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飞燕到底怎么会弃叶重羽而选她那个油腻得不行的师兄的。
正胡思乱想着的容姒根本就没注意到谢郢的眼神一下变得愈发危险、可怕起来,甚至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叶重羽都下意识地觉得这夜间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随即,谢郢看着还在兀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完全没有一点害怕心虚的容姒,忽然就在众人的注目下; 无奈地轻叹了声; 便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容姒就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嘴角,“过来。”
一听到谢郢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话; 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猛地震了下。
柳君绰在谢郢威胁的眼神之中,成功地松开了对容姒的钳制。还站在草丛里的徐衍之则直接就抬起了头,随后又捏着拳头将头垂了下去,齐子誉你说得对,对手可是谢郢啊!
而叶重羽则惊愕地转头看向自家师兄微微翘起的嘴角,早在他之前开口说什么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让他看这个,叶重羽的心里就已经觉得很不对劲了,那种就像是在捉奸的口气,让他真的十分别扭,毕竟他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兄也和容姒那个女人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明明……明明这个后来的容姒根本就没有和师兄进行过任何的接触,除了……除了那次护国寺的落崖……
想到那次落崖,叶重羽表情蓦地一愣,那个时候的容姒可是明知救师兄比救当时还是小豆丁的他要吃力、辛苦太多,可她却还是选择了救师兄,那……那……
越想,叶重羽眼中的不可置信就越发严重。
卫离则在看了看身旁的谢郢,又看了看对面的容姒,心里头的恐慌已经快要将他整个人全都淹没了,之前他跟叶重羽千辛万苦地赶回京城,却不想在他俩一踏进城中,便立刻派人将他们两人捉了过来,什么询问都没有,只提了个要他俩一起陪他带兵去大泽谷,他想也不想就想拒绝,谁知下一秒谢郢便看着他淡淡地开了口。
“去了回来就让你卫家一家团圆。”
只一句话便让卫离瞬间就心动了,就跟着他来到了这大泽谷里,一连等了多日,却不想竟然等来了容姒,等来了这个他心心念念多日的女人,可现在……
容姒抬头看着谢郢嘴角那抹她那再熟悉不过的宠溺笑容,一个忍不住,也跟着笑出声来了,随即咬了咬唇,便认真地看向了对面的谢郢,比出两根食指,“若说我跟你之间的距离有一千步,那么我从千里之外的齐都赶到这大泽谷,就已经走了九百九十了……”
说着,容姒两只食指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一大截,只剩下最后极短的一段距离。
“还剩十步。”
她的笑容格外灿烂。
总不能一直都让我吃亏对不对,从我将齐都逼回来,再将我从你的营帐里逼出来,我可以通通都不计较,只因为我知晓你对我身份的憎恶,知道你也想跨过你心里的那道坎,知道你也一直都在挣扎犹豫,知道你也想从我这里获得勇气,因为知道,所以我才愿意、不介意。而这最后的十步,便是我给你的选择的余地,和给予我自己最后的骄矜。
看着容姒这样与谢郢讨价还价,在场的其他四个男人忽然就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根本进不去面前这两人的世界的无力感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谢郢与容姒发生过什么事情,可他们两人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纽带紧紧地系在了一起似的,他们任何人都没有本事也没有能力去斩断。
谢郢看着这样笑着的容姒,双眼下意识地眯了下。
林间的风还在不住地吹着,吹起了谢郢的衣袖,也吹乱了容姒的发。
明明这林间空地上站了不下三十人,可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专注地看着站在最中央的容姒与谢郢两人的动作,除了风还在动,几乎整个场景都像是成了一幅安静的画。
许久,谢郢终于轻笑了声,这一声笑就像是一个莫名的开关,就像是对方已然做出了他的选择,更像是给周遭已经僵得快要成雕像的众人发出了一个可以动了的命令,原本静止的画作突然活了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焦点谢郢。
男人笑出声之后,就像是放下了一个背负了已久的包袱似的,整个人都有些轻松了起来,甚至连眼中的阴沉都渐渐淡了下去。
然后在大家的注目下,谢郢动了。
一步一步,走到了容姒的身旁,伸出双臂,喟叹一声便将她整个人都纳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是他们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拥抱,之前的那些都带着隐瞒、欺骗、算计与犹疑。
感受到男人怀中的温暖,容姒也微微抬起了自己的手,缓缓抱住了男人的腰身,嘴角心满意足地勾了起来。
“真是一点也不能吃亏……”
谢郢抚摸了下她的头发。
“彼此彼此。”
容姒收紧了怀抱。
叶重羽、卫离、柳君绰、徐衍之看着拥抱到了一起的两人,俱都低下了头,看不清楚表情,他们在想些什么,容姒不知道,第二日就看到了站到了她面前的叶重羽,男人是来跟她告别的,同时也是为了感谢她当初不顾性命为他抢了那块兰香玉髓。
“你准备去哪儿?”
