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若是叫定安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诚王一时高兴,一时却又惆怅。心里想着,如今那丫头是父皇亲自认回来的公主,身份摆在这儿,事情难了些。若是她没有公主这一层身份,又该多好。
若她不是公主,这消息捅去定安侯那里,这赵王也离京了,定安侯就算不能支持赵王,也不会再跑去齐王那儿。那么,他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就算不明着支持他,想来也是卖他这个人情的。
只是,孟家的消息,也不知牢靠不牢靠。
而与此同时,齐王府内,齐王派出去暗中盯梢孟四的探子,也出现在了齐王面前。
齐王对孟氏早有怀疑,先是霍家大爷的事儿,之后,又是能够熟练习得自己的骑射之术……到后来,又意外救了诚王府中小王子……这桩桩件件的,齐王都瞧在眼里的。
所以,便特意拍了近身隐卫跟着。
诚王妃前脚才去法华寺,孟氏母女后脚就跟着去了,他不是不怀疑的。
第212章
隐卫将探来的消息禀告了齐王; 这一切,都在齐王的意料之中,他倒是不惊讶的。
“可知; 这孟氏母女到底与诚王递了何消息?”齐王轻声问,倒是淡定从容。
那隐卫闻声便跪了下来; 抱手回话说:“属下无能,未能拿到那藏于竹筒中的密文。孟国公府; 诚王府,两家府邸都有藏于暗中的侍卫相护。属下也想过强行夺了密文来; 可未得主子您准许,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怕打草惊蛇; 坏了主子您的好事儿。”
“你做得很好。”齐王是满意的,“这种时候,是不该打草惊蛇。”
“至于这孟家到底给诚王递了什么消息; 我们迟早会知道。”齐王兀自揣测一番; 一边凝眸沉思,一边说,“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是得知孟家与诚王府有来往,也算是知道了孟家的立场。日后诚王若想算计本王; 本王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黄昏时分; 霍府门口。
霍令俨打马从营里回来; 刚刚行至霍府大门口。正欲翻身下马; 远处的屋檐上,突然射过来一支冷箭。霍令俨警觉性高,身手更是不凡,十分敏捷利索的便接住了冷箭。
藏于霍侯府,将霍侯府保护得跟个铁通似的霍家暗卫,立即飞过去跟着射箭的人。而霍令俨,则面上依旧淡定从容。
翻身下马,将马儿递给常安后,则一边快速进府,一边拆开冷箭上的字条看。
笙哥儿越发大了,如今在家学里念书,也有一年多。苏棠发现儿子很聪明,书念得特别好,看书学文章,不说一目十行,但是记东西却是十分快。
笙哥儿自觉性很高,不需要人监督,都能学得很好。但苏棠想着,有父母陪着读书与没有父母陪着读书,总归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早跟丈夫商量好,不管忙不忙,总得抽些空来陪着儿子。
霍令俨是男儿,近两年来霍家渐渐起复,他身为爵位承袭人,又娶得公主,自然十分得重要。男人外头顾得多,难免要忽视家里内院的事儿,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苏棠陪着儿子。
今日见丈夫回来得早,苏棠立即将书卷反扣在书案上,有些抱怨地说:“侯爷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看,说好了轮着陪儿子的。我陪了几日,你又陪了几日?”
“今儿你回来得早,正好,儿子交给你了。”苏棠忽觉得一身轻松,盯着儿子念书,虽则不必费心,但也是一门精细活啊。
再说,就她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都不够拿出来丢人现眼的。
如今儿子小,尚算还能兜着点。等儿子再大一些,她觉得她可能连儿子的学问都不如,到时候,岂不就是丢人现眼。
霍令俨一边由着屋里伺候的丫头们脱了外袍,一边笑着说:“笙哥儿,回你自己屋里做功课去。”
笙哥儿又乖又孝顺,立即起身朝着父亲作揖:“是,父亲。”
然后朝自己书童使个眼色,暗示他赶紧替自己收拾书本。
苏棠忙说:“笙哥儿,你爹爹真坏,在挑拨咱们母子关系呢。”
笙哥儿又对母亲道:“父亲近来忙,与母亲也有些日子没见着面了。既然父亲回来了,那儿子便不陪着母亲了,儿子告退。”
苏棠觉得是她自己在陪儿子,可笙哥儿这么三言两语一说,倒成了是他陪着老娘了。苏棠忽然觉得,这父子两个没一个好东西,惯会颠倒黑白。
偏都是聪明人,话不多,却一旦开口,都能掐重要害,说得人毫无还口之力。
霍令俨打发走了儿子,又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到外间去。苏棠见状,就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严肃起来。
“怎么了?”苏棠问。
“你看看这个。”霍令俨这才把那支箭跟那张字条拿出来,搁在桌子上。
苏棠狐疑望了对面男人一眼,然后拆开字条看,看完就惊呆了。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霍令俨一腿盘着,一腿则弯曲,一手搁在炕桌上,一手则搭在弯曲着的那条腿上,坐姿十分率性随意。闻声,朝妻子看来,不答反问:“你觉得呢?会是谁送来的消息?”
