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啥关系你拦着?拦不住,起初只是一点猜测罢了,没想到真的发生了。”政委叹口气,那种事之前听说过在别的地方造成了轰动,差点闹到天子脚下,最后用雷霆手段才压下去,没想到真的发生在身边……
政委摇摇头,拿着纸出门说去知青院走一趟,让他随意。
彭敬业剥完了松子,用纸包装好,带去了养殖处。
江秋月从回来后就龟缩进小院内不再出来,三餐吃存粮,喂猪用夏收垛好的玉米秸秆,柳二媳妇只以为她来回奔波学习了那么多天累到了,没看出什么问题,时而给她带来几把野菜一兜野果。
彭敬业过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柳二媳妇正在打扫猪圈,江秋月坐在屋门口晒太阳发呆。
柳二媳妇见他来了,打过招呼收拾了扫帚铁锨后离开,走前特意把院门给他们关上了。
“你怎么来了?”江秋月扯起笑容,起身想给他泡茶,被彭敬业拉住。
他告诉她上头派下了特派员细查知青事件,现在知青办下发了集合通知,事情应当是有结果了。
江秋月身形一时僵滞。
第64章
听到京都来人细查知青受辱事件,江秋月身形僵住,怕那些人把秃头的真正死因也查出来。
“秋月?”彭敬业见她不对劲,疑惑地询问,“身体不舒服吗?”
江秋月有些心慌不定,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低声说没事,挣开他的手要给他端茶,然而没走两步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彭敬业一步上前扶住人,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江秋月只说有点低血糖,没其他大事。
这时,林文清过来敲门找江秋月,平时林文清知道江秋月不待见她,很少上门,这次竟然来了,八成是有事。
江秋月想要去开门,被彭敬业强硬地扶到石凳上坐下歇着,他去开门看看。
林文清不停的拍打着门板,跟叫魂似的,突然门开了,露脸的却是一尊煞神。
“呃,彭战士,原来你也在啊,陈大哥让我过来叫江同志一起去知青办。”硬着头皮立马说明了来意,林文清只觉得在对方目光下想像小动物般瑟瑟发抖了。
彭敬业皱起了眉头,考虑到江秋月身体不舒服,坐驴车肯定不方便,而且刚说了要护好人的,这一趟之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彭敬业打算陪同。
“我送她去,你们先走吧。”彭敬业冷漠地吐出这句话,砰地把门关上了。
林文清撞了一鼻子灰,无奈地回去说给陈中华,驴车才晃晃悠悠地跑起来去县城。
江秋月更无奈,“你把他赶跑了,我怎么去集合?”,趁着空隙她起身给自己沏了一杯糖水喝下,心里的慌乱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开车送你去。”彭敬业说的理所当然。
坐车当然比坐驴车好,江秋月最后坐上吉普车副驾驶座,被彭敬业塞了一包剥好的松子,让她路上当零嘴吃。
江秋月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开车的人,低头笑了一下,心中一时安定许多。
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彭敬业开车的速度很慢,磨磨蹭蹭的终于到了兰县知青办。江秋月下车,彭敬业跟着她下来往里走,没有回去的意思。
江秋月看到知青办的小楼后就心思不属,没有在意他跟了上来,到门口的时候被人查问了两人的身份,守门的人看了眼彭敬业,将人放了进去。
进去后不像之前那样能随意乱看乱走动,一路上要求不能东张西望,直到被人领上三楼,那个出事的房间门口。
江秋月没有显露任何的异常,神色平静中带着点正常的无措,她能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
带路的人敲了敲门,推开退后让她进去。
江秋月带着点迟疑地抬脚走入,房间内紧张的气氛一静,她抬头正对上大方桌后那双洞若观火般的眼睛,被对方凌厉的目光审视一遍。
肩膀突然搭上来一只大手,身后的彭敬业跟着进屋,一只胳膊圈住她的肩膀,以保护般的姿态站在江秋月身后。
特派员见最后一个关系人到位,本想让手下查问些关键之处,谁知还没开始就看到某个久违的家伙出现,把人小知青护上了。
彭敬业冷厉沉着的眸子同特派员对视了那么片刻,军装大叔一抹脸心累的让他们俩一边呆着去,稍后再说。
江秋月不明所以的被彭敬业拉到一旁,跟特派员的警卫站在一起,对方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次,对上江秋月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后呲牙一笑。
彭敬业一把将人拉到另一边站好,给了对方警告性的一眼,那个警卫员战士才讪讪地扭回头,继续保持严肃脸。
他们这一方的小动作无伤大雅,特派员那边的气氛却是有几分剑拔弩张,当下被带上来查问的正是比江秋月提前到的刘爱英和赵美丽两人。
军方的人不是吃素的,秃头主任的死因瞒得过县领导,却不一定能瞒过军中专业人士的勘察。
地毯上的蛛丝马迹,秃头脑袋上伤口的诡异之处,还有脚滑摔落的太过巧合,处处指向当时在场的两人没有说实话,更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或者她们就是凶手!