“去哪儿?哈哈,趁着年轻就先在外头浪一段日子,等想安定下来了就像我师父那样收两个徒弟,回山里好好教导,等他们到了年纪再放他们出来搅风搅雨,哈哈哈……”
“那样也挺好。”容姒点了点头。
叶重羽却在看着容姒点头的瞬间,转头看了过来,忽然就是一声长叹,“啊,好不甘心啊,自小就比不过师兄,什么心思都被他猜的透透的,现在好不容易爱上了个女人,又成了师兄的人,真的好不甘心啊……谢郢,我恨你……”
一听他这么说完,容姒转头看他,却不想下一秒叶重羽揽过她的后脑勺便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随即快速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去,身后背着一把剑,鲜红的剑穗迎风飞舞,男人一直没有回头,冲着容姒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朝着她挥了挥手背,“走了,有缘再见!”
叶重羽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耀眼的阳光,眼眶渐渐就红了。
啊,阳光好刺眼啊,刺激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真的好刺眼啊!
师父,我想我能弄懂你跟我说的情之一字是什么意思了,天机神功,入情再忘情的诀窍他也好像摸到了,可是真的好难过,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以前被石飞燕欺骗他也只是气愤,现在真的好难过……师父……
目送着叶重羽离开的容姒默了下,转头便看到一旁的柳君绰,等了许久,容姒发现对方都始终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没办法容姒只好先开口,“柳君绰,你有什么事情吗?”
一听到容姒的声音,柳君绰整个人都震了下,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也没有走过来,就冲着容姒说道,“月夷……月夷并没有叛乱……都是谢郢……都是他……”
“我知道。”柳君绰的话还没说完,容姒便点了点头,又重复了遍,“我知道。都是谢郢为了逼我回来所散播的消息,所以才会主动提出带兵过来驻扎,却始终都没有进攻你们月夷,我看到便了解了。”
听容姒这么说,柳君绰懵了下,随即复杂地看了容姒一眼,“你们……”真般配。
“谢谢。”
容姒笑着说道。
而听到容姒那声谢,柳君绰又懵了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情更复杂了,随即小声嘀咕道,“我都没说出口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谢什么谢!最讨厌谢这个字了……”
容姒的耳朵太尖,听到柳君绰的腹诽差点没笑出声来,可以说几人当中最没心计的便是这柳君绰了,几乎不管想了什么,脸上都会表现出来。
可就在这时,柳君绰却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叶重羽走了,我也要走了……”
“不回月夷了?”
“回去找死吗?”柳君绰翻了个白眼,“我要自己去,闯荡江湖。”
“一切小心。”
“我会的,被未婚妻和自家哥哥联手算计了一把,我以后怎么都会小心了!不过……”
“不过?”
“不过你帮我给谢郢传句话……”
“有什么话可以当面对我说。”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容姒的身后响起,随即容姒便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只手臂揽住。
看见谢郢当着他们的面,毫无顾忌地跟容姒亲密起来,柳君绰瞬间就觉得自己有些牙疼,这人……特地将容姒引到这月夷族的附近,还带来了卫离和叶重羽,就是为了在他们这些容姒后宫里曾经的公子们面前宣誓主权吧。
很好,他想不仅仅是他,其他几个人都成功地被气到了,甚至叶重羽都被气走了。
这男人,永远这么阴险!
他再长十个脑袋都可能都比不上他,好气啊!
柳君绰的牙疼得更厉害了,随即破罐破摔道,“行,跟你说就跟你说,当我怕你啊!谢郢,我,柳君绰喜欢容姒,是,我承认了,我喜欢她,在离开皇宫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是那种想要娶她做娘子,让她给我生小娃娃的喜欢。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不管你怎么想,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把她从你身边抢走的,你要是不好好宝贝着,我就一定一定会把她抢走的,以后我会更好,更强大,更厉害,厉害到抢走了容姒你都不一定能找回来……”
后面的几句话柳君绰几乎是吼出声的,男人捏紧了拳头,一脸的不服气,眼睛快速地红了下,紧接着便立刻恢复成原样了,“所以,你一定要对她好,特别特别好,好到我连抢的借口都没有才好!”
说完了这句话,柳君绰选择了一条完全与叶重羽相反的方向,转头的刹那,一件白色的物什成抛物线的形式落入了容姒的手中。
“如果可以,请你将这指环转交给我哥哥,跟他说,我不怪他,我,走了……”
这段话说完了,柳君绰的背影便渐渐消失在了容姒与谢郢的视线之中。
见容姒一直看着柳君绰的背影,谢郢的手臂一紧,“舍不得?”
闻言,容姒抬起头来拿小眼神飞他,“你够了啊,真舍不得我会让他走?”
