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就要转头,眼睛却被墨唯逸给遮住了。
“别看。”他这样对她说。
可是宁轻陌却拿开了他的大掌,她推开墨唯逸,一步步走进萧如风。
走的越近,越看的清楚,那一股味道也越来越刺鼻。
她鼻尖蓦地一下就酸楚了,她看着那被吊在思过台最中心,被层层粗壮的铁链捆绑住萧如风,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他一头杂乱的发丝遮住了那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他好像连呼吸都变浅了,就真的跟死了一样。
“萧…”她想喊他的名字,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法开口。
萧如风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慢慢抬头,那被发丝遮住的双眸在看到宁轻陌的时候,露出一丝松动。
再多的坚持,都在看见面前这个女子的时候全然崩塌了。
萧如风哭了,他当着宁轻陌和墨唯逸的面,嚎啕大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此时此刻,他却泪如泉涌,二十万年了,他在这个地方日日受着天雷的惩罚,他日日在等宁轻陌回来,他坚信宁轻陌一定回来救他的。
他终于等到了。
他哭的撕心裂肺,差点没哭碎宁轻陌的心。
当年,后林中,这个她以为轻薄冷情的男子一把抱住了她,那一刻之后,她根本不会想到眼前这一幕。
于她来说,她给萧如风的不过是一个仕途。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萧如风的眼中,宁轻陌给他的,是一个新的人生。
一个重头开始,好好做人的一生。
“别哭,我来救你了。”
她根本无法这样就任由萧如风在思过台忍受这样的待遇而好自潇洒的离开。
本来,她只是想探视探视他的,但是在目睹了眼前这一幕,在萧如风那一声声痛哭声中,她做了一个忤逆了天帝,忤逆了天宫的决定。
她一把抽出腰腹间的轩辕剑,墨唯逸却一下给她按住了。
“姐,这可不是小事?”
宁轻陌推开他的手,倔强的沉着脸。
“一切后果我自负。”
墨唯逸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你真决定了?”
“我不会后悔的。”
“好,那我陪你。”
说罢墨唯逸还不等宁轻陌有所反应,就将轩辕剑拿在掌心,然后一剑就砍断了捆绑着萧如风的粗壮的铁链。
萧如风一下没了支撑,软绵绵的瘫软在了地上。
“墨唯逸。”宁轻陌大骇。
墨唯逸眉眼清浅:“剑是我拿的,人是我放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是太子,你不过是一个影军的将军,你阻止不了我。”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面对。”
墨唯逸轻嗤:“说的是挺简单的,但是做起来太妈蛋难了。”
轻陌怔愣间,天兵全部赶了过来。
在看到已经没有了束缚的萧如风和举着轩辕剑的墨唯逸的时候,他们都愣住了。
“太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这是违反天规的,您不知道吗?”
剑在墨唯逸手上,人就一定是墨唯逸放的,看看宁轻陌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但是违犯天规的是墨唯逸,是太子殿下,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违犯天规,那又如何?这个天宫都是我的,规定也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阻拦我?”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为难我们呀。”天兵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急的直跳脚。
墨唯逸扯开嘴角,扛着轩辕剑好似根本不在乎一般:“有何为难的,你们只管如实禀告给天帝就好了,他会理解你们的。”
他说罢,一吹口哨,他骑得那匹白马就跑了过来。
将萧如风摆在马背上,他纵身跳上马背,环视着他们,最后眼神落在宁轻陌身上,故意冷哼了一声。
“记住了,告诉天帝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要是敢乱说话,小心你们的命。”
他话落夹了下马肚子就走了。
只留下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
天兵们没法,只好都看向宁轻陌。
“轩辕剑是我的,不是我给太子殿下,他怎么会拿得到?我可是关神,你们觉得太子殿下会打的过我吗?还有,萧如风是我爹当年举荐成为影军将军的,所以只有我才会想救他,回去告诉天帝,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要是敢乱说话,也小心你们的命。”
宁轻陌放下话,脚尖一踮飞了出去落在泪灼背上,策马就消失了。
天兵们已经晕了。
“这…这到底说谁的?”
“如实禀告,看天帝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反正我们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他们一片哀嚎,都不禁头大。
真是遇见鬼了。
“墨唯逸,你要去哪里,你等等我。”
宁轻陌的泪灼跑的比墨唯逸的快,没一会就要追上他了。
墨唯逸在马背上扭头,笑着看着宁轻陌喊道:“姐,你是不是也威胁他们了?”
