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血花,然后颓然倒地。
他死之后,剩下的几十满蒙骑兵仍然顽抗,围困的淮军们不耐烦,有人重新上好弹葯,一阵砰砰之后,全部击毙,众人面露惋惜之色:“可惜了一起被打死的马儿。”
这一仗,淮军算是见识了最凶猛的八旗骑兵,不过在淮军老兵面前,不过尔尔。这种乐观的情绪和对骑兵做战的经验也传授给了淮军新兵,使他们面对更多的八旗骑兵时也并不露怯。
这一天后,王云峰派人飞马报捷,从安北开始交战,十七日到二十三日,几天时间淮军第一镇横扫了绵延二百多里的江北大营,还顺带击毙了江南大营来援助的副都统富明阿和其所部精锐骑兵,俘虏了总兵冯子材,江北大营的上下将佐无一漏往,从扬州到浦品一线,全被淮军攻占,打死五千多,俘虏一万七千多人,占领了浦口、扬州、**大片地盘,在扬州的两淮盐运道,知府等官员也全被俘虏,一个肯为大清死节的也是没有。
这一战报先是传到淮安,然后是北方的河南与山东诸省,胜保等人原本还打着南下助战的主意,几天之内江北大营全灭的消息一传到,立刻撤回河南,只是借口捻军未灭,不能擅离。而僧格林沁更加不敢擅动,兵锋刚到山东,就缩住了手脚,等着北京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淮安一片欢腾,北京则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朝廷上下痛骂张华轩叛逆的同时,上下心里也是明白,一个比太平军更可怕的对手已经出现了。
(121)押送
天色阴郁,半空中积累的黑色云层随时都会转化成一场暴风雪,大道上却有上万人逶迤而行,江北大营的败兵俘虏长长的队伍拖了十几里远,很多人衣裳单薄,被寒风吹的满脸乌青,哆嗦着身体踏步而行,借着运动取暖,更多人的却是满脸的麻木和无所谓的表情,从**走到淮安四百多里路,这些败兵被迫以每天四十里的速度前进,体力耗光,原本对未知命运的害怕和惶恐早就随着体力一起消失了,很多人现在宁愿被拖到路边枪毙掉,也比这样在寒风刺骨的天气里赶路要舒服一些。
清军行军速度一般是每天十里,现在不得不付出几倍的体力用来行军,就算是沿途有淮军的工兵营和当地官府安排食宿,不过对这些身体孱弱,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的丘八来说,这样的行程确实是太痛苦了一些。
在这个时代,普通的老百姓寿命很短,就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平时吃饱都难,粗粮为主精粮为辅,更不要提吃鱼吃肉,体能不足营养不良,当兵的再讲军纪和训练,也是白搭。
相比之下,负责押送的淮军就显的轻松许多了,淮军从一入营那天就开始残酷的体能训练,可以说,在淮军的军官里,各级军官在始组张华轩的带动下对体能训练的执着比任何训练都看的更重。用王云峰的话来说,士兵地枪法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阵法阵形也是在战场上练出来,只要把体能练好了就有一个良好地基础。然后才能言其它。
所以淮军在入营之后,几乎是顿顿有肉,淮军再省银子,从来也没有在士兵的吃食上省钱,每天一到开饭的时候,大桶的红烧肉和白面馒头堆的小山也似,很多出身贫苦的淮军士兵在刚入营的时候都吃坏了身体,天长日久之后,原本那些身形枯瘦,力气都是打熬出来的苦汉子们的身形渐渐魁梧起来。一个个膀大腰圆,面色黑红,他们力气未必变的更大,耐久力却是比当时普通地国人强上几倍,象这样押着俘虏一天行军几十里的事对淮军来说再轻松不过,没有做战任务,也不是负重越野,就是扛一把枪押着这些獐头鼠目的清军行进,心里不免厌烦。
“团长,距离淮军还有二十里地。现下是下午三点,如果再加快一点速度的话,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府城附近。”
