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那么想,若是江秋月听到了他的心声,估计也会骂一声渣渣。
“你们在说什么?”王晓红微笑着跑过来,柳二媳妇远远站在门口,不上前打扰她们。
江秋月问讲完了吗,王晓红点头。江秋月在她疑惑好奇的眼神下,轻笑了一下回道,“说让他以后对你好点,别在外面拈花惹草。”
王晓红的脸刷地通红,嗔了江秋月一眼,急忙慌地跳上车让赶紧走。林文清硬着头皮跟江秋月告辞,鞭子一溜,驴车跑起来掉头离开。
江秋月转身回去的时候,柳二媳妇已经不在,现在不是喂猪的时候,估计问完问题回家去了。
她索性关了院门,挎着篮子在门前的一小片荒地上挖野菜。下雨天刚过,绿油油的野菜到处都是,只不过好些都长大老了不好吃,江秋月就专拣刚冒出的嫩芽摘,也不嫌麻烦,权当打发时间了。
不到片刻,柳二媳妇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条大草鱼,用草绳子串住鱼鳃拎着,见江秋月在草丛里挖野菜,就招手叫她回去。
江秋月赶紧收拾好篮子去开门,刚进院就被她塞了几张粮票和那条草鱼。江秋月一愣,问她这是做什么,柳二媳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鱼是拜师礼,想请教江知青认些字。
至于粮票,她把公爹告诉她的关于知青补助的事跟江秋月说了说。
江秋月听后收下了粮票,大草鱼却是不收的,说认几个字而已,随时问她就可以,不用专门拿条大草鱼过来。
柳二媳妇将草鱼接过,说河里捞的,不值当啥。直接给江秋月挂在了灶房门下,提醒她早点吃,因为逮起来时被柳二多事给敲死了,不经放。
江秋月推拒不过,只好收下,或许午饭可以做水煮鱼片?
待到打扫完猪圈,又添了猪食和清水,柳二媳妇才擦擦手拿出那张纸,小心展开后把上面用红印描圈的字给江秋月看,问她怎么读、是什么意思。
江秋月从来不会轻视愿意学习且刻苦学习的人,当即放下手里的活,给她一个个拼读和解释。
柳二媳妇模仿性很强,但是基础太薄弱,江秋月建议她先从拼音开始学起,最好能把小学一年级的课本找到,照着课本大纲学比较快。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课本那种东西基本都被烧光了,一时半会哪里能找得到。
江秋月回屋给她拿出一个四方的小笔记本,简单的封皮,里面是格子线的空白页。
她在上面先写出二十六个拼音字母,教她读一遍,在知道柳二上过学后,江秋月把本子送给她,拿回去让柳二教熟了再进行下一步,而模仿发音识字可以同步慢慢进行。
临走又送给她一支配套的铅笔,柳二媳妇很不好意思,直说占了江知青便宜,想要又不敢接。
江秋月指着灶房门上的草鱼说就当抵上鱼肉的,再说铅笔在兰县供销社卖的就有,不值几个钱。
柳二媳妇这才安心接了,回家去吃饭。
江秋月看日头正当中,索性把草鱼取下来,蹲在水井旁慢慢收拾,打算先把鱼肉片下来做一盆水煮鱼片,鱼头和豆腐一起炖,小火一直炖到晚上当鱼汤喝。
水煮鱼片要辣的才好吃,江秋月下锅的时候放了好多晒干的红辣椒,跟大白菜一起煮。另外还把摘得嫩野菜用热水烫过,拌成一道清爽可口的凉菜。
这次没蒸米,拿出几个白面馒头就着辣辣的鱼片白菜一起吃。她始终觉得,水煮鱼片和大馒头更配,搭米饭吃总感觉塞牙不过瘾。
江秋月吃的爽快冒汗,嘴巴火辣辣的还想吃,本来两个人的份量,结果她一气儿一顿吃完了。
第二天,江秋月悲催的发现,她脸上冒痘了!能安慰自己是到长青春痘的年纪了吗?欲哭无泪。
柳二媳妇过来看到时,说是上火了吧,江秋月给她说煮的鱼肉片太好吃,辣椒跟着吃多了。
柳二媳妇直笑,说以后捞鱼的机会多的是,要是她喜欢吃就多给她送点。江秋月赶紧摇头拒绝,这世道粮食都是硬通货,别说是鱼肉了,她可不想吃得下还不起。
