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一应后勤事物不需要出征的将军负责,也不必操心,将领专管打仗,旁的事一概不问。现在朝势日衰,朝廷已经无法遥制前方督抚与各级将领,而兵马粮饷,都由前方将领负责,所以凡是督抚将领,还需要长袖善舞方可。李鸿章不能与曾国藩相比,也不能与官文和怡良、何桂清等人相比,那督抚的重权还没有享受过,自己筹饷的苦楚却是受的委实不想再受。而淮军之中,还是与清朝以前的制度相当,将军不负责筹饷的事,只管打仗,地方的政务一概不能过问,不要说办粮台,就是安置官员,也是想也不想要的事情。
所以李鸿章在淮军中,也委实呆的腻了。如果不是怕张华轩和内卫的人怀疑他心存怨望,死活不肯为新朝出力而心系清朝的话,他早就请辞开缺,回家闲居,也比在淮军中吃这些辛苦的好。
他是翰苑世家,皖北虽然是有名的苦地方,不过再苦又岂能苦的过他?而他的袍兄李翰章早一年也投了淮军,现在在改组后的内阁学部任司长,有消息在年内可能转任副大臣,与自己相比,李翰章这个才具明显不足的兄长居然更加得意,这让李鸿章也分外不爽,辞去军职的念头,一天大过一天。
结果,就等来了这一封书信。一下子就成了内阁副大臣,管部大臣,这可比自己兄长强过百倍了。新朝确定,他能有这样的地位,将来还怕做不到更高?
于是张华轩吩咐他的事情,非得格外好好办好才是!不然,失了未来皇帝的倚重,就比什么都可怕了。
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懂,为什么大帅会格外倚重于他?
如果他知道张华轩是因为他后世有一个大汉奸专管议和与洋人沟通的名声而任用,倒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又有什么反应?这种趣事,是张华轩无聊时专干的无聊勾当,当然无可能让别人知道了。
(236)先打再拉
当下李鸿章把自己狂喜的心绪一收,又看着两个目瞪口呆的总镇说道:“这是大帅天恩,我自然要竭力报效的。不过,大帅第二层的意思,却与适才两位总镇猜测的一样,总而言之,大帅对我们皖系将领,确实有不满。”
这一番正颜厉色的做作,又把两个武夫吓的不轻。
吴长庆不解道:“如果大帅不满,怎么给了少荃这么大的职任?”
淮军上下,新名词新说法层出不穷,担任新职自然是高升,换了大清,李鸿章都可以换了公座,让眼前这些将领们一个个进来叩头贺喜了。
这一层此时自然不消说得,李鸿章用简直是藐视的眼神看一眼吴长庆,用着斩钉截铁的语气道:“这自然是大帅的高恩厚德!”
“这我却不明白了,要请少荃多开释。”
不仅吴长庆不明白,周盛波也并不明白。可怜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吴长庆的父亲勉强还做过教谕,而周家,却是彻底的贫门小户。这样的人家出身,再加上这些年向来是在军中效力,论起心眼,怎么能和李鸿章这样的出身与资历相比。
倒不是说他们愚蠢,如果说起军务做战的事来,十个李鸿章怕也不如眼前这两人,只是术业专精不同,白白被李鸿章哄了两个冤大头。
却听李鸿章又正色道:“两位想,我与大帅有什么关系干连?在舒城兵变之前,我连大帅的面也不曾见过。也不曾通过信,当时都是大清的臣子,我也只是仰慕罢了。舒城过后。也只是部属,更谈不上交情了。我一不是淮安山阳人,二不是张家族人故旧,今日一纸信来,就委了兄弟内阁副大臣,这是为什么?”
