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锦衣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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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锦衣卫大人-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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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昱扫去台上,唱的正是梁祝中十八相送这最经典的一段。梁山伯与祝英台边走边唱,从书院唱到山下,从山下到长亭,一路登山涉水,临别依依,处处可见情深。
    台上落泪,台下心酸。那求而不得的悲意,千古皆同。沈昱转头看徐时锦,徐姑娘专注地看着台上,似真在用心听戏。
    十八相送啊……沈昱想着,他真是烦这种离别的话题。
    一次次的告别,一次次的转身,一次次的不见。心里想过许多次的分离,真正轰然到面前时,依然让他难受,疲累,不堪。
    沈昱无聊地发会儿呆。他的目光,移来换去,没有定处。打个哈欠,他眼睛落在两人靠着的墙上。树影婆娑映照,哗哗物动,在墙上映出千奇百怪的影子来。微风出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作。
    “小锦,你看。”沈昱肩膀推推徐时锦,有些开怀。
    徐时锦听戏听得心脏被揪成一团,目中泪光闪烁,被沈昱推肩膀,伤感的气氛被破坏。她一低头,就看到他的手照在墙上,做出一条小蛇的模样来。在墙上映着的树影间穿梭,吐着丝,一伸一缩,何等的惟妙惟肖。
    “……”徐时锦又是无语,又是想笑,又是了然。这正是她认识的沈小昱。任何时候,他的关注点,总是奇奇怪怪,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来。一面凸墙,他都能兴致勃勃地玩起手影游戏来,还请她一同欣赏。
    徐时锦的注意力,硬生生从台上感人肺腑的十八相送,落到了沈小昱的手影游戏上。
    她伸出手相叠,在墙上,便也扮出一只狐狸,跳向那条小蛇,扑了过去。
    沈昱手势立马变化,变成一只老虎,张开大嘴,冲狐狸吼一声。
    小狐狸瑟瑟发抖,被老虎叼起,成了口中餐。
    徐时锦皱眉,“换我来!”
    沈昱手包起,又一条小蛇出现。
    “喂!”徐时锦叫他。
    “蚯蚓,是蚯蚓。”沈昱说。
    一只小鸡点着头,将小蚯蚓叼在嘴中。蚯蚓作惶恐状逃跑,在半路上,突然长出了翅膀,飞上天,变成了一只小鸟。
    徐姑娘扬眉,一只大鹰拍着翅膀,飞向逃跑的小鸟。
    但转瞬间,小鸟不见了,另一只大鹰出现。
    徐姑娘的手离开,瞪着沈昱。
    “别急、别急……”他口上说。
    突然,老鹰倒栽葱一样,从天空中摔了下去。
    徐时锦目瞪口呆,“它不是飞的很好吗?为什么掉下去?”
    沈昱一本正经,“它恐高啊。”
    “……噗!”徐时锦被逗笑。
    沈昱看她笑,眼眸弯弯,很是轻快。他的心,也跟着一同飞起来,无数力量涌来,让他想让心爱的姑娘,更多地笑。他说,“你看,我还会玩很多……”
    兔子、猴子、孔雀、羊羔……他一双手极为灵巧,飞快地变化,墙上的动物们跳跳蹦蹦,形态万千。
    他用心地逗着徐姑娘。
    徐时锦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看着看着,她的笑容淡下去,再也笑不出来。
    她看着沈小昱,理智和情感在做拉锯战。她多喜欢他开心,多喜欢看他笑。他的爱意让她哀伤,她不能赋予他同等的爱。爱也不如他,时间也不如他。这个陪她长大的少年,她总觉得自己离他好远。再次祈求,显得她多么自私。
    “小锦,别发呆,来配个音。”沈昱手摆出小熊,以树影做森林,从林中走出。
    徐时锦靠着沈昱手臂,她的手也映在墙上,是一个人影,停在半空中,树叶在下面哗啦啦,像白云席卷一样。徐时锦漫不经心地开口,“愚蠢生灵,我乃森林之神。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小熊又是高兴地跳,又是矜持地低头,耍宝的模样,活灵活现,把徐姑娘逗笑。她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小熊摸摸头,粗声粗气道,“神仙啊!我见到神仙了!那个,我不能贪心,不能太不切合实际,不然神仙会生气的。”
    神仙满意点头,“不错。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是长命百岁。”
    “……噗!”徐时锦被他逗笑,说好的不贪心,不能不切合实际呢?他逗谁呢?!
