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发了大财,身家足有两千六百万两白银,在当时。是全世界不折不扣的首富。
因为有这些成功的范例在,广州商人学习英文的热情以及他们和英国人友好相处地决心自然极大。
眼看着那个通事就要给对方躬身做揖,左宝贵终于忍耐不住,按刀喝道:“通事,站直腰说话!”
他嗓音极大,原本就是练武练出来的肺活量,这时候一声大吼,不但通事吓了一跳,就连对面的那些英国兵也是吃了一惊。
“这。大人?”通事吓的差点跌倒,回转过身看到满脸愤怒的左宝贵更是一楞,适才他过来时已经向着这些军官行过礼了,看起来这些军人与普通的淮军士兵一样,并没有特别不好打交道。而此时左宝贵突然大怒,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左宝贵看他满脸烟气,只得摇头令道:“这些洋夷犯了事。不要给他们行礼了。问着他们的首领,为什么在这里开枪杀人。”
“是。小人晓得了。”
通事满脸是笑,心里却是懊恼不已。眼前这局面其实在十几年前的广州举目皆是,钦差林大人一到广州后就改弦更张,对英夷绝不客气,不但鸦片断绝贸易,便是普通的日常贸易也是奉旨断绝。如此这般,使得英国人大为不满,广州城内和沿州地方常有清军与英军起争端地记录,而夹在中间的通事商人自然就是最倒霉的一群。
官府恼怒他们与英国人眉来眼去,沟结外夷图谋不轨,就算是商人是真心帮助自己的祖国,官府里的大吏却是绝对信不过的。况且,当时的商人没有几个不沾染鸦片,也确实有值得怀疑地理由。
而英国人则根本不可能当真信任外国商人,在中英争端期间他们维护地自然是本国商人的利益,而中国商人无论怎么卖力,在他们眼中也只是随时可以放弃地弃子,或是走狗。
现在仿佛陷入当年窘境的商人心里恨不得狂抽自己的嘴巴,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卑微的微笑,轻声细语,向着英国少尉把左宝贵的话翻译过去。
那英国少尉待他说完后,眼皮一番,咕哝一通,然后大手一挥,让通事翻译过去。
那通事显然也是吃了一惊,看了躺在地上的两个死人一眼,然后向着左宝贵谄笑道:“大人,原来这两个死囚当真该死。”
左宝贵大怒,指着通事的鼻子怒骂道:“断案也是你断得的?再敢多言将你一并抓了,快些翻译。”
看着不远处内卫们阴沉的脸色…虽然有不少内卫正百无聊赖的聊天,还有的人在用小挫刀修剪着手指甲…不过明显他们的眼神都瞟向自己,虽然这个通事来的时间还不久,不过内卫的名声都是建立在极度的血腥色彩上的,而且富有神秘感,血腥加上神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更加恐怖的东西,现在类似于满清十大酷刑的传说以及血滴子一类的玩意早就转移到内卫头上了,被这样一群人盯上,这个来自广州的可怜商人感觉自己被一群蛇盯上了。
他打了个寒战,立刻飞快向着左宝贵道:“大人,那英夷说,刚刚这两个死囚趁着人多想摸他们的钱包,发现了还想摸小刀,这么着,他们就开了枪。”
左宝贵脸色阴沉,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手中确实也握有小刀,海州是一个新兴城市,外来人口几乎是原本人口的十五倍以上,而且随着海州经济的发展,这种势头越发猛烈。所以不论海州镇也好,警察部也好,内卫也好,暂时都没有办法全力肃清海州城内的这些人渣。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致死的理由,绝不是。
左宝贵是一个野战建功的淮军军官,在参加淮军之前,他是一个出生在山东成长在淮安的性格豪爽的普通平民,在加入淮军之后,凭着他的胆气与强悍的身体慢慢出类拔萃,直到担任一个内镇的总兵。
虽然张华轩有意锻炼他,虽然他也在讲武堂内学习了一段时间,不过他出身的经历和他的性格使得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场怎么样的事件,而他的决定,会带来如何严重的后果。
他只是怀着很朴素的情感愤怒了,然后迅速决断道:“通知他们,小偷罪不致死,而且他们不知会海州镇就擅自带枪进入海州,已经是无理在先,放下枪,我们会禀报大帅,知会他们的领事来处理这件事。”
对于左宝贵来说,这件事情如此处理已经算是仁义至尽,而对方如何不识好歹的话,他正好可以使用第二套方案。
那个通事有些吃惊的看着左宝贵,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敢再费话,而是直接把左宝贵的话翻译了过去。
自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全中国都见识到了这些洋人的厉害,船坚炮利,使得朝廷某位使用黑狗血和女人月经带一起来击退敌人大炮的壮举成为全天下的笑谈,而面对英国人的威胁,面对他们的帆船以及火炮,朝野上下都是忧心忡忡,这种情绪当然也影响到了民间,使得不少百姓提起洋人来已经很少有蛮夷来称呼,言谈之间,都是慎重中带着一点畏怯。二十年间,足够清廷忘记上次的耻辱,而在民间却是对敌人的畏惧与日俱增,百姓不比朝廷能够自欺欺人,这十几年来,广州与中国沿海的英国战船越来越多,敌国的士兵也越来越多,而且装备也越来越好,所以今天的这种场面,这个生长在广州的通事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通事传译之后,有一段短时间的沉寂,那个带队的英国少尉吃惊的瞪大双眼,无论如何,他也和通事一样吃惊,对面的中**队居然敢这么威胁大英帝国的军人,这在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201)开枪
愤怒的英军少尉立刻回决了左宝贵,那种激愤的态度立刻就让包围他们的海州镇官兵们明白了英军的答复。
左宝贵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他相信换了聂士成这样的二百五,刚刚早就直接下令开火歼灭这一小队英军了。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忍耐却被英军断然拒绝,于是在通事翻译过来的一瞬间,左宝贵立刻把对面的英军升了一级,转换成了敌军。
当那个慷慨激昂的英军少尉嘟囔完后,左宝贵很冷静的抬下手,然后猛然一挥,喝道:“开枪!”