接下来,江秋月专心在家喝茶清肠胃,吃清淡的降火气,有空的时候就找出的确良,想着彭敬业的身形,给他做衣服。
不会真做成花裤衩肥T恤,那只是当时一个促狭的想法,江秋月可不会浪费布来满足自个的恶趣味,人家看到成品还不一定愿意穿上呢。
她就用的确良做了五分长的短袖短裤,比照短袖衬衫和休闲短裤来做的,尺码稍微裁大些,到时候万一穿上不合适还能再改改。
刘爱英过来串门的时候,正看到她在认真裁布缝衣服,那样板一看就不是给女同志做的,了然的笑笑不说啥。
还以为彭战士好久没现身,这两人闹掰了呢,哪想到人家正在偷偷给对象做衣裳,说不定下次就听到他们要结婚了。
说到结婚,刘爱英过来这趟主要意在八卦村里发生的一件事。
“哎,你知道吗?高云梅说好了婆家。“刘爱英放下带来的东西,一脸神秘地向江秋月透露。
江秋月接过她带过来的那兜子东西,打开一看是兜子野果,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听刘爱英夸张的语气,她轻哼了一声问道,“她能愿意?“说着去洗野果子。
“当然不愿意啊,都在家闹腾个不停,全村每天都去她家门口看热闹。”要不是人被关着,估计高云梅能闹到全村鸡犬不宁。
刘爱英帮着江秋月提水,幸灾乐祸地说道,“她不愿意又能咋地,在乡下多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盲婚哑嫁的,她名声都坏透了,能有人娶她,她爸妈恨不得马上把人送过去,还陪嫁老大一笔嫁妆呢。”
“还是同村的,离她家多近啊,高家爸妈平时多少能看顾着点,不至于让她太受委屈。就是高小弟不乐意,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却分走一半家产,是个不要脸的赔钱货。”
刘爱英啧啧两声,感叹高家父母虽然不着道,但是作为父母却是十分对得起闺女了,就是高云梅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咋地领情。
江秋月将洗好的野果装在木盘子里,端上石桌,两人边吃边聊。
“男方是哪家的?“江秋月随意地问道,塞进嘴巴里一颗红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比较开胃。
刘爱英正要跟她说这个,挤眉弄眼地让她猜。
江秋月眼睛转了转,“不会是柳和平吧?“命定的男女主唉,即使双方都没了光环,照样能阴差阳错走到一起去。
刘爱英竖起大拇指,说她果然有远见。以前江秋月跟提过高云梅或许到最后跟柳和平搞到一块去,刘爱英当时看两方各有小情人,根本不相信那两人能凑到一家。
高云梅不是一直对柳小白脸不屑吗?柳和平不是一直想往外发展吗?这两个最后绑到一起了。
江秋月说估计要归功于王大妮,柳和平他妈。
自从柳有根落马坐牢,王大妮一家的生活每况愈下,没有顶梁柱干部往家里扒拉寻摸,他们家很快就跟村里其他缺粮的人家没啥区别了。
但是落差太大,王大妮躲家里不敢出门,又想抓住唯一还有点联系和希望的高家,动不动就去高家闹,想把高云梅娶回家,顺便接手一笔丰厚的嫁妆,以便继续撑起他们母子俩的挥霍。
柳和平那段时间下地干活累个半死,忍受众人嘲笑讥讽,想必比躲在家里的王大妮感触更深,所以当时才那么急切的想朝身家丰厚的女知青下手,打着娶个老婆吃软饭的主意。
这下算是如愿了吧?只不过吃软饭或许是可以,他心里如花美眷的标准就胎死腹中吧。
两人当个笑话,听一听乐一乐就过去了。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临河村被一个惊雷炸的余震不止。
高家大闺女为了反抗父母定下的亲事,竟然在家门口上吊了!