“我觉得这柳君绰挺好的,赤子之心,敢做敢认,真舍不得我可以派人将他叫回来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之前千方百计算计来算计去的不是你啊,现在又来充大方?”
闻言,谢郢笑了笑,态度却好像还是无所谓一样,见状容姒心头一狠,踮脚便呱唧一口咬在了他的唇瓣上,却在下一秒看见男人眼神一深,伸手便将容姒整个地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算计是源自于他的本心,而大方则是因为他的爱。
谢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掌,淡笑了下。
还留在军营当中的徐衍之与卫离注意到了两人的拥抱,同时苦笑了声。
他们两个一个还需要回京中救自己的父母,另一个则心系自己的未婚妻,否则他们真的也想像柳君绰与叶重羽一样一走了之,只因为这样真的很痛苦。
谢郢已经重新出现和他不伤一兵一卒收服了叛乱的月夷族的消息几乎是瞬间就传到了早已登基为帝的齐子誉的耳中,男人苦笑了声便没有再理会这个消息,转头便看起了自己的臣下要求他充实后宫,尽早立后的奏折来。
齐子誉还能云淡风轻,可远在楚国的另一任皇帝容厉却根本就有些坐不稳自己的龙椅了。
只因为他趁着谢郢消失的这段时间,几乎是将原本谢郢阵营的人抓的抓,通缉的通缉,如今谢郢就要回来了,他怎么还能坐得住?
可能怎么办?他是皇帝,是这大楚的王,他忍辱负重,故作纨绔这么多年,叫他像他那个蠢货妹妹一样做个傀儡皇帝,没门!
他要做皇帝就要做没有任何钳制与限制的皇帝,一个皇帝连奏折的边都摸不到,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连决定的权力都没有,他这个皇帝跟之前的厉王有什么区别!
所以,谢郢必须死!
于是,回京路上,容姒与谢郢的队伍就没安定过,几乎是每隔一日便会迎来一次刺杀。
可偏偏谢郢一点也没有选择容姒那迂回的方式,从始至终都没有改过自己的行进路线,也没隐藏过自己的路线图,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京城赶去。
刺杀的人一波一波的来,一波一波的死,容姒看着谢郢手底下那群兵将们就像是全都变成了杀戮机器似的,无情而血腥,不管来多少人,永远不会绕过一个活口,让他们有来无还,有死无生。
到后来,容姒从谢郢那儿看到,因为谢郢队伍的凶残,容厉那头就是再高价都在京中找不到人过来刺杀,毕竟一来一个死,谁也不想赚了钱没命去花。
所以到了后来,容厉派来的人几乎全部都是从江湖上找来的亡命之徒,可最后连亡命之徒们也不愿意过来了。
后半程的路上风平浪静。
到达京城的城门口的时候,容姒与谢郢隔了老远便看到了笔直地跪在那儿的容厉。
等他们走得近了,看到容姒走在谢郢身旁的容厉眼中快速闪过了什么,随即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对着谢郢便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
“王叔,厉儿知错了,厉儿死而无怨,只求……只求皇叔饶了厉儿尚在腹中的孩子……”
说完便又冲着谢郢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阮玉姝怀孕了,这是他三个月之前知道的消息,所以才想着疯狂地搏一把,他不想连自己的孩子以后头顶上都要压着一个谢郢,也是因为那个孩子,在绝望之后,放弃自己所有的尊严与人格,求谢郢绕他一条性命,他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都瞒不过谢郢去了,所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来这孩子的生,只可惜连他都没那个把握。
容厉的头重重地嗑到了地上,额头都磕破了他也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在这时,容姒看见容厉身后不远处小跑过来了一个清丽的白衣女子,跑得不快,甚至双手还下意识地扶住自己的肚子。
几乎在看见那个女人的一瞬间,容姒便确认了她便是那传说中徐衍之的未婚妻阮玉姝。
女人确实漂亮,比起女帝容姒也不遑多让,两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若说容姒是那国色无双的牡丹,她便是那清丽绝伦的芙蓉。
女人几乎一口气跑到了容厉的身旁,一看见那跪在地上的容厉,眼中便快速地闪过了似是怨恨似是快意又似是悲哀的光芒。
“容厉,够了……”
容厉没有理会她,继续磕头。
“我说够了你没听到吗?”女人上前两步,竟然一脚就踹在了容厉的身上,“这个孩子我从没有想过留下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说着话,这女人的眼泪竟然就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容厉被对方踹到一个趔趄,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抬头就径直地朝谢郢等人看过去。
谢郢不为所动,他便将视线转到了容姒的身上,朝着她的方向跪行了两步,一脸惊喜。
“妹妹,妹妹,你帮我求求谢郢,我知你跟他的关系向来融洽,你帮我求求他,求求王叔……”
容姒皱眉看着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见容厉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