特派员坐镇在大方桌后面,他的助手正在询问刘爱英赵美丽二人当天的经过,两人把之前公安民警做笔录时的那套说辞搬出来,咬定是差点被人玷污,那人倒霉自己遭了天谴。
江秋月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看向双眼含泪咬唇坚持的那两人,在她们视线扫过她这里时,暗中点了点头。
眼看两人死不松口,助手将目光转向江秋月这个证人,问她是不是见到秃头主任摔下去了。
江秋月看向那扇窗户,说当时她正走着,天上突然落下一个人,摔的脑浆迸裂。说到这里,她声音颤抖了一下,好似想起了当时的惨状。
不过……“我晕过去前记得看到主任袒胸露乳衣衫不整,还有……裤子是解开褪下去一部分的。”
彭敬业咳嗽了一声,大手握了一下江秋月的肩头,不让她再被人问来问去了。
特派员同时摆了摆手,让助手不用盯着所谓的证人小姑娘。
助手得令,转向中间那两个惴惴不安的女知青,正打算再接再厉打破对方心理防线,门外突然传来报告声。
“报告,有人认罪了。”身穿军装的士兵敬礼说道。
助手听此惊异,他们刚锁定了嫌疑人,那方就有凶手认罪了?
江秋月同刘爱英默默对视一眼,不知道现下搞的是哪一出,怎么会突然出来个人冒然顶罪?本来认定是作恶之人自己不小心造成的意外事故,半路冒出个程咬金认罪不是把所谓的意外直接定义成谋杀了吗?
房间内的人心思各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赵向东突然一身狼狈的冲进来,大喊着,“人是我杀的!他妈的畜生不如!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
他声音悲泣,双眼通红,一脸的愤恨之色,像个疯子一样闯入,被几个警卫瞬间制服反手按在门口。
助手脸色凝重,向特派员申请单独审问赵向东,同时刘爱英赵美丽两人在此期间需要暂时关押,特派员准了。
江秋月在赵向东闯进来大喊认罪的时候,就下意识看向赵美丽,只看到她低头不语,连刘爱英都忍不住惊异之色,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发展。
在特派员眼皮子底下,江秋月不敢多做什么,低下头皱紧了眉头。
不到片刻,助手叫进来一队士兵,将赵向东三人带走,轮到江秋月,她正要拉着彭敬业出去,特派员忽然指着他们说,“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出去。”语气不容反驳。
助手瞧了眼彭敬业,眼中闪过恍然之色,让其余人全部退出去了,关门前忍不住暗自多瞅了被彭敬业护住的小知青好几下。
“你小子跑到这里来了,我说大院里怎么见不到你了。”特派员在门关上后犹如按下了模式切换键,严肃端坐的军人做派瞬间变成了坐没坐相的军痞子。
江秋月听了一头雾水,知道他说的应该不是她,转头看向彭敬业,这人……
彭敬业哼了哼,喊了一声老叔。特派员浑身打了个激灵,打手势让他停住,千万别再喊了,听在耳朵里总以为小兔崽子在喊他老鼠。
特派员不是个肯吃亏的,一双眼睛眯着转向江秋月,玩味地问她知不知道秃头的具体死因。
江秋月仍然保持镇定,“……他不是摔死的吗?”她表示只看到人摔在地上脑袋开花,至于赵向东承认杀人什么的,她怎么会知道?
“她当时都吓晕了,你追问她做什么?”彭敬业拉过椅子,让江秋月坐着歇息,刚才站了那么久肯定累了。
特派员看到他这一番献殷勤的动作,哟了一下,啧啧两声,转头突然问江秋月是哪户人家的孩子。知青办有知青简单的资料,他翻了下只记得小知青同样来自京都家世不错,既然和彭小子扯一块了,那就需要问清楚一点。
江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江秋月看了他一眼,将父母的名字和原先工作的部门说了下。
本以为对于他那种身份来说,江家就是个京都城的小门小户,说出来他也不知道。
谁料特派员听后眼睛亮了一下,想起什么恍然道,“哦,原来你是文工团一枝花江志国的闺女啊,怪不得长的又白又好看,一眼看上去总感觉有点熟悉。”
不过,江志国不是只有一个接班的大闺女吗,这个是小的?特派员瞄了瞄彭敬业少年老成的死人脸,再对比人家小姑娘花骨朵一般的年岁,彭小子岂不是想老牛吃嫩草了?
江秋月:……什么鬼?一枝花说的是她那个便宜爸爸吗?