第52章
高云梅上吊自杀,没死成,被及时救下来了。
毕竟当时很多村民在他们家门口围观,她突然冲出来往门框上撂绳子,把脖子挂上去,吓傻的众人被高母一声嚎惊醒,一窝哄的冲上去把人拽下来了。
人是没事儿,拖拽的过程中脖子被狠狠勒了一段时间,伤到了喉咙,嗓子粗嘎难听,不知道养不养的好。
若说她是因为跟柳和平的订婚才来这么一出,其实不然。
柳和平虽然被她嫌弃,但是在她名声扫地后未尝不失为一个嫁人的好选择,甚至能凭王大妮的胡搅蛮缠给她争取更多的嫁妆。
至于嫁过去之后会不会被吸血被反咬,高云梅也不是泥捏的,她有自信压住那对懒惰的母子。
本来两方都商量好了,先两家走走礼口头定下,等到过年粮食宽裕了再摆几桌办婚礼,不想半路高云梅那里出了岔子。
原来高小弟不忿高云梅带走那么多嫁妆,又拗不过高父高母的决定,心中不免生出怨恨。
他知道高云梅对知青院那个林知青的小心思,就跑到她跟前把林文清和王晓红搞对象的事说了,还幸灾乐祸地嘲笑了她一番。
看,人家当初跟你搞对象的时候都没亲口承认过,现在人跟兽医同志亲亲密密的两个生产队都知道他们在谈对象,据说都快要见长辈了。
高云梅听了之后简直要疯,她在派出所蹲大牢受罪,回来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那人却转头跟新欢好上了?!
如果说新欢是江秋月也就算了,她跟人家对上被打的惨败,技不如人比不上,她高云梅认输!可那个啥王晓红算哪颗葱?
高云梅在屋里竭斯底里的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让门外的高小弟吓了一跳。
他仍旧嘴贱的接着巴拉,说江知青早就搬出来住到村里养殖处了,据说在和隔壁当兵的相好,天天有吃有喝还有靠山,咋哩会看上林知青。
还说老姐你找错人了,差点把自己弄成劳改犯,最后便宜了外村的,蠢不蠢?蠢就算了,还想带走一半的家产当嫁妆,有脸不?
高云梅回来就被关在房间里,本就心神不宁了,又被高小弟一个雷接一个雷地刺激,突然撞开门,推倒高小弟照脸挠抓攀咬了一通,嘴里骂着骗子负心汉。
高小弟被打的鼻青脸肿,哇的大哭,不敢多说啥了,然而高云梅依然疯狂,看见麻绳后眼睛一红,抓起来猛地跳起来往门口跑。
高小弟以为她要逃跑,哭嚎着大声喊高父高母,不想高母一出来正看到高云梅撂绳子自挂门框下,吓得凄厉一声嚎出来。
有了这一出,再加上两天来村里盛传的高家将要和王大妮家结亲的消息,流言瞬间就传成了高云梅是为了反抗父母为她定下的亲事才上吊自杀的。
消息一传开,王大妮脸上挂不住了。
他们家是想巴住高家不放,想娶回家一个财神爷过上好日子,但是高家闺女名声扫地将她自己个儿搞得跟破鞋一样,能比他们好到哪儿去?有人愿意娶就不错了,还闹腾个啥!