说话的是第一团的参谋吴穆,他在这一次淮军的战事中表现优异,已经被王云峰下令在全镇嘉奖,并上报给淮军营务处记档,对这样一个年轻又出身讲武堂的军官来说,算是前途一片光明。此时的他却没有什么春风得意的表情,骑在马上一边歪着脑袋看着怀表,一边哈着白气说话,这副样子可与英武沾不上边——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原本赵雷地第一团奉命驻防在扬州和瓜州、安北一线,用来警戒对岸的太平军和清军,不过现在已经是年末,正值严冬,以封建社会冷兵器军队的体力和战斗意志。在这种天气和时间打大仗的可能是完全是零,没有任何一个冷兵器时期的将领能做到在这种时间和天气的局限下调兵打大仗,而过万俘虏留在前线显然也是个大麻烦,这样第一团留下两个营防守扬州和瓜洲,调动了一个营和团直属队的兵力来押送这些俘虏。从十一月底筹备出发。路上走了十来天功夫,赶到淮安时。距离年关已经已经不到十天了。
淮安地处南北分界,天气极为湿冷,众人骑在马上,但觉浑身上下都被冷风吹的冰冷,赵雷扬着马鞭,听得吴穆地话后自己也拿起怀表来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淮军中的高级军官已经全部下发了这种西洋传来的玩意儿,战场上用来精确计时非常重要。他看了一眼,指挥确实正是在下午三点正左右,冬天天黑的早,三点钟的钟点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等到五点之前天色肯定要前黑了,要想今晚赶到淮安府的兵营里安顿下来好生过一夜,就非得再赶一把路不可了。
当下点一点头,冷脸道:“用军棍打,用皮鞭抽,让这些畜生走快一点。”
没有人对这些被俘的绿营兵有好感,这年头好男不当兵的说法盛行,除了湘军和淮军这样地团练之外,所谓的国家经制兵中的绿营兵多半是无赖混混二流子,实在没有饭吃才会到大营里吃兵粮,这些兵打仗不行,祸害百姓几乎个个是好手,江北大营驻扎在浦品到安北这一段的百姓这些年来被这些绿营兵祸害的不清,淮军打胜之后驻扎当地,寻访之下枪毙了几百个作恶多端地兵痞,剩下这些虽然杀不足杀,却也不足同情。
赵雷一声令下,吴穆便带着一队直属队地士兵骑马传令,随着传令兵的到达,押送地淮军士兵中的内卫们便开始用手中的军棍和皮鞭殴打这些蹒跚行进的清军俘虏,淮军训练时极其残酷艰苦,每次体能训练的时候全是靠内卫们玩命殴打来潜发淮军将士的潜能,这时候用军棍和皮鞭打起这些人神共愤的绿营兵来更是毫不留情,军棍打的那些绿营兵们几欲吐血,皮鞭常常在空中绕起几个鞭花,然后狠狠抽在一群俘虏的脸上,这样棍棒和皮鞭齐下,原本走的半死不活的俘虏们立刻变的生龙活虎起来,人人争先,唯恐落后半步,因为落后的代价,便是被皮鞭在后背上打出一条条的血花。
整个长龙般的队伍被盘活了,行走之间,只能听到人脚步发出来的沙沙声响,还有淮军将士偶尔轻声的交谈,已经回到老家,所有人的心情都很轻松,特别是这次押送任务完满结束后,就可以得到一个短暂的休息,可以回家探视亲人,这令得所有被挑中的淮军将士心里非常兴奋,做起差事来也便格位卖力,就是内卫们打人的时候,也是满脸春风。
这样赶路下来,果然也不出吴穆所言,不到五点天色渐渐带着暮色的时候,大队俘虏赶到了早就搭建好的临时营地,由当地的内卫部门接收看管,而第一团的淮军将士就可以回到兵营中休息。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无论如何,徒步长途走这么远都很疲惫,况且还押送了超过一万人的俘虏,这样还有精神上的紧张,现在交卸之后,总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赵雷借着微弱的亮光核对了人数,与前来交接的内卫部队的营官办完了手续,心情也是一松,他看了一下天色,算计着赶到淮安拜见大帅,还是回军营里休息,明天再说。
