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点着油灯学习了一晚,柳二媳妇临睡前揉着眼睛说起高云梅被放出来的事,说她都起坏心想谋害人家江知青,咋就给放回来了。
柳二嗤鼻,看不上高云梅逮住人家女知青咬的小家子气,说回来了又咋地,被公安民警押着送回村能是啥好事?
要说为啥没判,估摸着是因为没有直接指正她的人。
柳二媳妇提到不是还有他们家的皮蛋吗?柳二立马捂住她嘴让她别瞎嚷嚷。
皮蛋是个小孩子,说的话人家公安能当证据吗,再说他们家就皮蛋一个孙孙,又是大嫂的心头肉,怎么可能愿意把人推出去当记恨的靶子。
没有人证物证,高云梅被教育几天可不就回来了,派出所不养吃闲饭的人。
就是苦了江知青,仇人没坐成牢,回来还不知道咋闹腾呢。
柳二媳妇这回吃吃笑起来,嘲笑柳二不了解姑娘家的事。
她跟江秋月以及临河村的媳妇婆子们想到了一处,人是放出来了,名声可赔个精光,再加上公安民警的神来之笔,等着吧,不到半天时候,四里八乡都能知道她干下的那些子破事。
对于乡下大姑娘来说,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
好名声能让姑娘们嫁个好婆家,后半辈子有着落。一旦名声毁了没好人家敢娶,只能胡乱找个死要嫁妆的懒汉,要么就当老姑婆。
高家还有一个半大小子,高云梅要是赖在家里当老姑婆,她弟弟肯定不干,将来的弟媳估计都不愿意进家门。
柳二迷迷糊糊的听他媳妇唠唠叨叨地分析,想着女人就是想的太多,一个点能转几个弯儿。
不过,等他第二天出门砍柴的时候,听到村里关于高云梅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说的都不是什么好听话。
他跟着村民跑去高家门口看热闹,高小弟不知道啥时候将高云梅推了出来,扔给她几个窝窝头,自个堵在门口不肯让他姐再进门。
果然被他媳妇说中了,柳二看了一会儿没啥意思,转头上山去了。
高家门口的闹剧还在继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说高家大闺女是个祸头子,合该赶出去了事;有的说高小弟不让亲姐进家门,心肠太毒了点,以后等父母老了没用了是不是也不让进门?
或许是最后一点戳到了高父高母的神经上,正左右为难的他们强硬的拉开高小弟,让高云梅进去。
高小弟顿时哭闹不休,高云梅阴郁地盯了他一眼,进去后却不想立即就被父母关起来了。
过后几天再没见到高云梅身影,村里的流言沸腾了一段时间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被另一个小道消息替代。
来过他们村几次的老兽医徒弟,那个白净粗辫子的女同志,据说跟知青院的林同志搞起了对象呢。
江秋月在小院里听到刘爱英这起子八卦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
话说……那两人是怎么搞上的?一点苗头都没见啊。
第50章
话说林文清是怎么和王晓红走到一起的,还要从那天下午快要下雨时,王晓红急忙赶回去说起。
当时王晓红检查过猪崽后,眼看天色昏沉,怕是风雨欲来,于是没让江秋月她们送,自己一路小跑去隔壁找柳建国,准备坐他们家的驴车回长河大队。
急急忙忙的没看清路,在柳建国家门口跟一个人撞上了,扑了人家满怀。
对方被她撞的往后急退几步,硬挺挺的抱着她没摔倒。
站稳后,两人抬头一看,均是一愣,熟人呐。
正是林文清,王晓红没想到前两天还跟江秋月说起过这人,今天就见到了,还以这样的方式。
王晓红脸上一红,反应过来后赶紧挣脱对方的怀抱,站好打招呼,“林同志,好久不见了,竟然在这儿碰到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呀。“
林文清当然是记得她的,毕竟当初在火车上就数他们俩聊的来,说说笑笑了一路,缓解了前往未知之路的忐忑不安。
“王晓红同志,当初印象深刻,忘记谁都不能忘记你啊。“林文清立即笑嘻嘻地接话。
两个人再次重逢,心里都很高兴。
后面的陈中华干咳一声,不得不打断两个小年轻,提醒道,“先进去找队长吧,堵在人家门口不是回事。“
