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还不知道杜抻将军也已经步上了他们的后尘,举家流放岭南了。皇帝此刻就算想问,也找不到对应的人问了。
第144章 (改人名)
裴家说的这个消息; 别说吓了皇帝一跳,就连云招福也很震惊。
裴家的女眷全都染病离世了?这,这么怎么听起来那么扯呢。可这些人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魏尧走到皇帝面前,皇帝看着他惊愕的表情,便知他也不知晓; 当年裴家流放西北; 皇帝命杜抻看押而去; 杜抻回来复命时; 只提了裴家养死士的事情,皇帝震怒,派兵将裴家的死士除去了成百上千人,却是从未听说过裴家女眷全都染病离世的消息。
若是皇帝早知道的话; 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起啊。
看来杜抻当年是有意隐瞒这个消息了。定是怕这个消息传来京城; 会让皇帝对裴家心软; 继而从轻发落。
裴震庭见皇帝神情震怒,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出言对皇帝安慰:
“这件事已然过去多年; 她们的牌位亦受帝昭回京了,随我次子唯一的骨血一起在队伍后方。”
皇帝此时还能说什么,当年流放裴家; 竟然还出了这等惨剧,可见这么多年来,他对裴家是真放心了,当年的裴家军重新整合编制入各营地; 裴家死士尽数斩杀,如今十年过去了,只留他们这一门十几人,正如雄鹰被折断了翅膀,老虎拔掉了獠牙,纵然凶猛,却已不再是皇帝的心头刺,眼中钉。
裴家的女眷都死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皇帝脸上故作哀泣,让裴震庭很是伤感,君臣牵着手,在百官见证之下,往城内去。
魏尧拉着云招福往前走,云招福在他身后盯着魏尧的侧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个什么端倪,魏尧从未与她说过裴家在西北的事情,她不想戳他的痛处,也始终没有细问,可是,裴家女眷全都丧命西北,这么大的事情,魏尧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云招福想起那日杜家被流放出城,她与魏尧坐在二楼上看着那些杜家的女眷,谈及那些女眷去了边关以后的遭遇,魏尧破天荒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当时云招福不是很理解,以为魏尧只是心软,但是现在想想,应该不是心软这么简单。
同样是流放,杜家女眷流放岭南将要遭遇的事情,可能裴家的女眷在流放西北时就已经遭遇过了,所以魏尧才会感同身受,谈及杜家流放的女眷时才那副表情。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魏尧回过头,与云招福对上一眼,云招福在衣袖中捏了捏魏尧的手,他手心有些潮湿,云招福知道他此刻心里定不好受,紧紧的握了握,想把自己的安慰传达给魏尧知道,魏尧微微勾起唇瓣,回了云招福一捏,两人不动声色,跟着大部队回去王城。
皇后确实已经在宣和殿里安排了接风酒宴,裴震庭等十年后再入宫廷,感慨良多,坐下之后,个个姿态拘谨。
淑妃从后妃群中站起,缓缓走到裴震庭面前,提着裙摆,不顾身份,对裴震庭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裴震庭眼眶通红,将淑妃裴氏扶起,父女俩两两相望,淑妃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云招福和魏尧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裴氏,云招福怕裴氏情绪崩溃,席上失态,便开口说道:“母妃,您什么时候把小殿下抱出来给外祖瞧瞧,外祖还没瞧见过这么小的外孙呢。”
提起小殿下,淑妃的情绪确实稍微稳定了一些,吸了吸泛红的鼻子,抿唇转身,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送到裴震庭的手里,孩子已经快四个月大了,生的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的,两只眼睛瞪着霍震霆,圆溜溜的,特别可爱,云招福上前对盯着孩子出神的裴震庭说道:
“外祖父可得小心,我的这个小叔子可调皮了,总爱在看人的时候……”
正说着话,裴震庭就觉得自己的手上似乎湿了,还没等云招福说完全部的话,他的指缝里就明显有水滴下的感觉。
这位小殿下被云招福给说中了,说尿就尿,一点都不给人面子。淑妃见状,哎哟了一声,赶忙唤来奶娘,将孩子给抱了下去,又拿着帕子亲自过来给裴震庭擦拭手和身上,宫婢就近送了水来给裴震庭净手,淑妃还担心的问了句:
“要不要去换身衣裳?”
裴震庭却毫不介意:“童子尿,有什么好换的,不碍事。”
原本的认亲感触戏码,被小叔子的一泡尿给搅乱的无影无踪,云招福上前递给了裴震庭一块帕子,笑着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小叔子盯着什么人瞧的时候,就是他要办坏事的时候,百试百灵,我都在他身上吃了好几回的亏了。”
云招福说的是实诚话,顿时就把这一片的气氛给炒的热乎起来。
裴震庭看着她,一边擦手,一边抬头看几眼站在云招福身后的魏尧,似乎有点明白了,自家外孙喜欢这个姑娘的原因,这样甜美可爱,性格又爽朗有趣的漂亮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祖父,你们都不等等婧儿,让婧儿一个人入宫来。”
一个妙龄少女在宫人的带领下,找到了裴家所在的席位,众人回头,就见那少女已经换了一身粉底散花的宫装,同样是来自西北苦寒之地,这个女孩儿的样子与裴家众儿郎完全不同,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五官有点裴家人的影子,却不尽相同,若与裴氏相比的话,至多三分颜色。
她此刻正嘟着嘴,埋怨般看着裴家的人,裴震庭见她换了衣裳,有些不太高兴,蹙眉问道:
“你自己来晚了怎么不说?这身衣裳谁带你去换的?”