李鸿章简直是痛心疾首了:“这还是咱们太不成事,大帅恨之心切,却不能不格外保全地意思!你们想。如果是对我们严加斥责,差使自然还要去办,不过心情自然就大大不同?除了咱们几个之外。便是皖人同僚也是大大的没面子。两位想,咱们皖人不比淮安山阳,不过大帅也是信之不疑。河南的战事打地不顺,大帅先是撤了前任总镇。然后双加派一镇,总指望能把河南的事迅速做成定局,这样两镇之力从河南再向北向西,配合北伐的几个镇把整个北方囊括手中,这是一笔大买卖,做的也是军国民生的大主张,咱们几个只顾着皖人之中的一点乡党情谊,却不把在大帅的忧切心思放在眼里。这样做。委实是太过不该,太过不该啊!”
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的透彻之极。其实若是李鸿章早些如此来说,怕是吴长庆与周盛波早就想地明白了。旁人有的地位不足,有的不被信任,也非得李鸿章这样地身份地位来说这一番话,不但能使这两人明白,也绝不至于招致到反感。
他一说完,吴周两也是想的明白了。确实也如李鸿章所说,他一不是淮安故旧,二不是大帅的私交好友,现下一个大桃子就这样被他捡拾起来,也确实是张华轩刻意给皖系一个交待,如果再不争气,怕就只能等来严谴了。
两人这会子都有点痛悔神情,俱是摇头叹道:“大帅太过开恩厚爱,不肯严辞训斥,我等当真是愧疚。”
也确实是如此,这两个总镇不能痛下决心,总归也是指望张华轩来严词斥责一番,这样,就能把责任推到上边,对底下地人也好交待。结果今天张华轩这么一番举措,却是教皖人心服心折,只觉自己的心思实在是不大对头。
不过对李鸿章这般地幸运,却也有些嫉妒。现下不说别的,李鸿章的地位已经与丁宝桢这个大军头相同,算来算去,自己也矮了此人半头,不论如何,心里总归有点异样。
李鸿章是何等人,哪里看不出来眼前这两个人的心理变化?当下不需多想,便有下文。
果然又听李鸿章慷慨激昂道:“大帅给了咱们这个脸面,鸿章真是愧死了…这便要请回信请辞,请大帅收回成命。这新职鸿章是当不起的,只愿跟着两位总镇一起,敉平捻子,然后北上建功立业,再能打回淮南,一统两江,到时候就可以向大帅再次请辞,回乡赋闲,享新朝沐化恩德,如此终老一生,也是美事。”
吴长庆与周盛波对视一眼,他们对李鸿章也极是了解,对方是热衷功名的人物,哪里甘愿在家做个老百姓!不过这些也不消说得,两人今天对李鸿章这一番解释也算是承情,本来,公文上说的只是公文的意思,如果两人差使办地不好,那自然就公事公办,没有什么好说地。第六镇原本的总镇还是山阳县人,和张家也沾亲带故,一句话地事情就抹掉了,现在全镇上下谁还记得此人?怕是回到山阳之后,也是灰溜溜没脸见人。两人都是一时豪杰,哪愿落此下场!