既然是自己人,特派员说话就没了顾忌,重新拐回刚开始那个问题,说彭敬业在大院里长着长着就不见了,原来窝到这个山脚旮旯里逍遥快活。
彭敬业搬个凳子坐在江秋月旁边,两人正对着大方桌,不像是小屁民面对大领导,倒像是小辈排排坐好跟长辈谈话。
“老爷子都被关起来了,安排我躲到这里,算鬼个逍遥。”彭敬业对他的说法呲之以鼻。
江秋月被彭敬业安坐在一旁吃松子,安静地听两人打机锋互怼。
说到老爷子那件事,特派员脸上的痞气收敛了些许,咕哝了一句快了快了。
“快了什么,政委每次都跟我说快了,你们都这么说,结果一直还是那样。”彭敬业冷冷的泼凉水。
特派员痞痞地笑了,没搭理他疑似抱怨委屈的话,转而说到老爷子那里情况有变,让他呆这里安分点,老实待到回去的那一天。
彭敬业神色变了,“老爷子怎么了?上次走还好好的。”
第65章
彭敬业追问着特派员老爷子怎么了,特派员最后无奈告诉他老爷子入夏后身体就不好,中医说是年轻时打仗把身子耗空了,如今虚的很,不好好将养的话很难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特派员说完后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浮现愁苦悲悯之色。
江秋月听后愣了愣,收起了松子,看向彭敬业。
彭敬业双眼微红,“没什么办法了吗?”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哦,有啊,多吃点人参灵芝之类的天才地宝,慢慢补着就好了。”特派员随口风轻云淡的接道。
江秋月:“……”刚才的说的那么严重,表情那么到位,最后来了这么一句?
彭敬业一腔悲情岔了气儿,双眼恶狠狠地瞪过去,想打死他!
特派员表示巨冤,老爷子确实病重了啊,需要人参灵芝续命也是事实,他哪里说错了,就是实际情况没他说的人不中用命悬一线了那样严重而已。
特派员皮一下的后果就是,彭敬业拉着未来媳妇就走,不跟他玩了。
“哎,别别,还有事呢,小江的事还没完呢。”眼看人像头倔驴一样拉不住了,特派员赶紧使出杀手锏,把话题扯到江秋月身上。
彭敬业果然停住了脚步,江秋月指着自己,问还有她什么事,除了秃头死亡那件事她咬死不知道外,还有什么事?
特派员坐到长桌后的太师椅上,恢复一本正经的严肃脸,说按例来说每个知青都被叫上来谈一次话,意在安抚以及封口,封口的补偿有那么一点点,主要是针对受害女知青而言,江秋月也算一个,毕竟被吓晕了,所以问她想要什么补偿。
想到未来媳妇有好处拿,江秋月还未说什么,彭敬业已经转身拉着她又坐回原来的板凳上。
特派员抽了抽嘴角,扶着额头看向江秋月,示意她想要什么大胆说出来,自家人客气什么,这点福利该争取还是得争取的。
江秋月:“能回城吗?”既然有补偿,那就真不客气了。
“……”特派员被这个要求噎了噎,递了彭敬业一眼,看,你看上的媳妇都想扔下你跑回去了。
彭敬业黝黑的眸子深了深,低眉看着地毯不言语。
“这个是不行的,受害女知青补偿最大也只是转到了其他地方,以其他方式补偿后继续支援农村建设,知青的身份改变不了。”特派员很有原则性的拒绝之。
他点明先例不能开,不然好不容易以柔和手段安抚下来的知青们知道后非得闹上天不可,到时只能武力镇压了,那样对谁都不好。
更深层次的忌讳是,万一流传出去,有人学着用同样的手段以达到返城的目的,岂不乱了套了。
别小看那些千方百计不顾一切都要回到城市的知青们,有些人为了回去,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我就知道会这样,反正还不到时候。”江秋月嘀咕了一声,惹来彭敬业深深的凝视。
特派员干咳了一下,打断某人喂狗粮的动作,问江秋月还有什么想要的,除了回城。
实话说,江秋月暂时没想到有什么可要的,就说如果以后有了回去的路子希望不要有人拦着,能给她公平竞争的机会就好。
这是防止高考恢复时那会儿的乱子,江秋月先给自己清清道儿。
特派员很轻易地就答应了,对他来说那不是事儿,对兰县新领导人嘱咐几句,关键时刻照顾一下他们俩就行,说这个不算什么补偿,问还有要说的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对于其他知青,稍稍漏一点当做补偿就行,多的要也没有,但是自家人总要为自家人先讨点福利嘛,算是长辈对小辈的见面礼。
江秋月看了眼彭敬业,好朋友有那么大的靠山,貌似不需要她为他讨要什么,她自己除了想回城为原主出口窝囊气、为自己前程着想外,不缺钱不缺粮,暂时想不到特别想要什么。
提到粮食,不免想起青黄不接时,知青院勒紧裤腰带野菜汤度日的那段时间,陈中华他们吃不饱天天躺炕上不敢动,怕消耗口粮,夜里睡不着不停喊饿。
那时江秋月初来乍到,天然蠢白,对那些事印象深刻,至今想起来心里都不是滋味。
“能把青山大队知青的补助等级提高吗?”江秋月试探地问道。
她记得柳建国说过,他给知青院争取到的补助只是中下等,拿到手的粮食不多,质量也不好。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希望口粮多了,明年的春天他们能不再半夜饿肚子。
特派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暗含赞许,小姑娘心地不错,身处如此环境下还能为他人着想。
他斟酌一番,说可以是可以,只是名额限定在此次事件中的那几位,也就是只有目前跟她同是知青的几人,以后青山大队再分到新知青就不算在内了。
江秋月点点头,当然,陈中华他们对她多有照顾,她的本意就是顺手帮他们一把,不是给后来的陌生人捡便宜的。
商定好后,江秋月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