人有着相同命运的女人,帮助她,就是要让你在这其中慢慢顿悟出来,你悟到了吗?”
毕方笑着摇头,“不曾。”
“那你走吧,直到你顿悟出来之后,你就可以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云悔说着,便站起了身子来,往外走去。
“大师,大师……”
毕方见状,急忙起身上前了几步,拦在了云悔的身前。
“大师,弟子已经修为百年,别无他求,只求她一世的平安,弟子这么多年的光阴,全是侥幸获得,弟子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可是大师,弟子只求,只求能让她一世平安……”
云悔闻言,慢慢的转身,看着身边的毕方,道:“贫僧为你取名毕方,你可知这其中含义?你在那名女子的身上,可看到了什么相同之处?她的情,她的义,她的人生,贫僧希望你顿悟的,是应该要何去何从,而不是要你去为她填补任何,毕方,世间轮回,不是你我之力能够改变的,强行逆天而行,你将会永生不得再次轮回。”
说完,云悔便转身离开,毕方看着云悔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早在百年之前,他也曾经认识过一个如同夏蝉一般的女子,可是后来呢!
毕方想到了这里,转身回了屋子里,拿上了自己的行囊和权杖,走了出去。
云悔站在古寺的门前,看着毕方渐行渐远下山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红尘中的事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夏蝉跟玉自珩决定要回家,夏瑾重还是十分的舍不得。
夏蝉道:“爹爹,我们要先回去办一点事情,办完了事情,就再来陪您住。”
夏瑾重笑着点点头,心里虽然舍不得,可嘴上却不能说,要不然自己一个老头子,多给女儿拖后腿呢。
“你们不用挂念我,我在京城挺好的,你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夏蝉上了马车,看着夏瑾重身影,直到自己的马车去了城门口,夏蝉往后看,还能看得见夏瑾重的身影在后面。
玉自珩看着夏蝉有些落寞的神情,道:“以后,我们可以把岳父大人也接走的。”
夏蝉点点头,转脸看着玉自珩,道:“十三,道长为何会让咱们回去把财产全部转移呢?”
“道长没说这个,可是却十分严肃,要求我们将钱财和重要的东西,全部转移走,或许是,道长已经知道了什么,却没有说吧。”
夏蝉托腮,“道长让我们转移走,是不是说明,楚国不安全了?”
玉自珩一愣,转头看着夏蝉,眼神也是相同的震惊。
夏蝉越想越觉得奇怪,不由得慢慢的分析道:“你想,这钱财和人力要转移,是多么困难的事儿,除非是楚国不安全了,要不然道长不会让我们这样做的。”
玉自珩道:“楚国不安全了?难不成是皇上有所动作?”
夏蝉摇摇头,又道:“十三,国库很空虚么?应该不会惦记我手里的这一点钱吧?”
玉自珩道:“只怕不是钱,而是惦记你旗下的这些产业。”
玉自珩的话音一落,夏蝉也是沉默了起来。
这一路颠簸下来,回去的路程大约还有一半的时候,这雪却是越下越大了,夏蝉几人被迫堵在了路上,幸好顾清赶着马车到了下一个驿站停下,要不然几人可就得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过了。
趁着夜色,几人赶到了驿站住下。
顾清去安置马车,梅丫则去收拾东西,夏蝉跟玉自珩一起进了客栈,定下了最后的两间房。
“咱们这一耽搁,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出发了?”
夏蝉皱眉说着,进了屋子去,坐在床上晃动着小腿。
玉自珩笑着收拾了东西,道:“你也别心烦,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的,临近年关,这雪是很多的,以后咱们不出门了不就得了。”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客官,给您送热水来了。”
玉自珩上前去开门,两个小二抬着冒着热气的浴桶走了进来,玉自珩道:“放屏风后吧。”
“哎!”两人放下了浴桶,然后转身出了门去。
这会儿,窗子却无端的开了,一个人影从窗子外爬了进来,一下子藏在了浴桶的后面。
“谁?”玉自珩一惊,急忙看了夏蝉一眼,伸手示意她别动。
夏蝉的心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去,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玉自珩悄声上前几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屏风。
窗棂上有血迹,顺着窗台上,一直到浴桶之后。
玉自珩从腰间拔了剑出来,横在了身前,“来者何人?”