云招福看向魏尧,魏尧在云招福的耳边说了一句:“是小姨留下的幺女,叫陈婧柔。裴家孙子辈中唯一的女孩儿了。”
裴家唯一的女孩儿?十年前这孩子最多也就四五岁吧,在家里所有女眷都染病离世之后,她还能活下来,真是个命大的。怪不得裴震庭对她言语虽然严厉,但仍听得出来宠溺的意思。
陈婧柔将自己的裙子动了动,看起来很满意,还转了一圈,笑靥如花:“是带我入宫的那个嬷嬷呀,她看我穿的衣裳不好看,就让我换了这身,好看吗?”
裴震庭无奈摇头,裴知衡上前将她拉到一旁,训道:“行了行了,别显摆了,你喜欢就好,待会儿皇上皇后就要来了,你多注意些,别失了分寸。”
裴知衡是裴震庭的次子,陈婧柔的母亲与裴知衡是龙凤兄妹,平日里裴知衡会偏宠这个姑娘一些,作为家里唯一的女眷,在男人堆里长大的,自然被娇宠的厉害,根本不听裴知衡的话,眼光一转,直直的就看向了魏尧,花蝴蝶般跑了过来,对魏尧说道:“尧哥哥,真的是你吗?”
魏尧勾唇一笑:“不是我是谁,亏你还认识我,姨母却不识?”
陈婧柔茫然的看向了淑妃,淑妃对她伸手过来,拉着陈婧柔上下看了好几圈,眼眶又有些泛红:“确实有你母亲的风采。”
听裴氏这口气,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侄女,想来不奇怪,这女孩儿在当年裴家被流放之时就被抱着出了京城,自然没有见过淑妃,这十年又一直在西北,更加难以得见,但她知道,自己有个当妃子的姨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对淑妃喊了一声:
“姨母好。”
魏尧又指着云招福,对陈婧柔道:“还有这个,你的表嫂,她姓云。”
陈婧柔的目光落在云招福身上,似乎对‘表嫂’这个词不太满意,抿着唇来到云招福面前,浅浅一笑,低声喊了句:“表嫂……”
云招福觉得她对自己并不友善,不动声色,回以微笑。
接着裴氏拉着陈婧柔一同落座,裴家各人也坐了下来,魏尧拉着云招福将裴家的人认全了,才回到他们自己的座位上。
裴震庭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叫裴知鹏,次子叫裴知衡,其他跟随他们的都是裴家旁支里的人。
帝后换了一身衣裳,便联袂而来,接风宴开始之前,封赏先行。
不意外的,裴家这回西北战事居功至伟,裴震庭破格被奉为镇国公,赏赐黄金万两,并国公府邸,爵位可世袭。从前裴家是上将军府,那时裴家身后有二十万裴家军,上将军一职当之无愧,现在的裴家,少了军力的支持,再当上将军,有点为难,但是不封赏肯定也不行,皇帝思前想后,干脆大方了一把,给了裴家一个镇国公的爵位,皇帝觉得自己做的非常仁义,本来只想给个侯爵,但是他今日才知道裴家女眷皆于流放期间病逝,就当是为了那一门女眷,将封赏规格再次提升,封做公位,这样的话,那裴家纵然之前对他这个皇帝还有些不满的地方,让他们做了镇国公的话,那些不满应该就要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定是对他这个皇帝的无限感激。
裴震庭感动的上前领旨,谢恩,裴家满门一同跪地领旨。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了陈婧柔身上,对皇后看了一眼,皇后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伸手对陈婧柔招了招:“这位便是秀娘的女儿吗,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裴秀娘是裴家的三姑娘,当初陈家也被牵连,跟着裴家流放西北。
陈婧柔上前,皇后‘衷心’感慨:“果真裴家出美人,瞧这孩子多标志,一点不输淑妃。”
皇帝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皇后将先前皇帝的吩咐说出口:“这样标致的孩子,没有身份怎么可以,不如皇上就再给一个恩典,给这小姑娘一个封邑可好?”
第145章 福泽县主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皇后的话; 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淑妃身上,淑妃坐直了身子,陈婧柔惊讶的抬头,看着帝后,心头紧张的跳动着; 她刚才没有听错; 皇后真的说要给她封邑?
淑妃站起身来; 对帝后行礼:“此事……万万不可; 这孩子何德何能……”
陈婧柔往淑妃看了一眼,暗自咬了咬唇,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现在就冲到淑妃面前去问淑妃; 有什么不可以的; 为什么她就不能有封邑呢?