柳建国正在家盘算着农忙活计,见知青过来,大概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于是让柳兰花先沏茶招待,他回屋拿了一沓粮票出来。
“上次申请的补助,这个月下来了,定额是每人每月两斤玉米面、五斤红薯干。上头给的是粮票,你们以后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派人来拿一次。”
柳建国将那沓票子递给陈中华,想要实实在在的粮食是没有的,只发了粮票到他们手上,知青们拿到后可以去跟人换粮食,或者用不到有结余的时候就在手里攒着。
至于拿着粮票去县里国营饭店吃饭,那太浪费了,五斤粮食不够他们吃几顿的。
尽管就几斤粮食,陈中华他们也满足了,有总比没有强,平时他们又不是不上工,有工分到时候年中年末都能分口粮。
只是往年口粮一般都不够吃,遇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捉襟见肘,以后有了这些补助,就能攒着到口粮吃完的时候用,全部换成粗粮能抗大半月。
王晓红在一旁看的眼热,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是青山大队的生产队长专门给知青们申请来了补助,每个月五斤粮食呢,掺着野菜煮糊糊都能够她吃好久。
柳建国跟陈中华说清楚后,王晓红忍不住向他问知青补助的事,柳建国想着她是个知青,关心这个也应当,就把当初知青院断粮,他跑去县城跟领导们申请的事说了一说。
总而言之,能不能申请下来,首先看他们队长有没有那个心,舍不舍得下脸面跟领导哭穷,再一个是领导们最终同不同意拉补贴过去。
长河大队的知青没有青山大队的人多,只有几个,且被安排分散到村民家里寄住,没有跟知青院一样集合到一起扭成一股绳。
王晓红当初一到就去下地干活,手脚利索肯吃苦,好运地被老兽医看中,捡她回去当徒弟,像孙女一样养活。
她到了村里插队后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就算缺粮的时候还有玉米碴子野菜糊糊果腹,平时跟着师父打下手实践学习,不时的还能有点收入。
由于学的不错,上手的很快,她多是在猪圈羊圈的地方打杂帮忙,农忙的时候才下几次地,人都养白了许多。
当时那两个跟她一起下车的男同志就没有她的运气,被分到缺粮缺劳动力的家户里面,不仅成天干活当牛马使唤,还老是吃不饱,人到现在都瘦成鬼样了。
王晓红不是那狠心的人,如果真有一条路子能拿到些粮食补贴,让知青们至少能吃上几顿饱饭也好啊。
她仔细向柳建国讨教了一番,准备回去和师父通通气,跟他们队长提提看行不行。
心里有了算计,王晓红迫不及待地想快点赶回长河大队眼看雨滴已经稀稀拉拉落下了,柳建国的意思是雨停了再走,先呆在江知青那里歇会儿说说话。
王晓红直说没事儿,不是还没下大吗,路上顺一会儿就到了。
柳建国见她执意回去,就安排一个本家小子赶车去送她,却没喊到人。柳兰花出来说八成是看下雨,人被柳大柳二揪到一块下河摸鱼去了。
林文清自告奋勇站出来,说去送王同志。陈中华额角抽了抽,往旁边一站不拦着他。
柳建国见他们本就认识,林文清又说他会赶驴车,外面雨滴子越落越大,索性就让他送人去。
柳兰花给他们准备了蓑衣,林文清稍带兴奋地摸上了驴车前头驾驶座的位置。
王晓红坐上车,走远后笑着问他,“林同志,你是不是想亲手驾车才说要送我的?“
看他一上车就兴奋的样子,估计对亲自上手驾驶驴车一事垂涎许久了吧。
林文清哪能承认,正经回道,“哪能啊,都是老乡,送你一趟怎么了?走,让你看看咱的车把式。“
鞭子啪嗒甩在毛驴身上,驴车吱扭吱扭加快速度行驶起来,王晓红赶紧抓住了车辕,让他慢点。
林文清紧赶了几下过过瘾,才慢慢放下车速,说女知青就是胆小,坐个驴车都害怕,要是等坐上了呲溜飞快的小汽车,还不得吓出病来。
王晓红笑他吹牛,驾个驴车还要打着她的名义,想开小汽车?做梦还差不多。
林文清嘿嘿笑着说那不一定,嘴一秃噜就把江秋月跟彭敬业两人暧昧朦胧的关系给说了。说等将来他们俩结婚了,或许他这个老乡能摸上一次机会,去吉普绿军车里见识见识。