    小熊一本正经道,“那就让我的爱人长命百岁吧。”
    徐时锦映在墙上的手轻轻颤抖,垂了下去。她微微后靠,看着沈昱的侧脸。
    长命百岁做不到。
    一朝一夕,却可以努力坚持。
    “小锦,你看……”沈昱回过脸,一下子怔住。
    姑娘的泪水,在黑夜中,在人声外,滴在他仰起的面上。
    他目光微动。
    黑暗中,徐时锦忽然靠近他。她捧着他的面,贴上他的嘴角,咸湿的泪水,落在两人相碰的唇上。
    沈昱身子微微僵住,他呼吸不觉乱起,血液凝固,一动不动。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只有她在发着光。
    暗光中,他看到她湿漉漉的眸子。
    她的舌尖舔上他嘴角,迫他张嘴,深情地吻上他。
    沈昱的手按在她肩上,不自主地往回收,将她往怀中带。
    呼吸缠绵,你来我往。泪水不停低落,在他脸颊上,在他唇齿间。他抱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收,她也忘情地向前,紧贴着他,恨不得与他骨肉相融。
    沈昱颤抖着,接受她的亲吻。
    两层单薄的春衫下,两人的身体俱热成一团火。她的手指向下移走,轻轻划过,丝丝缕缕的温意,换来他压抑在喉中的闷哼声,于是她吻得更为狂乱。他抱紧她,两手臂将她箍在怀中,他向后靠去,挨着墙。徐时锦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腿跪在他身上。她的身体柔软,俯着眼,长长的睫毛带着泪水,扫在他面上。她冰凉的唇贴着他,试探着,吮吸着,像对待最喜欢的珍宝一样。
    黑暗中,沈昱感受到她那种无以言表的伤心。
    他伸出手,去为她擦泪。越是擦,落下来的眼泪越是多。
    徐时锦难过得难以自持,身子靠着他,轻轻发抖。他的眼睛多么亮,温柔似水,凝望她的样子,那样真挚,坚持果断。她看着他,多么后悔。他是她人生中最鲜亮的光影,她弄丢了他,想要再找回来,何其艰难。
    两人走出梨园,戏早就落幕了。之后又唱了什么,他们都没有在意。沈昱再次爬墙,带徐时锦出了梨园。这个漂亮温柔的姑娘从墙头跳下,准确地跳入他怀中。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紧抱着对方,双双都有些出神。直到沈昱停下来,抬袖给她擦她脸上的红痕。
    之前太用力,被他手指压出来的。
    沈昱有些不好意思,徐姑娘却不在意。
    看到徐姑娘脸上的红痕,沈昱微微笑一下,问她,“去哪里?”
    “我回客栈啊,”徐时锦说,“你呢,回沈家。”
    沈昱看着她,良久,“我和你一起回客栈。”
    “沈小昱,不要任性,”徐时锦说,“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理呢。但我和你,又不在乎一晚上的功夫。”
    沈昱一想,确实是这样。他扯扯嘴角,笑了笑,说,“好吧,我送你回客栈。”
    沈昱将徐时锦送到客栈前,低头,拂开额发,在她额上亲了下。
    沈昱说,“小锦,再见。”
    徐时锦点头,“再见,沈小昱。”
    他走出很远,回头,看到徐姑娘仍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他向她看着,移开眼,垂下了目光。
    风吹衣飞,徐时锦望着沈昱离去,他站在暗影中,似满心温柔,又似浑不在意。他在她视线中一点点消失。徐时锦喃喃自语,“再见了,沈小昱。”
    再见了,她爱的少年。
    她才得到他,她就又要离开他。
    心心念念,也就这样了。
    ……
    徐时锦进了客栈,趴在柜台上的掌柜打个哈欠,眯眼问,“姑娘,刚门口那个,是你的情郎?”