裴震庭也一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样子; 皇帝微微一笑,对淑妃抬手,说道:“依朕看; 这孩子颇有福气,给她拟一个什么封号才好呢?”皇帝顿了顿,一击掌:“就叫福泽吧。福泽县主。”
淑妃还想说什么; 裴震庭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前要与皇帝推辞的样子,陈婧柔见状,不由分说赶紧跪了下来; 对皇帝和皇后展露一笑:“臣女领旨谢恩。”
速度很快,生怕跪晚了,这个县主的封号就要飞走似的,原本就应该这样,皇帝封赏,她谢恩,只不过,她这一跪下去,淑妃和裴震庭就算想要替她拒绝也不能够了,这件事就这样成了定局。
裴家从西北回归,不仅裴震庭被封做镇国公,赐国公府,就连府上唯一的女孩儿都被封了福泽县主,可见皇帝对千里归来的裴家有多看重。
云招福与魏尧对视一眼,看魏尧的表情,事先应该是不知道陈婧柔要被封县主的事情的,可见皇帝这么做应该也是临时起意的吧,为的就是进一步巩固裴家的臣服,十年前,皇帝做了那样的决定,让裴家流放西北十年,心中有所愧疚,这回裴家强势归来,皇帝想要与他们冰释前嫌,让他们彻底忘了这十年的苦痛,除了大肆封赏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封镇国公是一件,封福泽县主是另外一件,皇帝想用这两件事情,将裴家人的心收服。
裴震庭和裴家儿子的心能不能因为这个而收服,云招福不知道,毕竟她可不相信,他们和魏尧一起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从关外一路杀回京城,就只是为了重回荣耀门庭,若是为了那样,他们实在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只要在被流放以后,对皇帝服软求饶,当年皇帝之所以处置裴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家功高震主,皇帝在裴家面前没有自信,若是裴家服软了,皇帝也不会拼着两败俱伤,非要让裴家去流放的。
可是裴家没有选择服软,而是硬碰硬的去了西北,这十年,默默无闻,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京里,只是静静的等待时机,以这种堂堂正正的方式回来。
所以,云招福可以断定,裴家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一个荣耀的门庭,所以无论皇帝给他们什么封赏,都不会让这一门心动。
不过,裴震庭他们的心虽然没有收服,但陈婧柔这个小姑娘的心,肯定一门心思的臣服了下去。瞧那谢恩时雀跃的表情,云招福就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这姑娘是真不知道她跟着裴家回京干什么来了。
一场接风宴,宣告了裴家正式回归京城。
云招福与魏尧晚上回到王府,洗漱过后,魏尧靠在床头看书,云招福坐在梳妆台前擦香脂膏,不住在镜中往魏尧看去,心里有好些个问题想问,可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就算开口了,魏尧会不会告诉她……正纠结着这些问题,魏尧头都没有抬一眼,继续维持着看书的表情,开口了: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憋着多难受。”
云招福一阵心虚脸红,干咳一声,搓着手就来到床边,在魏尧的腿上碰了碰,魏尧很有默契的将腿缩了上去,云招福爬上床,掀开被子坐了进去,然后顺其自然的往魏尧怀里头拱,魏尧转过身,让她爬到自己身上,然后才趁着翻书的空档,抽空看了云招福一眼,见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魏尧不禁失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过了今晚,你想问我还不一定愿意答了。”
云招福眼前一亮:“那我今晚问的话,你能全都回答我吗?”
魏尧一挑眉勾唇:“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还是不愿全都告诉她吗?云招福一阵失望,嘟着嘴半晌不开口,知道魏尧又道:“你这是没什么想问的?那就睡吧。”
“我不睡,要问的。”
云招福伸手将魏尧的脸给掰正面对她,然后迟疑着开口:“我想问裴家的事情,你会告诉我吗?”
魏尧看着她,见她目光期盼,两眼中的黑亮光芒在烛光中都未见黯淡,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边,搂着云招福肩头的手指在她身上轻抚两下,做好准备以后:
“问吧。”
云招福深吸一口,鼓足勇气,对魏尧问出了一个她最想知道,也算是整件事最核心部位的问题。
“裴家的女眷,真的是接连病逝的吗?”
只要魏尧能回答云招福这个问题,那整件事情她就能知道大概了,但如果魏尧不回答,那事情还会继续云里雾里,拨不开迷雾。
魏尧也很意外云招福会一上来就问他这么直接的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云招福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魏尧开口了。
短短的两个字:“不是。”
云招福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魏尧陷入沉思的侧颜,烛光的剪影中,他的眼中似乎很快便聚集了一团冷凝的雾气,将他清湛的双眸上蒙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阴影。
裴家的女眷不是接连病逝的,这个答案虽说是在云招福预料之中的,但是亲耳从魏尧口中听见,还是给云招福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那她们是……”
魏尧闭上双眼,紧咬了下颚,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被人害死的。”
至于怎么被人害死,魏尧就没有再说下去,云招福见他表情痛苦,也是识趣,不再继续围绕这个话题继续深挖,对她而言,只要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魏尧原以为云招福会继续问下去,但她却靠在自己怀里沉默了,以为是自己严肃的表情吓到她了,低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就这些?不想再问问其他的?”
云招福咬着唇,犹豫又问一句:“我还想问,裴家这次回来是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