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回到莲花村,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当时就要骑马来找西远和卫成,被奶奶和西远娘给抱住了,说啥都不撒手。
“小韦啊,天都黑了,你不能去,你哥不知道咋样,你二哥去了一天也没信儿,你要是再有个好歹,奶奶可是活不下去了。”奶奶说着说着就哭了,这次老人家比想象中的坚强,听说事情之后,没有晕没有嚷没有哭,该往出拿钱给拿钱,该叮嘱家里人的叮嘱。
老太太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大家都要想法儿救小远呢,这时候自己不能给添乱!也许有这个心理暗示支撑,奶奶自始至终都很镇定,镇定的让人不放心。
西韦好容易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和二叔、程义还有程南柱子几个,一起往东山里赶,银钱是聚德楼和郑轩给凑的,叶先生也把家里所有的为数不多的银钱拿了出来。
孙叶不在彦绥,但是李掌柜知道东家和西远关系匪浅,所以把自己能动用的银钱都拿了出来;郑轩每天花天酒地,手里没有那么多,还是回家去,偷了他老娘几件首饰,送到当铺,当了银钱,给凑足了。
西韦搂着他哥,哭的跟个小孩似的,鼻涕泡都出来了,旁边西明文西明武程义几个忍不住跟着红了眼圈儿。
“好了,小韦,哥这不没事儿了嘛,咱不哭了,啊,你看都多大了,还哭成这样,该让人笑话了。”西远红着眼圈哄西韦。
“多大你都是我哥!”西韦哭咧咧地说,这话倒和卫成的口气一致,“哥,你吓死我了!”接着张嘴嚎。
“哥知道,来,把鼻涕擤擤。”
西韦哭够了,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过去抱了抱卫成,哥哥能平安出来,都得归功于二哥,昨天程义和二叔他们就商量了,即使银钱送到,胡子也不一定会把西远平安归还。
前两年就有富户家,把钱送到,孩子还被撕票的。
所以,大家来时做的两手准备,万一胡子不讲究,他们就得去寨子里劫人,可是,那样的话,救出哥哥的希望很渺茫,万一哥哥被撕票了……西韦以及家里所有人,想都不敢想!还有二哥,会不会也被胡子抓了起来?西韦和卫成一起玩到大,感情一点不比亲兄弟差。
没有时间细说,西韦平静了下来,大家马上往回转,家里人还在等着,早回去他们早安心。
可是,卫成上马的时候,却上了几次都没上去,西远看出不对,本来已经上了西韦的马,连忙跳下来,“成子,咋回事?跟哥说实话。”西远焦虑的问。
“没事,哥,就是左脚,在寨墙那儿往下跳的时候,崴了一下,有点疼。”卫成努力扯出个笑,安慰西远。
西远不管他,走到近前,将卫成的绑腿解开,靴子脱掉,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卫成脚踝处,肿得有馒头高。
“哥!”卫成将脑袋抵着西远的肩膀,手搂着哥哥的身子,他是真的支撑不住了,自从知道西远出事,两天两夜水米没打牙,人也没歇着,现在累得有些脱力,又伤着了脚。
“成子?”西远看卫成脸儿煞白,担心的拍了拍,他还奇怪呢,为啥卫成从山上下来不肯休息,原来怕自己支持不住,不能把哥哥平安送回去。
二叔和程义合伙将卫成弄到马上,由西韦带着,西远骑卫成的马,他受的只是皮外伤,只是有点疼,没有伤到根本,但是他担心卫成,一路上没有吭声,刚刚脱离险境的欣喜,都被忧虑取代了。
……
莲花村卫成卫长山,十六岁,一人一马一枪一弓箭,独闯胡子窝,将被绑架的兄长从阎王手里救了出来。
没几天,卫成的事迹传遍了彦绥各处,连彦绥城里的人都知道,一时之间,卫长山成为彦绥村间吕巷,百姓口中传奇似的人物。
因为西家不能把当初西远于胡子有恩的事情说出去,所以,卫成的事情越发被传的神乎其神,竟然有艺人编成话本,在茶肆酒楼演绎。