王大妮臂膀子一甩,气势汹汹登上高家门,门外的村民们端着茶碗搪瓷缸蹲成一溜纳凉,眼珠子时不时瞄向高家门口。
王大妮在高家待了半天,不知道两家人商量了什么,傍晚时村里人大概都知道了两家婚事已经敲定,八字合了,手绢送了,单等过年送大礼办酒席,可谓神速。
只不过,王大妮那一趟不是白去的,据说嫁妆不变,但是彩礼轻了不止两分。
高云梅被救醒后就被高父高母绑在屋里,再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来是彻底放弃这个闺女了,拿出一笔嫁妆送走就当全了父母责任。
这些事,江秋月整天待在养殖处不出门都听了一耳朵,刘爱英最近喜欢跑她这里唠嗑八卦,说赵美丽天天端着像一尊泥菩萨,跟她合不来。
她来找江秋月也不空着手,有时候一兜山里男知青采的野果子,有时候几把知青院种的蔬菜,上次还拿来一张兔皮毛,说被男知青手笨剥坏掉的,送给江秋月做耳暖子到冬天的时候戴。
江秋月不会白拿,都会变相的还回去,之前是给吃的间接补贴他们。红薯饼、野菜团、豆腐渣等能吃的一点点给她带回去。
那些有的是柳二媳妇送来的,有的是江秋月多余的口粮,不拿多,就一点点,在知青院缺粮的时候算是一份心意。
他们大概知道江秋月能通过大队长家弄到点粮食,所以默默接受了她的好意。
之后,江秋月知道他们拿到了补助后,她就不再回粮食帮衬了。
大队长家不缺副食,柳二媳妇经常请教她,就时不时的给她带倭瓜子南瓜子花生红薯干之类的零嘴,江秋月有时候不吃,就放着拿出来招待刘爱英,看她一边嗑的欢一边不忘八卦这个那个,眉飞色舞的。
来的次数多了,刘爱英渐渐同柳二媳妇熟悉,她跟着人家学绣技,偶尔偷去两手,绣的东西越来越好。平时还帮着搭把手喂猪扫地,她们不闲着的时候她也不闲着,柳二媳妇见了也不多说什么。
只不过农闲过后,刘爱英没时间来养殖处闲晃了,又一次劳动建设即将开始。
柳建国照例在开始前召开一场动员大会,并分配了任务。
有的人要去挖沟防涝,有人分去给抽穗的玉米授粉保障收成,有人是钻进玉米高粱地里刨地松土浇肥,还有人需要眼尖眼利地摘掉玉米雄穗和不抽穗的杂株……
这一次的工种复杂,各自分配的工分更不一样,柳兰花分配任务时忙的一团乱,最后把江秋月拉去帮忙记录了大半天。
村民们抢着报轻松省力的活,一个个挤成一片,直到最后几家因为争着去做授粉的活计打起来,就是不愿意掏笨劲去挖沟。
柳建国去县城开会赶回来,呵呵一笑,说不愿意挖沟就去挖渠吧,正好队里要出几个人给公家挖渠,问那几家愿不愿意去。
这下几家都慌了,不管好的孬的,先报一个捞手里,别最后真的分不到活,只能被扔出去挖渠。那种活都不把人当人看,当畜牲使唤,还不给吃饱。干完回来瘦脱相还是好的,丢命的都有!
这一下,半刻不到,全部的活都分完了。
柳建国说的挖渠不是瞎说吓唬他们,今年确实需要每个大队出一定的人数,去参与公家挖渠建设。
名单到底怎么分派,柳建国特意又开了一次会,只不过相比于上次开会的喧闹,这次大家都安静如鸡,轻易不开口。
最后,还是柳建国做出承诺,去挖渠的人,公家会给钱,队里相应的也会记工分,相当于一人挣两份,这才有人愿意报名。
报名的大多是家里劳力多想多挣点娶媳妇的,或者是张嘴吃饭的人多干活的少,光凭上工吃不饱的,一般挣工分能过得去的人家都不会轻易报名。
知青院运气不好,分到去挖沟的人里面,以后天天都要去地头冒着大太阳挖土开沟,而且工分不是按天算的,按工程量记的,每天下工时挖了多少,量一量记工分。
一连几天下去,知青们苦不堪言。男知青稍微好点,虽然看起来都瘦的很,但是男生的力气在那,尚且干得了。女知青就惨了,每天挥着铁锨刨土,晚上回去手掌心都是血泡,还不能放着不管,得挑破了,免得影响第二天干活。
江秋月去割猪草的时候遇到过刘爱英,晒黑了,人也瘦了,蔫巴巴的没啥精神,一见到她就两眼放光兴冲冲地过来说话。
两人好几天没见过面了,刘爱英跟江秋月抱怨天太热活又累,她都快晒成黑炭了。
江秋月对此只是听听,不作什么评论,她现在不用下地干活都是走了狗屎运捡来的机会,在干活这件事上并不能帮到他们什么。
好在刘爱英只是找到小伙伴抱怨抱怨,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