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淡淡应了一声,虎目带着精光将眼前的一对儿小儿女扫视一番,审视过后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直接喊爷爷得了,臭小子没本事,讨个媳妇都磨磨唧唧的,一点不像老子当年的风采。”彭老爷子朝彭敬业傲娇地冷哼了几声,以示对他连孙媳妇都没搞定的不满。
呃……江秋月尴尬地看了看彭敬业,想到他们这算见过了双方家长,结婚是铁定的事了,于是在他鼓励和催促的眼神下改口叫了爷爷。
老爷子这下彻底满意了,叫两人坐下,喊出警卫员上了茶水和零嘴儿。
“来来来,孙媳妇吃,多吃点,看起来太瘦了,得补胖些。”老爷子把油炸果子和糖糕一个劲儿往江秋月面前塞。
江秋月推辞不过老人家的热情,拿起一块温热的糖糕慢慢吃,将其他的碟子推到彭敬业那里。
老爷子啧啧两声,瞪了瞪一本正经装相的大孙子,自个儿媳妇都不知道心疼,看都瘦成纸片儿了。
彭敬业眼神飘忽,天地良心,知道老人家都喜欢白白胖胖的姑娘家,他在柳家湾已经够努力了,天天上山打猎喂媳妇,从来没敢少了她的肉食。
然而年纪摆在那儿,小姑娘吃的荤腥大都长了个儿,剩下的就是发育了,想长胖估计得让她长成了再说。
当然这些是不能现在告诉老爷子的,等两人确定下婚约不能更改了再说与他听,不然以老爷子的品性和原则,彭敬业能不能今年把人盖上戳还不一定呢。
毕竟,姑娘太小了,大人家四五岁,对于彭敬业来说是没啥,反正他就认定她了。但是老爷子绝对不会让大孙子老牛吃牛草,特别是在人家小姑娘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把人勾搭过来了。
这是犯了原则性错误,老爷子若是知道了,肯定能冲冠一怒打断彭敬业的狗腿。
彭敬业担心事没成之前,老爷子一旦知晓事情真相,万一要棒打鸳鸯,或者推个一两年等人到十八岁再定下,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白欢喜了,谁知道中间会不会突然冒出个小白脸啥的搅局啊。
彭敬业心里扒拉着自己的小心思,表面端着严肃脸认真听那一老一少对话,恨不得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岁月静好。
老爷子之前早已调查过未来孙媳妇的家世背景,那些不必再问,如今见到人,他迫不及待地跟她说说话,问问知青的生活啦、对组织的想法啦、未来的打算怎么样啊等等,以便考察她的品德操守。
江秋月三观是很正的,再加上经历过一年时间的这个时代的熏陶,早就能把那些命题回答的积极向上,察觉不出任何差错。
于是,老爷子看她这个未来孙媳妇越来越满意。中午时,几个闻讯赶来瞧彭小子媳妇的老伙计一到,老爷子胡子都得意的翘起来,让警卫员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待江秋月。
饭桌上,老爷子满面红光地把江秋月介绍给老伙计们,承认了未来孙媳妇的身份,等江秋月回去向江母说过,他们那边再通知了亲朋邻里,她和彭敬业的婚约才是真正定下了。
由于老爷子现在还不方便出去同外人接触,两家见面吃一顿的事先往后推迟,等时局再宽松些时再提不迟。
本来以老爷子的意思,让两人直接趁回来的机会扯证结婚算了,但是一个方面,彭敬业终于瞒不住把江秋月因为还小达不到结婚年龄的事说了,另一个是江秋月的假期即将结束了,即使他能拖一段回营的日期,她也没时间留在京都结婚啊。
结果老爷子脸色立马就变了,黑压压地怒瞪着左顾言他就是不敢看他的大孙子,若不是有几位老伙计坐镇和一个娇弱小姑娘在,他非得拎起扫帚把臭小子打断腿不可!