而人们嘴里的传奇,大英雄,如今正在家里被哥哥给拘得火星直蹦。
☆、第112章 秀才
卫成脚踝处的伤本来不重,但是受伤后没有好好休养,反而奔跑用力,才使得伤势加重。
回到家里,正好李大夫就在西家,等西远消息呢,不但他,莲花村只要跟西家关系不错的,都在这里等着,当然,也不乏有来看热闹心理的村民。
李大夫给卫成诊断了一下,看来是伤到了骨头,细心地给正了骨,用上药,缠上夹板。
伤了骨头,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西远怕卫成不好好将养,再落下毛病,后果可就严重了。所以,李大夫看完后,他还不放心,也不怕李大夫不乐意,远远近近,连彦绥城里的大夫也不放过,请来不知道多少位,给卫成确诊。
所有的大夫都说好好将养,应该没有问题,西远还是不放心。仿佛落下毛病一般,连卫成说没事儿他都不信,觉得他安慰自己没说实话。
西韦看哥哥六神无主的样子,无奈地嘟囔:“哥,你说你,自己就是大夫,心里咋还没个数了?瞧你把李大夫气得,家里拐棍都撅折好几根了,你这纯粹是关心则乱。”
西远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的确是关心则乱!
活了两辈子,只有这个孩子,为了他奋不顾身,从老虎嘴里往出救他!怎么能够不往心里去!
除了感动,西远还有些自责,卫成如今伤了脚,武科考试就无法参加了。本来几个孩子里面,只有卫成中举的可能性最大,如今生生放弃了大好时机!尽管以后可以再考,那要足足再等三年,三年的时间,很多机会可能因此失之交臂!
西远找了好多关系,托了好多人情,但是国家律法在那里摆着,即使大家都很欣赏卫成的义气勇敢,但是,还是不能通融,看来,只好再等三年了。
对卫成的愧疚、心疼加上担心,西远的注意力可不就集中到了卫成受伤的腿上。
“哥,我咋觉得你紧张我还不如紧张我的腿呢?要不,我把这条腿给你得了。”卫成嬉皮笑脸的逗哥哥,自己跟自己的腿吃醋,卫成一点也不想承认。
“傻成子,你不知道,当朝有规定,相貌不好者,身有残疾者,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西远皱眉道。
“不能考就不考呗,反正我也不是非想考个举人当当。”卫成不在意,他最在意的就是身边有没有哥哥陪着。
“傻瓜,你这些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以后有的你后悔。”西远帮卫成腿上好药,重新捆好夹板。
“哎呀,哥,我才不在乎能不能考个功名呢,能考就考考,不能考不还能干点别的?你以前不也老跟我们几个讲,咱们家不以功名评定一个孩子有没有出息吗?咋现在开始钻牛角尖了。”看哥哥弄完,卫成把脑袋抵着西远的肩膀,双手抱着哥哥的腰,左一下右一下的晃,这是他和西远常做的动作,晃起来像两个大号的不倒翁。
虽然在家里憋着浑身不自在,但是哥哥每天都陪着他,卫成只希望这一刻能够无限延伸,时光静静流淌,一直这般美好。
“哥瞧着你这么喜欢舞枪弄棒的,以后要是没了用武之地,多白瞎啊。”西远摸了摸卫成的头。
“我那就是学着好玩,考不考功名的,我不都一样喜欢?哥,你就别纠结了,让你整的,我自己都觉得考不上个功名心里不得劲,压力可大了!”卫成扮了个苦脸。
“好好好,哥不想这个了。你可得好好将养,不然落下毛病,哥心里得不好受一辈子。”卫成搬出自己,西远只好妥协。
“哎呀,哥,你瞧我都多配合了,你让我养着,我可不就养着,成天不出屋,还有咱奶和咱娘,成天给我弄好吃的,我现在觉得自己跟头猪似的了。”卫成无奈的皱了下鼻子。
“还不是心疼你?你说你胆子多大……”
“哎呦,我想吃双皮奶,哥,你去给我做一碗吧。”卫成连忙转换话题,关于这个,哥哥碎碎念好几天了,卫成觉得耳朵都被磨得出来一层厚茧子。
“行,你好好坐着,不许乱动啊,哥给你做去。”西远起身去了堂屋,卫成无聊的在炕上坐着,被拘了好几天,憋得他啊!
