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直是个好东西,每个人都要钱,特别是那些个参与进夺嫡的皇子,单看山东每年给晋王孝敬的银子就知道了。依照他看来,就算是太子俸禄再高,太子妃嫁妆再丰厚,卫家也能给太子补贴,太子也是极为需要钱的。
所以,这是他不认为那个沈晟会是赵王和太子事先安排进来调查他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赵王逮捕他是出于第二个原因。
“殿下,沈公子,这不知者不怪,您就饶了臣这一次,臣一定给沈公子亲自奉茶赔罪。”周仁看着赵王没有反应的样子,便对着一旁的沈皎哀求道:“沈公子,您之前在章县这么多天,下官可是没有做出一点对不住您的地方,今日的事情,下官真的是不知道,您帮忙跟赵王殿下求个情,您要下官怎么赔礼下官都照办……”周仁说道这,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道:“还有苗文伟,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随您高兴,下官绝无半句怨言。”
面对周仁的求饶,沈皎没有半点动容,并不理会,只是走到一旁早已为她和赵王准备好的位置坐下,看向赵王。这是赵王的事情,她只需要旁听,过多的插手不好。
“本王的母族永昌侯府姓鲁。”赵王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至于元嘉是什么身份,眼前的人还不配知道。他解释这一句,也只是因为这永昌侯府公子的身份委屈了元嘉,稍微对京中了解的人都知道永昌侯府子弟平庸的事实,他觉得给元嘉安排这个身份,他回去指不定会被他父皇埋怨。再者,永昌侯府也没有能耐容下这位的身份。他和他母妃,对于永昌侯府的期望就是,家中子弟不惹事,然后下一辈的子弟有两个肯上进能撑起门户的就好。其余的不奢求什么,平平淡淡,和和睦睦,不惹事就好。不然,像吴家一样,没本事还嚣张得厉害,整日惹事生非,那才会令人烦不胜烦。
沈皎坐在一旁也没有解释自己身份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着。
而一旁的周仁却因为赵王的这句话愣住了,他只是听他老师提起过,赵王的母族是永昌侯府,但是这永昌侯府姓什么,他就不知道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弄出个错来,连身份都没有搞对,当真是可笑至极。
索性赵王也不在意周仁的反应,还不待其尴尬多久,就直奔主题,问道:“就像你说的,本王公正的很,抓你绝对不会因为今日这件小事。”
“还请赵王殿下示下。”周仁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一颤,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知臣犯了何事,劳烦殿下亲自审问。”
“你当真不知?”赵王看着周仁紧张的样子,嗤笑一声:“好,本王就给你其中一件事情的提示。”
“军仓。”
赵王看到周仁明显的恐慌,沉默不语的样子,显然还是要撑上一撑,便对着一旁的侍卫道:“将马奇带过来。”
然后转头对着周仁道:“马奇这个人,相信你应该不会陌生,章县军仓的庾吏,今日一早我过来的时候就让人去了趟章县的军仓,把这个人也正好带来了,你们正好今日见一见,说不定会给本王不少惊喜。”
赵王的话落后,就见两个士兵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进来后,男子对着赵王行完礼后,便任命地跪在一旁等着发落的样子,根本就不敢朝其余地方看。
“马奇,你跟周大人好好说一说事实,劝一劝他,事实已经出来,让他最好老实交代,免受些皮肉之苦,坦白从宽,也为其的家人好好想一想,毕竟这可不是关乎他一个人性命的事。”赵王慢声说道,看似是对着马奇说得,锐利的眸光却一直扫向周仁。随后,赵王摆了摆手,让一旁看守马奇的人退去到一旁,方便其过去。
“是,罪臣明白。”马奇道。随后便走向了周仁身边,道:“周大人,军仓已经被殿下的人接管,这个是瞒不住的,您这又是何必呢?您也是为上面的人办事,何必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替被人受罚啊。您我都是读书人,都知道这大齐律中对于主谋和从犯之间的区别,都这个时候了,您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家人呢?是诛三族,还是流放三族,这差别可是大了去了。”
周仁听到后,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绝望道:“殿下,我全招。”不是他是个软骨头,还没上刑就直接招了,而是事实就在眼前,他再不承认也是徒劳,没有任何作用,他还想要为自己留个后啊。
“河口决堤后,上面对救灾的事情始终没有具体的方案,待洪水退去后,我在给老师的书信中询问到底怎么办,因为章县不是别得地方,实在是太过严重。老师的回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却是让我不要过问。我也就没有再去过问这件事情。”
“后来,老师又来信,说晋王殿下那里索要的银钱比之前更多,让我想想办法。”说道这,周仁脸上闪着绝望和嘲讽,“我能有什么办法?年年要银子,一年比一年多。朝廷每年发的护河款基本上大部分被送到了京城,其余的都被漕运衙门的人给私吞了。这也就算了,可这给漕户的护河饷却是也要私吞,不给我们发给漕户的饷银,还要让我们这些下面的官员看着他们不让他们闹事。前几日,也就是赵王殿下和端王殿下来的后两日,杨万里杨大人还派人来告诉我,让我管好漕户的嘴。”
第175章 把柄
周仁说道这; 眼中充满着浓浓的怨气; 这好处都让上面的高官贪完了; 还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们收拾; 收拾不好还要挨训。其实; 他有时候真的挺想说上面的有些官员都是些猪脑子; 只会瞎叫唤,指使他们,真的让他们自己来处理这些; 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首先这漕户的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漕运衙门只会将人全部抓起来,连抓个人都不会抓; 然后漕运衙门的牢中都塞满了; 没有地方了; 从别得地方经过山东通往京城的官船等,每次也需要纤户来拉船,这纤户都被抓进去后,没有人拉船; 漕运衙门又只能将人放回来。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每次还都要将他们这些地方官叫过去训斥一顿。
民间的那句老古语说得对,“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漕户能不闹吗?还有; 漕运衙门也是一点都不会行事,每次抓那么多人作什么,只会激起漕户更大的反心。每次只要抓几个领头的,效果绝对比全部抓进去好的多。
所以,他真的很厌恶山东漕运衙那些只靠关系,脑子愚蠢至极的人。对他们从来没有一句好气,眼睛都能长到天上去,整日里趾高气扬,指手画脚的,实在是厌恶得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又何必替他们遮掩呢?