    “对啊。”徐时锦笑一下。
    “那敢情好啊,”掌柜再打哈欠,“他什么时候来接你走啊?”
    “他不接我走,”徐时锦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啊!
    这话一出,掌柜的瞌睡虫一下子被赶跑。他看着徐时锦的目光很纠结,怕自己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见姑娘表情淡淡的,没有要死要活,他才试着安慰,“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徐时锦再笑一下。
    掌柜见这姑娘脾气是真好,送油灯给她上楼时,又好奇八卦问,“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他家人,不接受你啊?”一般男女之间的事,不外乎这么几个原因。
    “算是吧。”徐时锦说,慢条斯理,“但不仅如此。我们身份不相配,他有他要担的责任,我又快死了,配不上他。”
    啊……
    掌柜看这姑娘笑得温和,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他怔怔盯着姑娘举灯上楼,却再没有八卦的兴致了。
    沈昱再来到客栈时,掌柜说那位姑娘大早上已经退房,留了封信给他。
    她走了,除了一封告别信,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通常情况下,一方离别,另一方总是难以置信,大吼大叫,哭泣崩溃,发泄着失去的痛苦。掌柜吩咐小二严正以待,唯恐这个青年发疯,把客栈闹得鸡飞狗跳。但是这个苍白的青年,只是慢慢收了信,低声说句谢,就转身走出了客栈。
    事情没有如掌柜所料想的那样,展开一桩戏剧。
    但青年走入阳光下的背影,明明清朗安和,却透出几点萧索萎靡之意。
    掌柜再想起昨晚,昏暗灯火下,徐姑娘举着灯,上楼的背影。她的安静和温柔,悲伤与无奈,和这个青年,是何等的相似。
    掌柜一时,也觉得无趣。
    一切如徐时锦想的那样。
    他们的人生,回到本该有的位置上。她觉得她是追不上他,没法再介入他的生命了。大家都说为了沈昱好,徐时锦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徐时锦虚弱地笑一笑,面对那些真正关心沈小昱的人,她什么也不用说。但之后如何,却也得看天命。
    如果有一天,她能好起来,能站到和沈小昱一样的地方。或者沈小昱能解决好一切麻烦,来找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离开邺京的徐时锦摇摇头,在晃动的马车中,闭上了眼。
    她如今,真的不适合想那些风花雪月。
    她还是想一想,如何能让自己活下去,不要突然猝死吧。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
    徐时锦离开邺京的那天,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定北侯府的老侯爷吊着那口气,却也在今天下午,神志有些不清。
    因为太子谋反,广平王府叛国之事,定北侯府的日子,最近也不太平。侯爷在府上,嘴里已经急得起了一圈水泡。谁让这谋反的人,都和他们家有些沾亲带故呢?陛下脾气宽和,很多年没有大发雷霆,但这次是真的发火。和这事稍微沾点关系的人家,全都差得彻底。定北侯府何止脱了一层皮,十层皮都快脱了……府上人现在一见到锦衣卫,就开始腿软。
    怎么能不害怕呢?
    陆家已经满门抄斩,关系远的,也被发配边关,永世为奴。按说世家被弄成这样,兔死狐悲,别的世家大族未必愿意。但有徐家带头,又有谋反叛国之罪在上面压着,再加上这些年陆家的气数确实不太好,太子逼宫时,杀了不少大臣。新朝选任平民当官的风俗,还没有完全得到推广。在世家和皇家百年多的拉锯战中,至少现在,朝中当官的人,半数以上都是名门世家出身的。所以太子逼宫杀了不少世家的人,这是犯了众怒。邺京的世家,都在此事中损失惨重。恨太子恨得牙疼,太子已死,大家就把陆家也恨上了。
    就算陛下不下令,大家也要想办法把陆家弄垮。如今陆家从邺京消失,正符合邺京世家的要求。
    由此,定北侯府作为国舅家,这些天真是门都不敢出了。他们自家知道自家没有参与谋反,可是大家都不相信。你们作为国舅家,太子和广平王府都反了,你们家却没反,逗我呢?