“别杀我……别杀我……”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浴桶之后走了出来,趴在地上虚弱的看着玉自珩,“救命,有人要杀我,要杀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这么忽然冲出来的一个人,让夏蝉吓了一跳,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躲在了玉自珩的身后。
“别怕……我在呢……”
玉自珩说着,伸手揽住了夏蝉的身子,看着那血人,道:“你是谁?”
血人神色虚弱的回头看了一眼,道:“这位英雄,小生姓陆,名云朝……祖籍江南……”
“陆云朝?”玉自珩重复了一遍,皱眉道:“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陆云朝?”
陆云朝急忙点头,正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玉自珩皱眉,道:“快躲起来。”
说着,急忙将陆云朝给拉了起来,随手拿着床单给他披上,然后拉着夏蝉下了楼去。
夏蝉拿着包袱,先去叫了梅丫和顾清,顾清急忙收拾了包袱然后赶了马车来,几人上了马车,便急匆匆的往外赶去。
这会儿,身后追赶陆云朝的人便赶来了,屋子里有血腥味儿,而血迹也是顺着窗台一直延伸到了地上去,傅尉铭上前几步,伸手在椅子上试了试,道:“还有温度,刚走不远,追!”
“是!”
一众将士急忙跟了上去。
这会儿,夏蝉几人也已经赶着马车离开了驿站,冒着大雪往外走去。
车厢内的血腥味儿很大,夏蝉皱眉帮着玉自珩递着工具,看着玉自珩给陆云朝包扎伤口。
陆云朝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苍白的像是一张纸一样吓人,夏蝉的手有点哆嗦,就像是之前在船上看到浑身是血的杨舟一样,夏蝉感觉自己似乎是有点晕血的,可是此时,夏蝉知道玉自珩没空照顾自己,又是如此紧张的时刻,便是咬着舌尖,不敢让自己晕过去。
玉自珩察觉到了夏蝉哆嗦的手,转头看了夏蝉一眼,看见夏蝉面色惨白,十分的吓人。
夏蝉看着玉自珩转过脸来,急忙道:“十三,他好了吗?”
玉自珩正要说话,便看见夏蝉两眼一翻,彻底的晕了过去。
“小知了……”
玉自珩慌了,急忙上前伸手扶住了夏蝉的身子,“小知了,小知了……”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晕血,一看见血,就有点头晕……”
玉自珩看着夏蝉惨白的面色,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难受,“小知了,你先撑住……”
这会儿,外面的顾清却道:“十三爷,不好了,后面的人追来了,可是前面的路很难走……”
玉自珩皱眉,道:“小知了,你听我说,你先在马车上坐着,我下去引开他们,你一定要撑住,我们在定州会和……”
“不行,十三,你别走……”
夏蝉急忙伸手攥住了玉自珩的手,“我害怕,我害怕……”
夏蝉说着,心中涌起了一阵巨大的恐慌,死死的抱着玉自珩的手不肯松开,“你上次就抛弃了我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不可以了,求你了十三,别走,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夏蝉说着,伸手死死的攥着玉自珩的身子,怎么也不让他走。
玉自珩咬牙,“好,我不走,不走……”
说着,身子往外探去,看着身后追来的人马,道:“顾清,快点赶路!”
正在此时,一群黑衣人却从天而降,拦住了身后追赶之人的路。
傅尉铭一惊,看清楚了黑衣人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面具,急忙道:“快撤,快撤……”
夏蝉一愣,道:“十三,他们全走了,撤回去了……”
玉自珩皱眉,“怎么回事儿这是?”