几个老领导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打什么机锋,老爷子更是脸色难看地朝彭敬业喷火。
“爷爷?”江秋月看气氛不对,立马乖巧地给老爷子满上一杯清酒,替彭敬业解围。
老爷子哼了一声,端起未来孙媳妇孝敬的酒水一口闷,清酒还是他今儿个见大孙子对象高兴来着,特意拿出来和老伙计们享用的,结果现在喝下没啥滋味了。
“唉,小姑娘不就小了点嘛,多大的事儿啊,实在不行把岁数改一改,照样能扯证办婚礼。”刘司令喝了杯清酒,吃着饭菜咂咂嘴劝道。
江秋月这才知道老爷子刚才为啥生气,貌似是嫌她太小了不能立即结婚?这下她的心一下子忐忑起来。
“爷爷,我会等着秋月长大的,我们俩都待在那个地方,想回来估计还要等上几年,正好相依相伴,待到爷爷恢复原职行动方便了,再给您孙媳妇办一个风光的婚礼,不比现在束手束脚总有顾忌的好?”
彭敬业敬上一杯酒水,说的几位老领导点头沉思,说的本就没啥反对的老爷子脸上终于显现出笑容,说的江秋月心里踏实了。
老爷子这下不再生气大孙子哄骗人家未成年小姑娘的事了,跟小孩儿似的,立马又涌起了满面笑脸,给大家伙继续介绍他家盘儿亮条儿顺的乖巧孙媳妇。
饭后背着两个小的,他同老伙计们显摆,说他大孙子真有远见,提早就为自己个儿看好了媳妇,比别人家还要老家伙相亲操持的破小子们强多啦。
几个老领导纷纷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对老爷子喷了回去,不过心中不是不羡慕的,于是回家后他们那些家中的孩子们就遭罪了。
一群大院子弟天天被催着去找对象,相亲是没有了,老爷子们让他们自食其力,还拿彭家小子做对照。
这下,彭敬业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出名了,有眼光有远见成功勾搭个小姑娘做媳妇啥的,成功上位成别人家的孩子,连带江秋月都露了露名头,被打上彭家小子的小媳妇这个标签。
彭敬业终于实现他这次回来的小目标,笑的一口白牙灿烂无比,送江秋月去周家的路上总是忍不住摸一下她的头啊手啊的,动手动脚不消停。
江秋月被他骚扰烦了,啪地打开再次凑上来的大手,把老爷子在他们离开时神神秘秘送她的小匣子拿出来看。
“这……”江秋月看着匣子里的东西惊讶出声。
彭敬业开着车,闻声瞄了一眼,只见江秋月从匣子里拿出一只金镶玉的玉镯子,红彤彤的颜色十分纯正,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灼灼荧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咳,这个是彭家传给媳妇的,其实原来是祖母的嫁妆,有两只的,老爷子既然承认你了,肯定会把这只给你,戴上让我看看。”说罢他停下车,兴致勃勃的拿过镯子,伸手不容拒绝地套在江秋月手腕上。
江秋月摇晃了下,眼中闪过欣喜,稀罕了一会儿想把它脱下,太贵重了,戴上它犹如戴着后世一座别墅有木有,总担心不小心磕了碰了。
然而彭敬业不让她取下,非让她戴上才算是把人套牢了,江秋月只好把镯子往里藏到毛衣袖子那,有紧身的毛衣顾着,外面还有羽绒服遮挡,这才放心戴着。
下午两点时,两人赶到周家宴席上,同周家人寒暄了片刻,为江春华撑足了面子,同时江父江母也把彭敬业作为他们家未来三女婿的身份介绍了出去,众人纷纷恭喜。
其中周家父母隐约察觉到彭敬业的身份,看到自家儿子同人家将来就要成为连襟,对江春华这个新媳妇更称心了,想着等下次单位分房,给这对儿小儿子小儿媳争取到大点的房子。
热热闹闹的一天过去,彭敬业直接开车把江父一家子从周家送回文工团家属院,临走时告诉江秋月,老爷子已经通过老朋友给他们准备好了回去的车票,给她一个惊喜。
江秋月确实挺惊喜的,听他说这次位置是在属于领导专属车厢的软卧铺,不由提起了兴趣,到时候可要见识一下当下火车上的贵宾待遇是什么样子。
江父江母知道她初八就走,晚上依依不舍的给江秋月打包行李,瓶瓶罐罐的什么都想给她塞进去带走,弄得人哭笑不得。