苏棠其实第一反应便是孟氏,但也知道,若是她说了孟氏,必然又要解释为何这样说……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所以,苏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懒得说了。
“莫非,是齐王差人送来的?”她随口胡说。
霍令俨道:“倒不会是他。这分明是旁人得知了什么消息,又并不知道我早已知道此事,所以,想来挑拨离间的。但是,这事情你知我知,再者就是齐王知,还有别的人知道?”
苏棠目光转了几转,慌忙垂下眼睛,只跟着说:“又会是谁……”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提醒,“在这满京城中,会是谁想害齐王?除了诚王忠王外,怕是没有别人了吧?”
这个霍令俨早就猜到了,他怀疑的是,谁把消息告诉他们的。
霍令俨一时也猜不到什么,又怕妻子担心,只说:“你就别管了,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左右你如今是公主,身份高贵,一般人奈何不了你。”
苏棠倒是不担心这个,放来消息的人是想挑拨霍府跟齐王府的关系,但其实霍侯爷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个消息于她来说,真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她担心的是,若这个消息真是孟四放出来的,那么,她能仗着自己的先知能力害人一次,便就有第二次。苏棠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并不想与谁争斗。可若是这孟四真的与她较劲上了,处理起来,也着实是麻烦事儿一桩。
只要想着日后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多着呢,她便头痛。
“知道爷自有法子,我也相信侯爷。我有些困,先去躺会儿。等摆饭了,再喊我。”
“去休息吧。”霍令俨十分宠溺的摸摸她脑袋,又忍不住轻轻捏了下脸颊,这才放人离去。
苏棠打着哈欠滚去床上躺着了,霍令俨目光追随妻子,直到帷幔放下,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目光垂落,又落在炕桌上的字条上。
漆黑的瞳仁凌厉一缩,男人似是打定了主意般。
霍令俨沐浴完后,见晚饭时辰还早,便先去了前头书房呆着。他就知道,追出去的隐卫,很快会回来复命。果不其然,他才候在书房一会儿,便有隐卫回来了。
“主公。”隐卫跪在地上说,“那人狡猾得很,竟然让他给跑了。”
霍令俨抿了下唇,似是凝眸沉思了一瞬,才说:“跑了就跑了,既是有备而来,跑了也正常。你回去,就当不知道这事儿。”
“是。”
次日,霍令俨正准备找齐王的时候,齐王的人却亲自找了来。
齐王的人请着霍令俨去茶楼隐蔽包厢的时候,齐王已经坐在那里久候多时了。
见到人,霍令俨依着规矩行了个君臣之礼后,便直起腰板来问:“不知三殿下寻臣到此隐蔽之处,所为何事?”
齐王起身,伸手指着一旁,邀请霍令俨坐下。齐王是君,霍令俨不过是臣,得齐王如此优待,不管霍令俨心里怎么想,面上总归是要恭敬客气的。
“臣不敢。”霍令俨抱手弯腰说,“殿下先请。”
齐王落座后,霍令俨才于齐王下手处落座。
齐王说:“本王找霍侯爷前来,想来霍侯爷心中也猜得到所为何事。故而,本王便也不再兜圈子了。”他说,“昨儿傍晚,侯爷是不是收到了什么信件?”
霍令俨笑起来,笑容里透着几分精明与狡猾。
“是。”他明知故问,却还问得近乎理直气壮,“是殿下所为?”
齐王说:“霍侯爷说笑了,如何能是本王。霍侯爷乃是聪明之人,想来,心中也该猜得到,此人是想要借此机会来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如今四弟离开京城去了并州,忠王又在父皇面前失了宠爱,便有人觉得,扳倒本王,他就是这满京城的第一人了。这个人是谁,想来不难猜。”
自然不难猜,就差直接说出口了,有什么难猜的?
霍令俨笑笑说:“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是孟氏。”齐王一脸严肃。
霍令俨闻声诧异,许是过于惊讶了,竟是连表情都没有藏好。
孟氏?他不笨,稍微动脑子想想,便知道,齐王口中的孟氏,便是孟国公府的孟四。
她是个不安分的,他素来知道。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不安分到这个份上。撇开她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不说,若真是她给诚王送的消息,就说明,她是下了决心要参与夺嫡的,并且,已经是旗帜鲜明的站了诚王。
他想不明白,她是何时与诚王勾搭上的?那次救小王子的时候?