正犹豫间,却见苗以德在一队护兵的簇拥下赶将过来,他眼力极好,远远就看的清楚,簇拥在苗以德身边的正是中军军的护兵,这些中军营的护军与普通淮军不同,红色军服,黑色檐帽再加上长筒马靴,还有挂在肩头的后膛枪,无论哪一点都让人知道,这是淮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
“苗将军,你真是好威风,居然敢用大帅的中军护兵来做护卫。”
苗以德现在是内卫总兵,而随着内卫职能与人数的迅速庞大,也使得苗以德成为淮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赵雷与他早就相识,说起话来也没有普通淮军将领对这个内卫大当家的那种忌惮,一见面之下,便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苗以德却显然没有欣赏他幽默感的打算,当下只是默然点头,算是与赵雷打过招呼,然后便正色道:“大帅来了,就在那边观看俘虏进营,快随我去见他。”
“啊?”赵雷吃了一惊,淮安现在的情形他也略微知道一些,年关将近,工厂与商号的事情就已经极多,虽然有胡雪岩等人顶着,不过张华轩要亲力亲为的事情也并不少,而之前的新兵训练到现在才算有了初步的成效,张华轩还没有从兵营里搬出来,所以还没有正式结束,而新兵训练一结束,就会重新编镇,到时候各种手续和思量又是极耗精力的事。
这些还算平常,打下江北大营后,要关注清军和太平军两边的应对,清廷与淮军显然是生死大敌,要提防胜保和僧格林沁,同时却也还要关注太平军的动向,到底太平军在淮军公然打出旗号反清后是什么样的反应,然后淮军再根据太平军的反应来调整应对,这些就算是战略层面上的考虑了。
短短十几天,淮军第一镇就占领了极大的一块地盘,要派官员去接收,要建立新的内卫队和城市管理,然后就又是一系列的改革,要从治安和情报再加上政治与经济上完全接收消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已经足够张华轩焦头烂额了。
身为一个被张华轩从小兵提到领兵大将的亲信,赵雷深知张华轩不是那种无聊到来看俘虏入营的人,此来想必也有公务在身,现在淮军营头和将领众多,见一次张华轩极为不易,他当下立刻点头笑道:“好,这自然是难得,快些去见大帅便是。”
(122)向南,向北?
张华轩的随从也并不多,新任的中军营管带杨英明带着一队穿着红色军服的大帅中军营的官兵把他围在正中,然后便只有薛福成和丁宝桢几个幕僚在与张华轩轻声交谈着什么。
赵雷却是不敢怠慢,除了几个统兵大将之外算是心腹之外,张华轩现在身边最受信重的便是这几人,一切淮军大事都与营务处商讨决定后才施行,然后一般的军令都以营务处的名议向下传达,而张华轩只在重要军令上直接用自己的名义下令,余者不问,所以在前方的这些军头们,反而是对丁宝桢领衔的营务处更加忌惮一些!
钱,粮,军令任务,记功档案,都在营务处的丁宝桢一伙文人手里撰着哪,这伙丘八爷当然不懂,张大帅为什么不把淮军的事全交给任得过的淮军将领,反而交给这几个外来的心志不坚的书生,他们对文武分制,以文统军的这些道道并不明白,只是看到丁宝桢这个营务处大当家都有几分额外的尊敬就是了。
很多将士私下里议论,怕是正经开国之后,丁宝桢就是第一任的兵部尚书了,而成天缩在淮安城里,管土改,管政令,管农田水利财政大事的阎王阎敬铭,怕就是中堂兼户部尚书,军头们虽然只管打仗,淮安上层的这些权力分配和几个心腹大幕僚的权力手腕都清楚的很,各人心里都有一笔账,怠慢不得!倒是负责文案工作的薛家兄弟和负责教育工作的沈葆桢,在这些军头们的眼里就少了那么几分重要和敬畏,逢年过节上府上打个花狐哨就算完,平时见了也敢嘻嘻哈哈,不象见了丁宝桢那么小心谨慎。
这会子苗以德引路,赵雷与吴穆等人紧跟在后,到了张华轩等人面前。赵雷等人远远便跳下马来,隔的老远便横胸敬礼,一个个腰板挺的笔直,向着张华轩大声道:“见过大帅!”