王晓红诧异那两人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了,说她都没听江秋月跟她透露过半点消息。
林文清听了呵呵一乐,跟她解释道人家解放军战士满心满眼都是江同志,谁看不出来啊,就是江同志太小,估摸着彭敬业在等人开窍呢,让她不要在江秋月面前乱说。
王晓红听了也笑开了,这样让男方着着急正好,以后结婚了知道疼人。
他们当初一起从京都来到柳家湾,心中都充满了迷茫和不安,江秋月最小却是最先将要安定下来的。
“江同志嫁给彭战士很好啊,家里都是京都的,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回去,多好。”王晓红感叹。
她也到了说媒的年纪了,但她不想像嫁给村里人的女知青一样,结婚后累死累活还吃不饱饭,乡下汉子太粗鲁,动不动就打老婆。因为没地,婆家人还看不上。
但是她的花期已至,老兽医担心她错过了年华就找不到好人家了,他又是懂点中医的,知道女孩子嫁人晚了生孩子危险,最近已经开始给她介绍对象,让她相看。
王晓红不想嫁在乡下,只能往知青堆里找,然而村里男知青连养活自己都困难,还没她有本事,又一个个瘦的不能看,结婚了跟着喝西北风吗?
这大概是目前上山下乡插队女知青们共同的难点,不甘心嫁给农村汉子一辈子碌碌无为饿肚子,又因为环境被困在一方找不到适合的。
屈服的,就死心嫁给相看的汉子老实过日子;不想将就的,就一直死守着,延误了花期成老姑娘。比如之前的李永红,现在的刘爱英和王晓红,他们都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雨突然下大了,惊醒了陷入思绪的王晓红,她赶忙坐起来披上蓑衣,抹了把脸,手上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林文清接过她递上的蓑衣,随手搭在身上,调侃道,“当初的四个人不是正好男女搭配吗,如今成了俩,要不你跟我在一起得了。”
大雨不停的落下,雨幕中林文清的面容模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王晓红呆滞住了,眼睛怔怔看着他的方向,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静了几息,她干巴巴地挤出笑容回道,“说什么笑啊,彭战士和江同志是情投意合走在一起的。“……我们凑合到一块算什么。
林文清嘻笑了一声,不再提那个话题,王晓红心中不是滋味,复杂难言。
雨势渐大,蓑衣都遮挡不住飞落的雨水,把人里面的衣服都打湿了,驴车挣扎在变得泥泞的路上,走的很慢,不停的打滑。
车架子晃晃悠悠的,林文清眼看这样不是事儿,就赶着驴车就近找到一处地方,先歇脚避雨等雨小一些再走。
田间地头一般有那种废弃的土坯屋子,小小矮矮的一间,平时被村民们用来避雨避日头用。
林文清将驴车停在外面,扶着王晓红下车去土坯屋里躲躲,毛驴没办法带进去,只好拴在外面的木桩子上防止跑丢。
矮小的土坯屋里空间很小,两人进去各占一头基本就没空余的地方了。
林文清见角落有柴火,拿出打火机点上一堆火,让王晓红脱下蓑衣烤烤衣裳,然后他自己出去了,拿着一把枯草去喂淋雨的毛驴。
再进来时,他头脸都是雨水,估计全身都湿了。王晓红衣裳烤的差不多了,立马让出一块地方让他也烤烤。
狭小的空间中,除了翻卷衣服的摩挲声,气氛一时有些静。
“你那个打火机是在京都买的吗?不像是这里能有的货。”王晓红盯着火苗,找了个话头。
林文清拿出红色的打火机翻卷了几下,得意道,“不是,从江同志那里买来的,花了我五毛钱。”做出一副肉痛的滑稽样儿。
王晓红噗嗤一下终于笑了,说江同志心好只要了五毛钱,这么正的红色在京都说不定一块都拿不下。
林文清不在意她的嘲笑,却说道笑了笑了,跟她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还是一天,想开点总能过下去。
王晓红听后笑了笑,认真看了他一番,在他莫名其妙的眼神下,转头对着跳跃的火苗轻声问道,“你刚才的话是说真的吗?”
