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西韦和卫成一看到死了的母羊,都疑惑地看着家里大人,家里人也没瞒着他俩,这事瞒也瞒不住,村里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别人都知道,更何况家里进贼这样的事情,与其让孩子从别人那知道,还不如自己家里人告诉他们,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两个孩子一听说小羊丢了,母羊也被打死了,抱着母羊的头就哇哇的哭了起来。西远一边抱着一个,耐心地哄着,跟他们讲以后家里还会再买的。
“这是咋啦?”王三奶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问道。
“昨天进了贼了,把羊偷了一个,剩下的也没让活着。”奶奶叹了口气。
“我们老头子就说夜黑这村里好像有动静,听着好像是你家的狗叫,这不一大早的就让我过来看看,是不是你家有啥事,这还真是。”王三奶奶也跟着直叹气。
“这帮挨千刀的,可是真祸害人。”叹完气又跟着生气。西家人谁也没说啥,气昨天晚上生一晚上了,骂啥也不顶用。
“爹,您和爷把羊弄出去吧,看看收拾了留着吃羊肉。”西远倒是心大,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唉声叹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哎,好。”西明文上来把羊抱了出去。外面毛驴“恩啊,恩啊”地叫着,老爷子光顾着上火,忘记喂他宝贝的毛驴了。
看着西远家这样,王三奶奶也没多待,回家跟家里人讲了,王三爷爷也跟着生了会气,村里那几个二流子,跑不了他们。
“你说,能不能是那院带着人干的?”等吃过早饭,家里没有外人了,老太太悄悄同老爷子合计道。
“你咋想着是他家那?”老爷子问,他心里也盘算着这件事呢。
“那还用想,昨天晚上咱家那么大动静,他家出来人了吗,连王三哥都听着像是咱家这边的动静,他们家就没东西怕丢?”老太太推算道。
“也是啊,咱家也没得罪他家,干啥跟咱家过不去?”老爷子虽然说也有些疑惑,但还是想不通。
“为啥,还不是咱家现在过得好了,眼气呗。你没看见,咱家那驴一叫那院从大哥往咱院瞅都没好眼神。”老太太想起了曾经看到的。
“那眼气啥,自己有本事过好自己的日子。”老爷子听说也有些不乐意了。
“哼,打量着我不知道呢,原先总觉得他们家比咱家过得好,高咱一头,现在咱家过得比他们强了,咽不下这口气呗。”老太太越想越有道理。
“还有啊,我寻思着,前些天他家老大不是惹事赔人家钱嘛,来跟咱借钱,我没全借,估计也有这茬。”老太太又想起来一件事。
“爹,我昨晚影影绰绰看着好像有个人跑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你说是不是让咱家毛豆角给咬了?”西明全才刚进屋,也坐在旁边听老爷子老太太说话。
“应该是,没事咱让小韦去各家玩玩,留心看看谁家情况不对。”大人去太显眼了,卫成现在有卫老二的事不放心让他出去,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西韦。
“小韦那么点的孩子能行吗?”西明文有些担心。
“小韦?你放心吧,就那天挡着卫老二哭的事,没点心眼的孩子能想到?”老太太倒是不担心。
“我看也行,你说小韦这孩子像谁,咱家老大他们仨,加上咱俩也没这么鬼道。”老爷子跟老太太嘀咕道。
“像谁?你说像谁?”老太太把手指头往东屋指了指,东屋里西远正在教几个孩子读书识字。
“小远这孩子,可真是……”老爷子不知道说啥好了,想起大孙子,心里也不那么憋得慌了。
“赶明儿也得把两个小的教得鬼精鬼精的。”奶奶断言到。奶奶这句话倒是很灵验,日后西韦和卫成在西远的“谆谆教导”下,离腹黑的路越来越近。
西韦这个任务倒是没花两天就完成了,满村里,只有从家老二从仁在家里炕上躺在呢。从仁也是倒霉,当时他正和大哥把小羊打蒙了撅着屁股往袋子里装,没提防毛豆角不声不响地上来“啊呜”照屁股给了一口,剩下的时间就是他和大哥跟着毛豆角战斗了。老三在园子门口那把风,也不知道这狗从哪过来的。老四说好了在墙外接应,本来以为就两只羊还不是手到擒来,谁想到大意失荆州,所以哥俩赶紧扛了小羊,大羊没顾得上就和老三跑了出去。