早有准备的海州镇官兵们立刻开火,老式的前膛火枪发出砰砰的声响,一股强烈的硫磺味道弥漫开来,每个人的枪口都散发出一小缕细微的白烟。
为首的英军少尉被打成了血人一样,这么近的距离,早期老式的前膛枪不能穿透人体,发出来的子弹却如同一柄柄铁锤打在人体之上,眨眼间把人体内脏打的粉碎,特别是在这种近距离的射击之下,只要是要害部位中弹就几乎没救了。
将近二十人的英军被打翻了大半,其中多数不能活了,还有几个见机的快,迅速卧倒躲避,虽然还是被霰弹击中,不过并没有伤在要害,在看到自己所有的同袍都被打翻,有几个伤重的还不停的在口中涌出鲜血后,这些轻伤的英兵立刻举起自己的双手,把火枪扔到一边,然后抱住头,大声喊着投降。
几百人打二十人,这样的情形类似于排排站着的枪毙,左宝贵对眼前的结果并不满意,事实上,应该考虑到多种角度分批次开枪,而不是这样一窝蜂般的全部开火。
这样的表现,在淮军精锐第一镇面前是没有半点机会的。哪怕是一样的装备和相同的训练。战场经验还是相差地太远了。
他扭头看一下身后内卫们的面部表情,果然是值得研究,左宝贵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凶狠的操练手底下的这些混账么。
从两声枪响到这密集的排枪,护卫丁宝桢的军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得继续原地戒备,同时预备向城外撤退。直到左宝贵滑稽的扶着自己地军帽快跑过来,然后向着若无其事的丁宝桢打了一个敬礼,禀报道:“大人,适才有英夷闹事,末将下令开枪将,英夷一共一十九人,带队军官少尉,连同该官在内,被职部击毙十一人,击重伤五人。轻伤三人,现在悉数就擒,请大人示下。”
左宝贵说的轻描淡写,丁宝桢也是行若无事。随着淮军在战场上横扫千军,一统**之势早成,普天之下,再无人放在这些高层的眼中。而张华轩对英法两国在这一年态式与行动的担心只是放在自己心里,并没有宣诸于众。于是在左宝贵禀报之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十几名英夷虽然会引发外交争端,不过显然在场的人相信淮军有能力应付一切突发情况,不管对手是谁。
丁宝桢听完汇报后只是很不满的说道:“左冠廷你也太孟浪了。我人在此处,如此大事你居然不禀报一下就敢擅自主张。”
左宝贵叫起撞天屈道:“大人这从何说起,末将也是怕英夷再闹将起来,或是带到大人身边暴起伤人,万一惊动了大人,末将百死末赎,大帅是绝对饶不了末将的。”
说到这里,左宝贵又讪讪道:“海州这里一向平静,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队英夷士兵。末将失于察查,这是要向大帅请罪的。”
丁宝桢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地时候,该你承担的,冠廷你当然跑不了。你跟大帅久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
说罢,又向着身旁的周攀龙问道:“周大哥知道这些英夷打哪儿来么?”