正在这时,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从身后赶来,一下子钻进了车厢里来,直接靠在了玉自珩的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大声笑着道:“十三!”
玉自珩一愣,看清楚了面前之人的脸,这才笑道:“你怎么来了?”
“那当然了,要不是带了人来,能把傅尉铭给吓回去吗?”
“傅尉铭的人?”玉自珩一愣,又道:“傅尉铭想杀陆云朝?干嘛?”
女子轻笑,“不告诉你!”
说着,坐在一旁拿着桌上的点心吃。
夏蝉看着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也有点酸酸的妒忌。
玉自珩看着夏蝉的面色,忍不住轻笑,道:“小知了,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十二姐吗?这就是我十二姐。”
玉梦芷闻言,急忙扔了点心拍拍手,上前道:“小知了?你就是夏蝉吗?啧啧啧,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说你长得漂亮人还聪明,把我十三弟迷得是找不着北!今日一见,果真不似寻常的胭脂水粉。”
夏蝉心里闹了一个大乌龙,原来是十二姐,自己还好没开口,要不然可就丢死人了。
“十二姐,您过奖了。”
夏蝉笑着说着。
玉梦芷笑着道:“没什么,对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
夏蝉摸摸自己的脸,笑着摇摇头,道:“我有点晕血……”
玉梦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也对,小姑娘嘛,肯定是不能见这血腥的。”
说着,玉梦芷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打开了盖子,倒了一粒红色的丹药出来,笑着道:“给,吃了吧,这个保管你能好。”
夏蝉伸手接了过来,点头道:“谢谢十二姐。”
“客气什么啊?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玉梦芷说着,起身坐到了夏蝉身边,笑着道:“蝉儿,我这样叫你好不好?以后你就叫我十二姐就行,我这小辈儿的,叫了别人一辈子的姐姐,也就十三能叫我一声姐姐了,好在现在多了一个你。”
夏蝉笑着,“之前听十三说过十二姐的事儿,现在看起来果真是,十二姐是个很奇特的女子。”
玉梦芷笑着,看了一眼玉自珩,道:“你也就是傻,知道蝉儿她怕血,你还救人?人重要还是蝉儿重要?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说你,你说你一个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能这样没心眼儿呢!”
玉自珩无奈的耸肩,“姐姐教训的是,姐姐教训的对,以后小弟保证再也不这样了,姐姐消消气儿……”
玉自珩说着,脸上挂着狗腿子似得笑容,端了一杯茶递了上去。
玉梦芷十分的过瘾,伸手接了茶过来在手里,道:“蝉儿,瞧见没,以后就得这样,管教不听的话,十二姐帮你,咱们要重振妻纲!”
夏蝉掩嘴笑,“听见了没?十三,以后我这靠山可是又多了一个呢,你得好好巴结我。”
玉自珩装作无奈的扶额,“好吧,我以后真的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玉梦芷哈哈大笑,伸手挽着夏蝉的胳膊,悄声的跟她说着悄悄话,说起了玉自珩小时候的趣事儿,两人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会儿,一直昏迷不醒的陆云朝也渐渐的醒来了。
玉自珩听见响声,急忙凑上前去,将陆云朝给扶了起来。
“咳咳,多谢几位相救,多谢几位……”
玉梦芷见状,急忙凑了上前,道:“喂,小书生,傅尉铭要杀你?你怎么会逃到了这里来?”
陆云朝直起了身子,看着几人,道:“几位,实不相瞒,之前傅尉铭就曾经来找过小生,跟小生商议要小生以后辅佐太子殿下,可是小生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小生考取功名,只想略献微薄之力,造福百姓。”
夏蝉听着陆云朝的话,不知道为何,心头就是一阵暖意,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能找到这种心中一片赤诚之心的官员,实在是太难了。
玉梦芷道:“你这种想法是正确的,可是你这人太傻了,竟然这么直接的拒绝傅尉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