“在洪水退去后,老师又再次写信给我,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是问我要钱的意思。”周仁说道这,眼中充满了嘲讽,“到处都问我要钱,漕运衙门问我要钱,漕户问我要钱,如今可好连布政使也开始问我要钱了。”
“都说是晋王殿下要的,我还能违背殿下的命令怎么着?”周仁说道这,眼中充满了愤怒,“其实晋王殿下怎么可能知道我这个七品县令的存在,不过都是上面的高官钱不够花了,打上章县这个上算富裕的县城了而已。”
“也许晋王殿下真的要了钱,可要我说,那护河款还不够吗?非得要打上这护河饷的主意。章县这么多的漕户,都指望着护河饷过日子,今年连往日的一半的钱都不给他们,那些个漕户怎么可能不找事?”周仁说道这充满了对漕运衙门官员的鄙视和厌恶,“他们就不能动一动他们的脑子想一想,将那些漕户逼急了有什么好处。每次漕运衙门和漕户之间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就龟缩不前,将一堆烂摊子给了我们。”
说完这,周仁就开始说起杨叔达了,“后来,布政使大人催的越来越急,我也没有办法,原本还能从护河饷中动点手脚,但是今年漕运衙门给的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动不了手脚。”
“所以,我只能另想别得方法。”
“全山东都知道我是老师的学生,所以才能在章县这样要县,富县做县令,这是多少同龄人,多少寒门子弟所羡慕不来的,可是老师的学生就只有我一个人吗?”周仁说道这,嘴角和眼中全是自嘲,“我之所以能够成为老师重点栽培的人,不过是我比其余的人多了几分能力,最重要的是我能猜出布政使大人的心意,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全都办妥,办好。”
“面对杨叔达大人接连两次的暗示。”周仁继续道:“我只能另想它法。正好这个时候,章县恰逢灾荒,粮食价格飞快上涨,苗文伟便打上了军仓中粮食的主意,这是我面对布政使大人催促下,想到的最好方法。之后,我便派人给布政使大人送信。”
“在回信中,杨大人虽然没有明确说出要动用军仓的意思,但是其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周仁现在连老师这个亲密的称呼都不用了,而是直接改用布政使,杨大人这种官称,“他在信中赞扬我是个聪慧的学生,能力卓绝,向来不会让他失望,更是称赞我这几年的功绩,说这次的事情应当也不会让他失望的,让我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关于军仓二字却是只字未提。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点信任也无,还不如一条狗呢?”狗最起码会得到主人的信任,而他什么也没有,他就是一颗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赵王听到这皱了皱眉头,这有没有证据可是最为重要的,单凭周仁一个人的口供,杨叔达想要抵赖也是有办法的。沈皎却是面色不便,看周仁的样子,可不是个简单的,愿意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
“布政使杨大人向来谨慎的很,他基本上不在信中表露过他的真实想法,都是暗示居多,可是这个世上,便是再有顾虑的人,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只记得他没有肯定我的做法,却没有想到他在用信传达要我替晋王筹集钱财时,却是他明确写在信中的。”他那位好老师,只记得要不留下自己动用军仓的把柄,殊不知他在动用晋王名义的时候,一个结党营私的名义就跑不了了,若是这笔钱真的到了晋王手中还好说,要是没到,还不够晋王恨死他的。
“你也说了,杨叔达历来谨慎,可是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赵王皱眉问道。
“杨大人向来清高的很,一般关于要钱这样的事情都是漕运衙门办的,他向来不过问。这次为什么是他传达的,很明显不是吗?晋王殿下可是向来都是信任杨万里的,这些事情都是交给他们的,怎么可能交给布政使大人?”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我又不是晋王殿下的亲信,我能依赖的只有我的老师杨大人。”周仁道:“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又或者怕我不相信,所以在借用晋王爷名义的那章书信中,只能表露出他和晋王殿下的关系等。这也是我手中唯一一个布政使大人的把柄,可能到现在他还不自知吧。”
“信上是杨叔达的笔记吗?”赵王看到周仁点了点头,又询问了他关于信存放的地方,紧接着派人将其取来。
“那现在说说山东的河道情况吧?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赵王问道,这才是之后最为重点的问题。