“二哥,哥走了?”西韦在他自己屋里,听哥哥出去了,才跑过来跟卫成说话,他也是被西远这几天碎碎念给念怕了,非常不仗义的,把现场留个了二哥。
“做双皮奶去了,小韦,你说咱哥这是咋了,以前没这样啊!”卫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咱哥是怕因为他,耽误了你的前程呗,他心里不好受。”这个西韦倒是明白,不但是他,家里人都是这样想的,对卫成越发的想找补。
所以,卫成现在是家里的老大,西韦都要退位,甭等他说,每天做饭,西远娘先问卫成要吃啥,吃啥给做啥。
西远也是,以前卫成要是作得狠了,西远的鞋底子早都拍过来了,如今,卫成被拘得闹心,没事儿找事儿缠磨,西远举了好几次鞋底子了,都舍不得落下。
这样的弟弟,疼都疼不过来,哪里舍得打啊。所以,现在家里西韦很寂寞,因为哥哥的鞋底子只朝他一个人招呼了。
“二哥,二哥,你再给我们讲讲,你是咋跟胡子打架的?”小勇和狗蛋跑了进来,不大一会儿,不点和大妮进了这个屋子。
卫成的英雄事迹,不但别人爱谈论,连自己人都喜欢听,尤其几个小的。
怕小的说走了嘴,卫成不能跟他们讲,胡子因为当年的恩情放他们兄弟一码的事儿,所以就得瞎白话一些,什么你一拳我一脚的,把平时他跟别人过招的事儿,往胡子身上套,饶是如此,几个小的仍然听得津津有味,现在家里兴起了一股学拳脚热,没事都来磨卫成教他们几招,把卫成给得意的,不行不行的。
每次看卫成那得意样儿,西远有时候都疑惑,这个孩子似的,傻乎乎的卫成,和那个在胡子面前临危不惧的卫长山,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二哥,你一箭就把胡子头的帽子给钉门桩上了?”狗蛋睁大了一双眼睛,里面“蹭蹭”往出冒星星。
“二哥,明儿我也打一个你那样的飞抓。”小勇心里合计的是飞抓,觉得二哥夜黑人静,飞身进入山寨很牛气。
“我这都是小菜一碟,你们不知道,咱大哥才厉害呢,我进去的时候,你们猜猜,咱大哥干啥呢?”卫成卖了一个关子,把几个小的急的抓耳挠腮,连西韦都忍住不催他说。
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卫成才嘿嘿笑了两声,感觉心满意足,“咱大哥给看着他的那两个胡子讲孙猴子呢,比给咱们讲的还好听。要不我能这么顺利救出他吗?因为那两个胡子听迷了,根本没发现我进去!”卫成得意的欠欠身,总待着也很累的好么。
“啊?大哥这么厉害?”几个小的又开始崇拜大哥了,看来,大哥给讲的故事,他们要好好的记得,以后好讲给胡子听。
西远要是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估计得挠墙,没事给胡子讲故事?还能再闹心些么。
大人惯着,哥哥宠着,弟弟妹妹们崇拜着,卫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家里的土皇帝,心里说不出的幸福。
要是能再适当的活动活动就好了,不过看看西远,嗯,卫成马上把这个想法打消,哥哥实在太可怕了!还是不要触犯他的逆鳞了。
被圈在家中,时间长了,卫成难免闹的慌,于是不断想办法挑战哥哥的极限,看哥哥拿着鞋底子要打自己又舍不得的样子,给自己找乐,从中感受着哥哥对自己的疼爱。他要是知道,此时的幸福就像烟花绽放时刹那的绚丽,一定不会用这种方式来确定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地位,此后多年,这都是卫成后悔的事情之一。
县试的结果出来,西韦和程南、柱子、秋阳都过了,西阳、解明理、赵林没有通过。
七个人过四个,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有西远遭绑架的事情,这份喜悦被冲淡了不少,况且,接下来就是六月半的府试,府试过了,才是所谓的童生,也就是所说的秀才。
西韦几个考过的,马上进入临考状态,抓紧时间习学功课习文章。
“大哥,”卫成午睡,西远琢磨给他弄点啥好吃的,孩子被自己拘在家里,哪都不让去,真的就一直没出去,也是够听话的了。
“阳阳啊,找大哥有事?”西远回身,见是西阳,这个孩子从打县试结果出来,一直情绪有些低落,他资质一般,但是天性淳朴,虽然没有考过,家里人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功名哪有那么好考的!