宁轻陌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没你这么闹的,就算你是太子,这一次你也逃不了责罚了。”
“无所谓,我不怕。”他哈哈大笑着,好像做了坏事还挺开心的样子。
宁轻陌和他并驾齐驱,纵然担心,却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128 反正,有我呢【万更
一重天,寂静的有些可怕。
偶尔有几声凄厉的惨叫声贯穿而来,听得人不禁想要捂住耳朵躲的远远的。
这是一个毫无人生希望,没有生气,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地方。
只是突然,一声骏马的嘶鸣由远及近而来,一下就被打乱了一重天日复一日,反反复复的节奏。
“驾——”
“驾——”
不想是两匹骏马,引得不少人都朝那边看过去。
一匹黑马和一匹白马狂奔而来,马背上的人,待看清楚之后,所有人全部吓的噗通一下都跪了下去。
纵然他们是生活在一重天的卑微的,低贱的仙,但是,他们也认识墨唯逸。
那遥不可及的,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
有人这一生都无法如今靠近的目睹到他的容颜,当年那个小男孩儿,竟然眨眼的时间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终究是不等人的,只是在这一切都好似放慢了的一重天,丝毫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沧桑,在变化。
他们全部唯唯诺诺的趴在地面上,马蹄声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一眼。
“吁——”墨唯逸拉住马缰,从马背上翻身跳下,就推开了一扇破旧的木头,那又破又烂的院子里头,有一位妇人埋头在缝针线。
“大娘,你看我带谁来了。”
他欣喜,说着就转身将昏迷的萧如风从马背上扛了下来。
萧夫人的反应有些迟钝,待回头一看,然后激动的站了起来。
“如…如风?”她苍老了很多,她那双本来温软如水的眼眸中如今满是岁月的沧桑,唯独在看见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才会重新拾起当年的风采。
她哆嗦着双手,一下就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帮着墨唯逸将萧如风放在了屋内独独唯一的一张床榻上,说是床榻,也不过是一块木板子。
那拮据的,甚至连一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在萧如风没有当成将军之前,纵然他们在穷苦,也没过上这等日子,如今这一切,都是因为萧如风落魄了。
也都是因为她,宁轻陌。
宁轻陌抓着马缰,跟着走了进去,她站在门外,看着不禁动容,熟料萧夫人回头一看见她,就气得指着她骂。
“你还来干什么?你害的我儿子还不够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我跟我儿子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就一条命,你要拿走就拿走,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萧夫人,萧如风的事情我也是前段日子才知道的,我知道了以后就立马从关内回来了,我真的…对不起。”
她紧紧皱着眉头,心思很沉重。
当年,她就不应该那么放心萧如风就这样回天宫,但是,她又如何知道萧如风口中所说的没事,就是他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承担下去呢?
“对不起?对不起你能还我一个健康的儿子吗?你看看他之前多么意气风发,你再看看他现在,我听说你要接手影军了是吗?对,你父亲是即令仙尊,你是个大小姐,我们都比不过你,但是宁轻陌,你既然有意接手影军,那何必还要来招惹我儿子呢?我们就在天宫相依为命,也比现在一个在一重天,一个在思过台强呀。”
萧夫人撕心裂肺的吼着,她疯狂的哭着,她指着宁轻陌声嘶力竭。
宁轻陌嗫嚅着唇,老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憋了二十万年的气,总要让她发泄出来的。
“大娘,发生这样的事情都不是我们愿意的,姐要接手影军也是我举荐的,影军不可一日无将呀,大娘,萧如风我们给您带回来了,他就一定不会再走,至于这一重天,你们再委屈些日子在这住着,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太子殿下,如风的罪已经洗白了吗?天帝知道他跟魔界根本没有勾结,是不是?”
墨唯逸和宁轻陌相互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跟着萧夫人就困惑了:“太子殿下,难道天帝没有撤掉如风身上的罪吗?那他是怎么从思过台回来的?”
她看看墨唯逸,又看看宁轻陌,恍然大悟。
她一跺脚,又是大吼了起来:“真是作孽哟,如果罪名没洗清,那如风这算不算是逃狱?如果算,那不是罪加一等,你们让我老太婆还怎么活?怎么活呀?”
宁轻陌看着萧如风,紧紧的捏住了拳头。
这个当年在天宫做任何事都轻声细语,从不张扬的萧如风,竟然就在这一重天待了二十万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就是是环境造就人,还是人特别会适应环境呢?