这几天因为屁股上的伤,家里花了快半吊钱了,他也不敢出去走动,这一走一瘸的,谁看到都得问。又不敢请村里的李大夫来给瞧,满村谁不知道李大夫和西家关系好,李大夫知道了也就等于西家知道了,因此只能让大哥去万德镇跟药堂坐堂大夫说身上让狗咬了买了点药回来上。
“哎呦,这可疼死我了。”从老二呲牙咧嘴的翻了个身,都怪大哥,非要琢磨人家的羊,结果一只羊卖了还不够他买药的钱呢。
西韦回去把情况一汇报,老太太二话没说,第二天就去隔壁院要钱去了,不给就坐他家不走,话也说的明白,家里招贼把羊偷了,得拿这钱再去买一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从家心里再恨也说不出来什么,没办法去别家挪了钱给了老太太。
“你说他们家能不能是猜着咱家了?”老从婆子和老头子嘀咕道。
“猜着能把咱们咋地,他又没当场捉住。”老从头嘴里说的挺硬气,心里也有点犯嘀咕。都怪老大,非得瞅着人家不忿,这住的这么近,叫西家知道了可怎么办。
奶奶把钱要了回来,心里出口气,心情也好了一些。西远此时正在灶上忙着,他打算和家里人吃一顿刷羊肉。羊死了虽然心疼,可是也不能把羊肉扔了埋了,民以食为天,还是吃为上啊!
☆、第28章 契约
这天,西远家里吃过晚饭,一家人正围着油灯各忙各的,一边做活一边唠嗑。院门一响,虎子汪汪叫了起来。
西明文连忙出去,过了一会儿,里正跟着走了进来。西远一见心里隐隐约约知道里正来家里为了什么。前些日子卫老二到处跟人说要把卫成要回去,西家人一直没搭腔,看来现在是找到里正这了。
西远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西屋,他不能让卫成听到这些。里正坐在炕沿上,西远娘给倒了一碗热水喝。老爷子把烟口袋也递了过来。里正吧嗒吧嗒抽了半天烟,想着怎么开口。这事他不好跟西家人讲,可作为里正和当初的见证人,他又不能不管。
“论理这事是卫老二做的不对。”里正艰难地开了口,屋里西家人谁也没吱声,里正没辙,只好又接着说下去。
“我也不跟你们转弯抹角了,卫老二前几天在村里逮谁跟谁说的话估计你们也都听说了,他昨天又找我去了,说是要把他家老大要回来,没有自己孩子让别人给养的道理。我这寻思了一晚上加这一白天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张这口,可是我也不能不管,你们看看这事怎么办。”里正说了半天,西家也没个人应声,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心里恨死了卫老二。
“那这事你就不给管了,就让他把孩子领回去糟践?”老太太问道。
“哎,老婶子,我这不也没法吗,村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人家的孩子我们也不能硬是不给是不?”里正说道,他虽说知道是卫家不对,不过西家他也没当回事,西家人本分老实,只有老二西明武有点本事,又没在村里过活,剩下的哥俩不和睦,所以村里人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忌讳,他作为里正也是一样。
“您这给不给管的,我们家都得商量商量,不能啥都可卫老二来。”老太太的话头透着不高兴。
“行,你家里商量一下,到时候有啥说法跟我说一声。”里正也觉得心里愧疚。这人心善也不见得都是啥好事,看看西家就知道了,为了一个跟自家没有关系的孩子,花了钱不说,到了还没闹着好。
“行,我们商量好了再找里正。”老爷子磕了下烟袋锅。
话说到了,里正也没多待,起身回了家。
东屋里谁都没再说话。
第二天,西明文起身去了十五里地外的杨家庄,西明武的岳父家是杨家庄的。第三天,西明文要去彦绥城送吃食,西远把自己裹的跟个球似的也坐上了驴车。
过了几天,西明文去彦绥城回来,把孙东家的话带给西远,西远点了点头,叫父亲赶着驴车,去杨家村把二叔和两个毛头接了回来。
西阳和西勇离开奶奶家已经三个多月了,早就盼着过年那,哥哥说了,过年的时候来接他俩。现在提前回奶奶家,两个不知愁的小家伙乐得屁颠屁颠的。
西远叫几个小的吃过东西去后院玩,家里大人坐在屋里合计事情。
西明武当天去了西明全家,第二天和西明全一起去了卫老二家。卫老二正在家里炕上歪着合计他心里那点事呢。
西明武和西明全一进屋,卫老二就楞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西家老大和西家老爷子没来,来的是这哥俩。西明武不是在杨家庄吗,怎么回来了?还有西明全不是和他大哥不对付吗,怎么也来了?