张华轩微微一笑。对赵雷等人的姿态心里也极为满意,这是他带出来的兵马一手调教出来地将军,在他面前,就得是这么恭谨,恭谨之中,就得有这么一股子敬爱中带着亲切的味道。
他在马上也是举臂横胸。算是还了一礼,然后向着赵雷笑道:“赵将军你这一次打的不错,王总镇让你回来也是让你风光一把的意思,明儿把你地部下都好好拾缀一下,打起精神来,到城中的总理府前献俘。”
赵雷先是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斜看一眼苗以德,苗以德知道他的用意,便小声向他道:“这是营务处和大帅商议出来的新法子。以后有战功的将士除了能得郧章外,还有要到大帅的府前搞献俘仪式。”
说到这里苗以德也是偷笑:“算你小子博了个大彩头,明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跑到街面上看热闹,看咱们第一镇地精锐在赵大将军的率领下,入城献俘。”
赵雷也被他说的一笑,连忙又向张华轩连声逊谢,表示不敢如此贪天之功,接受百姓欢呼,见他如此,张华轩摆手笑道:“都说好男不当兵啊。现在这会看看这些绿营兵的德性,也怪不得百姓不待见。咱们淮军不同,都是堂堂的好男儿,当年我招你们,就是为了赶走鞑子,所以选取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军功要有郧章,伤患残疾官府养一辈子,逢年过节。烈属家里一定要有官员探视,军服,待遇,都是一等一。就这样还是不足,明天淮军搞入城仪式。新任淮安知府以下所有文官。求是大学堂里的士子,临街商号铺子。都得上香奉茶,都得上街亲迎,淮军受伤将士走在队列之前,让这些官儿和人、生意人都瞧瞧,将士百战辛苦方能胜利的艰难苦楚,就让咱们这些大头兵丘八爷去震震他们,嘴上说道谁不会,枪林弹雨里见过真章地,才算得英雄!”
张华轩的这一番论调最近显然说的极多,语中涉及的生意人还罢了,反正中国历史不重商人,商人自古就无地位,不过关于官员和人的话,却是说的极重,儒教在清朝已经极盛,康熙再牛,也在孔子面前跪拜,其余诸多满酋亦是如此,张华轩现在盘踞一隅之地,兵锋虽盛,却对人也就是儒学如此不敬,在他身边的薛福成等人面无表情,丁宝桢也只是摇头苦笑罢了。
其实这倒是张华轩有意为之,儒学之僵化堕落在清季已经定型,明朝时还有顾炎武等人,清朝就只剩下一帮子烟鬼,真有才学而又有操守的凤毛麟角,张华轩倒是没有觉得要为这个腐朽的阶层而特意去惺惺作态,去拉拢他们。
从土改到肃反,张华轩实际上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一条充满暴力与血腥地道路,其实以淮安的做法,传统的士绅与人阶层已经被得罪了,而淮安现在依靠的却是淮军这样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强军,还有工商与农民阶层,对士绅阶层,只是有限的分化利用罢了。
如果没有淮军这样的怪物式的集团存在,张华轩是不敢也不可能选择这条道路,如果他摆出一副礼贤下士地模样,在现在这个阶段不触动地主官绅阶层的利益,不去得罪儒教,他的天下之路就要顺遂许多,士绅阶层虽然没有对满清绝望,还算是清朝的支持者与依靠的力量,不过如果下狠心去拉拢,得天下地过程当然要轻松许多。
不过张华轩不打算这么办,这个时期地中国已经病入膏肓,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