霍令俨严肃说:“她这么做,怕是只想害棠儿吧。”
他面含韫怒,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齐王细细观察霍令俨脸色,却是笑了:“我这个妹妹是苦命的,流落在外多年,想是吃了不少苦。可如今,能得霍侯爷真心呵护,想必也是她傻人有傻福。身为皇兄,本王替她高兴。”
听了这话,霍令俨倒是笑了。
“她是命苦,从小住在那苏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但在苏家受的屈辱再多,也比不上齐王殿下带给她的多。殿下利用她算计臣,让她在勋贵间丢尽脸面。臣是男子,倒是不必在意许多,但她却不一样。”
“女儿家失了名节丢了人,日后再多的荣耀,都弥补不了曾经受到的伤害。”
“可怜她从前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也不知道前程在何方……”
第213章
有些话; 说开了,总比藏着掖着的要好。说开了,撒了这怒气; 反而比将这一腔怨愤藏在心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爆炸的要好。
对此,齐王心中深知。
霍令俨谴责埋怨; 齐王只听着,并不说一句话。待得霍令俨说完了; 齐王才轻轻抬起眼睛来,认真望着对面的人; 严肃说:“过去,本王的确愧于慧宁; 对她不住的事情; 实在太多。所幸的是,上天眷顾,很多错事并未铸成。否则的话; 如今本王便是那千古罪人了。”
“至于日后; 本王定然会弥补从前的过失。会待慧宁,如待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一般。”
霍令俨瞳孔缩了缩,一脸严厉之色。他曲膝端坐,似是颇为紧张般,搁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蜷缩起来; 冷声问:“她不是与殿下一同长大的; 并无多少兄妹情分。半道认回来的妹妹罢了; 又如何比得上三公主那般金尊玉贵?殿下说待她如同胞出亲妹; 她怕是承受不起。”
齐王同为男人,又与霍令俨一样,有过相同的立场。
他心里有她的,从很久之前开始便就有她。但因为一些阴差阳错,所以,他并未得到她。
后来他自己也细细想过,因为他爱江山爱权势胜过爱她,所以,当年与霍三的那场角逐中,他才会输的。而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是真的爱慧宁。想当年,他为了她,可以私调外城营的兵入内城来,他不会不知道,若是父皇真想追究,可是能够安一个谋逆大罪,能够罪及满门的。
他不是不清楚其中厉害,他只是想一搏而已。
为了一个女人一搏,且还是一个算计了他的女人……可见,他对慧宁的心,是真的。
若是换做了他,他可以为她做一些事情,却做不到置别的一切于不顾。
齐王说:“侯爷对慧宁的爱,远远超出本王心里所想。本王亏欠慧宁许多,有幸如今成了她的兄长,日后可以名正言顺对她多加关照。老天给了本王这样的机会,是对本王的厚待,本王也感激不尽。”
齐王说这老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十分明显了。
他在暗示霍令俨这个妹婿,表示自己日后会待慧宁好,但也仅限于一个兄长待妹妹那般好。齐王是聪明人,他知道,当初在传慧宁妹妹是霍家女儿的时候,想来这位霍侯爷心中痛苦过、煎熬过,正如同之后他晓得慧宁是他亲妹妹一样,有过失望,有过意冷。同为男人,他明白,想来当初这位霍侯爷最终还是选择了慧宁。
不在乎身份,不在乎伦理……不在乎很多。
他豁得出去,而他不行。
霍令俨说了一通,得到的是齐王这样的话,到底也起身,抱手致谢:“那臣替公主多谢齐王殿下。”
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推来推去,霍令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而齐王,也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霍令俨问:“殿下今儿寻臣过来,怕是有主意了吧?”
齐王点头说:“诚王兄平日里瞧着不争不抢碌碌无为,其实,他不过是在韬光养晦。待得我们下头的几个相互争夺、相互争斗,打得头破血流后,他才会出手。如今二哥失了父皇宠幸,便贬黜为郡王。四弟无心皇位,也已经请旨去了封地并州。整个满京城,能够与他抗衡的,就是本王了。”
“所以,他出手对付本王,他是势在必得。”
齐王分析着说:“他未必就真的信了孟氏,射暗箭给侯爷,不过也只是试探而已。他应该想的是,给侯爷一点线索,让侯爷自己去查。这样一来,若是孟氏消息可靠,侯爷查得了什么,于他有大益。但若是孟氏消息不牢靠,左右也不是他亲自暴露的消息,事后也与他无关。”
霍令俨一边听着,一边慢条斯理喝着茶。待得齐王一轮话说完了,霍令俨才抬眸朝对面齐王看去。
“殿下想必是心中已有主意了?”他微勾唇角,似笑非笑的,“殿下是想将计就计,先给诚王点甜头尝一尝?让他觉得,你我之间的确关系破裂,从而让他拉拢臣,而后好让臣做殿下的线人吗?”
齐王说:“霍家素来满门忠烈,本王是知道的。霍侯爷手握重权,本王也未想过要刻意拉拢侯爷到本王的阵营。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本王想的是……本王是真心会待慧宁好,而诚王,他可能是会害了慧宁的那个人。对慧宁,本王会有所顾忌,而他,却会为了一己私利,陷慧宁于不义。”
“侯爷敬重慧宁,想来是不会慧宁再吃半点苦的。”
霍令俨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但,诚王不可信,眼前的这位王爷,也未必可信啊。
于是,霍令俨搁下茶盏说:“那臣如何信得过殿下您呢?”
齐王说:“侯爷想有什么条件?”
霍令俨道:“提条件,臣是不敢的。只不过,一切危及到棠儿的事情,臣都不允许发生。这次臣也并非帮殿下,不过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妻子而已。不管是谁想害臣的妻子,臣都不会让他得逞。”
说罢,霍令俨利索起身,抱手告辞道:“臣知道如何做,就先告辞了。”
齐王也起身:“未免叫人发现,本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