沈皎听到这句话,也做起了身子,来到章县这么长时间,她进展最为缓慢的就是河道问题了。
第176章 情况
周仁听到赵王的问题; 缓了下内心嫉妒愤怒和悲哀的情绪; 说道:“回赵王殿下的话; 山东的河道自从杨万里等人在四年前来山东上任后; 就再也没有修过了。”
“之前听说; 朝中有御史弹劾布政使杨大人贪污护河款; 朝中也不止一次派人前来调查过。这来得人也不止晋王派系的官员,但是他们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这不是他们和布政使杨大人之间有什么私情; 存在徇私的情况; 而是他们根本就调查错了人。”来人都没有调查对,怎么可能能调查出真实的情况。
“布政使大人对于这些东西是从来不在明面上碰的。不过; 听说漕运使杨万里每年送去孝敬的银子; 他私下里都是照单全收的。”所以; 他才说他这位老师是个假清高。
“山东的河道除了通往京中必用的那段,也就是章县北边的河渠,为了保证官船的行驶,偶尔想起来还清理一下; 但也不足规定和旧例的十分之二三。”这是必须要清理的地方,迫不得已而为; 不然一旦官船经常沉没翻船,到时朝廷可不会只派下一两个人来调查了。
“河堤长时间不加固,哪里能阻拦什么水灾; 只要一下雨肯定决堤。”周仁说道:“这是大部分山东官员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我们也曾不止一次告诉漕运衙门; 这样做不行,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停,每当说得次数多了,就会训斥我们杞人忧天,说山东从来都是风调雨顺的很,哪里会有什么大雨洪水。”
“如今呢?”周仁讽刺的笑道:“这可不就是来了吗?”
“山东除了章县外其余的地方的河道情况,你知道吗?”赵王问道。
“至于其余的地方,我不太清楚,不过只能比章县差,不可能比章县好。章县漕运衙门每年还会下拨一点修章渠的银子。”说道这,周仁怕赵王不明白,解释道:“章渠殿下可能不知道,这是山东通往京城的官船必走河道,就在章县县城以西二十里处。”
“因章渠重要,再加上其河道有些窄,河道中暗礁纵横,稍不注意就有触礁的可能,行船极为危险。所以,章渠附近村庄中的百姓大多都是漕户,平日里没有船时清理暗礁淤积,有船时纤户便在旁辅以纤绳,让船平安通过,所以这也是章县现在依旧有漕户的原因。其余的各县的河道比之章渠好上不少,所以漕运衙门早早地为了不发漕户护河饷,就将他们漕户的身份全部取消。”
“也就是说,现在的山东除了章县,也就没有漕户了?”赵王皱眉问道,眼中怒气横生。就算他以前再对朝政的关心不够,也知道每年山东漕运衙门上报工部时,漕户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多,工部这些年要求户部下拨的护河饷一年比一年多,却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完全相反的,漕户是数量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减少的所剩无几。想起山东漕运衙门的这些人,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该杀。
“也不是没有,只是少得可怜罢了,都是不留下不行的人,山东的官渠不止章渠一个,总归能有用得到几次的时候,但也就只是有一成就算不错了。”
“虽然山东其余地方的河道都还好,但是总有遇到麻烦需要漕户的时候,漕运衙门也就是留下几个能用的,以防出了事没有人替他们干活,不至于找不到人。”周仁想到之前杨万里派人传话中所说的事,决定全都说出来:“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在出现像这次水灾这样的大祸时,能找到人替他们顶罪。朝廷派人来调查时,将罪责全都推到那些漕户身上,这自然也就没有他们这些当官的事了,不过就是些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奇怪的。前几日漕运使杨万里大人还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将章渠河口决堤的事情全都推到章县的漕户身上呢。”反正他的下场已经定了,他不介意将所有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若说这山东的河道还有哪里是好的……”周仁说道这,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恐怕也就只有现在的任安郡尚能看吧。”
“任安郡原本的知府和山东其余的官员一样,但是这一年刚刚上任的知府卫赜,听说是京城卫家的嫡长子,出身高贵的,不惧怕漕运衙门的那些高官,倒也是真的从漕运衙门那里要到了护河款和护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