第105章
初八的早上,彭敬业和江秋月踏上了归程,卫龙小战士据说家中有事,暂时不跟他们一路,稍后几天会跟上。
老爷子不方便送行,派警卫员开车送他们上火车,江秋月在家属院门口同江家几口人告别,上车同彭敬业一起去京都火车站。
两人被警卫员送进去,捡过票后被迎进了贵宾室等候,与上次在月台上等候良久不同,待到火车进站时,会有工作人员到贵宾室里通知他们,走特殊通道上车,类似于后世的经济舱和头等舱的区别。
警卫员把他们送到后就敬礼离开了,彭敬业把两人的行李包放到一块,转身去买了两瓶汽水和一些小零嘴,让江秋月吃着打发时间。
“东西我都带了,不用买那些的。”江秋月拎出一个装食物的小包袱,是江母一早给他们准备好的,以便在火车上吃。
彭敬业轻笑了一下,接过食物包袱,把汽水塞给她一瓶,自己则坐在一旁,挑开包袱系带,捡出两三小馒头,两口一个吞下。
江秋月手里塞了一个玻璃瓶,本想会是冰凉的冻人,没想到却是温热带烫,竟然还是热的?!
天啦噜,第一次碰到热汽水,以前在现代大都喝冰的,最多是温热的可乐橙汁。
话说汽水一加热,里面的二氧化碳不就咕嘟嘟都跑了吗?江秋月凑近瓶口看了看,里面确实在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江秋月一边吃着麻花果子一边喝汽水,暖流顺着肠胃而下,不到一会儿手脚都暖和起来。
毕竟是上午的车票,即使火车晚点,他们也没有等多久,就在江秋月喝完汽水的空挡,工作人员来到贵宾室通知火车到站了。
他们从贵宾通道直接上火车,直达软卧车厢,同路的基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领导们或者领导家属,光是穿中山装带秘书的都有好几个。
这次,卧铺车厢是真正的有隔间了,除了靠窗一条过道走人,每个隔间都安装有小门,车窗上的窗帘绣着淡雅的花草,地上铺着地毯,车厢内很干净,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儿。
彭敬业拿的车票上显示的位置是中间一间,进去一看,里面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分列左右,床上铺着软软的厚棉被,四四方方的盖被叠放在床头,和织绣枕头一样,宣软舒适。
他们两个的床位就在其中一边的上下,江秋月本来要选上铺,结果被彭敬业拉到下铺,行李包倒是全扔到上铺放置。
“哎,你别,其他床位万一有人……”江秋月推拒着一同挤上床的某人,脸羞红羞红的。
彭敬业抱着人窝到一块,面上仍是正正经经的,给两人盖上被子,低柔道,“放心睡吧,这里不会进其他人了。”摸了摸她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
由于今天要赶上午的火车,江秋月一早就被江母叫起来吃饭收拾,难免有点睡眠不足。现下十点钟的样子,确实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
听了他的话,江秋月不再挣扎扭动了,窝在他怀里慢慢的迷糊着睡过去。
再次醒来,江秋月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醒了?起来吃饭吧。”彭敬业听到动静,坐到床头拿着一条湿毛巾给江秋月擦脸和手。
江秋月刚睡醒还有点懵懵哒,乖乖地被他伺候着,直到坐在小桌子前对着一份香喷喷的鸡腿饭才彻底清醒。
“竟然还有鸡腿儿?”江秋月很是惊喜,本来以为在火车上吃顿热的,能有青菜豆腐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香喷喷的烧鸡腿和炖土豆。
“领导配餐里面有。”彭敬业见她喜欢,想把自己那个也给她,被江秋月拒绝了,转头从吃食包袱里扒拉出一包炸鸡块和糖包,给彭敬业加餐。
盒饭好是好,就是量少,江秋月吃上一份是能够吃饱的,但是彭敬业那饭量怕是将将垫个底儿。