“老二,坐,这日子过得挺悠闲啊?”西明武似笑非笑地问道。卫老二的老婆也就是卫成的后娘看到西家哥俩的架势,吓得一声没敢吭,她刚才正和卫老二合计呢,他们要卫成,西家小远指正舍不得,到时候可以趁机再要些银子,或者把毛驴牵过来也行。两口子正做着美梦呢,西明武兄弟进来了。
“嘿嘿,这哪儿的话,庄户人过日子不都这样嘛。”卫老二心虚道,他不怕西明文,但还是怵头西家老二和老三的。西老二小的时候因为有人欺负他兄弟,可是拿锄头砍过人的(看来西远拿斧子砍人也是有家学渊源的),把人脸上砍的一脸血,他现在还记得呢。那西家老三也是个豪横的,打仗敢下手。这真是本来想跟小鬼过过招,却招来两个阎王爷。
“我们兄弟来也没啥事,这不你前几天去找里正了吗,说是想把你家老大要回来,我和我兄弟知道了一合计,这事挺好。”西明武道。
“就是,你说我们老西家又不缺孩子养,干嘛非得养你家那个旁姓外人,我和二哥心里早都觉得我大哥这么出事不对了。”西明全道,他说的倒是心里话。他是被二哥忽悠来的,西明武跟他说了,趁着卫老二反悔,他俩悄悄地去卫老二家一趟,把这事坐实喽,省着叫大哥家养着个不相干的孩子,有那好吃好喝好花的给自己家侄子多好。西明武这话可说到西明全的心里去了,二话没说跟着二哥就来了。
“是啊,老二,我家那两个小子我都领回来了,大哥家也没个地方住,你看看哪天你去我大哥家把孩子领回来,我们今天定好日子。”西明武催卫老二道。
卫老二和他老婆都蒙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去年冬天,卫成一哭西家可是就给了他五两银子,今年怎么就这样子了呢?