“哥,你别难过,等我赶明儿给你考个解元。”连西勇都来安慰西阳,不过,这安慰的方式,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大哥,我不想再跟叶先生读书了。”西阳跟卫成同岁,今年也十六岁了。
“咋?阳阳,你别气馁,咱这次没过,下次再考,机会不有的是嘛,你没看见,有的人儿子都有你大了,还参加童生试呢。”西远拍了拍西阳的肩膀。
“大哥,我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西阳低着头,鼓起勇气跟大哥说,他真的不喜欢读书了,觉得写文章费劲费脑子,还写不好。
“跟大哥说实话,是不是怕读书家里费钱?你可别有这个压力,咱家现在不缺你们读书的那俩个钱。”
“不是,大哥,我就是觉得我咋学都学不好,我,我是真不想读了。”西阳脸憋得通红,大哥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没出息的。
“真是不喜欢读书?阳阳,大哥说过,咱家不以能不能考中功名评定一个孩子的好不好,所以,你想读就读,实在不想读,也可以,听着没?”
“嗯,我知道。”因为这样,他才鼓起勇气跟大哥说啊。
“行,你要是实在不想读了,大哥跟二叔二婶说,你以后就帮着大哥打理咱家的生意,正好大哥还想着咱家再开个药铺。”看着西阳涨红的脸,西远安慰道。
几个孩子里,西阳资质的确不高,西远也觉得他考功名比较费劲,要是孩子自己想通了,他倒不介意。
“真的?大哥,让我帮你打理咱家的生意?”西阳很欣喜,本来迷茫,不知道以后干啥,大哥一提,他才觉得这是适合他做的,他喜欢算账记账,喜欢做这做那。
“行,你喜欢咱就这么定了。”西阳这个孩子憨厚,把家里的产业交给他打理,不用担心他起啥私心。好吧,西远这是又想偷懒了。
药铺用的铺面,西远早都买好了,因为去年的灾害,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彦绥城里,好多人家卖房产铺面的,价钱比以前低好多。
西远出手买了两处宅院,三处铺面,一处留着开药铺,另外两处铺面和宅院,是他用这些年攒的私房钱,给西韦卫成置办的。
另外,西远还托孙叶,在府城给两个孩子分别置办了一处房产,一处铺面。买下来的所有宅院和铺子都租了出去,等成家时候,再给他们。这些,除了西远自己,家里人都不知道,西韦卫成都没告诉。
卫成今年十六了,按照当年的判决,该自立门户,西远打算在卫成归宗,另户别居前,悄悄把资产给他置下,当然,只要卫成没成亲,他都可以在西家继续生活下去,每想到这里,西远都不是滋味,弟弟和自己不在一个户籍上了,感觉很不好。
西远一边要照顾卫成,一边要帮着西韦复习功课,一边要忙着药铺的事情,的确分身乏术,如今有了西阳帮忙,顿时轻松了很多。
二叔二婶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他们都不是贪心之人,知道举人老爷不好考,也不逼着孩子,如今看西阳每天干劲十足的帮着西远管理铺面,心里替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