彭敬业随后果然把江秋月拿出来的那些吃食全部消灭掉,连同盒饭一起。
火车哐哐的经过一天的行驶,终于到达兰县火车站,在此期间,江秋月那个包厢当真再没有其他人进去,他们除了饭点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床上休息。
所以到达兰县后,即使坐了一天的火车,江秋月下车时仍然精神奕奕的。
出站后,天色已然不早了,晚霞的余光照射在车站外的小广场上,前面等待的军绿色吉普车格外显眼和熟悉,正是老营长派来接他们的。
江秋月看到这副场景,想起当初她刚到兰县那次,也是这样的一幕,只是当时吉普车等待的是彭敬业一个人,如今加上了她。
两人上车后,彭敬业先送江秋月回临河村养殖处,由于天色渐晚,他没有进门歇一下,到地方后将行李包给她扛进去,交代了几句就回营报备了。
因为是晚上,养殖处没人,江秋月点了几支蜡烛,反正白天睡多了晚上也睡不着,开始打水收拾屋子,把几天不打扫已经落灰的地面和桌子擦洗干净,炕铺铺好,收起来的咸鱼咸肉挂到屋檐下通通风。
忙碌到半夜,江秋月终于稍稍有了点困意,她又跑到灶房烧了一锅热水,躲屋里洗了澡,才爬上炕睡下。
第二天,江秋月是被外面打扫猪圈的声音吵醒的,不过她本就睡饱了,索性起来做早饭。
现在大概早上七点多的样子,空气中明显比京都那边冷,江秋月挑出一身咖啡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穿着淡色的保暖羊毛衣,下身是黑色修身的厚棉裤和棉靴,再把头发编成两条鱼骨辫用红绳扎住就齐活了。
打开门出去时,她才发现早晨起了雾,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能见度很低,猪圈里打扫卫生的那个人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刘同志?”江秋月哈了口气搓搓手,试探地叫道。
那人直起了身,一出声显然就是刘爱英,“哎,江同志回来啦,今儿个起雾了冷的很,你快去烧点热水,洗把脸暖暖吧。”
江秋月点点头,确实冷啊,好在她换上了保暖衣和羽绒服,裹得严实,不然猛一出来真要冻着了,看她刚站一会儿,两手都冻红了。
江秋月知道院里忙活的是谁后,也就不再多操心,连忙去灶房,把昨晚温在锅里的水舀出来洗脸刷牙。
等收拾停当,她开火煮了一锅稀饭,搭配着从家里带来的卤菜和白馒头吃。
外面天太冷,江秋月也不往石桌上倒腾了,就在灶房门口摆了两条凳子,把饭菜往上一放,就着灶膛里的暖和劲儿吃饭。
“刘同志吃饭没?我这熬的稀饭挺多的,过来喝一碗热乎热乎吧,那些稍后再做也不迟。”江秋月啃着馒头建议道。
这人太勤快了,大冷天的早上最适合窝在被窝里偷懒,或者煮上一锅热汤热饭,暖暖的填饱肚子,等太阳升起来,雾散了就没有那么冷,到时候再做工就方便多了。
刘爱英或许真的没吃早饭就来干活了,推迟了几番后才放下扫帚铁锨,不好意思地过来准备喝点热的暖暖。
江秋月见她两手和鼻头脸颊都是红彤彤,肯定冻的不轻,怕她被冻感冒了,连忙兑了热水让她洗手,然后塞了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给她取暖,又去锅里舀了一碗稀饭递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刘爱英刚才以为江同志是煮了大碴子稀饭,她厚着脸皮喝点稀的暖和暖和还好。
过来一看才发现人家吃的是白面馍和大米稀饭,都是精贵的粮食,甚至摆在凳子上的小菜里还有切碎凉拌的卤猪耳朵。
这下她不敢接了,说不定这是江同志带来的稀少吃食,她吃了算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你来这么早,我那边的猪圈怕也是你打扫的吧,就当是我请你一顿还上了啊,吃吧,一顿吃完我就不留着了,万一哪天天热坏掉了可就心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