“大兄弟,你听我说。我家老大我是说要领回家养……”卫老二想着这话怎么圆呢。
“对了,你家老大可不是白去我大哥家的,不是还给了你五两银子吗?还有这一年又给找大夫又给吃给喝的,我们也不跟你多要,一共给十两银子就行了。我听我家老太太念叨光正月一个月吃药就花了十两,不过看你家也不富裕,就少给点吧。”西明武没等卫老二说完就接着道。
“什么?十两银子?哎呦,你们杀了我吧!”卫老二老婆哭叫道。
“怎么地,欠人家钱还想不给怎么的?我大哥家买药的钱可是一笔一笔的记着那,还有那五两银子,契约上不都写着吗?”西明全道。
“就是,哪有自己家孩子让人家养,还朝人家要钱的,你们这是想赖账怎么的?”西明武看上去也恼了。
“不是,不是,你们总得容我些日子不是。”卫老二看哥俩要急眼,连忙捂住老婆的嘴。
“行,宽限几天也行,就五天吧,五天后给钱领人。”西明武说完带着西明全走了。
回了西家,两个人也没提这件事,西远他们也当不知道,晚上给二叔做了一顿好吃的,当然顺带还有西明全,西明全谨记二哥的嘱咐,半点没提卫成这茬。
五天时间过得很快,这几天卫老二家闹了个鸡飞狗跳,卫老二老婆天天哭天喊地,好容易去了眼中钉肉中刺,她怎么也不想卫成再回到家里来,这个家以后都是她儿子的,怎么能够让那个小崽子分去一份。何况还要拿那么些银子才能领人。
第五天晚饭后,实在没办法了,卫老二又去了里正家,跟里正打躬作揖半天,求里正去西家再给传个话,说是卫成他不要了。
里正没法,又来了西家。西家人听里正说完,西明武发话了,问里正卫成这事怎么办,里正也没辙,这卫老二的为人村里谁不知道,孩子硬给送回去他不养也没着,何况让他掏十两银子还不跟要他命似的。
“合着我们家就让他卫老二耍着玩是吧?”西明武生气道。
“那有啥法儿,跟这么个浑人能咋整!你们自己要是有辄我也不拦着。”里正无奈道,心里恨死卫老二了,让他难做人。
“行,您这么说我们就想别的办法,也不让您为难,只是到时候您别觉着我们越过您,没把您放到眼里就行。”西明武笑道。
“看你这话说的,我这里正多大能耐我还不知道,这卫成的事实在难办,也不是我不想解决。”里正也笑道。
西家人要的就是里正的话。第二天西明武和西明全去了一趟彦绥县城。第三天县衙里来了衙役,把卫老二带走了。
整个莲花村都轰动了,说是西家老二、老三把卫老二告了,告他有子不养,还讹诈人钱财。
其实这都是西远计划好的。从去年把卫成领回家西远心里就没底,他记得中国古代是宗法社会,宗族在过继儿子上要求是很严格的,一般都是没有儿子了才能过继,而且只能过继同姓同宗的晚辈,西明文自己有儿子,卫成和西家又不同姓,怎么才能让卫成名正言顺的由西家抚养呢?
这里虽然地处北方,百姓多是流放过来,或者因为在老家生活不下去,与父母、兄弟迁移过来的住户,所以没有如中原一带的世家大户,宗族力量不明显,但是一些原则*情还是不能触犯的。
西远用近一年的时间来了解,东屋里奶奶柜子上放着的,奶奶曾经用来给村里婆娘们显摆的那本书,根本不是西远从李大夫那里借来的药书,而是通过孙东家借来的《大燕律》,西远现在所处朝代叫大燕,不属于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朝代,但是有许多地方与中国古代比较相像,比如《大燕律》中关于过继的问题就有明确的规定,很类似历史上的唐朝。
《大燕律》中明确规定,过继异性非同宗男性子弟是违法的:“异姓之男,本非族类,违法收养,故徙一年;违法与者,得笞五十。养女者不坐。其小儿年三岁以下,本生父母遗弃,若不听收养,即性命将绝,故虽异姓,仍听收养,即从其姓。如是父母遗失,于后来识认,合还本生;失儿之家,量酬乳哺之直。若祖父母、父母令子孙别籍及以子孙妄继人后者,得徙二年,子孙不坐”1
也就是说只有三岁以下的小孩,被父母遗弃的才能收养,改姓,而一旦亲生父母找到,养父母必须把孩子还归本家。由此看来,卫成无论从年龄和姓氏上都不具备过继给西明文的条件,而且卫老二随时有权把卫成要回去。另外,养子在这里称为螟蛉义子,养父家的财产养子是没有继承权的,而且养子即使可以改姓,本人及其后代均不允许充当宗族首领,干预宗族事务。这让西远很头疼,钱财的事情他不担心,他会在卫成长大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