于是一起拱手,齐道:“少荃这话不必再说,总之承情就是。至于下一步怎么打,还请少荃参谋一下。”
李鸿章知道这也是免不了是他的参谋,于是肃容想了一回,然后答道:“捻子说是近小二十万,其实能打的兵马不超过三万人,这一部大半是骑兵,是捻子在皖北的残余,还有在河南、山东两地打官兵捡的便宜,都是北马,还有少数洋枪,算是精锐。别的都是步卒,老弱都有,不成模样,用的不外乎是大刀长矛之类,有些勇悍之气,咱们皖北人嘛,性子蛮。”
这话说的吴长庆与周盛波都是哈哈大笑,李鸿章自己却是不笑,摆着手道:“不谈这些,我看,咱们照顾乡党情谊,而且捻子也确乎有点想降的打算。不过,总归要打一场来看,这样,捻子们服了,咱们对上头也好交待。两位想,一个月总得六七十万的费用,大帅切责,总兵勤部那边,也啧有烦言。淮军各部都是勤劳王事,咱们在这里尽管耽误,不要说大帅,就是淮军同仁,也瞧咱们皖人不起。”
这话也是说到了点子上。周盛波原本就是淮军老人,吴长庆身家性命也在淮军之中,如果不是两人麾下军官中众多皖人,怕是早就把捻子杀个血流成河了。
于是攘臂道:“自然要打,这一番却不必客气,这些捻子原就是乱民,咱们顾念乡党情谊,他们又有要降的迹象,这才隐忍,这一下,却是拖不得了。”
李鸿章现在已经有了点内阁副大臣的模样,听着这两个总镇嚷嚷,他却咪缝着眼,不焦不燥:“不然,咱们当然要打。不过也不必当真狠打。倒不是顾什么乡党情谊,委实是这一开打,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就能了局的。”
他低一下声,向着两个总镇道:“纯军事来说,两位自然清楚。捻子多马,而且惯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只要逮不到捻首,就算杀上十几万人,将来也是祸患麻烦。最为可忌的,就是现在皖北空虚。淮军调走不少,内镇新立,而且几乎没有骑兵。如果捻首把心一横,把皖北搅上一搅,未免坏事。”
这种顾忌当然是老成谋国之言,非常有理。
其实张华轩对皖系将领的顾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想到的捻子很难一下子剿清,他也不会容忍至今,早就下令痛剿,而前方将领,无论如何也不敢违抗他的军令。不然,不论是什么身份,军法部的人随时能把将领逮捕送回淮安军法处置。
他留下空间,也就是指望捻子的事能和平解决,现在既然不能和平解决,不过也并不希望大杀特杀,免得与捻子结下死仇,当初淮军在皖北剿捻子算是各为其主,而且当时杀伐不凶,所以虽然有仇,也并不深重。如果现在几万淮军大打出手,那死伤可就重了,而捻子首领一旦逃出去几个,这乐子也不谓不小。最少要多花费几年功夫,才能彻底平定。
这自然是新朝杀风景的事,下头的人自然也要领悟到这一点,把这个差使办的漂亮稳妥才是。
李鸿章既然明白这个计较,自然也就非得好好筹划一番不可。于是低头思索,半响过后,又道:“依我看,先狠打一下。不过主力不要用咱们两镇的人,避免火候不足,又或太过之患。”
吴长庆自然明白,点头道:“不错。全部压上,如果不狠打,捻子那边自然不怕。如果狠打,打的太重,捻子又与咱们结下深仇,不肯降了。”
周盛波一阵光火,扯开自己领口的军风纪,怒道:“那怎么处?当真是急燥死人,打些许捻子,比打清兵夺江山还费事!”
他一介武夫当然不懂,捻子的事其实当真麻烦。清廷剿灭太平军后,东南平定,而捻子又闹腾了十年,连曾国藩也在这件事上折了面子,僧王更死在捻子手里,这般大事,岂能不慎。
(237)交待
于是李鸿章止住周盛波的牢骚,笑道:“也不必着急,现有现成的人马,打起来又令得捻子畏惧,且又不需动员全部实力,而且,不用我们自己出手,打疼了之后,容易教捻子投降。”
周盛波与吴长庆只是不长于政治,然而真正论起心机智谋来,却也丝毫不差。李鸿章话一出口,两人已经明白过来了。
于是吴长庆问道:“是叫郑安远和张之洞这两人去?”
李鸿章含笑道:“正是。他们虽然下手狠辣,在河南很杀了不少人。不过依我看,到底人数少,用他们出手,好比砍人不在要害,却能教人颇有疼痛,现在的情形,用他们先出手,再合适不过。而且,他们队里没有皖系的军官,除了张孝达外,全部是淮安山阳人,其中还有大帅不少的宗族子弟,最为忠心不过。原本,他们是要调往口外驻防的,现下大帅把他们留下助我们一臂之力,原本就是大帅特意教我们用的一把好刀!”