“大娘,您放心,他是我救出来的,我是太子,父皇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纵然说是这样说,但是萧如风还是很不确定。
“萧如风身上有伤,大娘您去打点水,我给他洗洗,然后让姐给他看看伤。”墨唯逸说着卷起袖口就要动手。
可是萧夫人却一动不动,她看着宁轻陌,声音很冷:“宁大小姐,您还是回去吧,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您这座大佛。”
宁轻陌深深叹了一口气,扒着门框,眼神很凝重。
“萧夫人,我与萧如风虽然只有知遇之恩,但是他为人仗义我知道,所以我宁轻陌也愿意交他这个朋友,您是护子心切,我理解,但是我和萧如风之间也有我们的兄弟之情,所以,恕我不能从命,他身上的伤,我是一定要治好的。”
“你…”萧夫人指着她是一阵无语,最后无奈只能一拂袖转身去打水了。
“姐…”墨唯逸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
估计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萧夫人语气这么重的话吧。
宁轻陌冲他笑了笑:“我没事,在关内,冷嘲热讽听得多了去了,再说,她是一位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很偏激的。”
墨唯逸拉住她的手,宽慰的勾起嘴角。
宁轻陌心中明了,倒是墨唯逸会那么尽心尽力的给萧如风清洗挺让宁轻陌出乎意料的。
他不怕脏不怕臭,甚至不怕萧如风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他的背影忙碌着,映衬在宁轻陌的眼底,她不知不觉勾起了嘴角。
“好了,姐。”他擦擦手,打开门,冲门外的宁轻陌笑了笑。
宁轻陌举步走了进去,坐在床沿,床吱嘎响了一声,吓了她一跳。
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她只能站着,俯身给萧如风看伤。
大多都是天雷留下的伤口,与她当年布满全身的伤口几乎是一模一样,她看着,心中不免很唏嘘。
她从乾坤袋中掏出很多瓶瓶罐罐,全部倒在桌案上在找什么。
忽然墨唯逸伸手拿起一只绣袋,打量了下问道:“姐,这是什么东西?”
宁轻陌猛地抬头一看,后脊梁一阵的发冷。
“别动,快给我。”
宁轻陌伸手就要去捞,可是墨唯逸眼神却很紧,他举高了之后将绣袋打开,倒出来几颗药丸子,还有几个记忆石。
“墨唯逸,我要生气了,你怎么可以随便动我的东西呢?”
墨唯逸垂首看着她涨红的小脸,将所有东西都放回了绣袋中,然后还给了她。
“这绣袋,我见舅舅也有一个。”
宁轻陌刚准备将绣袋放回乾坤袋中,乍然一听他这么一说,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而且跟你这个看起来好像是一对的。”
宁轻陌的脸色刷白刷白的。
“这就是龙子夜给我的,还有东海的瑶灼公主,我们都有,我们可是发小,有什么好奇怪的。”
墨唯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宁轻陌,眼神若有所思的。
宁轻陌觉得这沉默太折磨人了,她抬头,对上墨唯逸深究的模样,脸色很难看。
墨唯逸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就笑了。
“对不起嘛姐,我以后肯定不会随便动你东西的,我就是在你这里瞧见舅舅的东西觉得奇怪嘛。”
宁轻陌愤愤转身,没理睬他。
“哎哟,那我将我的乾坤袋敞出来给你瞧瞧好不好?”
“不稀罕。”
宁轻陌屁股对着他,语气愤愤的。
“我的乾坤袋也是很有看头的呢,你确定不要看么?”
“哼。”
…
墨唯逸瘪瘪嘴,颓丧的坐在一边,结果因为一屁股下去太用力,那椅子直接给他坐坏了。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然那椅子,也已经是碎的稀巴烂的。
萧夫人闻声冲了进来,看到墨唯逸坐在地上,连忙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再看看自己唯一的一张椅子已经成了那副死样,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大娘,我会赔的。”墨唯逸讪讪的,那模样说多狼狈有多狼狈。
宁轻陌偷偷的笑了笑,继续专注着手上的事情。
她给萧如风塞了几颗药丸子,那都是她自己捏的,独家秘方可是她自己留着准备给自己救命的,然后她掀起萧如风的袖口,将调了好一会的药膏一点点的涂在萧如风的伤口上,最后将纱布全部包起来。
就萧如风那脸上的伤口,她还特意用了不一样的药膏,这样恢复的会很好,不留一点伤疤。
“萧夫人,我将药膏放在你这,你每隔三个时辰就给他将药膏清洗干净,尤其是伤口,然后重新敷这种,五天之后,就换成这种,然后这一种是单独敷在脸上的,是隔一天敷一次,记住了,一定要将每一处伤口都洗干净,不然会发炎的。”
宁轻陌认认真真的将药膏该怎么弄全部关照给了萧如风。
“这个药丸,早晚各一次,你塞给他,入口即化的,不需要喝水咽下去,很简单。”宁轻陌又给了萧夫人一堆瓶子:“可以一起吃,不要紧。”
捧着一堆的东西,萧夫人沉默的看着她,没说话。
“我暂时可能没法来看他,我会和墨唯逸在你这屋子门口布个结界,至少这一重天是没人可以来打扰你们的。”
她说着舒展了下眉眼,然后看了下墨唯逸。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萧夫人在外头待了一会,倒是没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此刻她看着已经干干净净,除了浑身的伤口却还一如之前那个她完好无损的儿子时,她的心有些软了。
“这个要看他自己了,但是我的药绝对是没问题的。”宁轻陌挥着手表示她这点还是很有数的。
萧夫人走到萧如风身边,慈祥的看着萧如风的睡眼,轻声说了声谢谢。
人骨子里头的性格,终究是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