林文清看向她顿住,片刻后,伸手握住了对方冰凉的手指,暖意瞬间传递给两个人。
“所以,你们就这样在一起了?!”江秋月无比惊讶以及无语,不可置信地问眼前正羞涩地跟她说心事的王晓红同志。
江秋月以为林文清那家伙滑里滑头的不靠谱,没想到作为女孩子心细的王晓红更轻率,就这样跟人家因为一场雨就确定对象关系了,都不先打听打听对方的品行操守吗?
何况,林文清那个祸头子……高云梅一回来他就勾搭了一个妹纸当对象,真是认真的?
江秋月十分怀疑他的动机,但是要不要跟王晓红捅破他那点破事儿,她有些犹豫。
第51章
对于跟林文清在一起这件事,相比于江秋月的震惊不解,王晓红自己接受良好,除了姑娘家的小羞涩之外,仍然是那副做事老道大方的模样。
“反正都要找个人的,我觉得林同志人挺好,能走到最后是幸运,中途散了咱也不吃亏。“王晓红笑的意有所指。
江秋月无话可说,原来人家心里明白着呢。
想想林文清的相貌算是时下姑娘们审美中的白马王子,王晓红若是心里有数,自己看的清,那么不用她这个外人多说什么,人家不会让自己白白被占便宜。
江秋月笑了笑,把脑海里关于林文清高云梅的那摊子事扔掉,没打算跟王晓红提及。
王晓红就是刚决定了一项人生大事,心里有点慌,想找个人说说,于是借着给猪崽二次打虫的由头,跑来找江秋月说心事。
临走前,江秋月建议她找个时间把人带去老兽医面前瞧瞧。
那是个经历过事眼光毒辣的老人家,有他在王晓红后方镇着,不信林文清敢打什么歪主意。
王晓红理解成了要见家长,脸红红地锤了江秋月一个小拳拳,转身往门外跑。
江秋月跟出去,正看到林文清驾着驴车等候在门外。
大概知道她对他不待见,林文清讪讪地打过招呼,扶着王晓红上车。
柳二媳妇突然赶过来,她听到兽医同志来了的消息,有不明白的问题想问问。
王晓红爽快地下车跟她走到一边,给她解答疑惑。
江秋月看着林文清油头粉面的装扮,悄声警告他,“高云梅回来了,要是她知道了你们的事会有什么反应?“眼神清冷的盯着他。
“她都要嫁人了,能有什么反应都不会再影响到我们。”林文清低下头摸摸鼻子。
江秋月嗤笑一声,“我不希望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再伤害到其他的姑娘,你懂的吧?”
林文清点点头,对于那些锅,他不背也得背,本就是因他而起。只怪当初眼瘸了心盲了,看上那样一个泼妇。
即使他那么想,若是江秋月听到了他的心声,估计也会骂一声渣渣。
“你们在说什么?”王晓红微笑着跑过来,柳二媳妇远远站在门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