说到这里,李鸿章不免得当真对张华轩敬服异常,算起来,张华轩比他还小不少,哪晓得为人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难得的是军务上的布置样样是先手,不论是哪一条哪一款,都是算无遗策。
这样想起来,调自己做内阁副大臣兼管外务衙门大臣,等于是大清的内中堂兼管部务,这样地重任自己原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再想想大帅向来用人做事都有洞烛之明,此番任用自己,难道果真是我李某人适合与洋人交通?
这倒当真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自然也不必再想,当下只用着恳切之极的眼神,向看吴长庆与周盛波两人,等着这两个军头答话。
周盛波倒是还好,吴长庆却有些不情不愿。^^君。子。堂。首。发^^此番河南战事,两镇的步兵打地只是一般,而中军镇的骑兵委实是出了大风头,后来河南战事打完。不少人暗地里议论,道是河南战事全是倚仗的中军镇的出手,而今打捻子再是如此,则第六与第九两镇的脸面却又摆在哪里?
对他这样的心思,李鸿章自然是洞若观火,于是出声安慰道:“不论中军镇打的如何,河南战事总归是两镇出尽全力方才如此,若是没有两个镇的兵力摆在这里,中军镇能教捻子投降吗?这不必提,还有河南胜保、袁甲三等人岂是易与之辈。彼数万大军也不是不堪一战之军,若非大军在此,凭中军镇地那三千人抵得何用,说什么中军镇一军之力,这是妄人的胡话,不必放在心上。”
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吴长应更复何言?况且让他对同是皖北人的捻子痛下杀手,也不是那么愉快,于是也痛快答道:“少荃此议甚是公道,就这么办理好了。”
于是三人商议定。明天淮军的两镇仍然是急行军前行,而中军镇则不必再做侦察哨探的无聊举措,直接可以授命给张之洞与郑安远两人,对着捻子痛打一阵。而淮军的密使也同时出发,与捻子首领接头,这样,双管其下,争取几天之内,就把河南的战事彻底解决。而在湖北与河南边境地带,总归留一营的兵马镇守关隘就是。想来湖北的清军或太平军,都没有兴趣到河南与淮军为难。而就算有大军前来。几万人在三河尖这样的水网纵横之地也是铺排不开。只要有几百人以火炮和洋枪驻守,来几万人也不足惧。
商议完结。早就是天黑夜深,李鸿章自然有亲兵上前,打着灯笼来迎接他回营,而周盛波地营地还在几里之外,于是三人就此分手。
临行之际,李鸿章不忘自己的使命,还是殷切向着两位总镇道:“两位将军,不可把希望全放在中军镇此举上,仍要着手预备当真大打出手才是。x君x子x堂x首x发x好在三河尖一带水网纵横,这样捻子易于防守的同时,也不易逃走,此是大好良机,不可不慎。”
“少荃请放心就是。”周盛波正经的老淮军出身,对公事向来是没有二话,于是郑重允诺道:“第九镇无论如何,都会厉兵秣马,决不再教大帅不放
“有这话便成了,我想,张孝达与郑某人那里,还是我亲自去一下吧。”
李鸿章深知张之洞的秉性,虽然在大帅简放到军前之后,与世务了然许多,不再是尽数空谈,不过无论如何,总归是书生意气一时难消,这一次对捻子的事,非得中军镇通力合作而不能成功,所以不论如何,也要自己亲自去一下才能安心。
至于郑安远这样的内卫将军,李鸿章这样出身的人对其极尽藐视,虽然文臣在奏折上有尽犬马之劳的话,不过大臣总归是不能把自己当成狗的,而郑安远在李鸿章等人看来,也就是一条龇牙咧嘴地恶狗罢了。
他这样勤劳王事,旁人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于是一时默然,三人拱手而别。
第二天天色微明,李鸿章已经起身装束完毕。在军中当然要行军中的规矩,穿的是军服皮靴,一身利落。就是军风纪一扣之后,全身被约束的极为难受。
李鸿章初入军中时,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