周攀龙早就听得呆了,身为大清的师爷和地方官他当然知道英夷的厉害。事实上现下的清朝虽然说不上是畏敌如虎。还有不少洋人深入内地被打死,不过总的来说。朝廷暮气沉重,对这些厉害地外夷已经以抚为主,轻易不敢出手抓人捕人,更不要说一下子打死整队英军士兵了。
今年二月二十九日,法国神甫马赖进入广西西林传教,被知县张鸣凤处死,因此引起法国与中国的外交冲突,张鸣凤也因此被朝廷切责。
当然,举国上下除了张华轩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成为了法国向中国大举动员兵力的借口。
五月时,沙俄军队一千五百多人进入黑龙江,设立军屯,而黑龙江将军奕山只是说要阳抚阴防,相机驾驭。
这显然是沙俄在配合英法,预备在中国火中取栗。
同月,美国人克宁汉在福州被殴打至死,美国公使因此提出严重抗议,不过接着又要求与中国互相派驻使节,并向清廷递交国书。
清廷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下令将国书送还。当然,就算没有淮军,清廷也会把国书送还地。
总之进入一八五六年后,洋人深入内地渐渐增多,而且来华的军舰与军队也日渐增多,光是海州一地,就明显看出异常来。
周攀龙身为知州知道厉害,暗中不知道向张华轩禀报了多少次,而得到的指示当然都是与对方友好相处,不要生出事端来,今日骤然出事,而主事者不论是丁宝桢还是左宝贵,却都不是他能驾驭得了的。当下心中叹息,知道此事必定引发极大的争端,却只得向丁宝桢回道:“这是英夷自印度来的舰队,好象有一个司令官,军衔还不小,说是前来海州停泊,并要与海州和淮安的领事们会面,这些事对英夷来说也是常事,反正他们守法便是,所以和下官打过招呼后,就让他们在军港内停泊了。”
看到丁宝桢不置可否,周攀龙忧心忡忡的接着道:“英夷在军港里有三艘大船,每艘都有三千吨的吃水,而且是帆船和轮机动力,英夷海军训练有素,咱们地水师学堂开办才一年多点,学员们还跟着教官们厮混,到目前为止,出海不过几次,最大的行动是去封锁长江,而且没有象样的对手。还有,咱们的军舰是买自美利坚淘汰的军舰,已经老旧的很,而且我们的军舰火炮只有三十几门,而英夷地军舰每船配给膛线火炮多则九十余门,少则七十余门,一舰就当得咱们四舰地威力了。而且,英夷在广州和香港也有军舰,随时可以调至海州…”
说到这里,周攀龙几乎要绝望了,他再也顾不得上下级的礼仪,几乎是向丁宝桢吼道:“我们地军舰被那个英夷教官带出海了,是大帅吩咐,前去天津威胁满清海防,现在海州已经无可战之船,咱们只能被动挨打!”
他转头看向左宝贵,怒道:“左军门,这一次你闯的祸事大了!”
周攀龙说的这些,丁宝桢身为军令部长当然也是清楚,眼看着左宝贵被周攀龙说的目瞪口呆,他却是形若无事,看着激动万分的周攀龙,丁宝桢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先做出一副相臣模样来,然后向着周攀龙极为镇静的道:“英夷船太强也上不来岸,淮军又不比清兵那么没用,老哥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况且大帅知道这件事,也会说左冠廷做的对,并不会当真责怪的。”
看着仍然愁眉不展的周攀龙,丁宝桢微笑道:“周老哥想必是担心打起来会影响海州的贸易吧?这个仍然不妨,等打下北京,咱们的出海口就多了,地盘也大了,区区贸易之利,也并不太过放在眼里。”
身为一个进士翰林出身的淮军重臣,丁宝桢的思想其实仍然停留在小国寡民男耕女作的传统思维方式上,虽然他也知道世界大势再不可逆转,不过无论如何,他不会真正从心底里认同贸易利国的说法的。
如果能与英夷彻底交恶,然后打上几场恶仗——丁宝桢不认为淮军会输,身为军令部长,他对英国士兵的装备训练和士气都有所了解,他相信英军一个连队与淮军一个队之间对决的话,百分之百是淮军获胜,因为淮军的武器装备略胜一筹,而训练与士气,更是远在对手之上。如果是大军团会战,淮军的胜算仍然极大,因为淮军这些年来极重火炮的铸造,虽然在开始时是因为造炮比造枪更加方便快捷,而到了这个时候,放眼全球,能在火炮配给上与淮军相比的列强陆军寥寥无已,反正英军是不在其中的,而英军唯一的机会,当然就是军舰上的炮火支持。不过丁宝桢并不认为淮军会蠢到在海边敌舰射程内与英军交战。
他抚须微笑道:“海州有炮台之利,这两年来就没有停修过,敌舰想要如虎门那般逞威,在海州则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他们的陆军,嘿,绝不是我淮军的对手。”
(202)急报
周攀龙也知道丁宝桢的话多半是事实,只是身为海州的地方官,这些年来眼看海州由一个内地普通州府一跃而至今日繁华,若是一启战端,英国有海上霸主之利,陆地打不过,海上却是麻烦的很,若是长期争战,怕是贸易断绝,为祸甚大。
当下仍然向着丁宝桢紧持道:“虽然如此,不过战和大事当由大帅做主,下官认为,还是早些禀报大帅知道的好。”
丁宝桢有些不悦,觉得这知州太过迂腐,也太小瞧了自己。不过既然对方把张华轩这顶大帽子压了过来,他也只得勉强答道:“这也是正理,交给大帅料理吧。”
说罢,他看一眼四周寂寥的城市,没来由的也是一阵心乱,当下又摆手道:“城内出了这么大乱子,左冠廷你与警察部和内卫多行巡视弹劾,并派兵到水师学堂、海边岸炮炮台那里知会巡防,海州这里有不少炮台,岸炮大约有三百多门,大帅留下了一个炮兵团驻防,一时半会的就是打起来也不妨事,不过小心没过逾,万事小心的好。”
“是,请大人放心。”
左宝贵此时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不过身为海州镇总兵就算让他重新选择一回,怕也还是如同刚刚那般处理,所以倒也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