    定北侯府真是快哭了。
    只能每天战战兢兢的,看锦衣卫都快把侯府当成府司来办案了,他们为了表明自家的清白,连辩都不敢辩,只好任大家各种挑毛病,各种查。
    也许被全家头顶笼罩的那股黑云影响,老侯爷的病一下子重了。整个侯府的人都慌了,全家人哭哭啼啼地涌到老侯爷院子里,在侯爷的带领下,给老侯爷磕头。
    他们不能不伤心。老侯爷要是去了,陛下更是放开手脚,真要整治他们的话,侯爷这个爵位丢了不提,恐怕一家人都要有难了。
    “爹,您振作点,太医马上就来了……”和妻子跪在父亲床前,侯爷眼睛通红,哽咽不住。原本是担心老侯爷去后自家的命运,可见到床上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他是真的伤心起来。
    “哎,不要难过,人一辈子,不都这样嘛。”老侯爷掉着气,慢吞吞说。
    侯夫人眼中也噙了泪,看来父亲是真的不行了。之前连话都没法完整地说,大势将去,回光返照,反而精神了很多。还能靠着枕头,跟他们说话。以前对老侯爷有很多不满,可是这么多年,一家子都过来了。临到头,谁不伤感?
    老侯爷咳嗽着,“我走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年代不一样了……人……人要知足……”
    “孩儿知道了。”侯爷哭道。
    老侯爷目光望着屋子一圈人,怀念感叹之意,皆在眼中过去。这一生,他为了这一大家子,操了一辈子心。操了一辈子心,到头来,侯府也没有过得多风光。虽说大局如是,到底很觉得挫败。
    “爹,是孩儿不孝。当日广平王要害您之际,孩儿鬼迷心窍,没有立即回复,才害得您……害得您……爹你原谅孩儿吧!”侯爷痛哭流涕。
    侯夫人脸色一变,赶紧暗示把旁的人带出去,可别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老侯爷叹口气,摇摇头,“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当年你妹妹去的时候,我没有……也许……这正是报应……”
    是报应吧。
    大家都有亏心事,报到头上,谁也别怨。
    在这些日子,老侯爷想的越来越清楚。他以前,总想着为侯府留点什么。但重病后,才觉得那些都没用。风云变动,谁又能永远不低头,没有受挫折的时候呢?
    他絮絮叨叨地跟儿子儿媳妇们说着话,嘱咐他们要低调,好好经营王府。不要把爵位给弄丢了,不要给祖先们丢脸。又一个个地接见他们,说些私密的话。有的人感动,有的人后悔,也有的人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的人眼有喜意。
    所有反应,都落在老侯爷的眼中。但不管他们是悲是喜,老侯爷都无能为力了。
    他叹口气,“你们……好自为之吧。”
    小辈们低着头,喏喏称是。
    太医才黄昏时赶来,听说老侯爷病重,陛下把太医院的院首都派了过来。这个讯号也很重要,大臣们得到消息,各有想法: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留着侯府呢,还是仅仅是看在老侯爷面子上,才派去院首?
    无论如何,众太医想尽办法,也没有让老侯爷的情况好转。
    到最后,药已经灌不进去,老侯爷的眼睛浑浊,气息微弱。可他眼睛死死盯着房顶,喘得厉害,但那口气,却是不肯咽下去。
    “爹,”侯爷再次进屋跪下,在地上重重磕头,“您安心去吧!”
    侯夫人提醒,“爹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跟在她身后抹眼泪的二房夫人一下子想到,“爹平时最疼阿泠……大嫂,咱们该请阿泠过来,见爹最后一面的!”
    众人也才惊醒,是啊,老侯爷在后半生中,把重心完全放到了阿泠身上。结果他病逝之际,却见不到最疼爱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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