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花在下面把准备的东西弄好,赶紧送上来,她自己上来接过江秋月的活,让江秋月带着皮蛋离远一点。
一时间,鼓励、安慰和喊叫交织在一起,在柳二背着赤脚医生满头大汗地赶回来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遍整个院落,柳二疲惫的脸上顿时显现出喜色,他媳妇生了!
更让人惊喜的是,随后又有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响起。
柳二媳妇生了两个,老大是个壮实的小子,虎头虎脑,老二是个瘦小的闺女,像猫儿一样瘦弱。
柳老太和柳兰花给柳二媳妇收拾的空挡,柳二把赤脚医生送上房顶,先查看一番两个新生儿的状况,然后给柳二媳妇把脉。
两个孩子倒是挺健康的,小的虽然弱了点,但以后好好养的话也能养得活。就是柳二媳妇接连怀孕,还早产一生生俩,伤了身子。
之后几年她怕是不能再生了,需要好好调养,不然有损寿命。
江秋月看了看两个初生的小婴儿,有儿有女,柳二媳妇以后不生也没事,没必要拿命再去搏子嗣。
孩子顺利出生,大人也没事,大家心头都松了口气。
皮蛋一直被捂着眼睛耳朵,放开后好奇地去看他多出的两个弟弟妹妹,只是小孩子在瓦片上可不好走,他要去放着两个小婴儿的地方,才走两步,脚下一滑就要往下掉。
江秋月立马拉一把,却不想自己脚下同样打滑了,塑料布上落了雨水,脚踩上去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眼看两人都要掉下去,其他人刚才顾着柳二媳妇母子三人,根本来不及救江秋月这边。
江秋月当机立断把皮蛋往上推了一把,她自己却往下掉的更快了,堪堪在落下去前一秒抓住了屋顶边角的瓦片。
“快快快,救人救人呐!”柳老太看到这一幕高喊出声,惊动了柳兰花和柳二,两人反应过来,立马下滑到边沿处,想把人拉上去。
然而江秋月胆战心惊地熬了一夜,早上就吃了点东西,到现在浑身乏力,坚持了一会儿,还没等柳兰花两个人过去救她,就脱手掉了下去。
掉落的那一刹那,江秋月苦笑着想,还好是瓦房不是楼房,高度不是很高,下雨的泥地又有缓冲,应当摔不残。
但是下面还有小腿深的积水,等摔到地上一定要闭紧嘴巴,别喝了脏水。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江秋月没有如她预想的掉在泥水中,在一片惊呼声中,她被人在下面接住了。
接住江秋月的正是奉命赶来救灾的彭敬业,他们出动了一个连队,从天刚亮能走山路时就来了,帮忙救助最近的临河村。
他从柳建国那里知道江秋月安然无恙后,怀着对她的担忧,先从村头一家一户的救助险情,直到现在终于到了这里。
却不想刚进门,彭敬业就看到从屋顶落下的那个人,不容多想地飞扑过去把人接住,心口一瞬间窒息过后跳动的飞快,简直快吓死了。
“你还好吗?”彭敬业把人抱住,扶到露出水面的石墩上站好,关心地问道。
江秋月头晕目眩,很是难受,缓了缓对彭敬业摇摇头,不想让他担心。
“你去救人吧,水已经下去了,我回去看看。”她对他说道,顺便把包袱里的馒头咸菜塞给他。
他们帮忙救灾,肯定一早就来了,估计还没吃早饭,她把手里的吃食都留给他,想让他垫垫肚子,她回去看看家里弄成什么样了,收拾一下,中午应该还能给他做顿热的饭菜。
彭敬业没要,把吃的塞回去,看柳二那边完全能应付的过来,他坚持和江秋月回去一趟,看有什么能帮忙做的。
养殖处就在旁边,又不远,江秋月没什么固执的,顺从地趴在彭敬业背上,被他背了回去。
“你们那里怎么样?”江秋月趴在宽厚的背上,小心地问他。
“没多大事,当初建造营子的时候就考虑到山洪的问题了,这次问题不大,水从门口路过,没进谷里面。”彭敬业捡能说的简单说了说,让她安心。
其实受灾的地方不光是位于山脚下低洼地的临河村,其他临山而建的村落基本都受了灾,只是彭敬业特意选的这里,带着他的连队过来了。
主要是秋季这场暴雨惹的祸,有山的地儿多多少少爆发了大大小小的山洪,没有挨着大江大河能泄水的村子就倒霉了。
养殖处的门头和院子都在水中泡了一夜,最上面还留着当时的最高水线,很明显的一道水印子,证明洪水曾经漫到那么高过。
院子里的东西除了轻便的家伙什东倒西歪,笨重的基本都还留在原地,毕竟虽然昨晚的洪水多,但来的真不是很急很猛,慢慢地漫上来的,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力道。
江秋月大致扫视了一遍,抬头去看屋顶,噗哧一声笑了。
那两只猪竟然卧在房顶上老老实实,一黑一白对着猪头哼哼,见他们进来,两只猪头全朝过来看。
江秋月好笑地向彭敬业说了下昨晚她和刘爱英把猪赶上房顶的事,被彭敬业敲着额头警告,让她以后遇到危险了别管其他东西和事,先保住自身的安全再说。
彭敬业最后上去把两只猪赶下来关进了猪圈,看院里的水退的差不多了,叮嘱了江秋月一番后,回去继续带领他的兵们救助乡亲。
江秋月淌着降到脚脖子的水,把小院里简单收拾了下,又跑去灶房看了看,压在水缸里的锅碗瓢盆好好的还能用,另一个水缸掀开压紧的盖子,看到里面的水很清澈,没进污水。
还有主要的屋子,江秋月进去检查了下,除了被水泡过一遍,东西滴着水十分潮湿外,家具什么的晒一晒就能继续使唤了。
在她忙碌着整理的时候,刘爱英急急慌慌地跑过来看两只猪的情况,见它们安好无损,甚至精神头还不错,方才松了口气。
这下工作总算保住了。
等到水彻底退去,江秋月去收拾屋子,搬出家具晾晒,打扫炕铺和地面。
刘爱英则是拿着大扫帚开始打扫猪圈,整理猪棚子。
知青院这次损失的少,毕竟有男知青几个壮劳力在,提前把粮食转移到房顶上去了,用雨布盖好没被淋着半点。
毕竟,保住了口粮就是保住了命啊。
所以,洪水过后,刘爱英心里一点没慌,把自己那儿收拾好后,赶紧跑来养殖处,看她今后的饭碗还在不在,万幸没出岔子,索性留在这里把猪圈打扫干净了。
待到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晌午都快过了,不光是人,连猪都饿的直哼哼。
刘爱英从泥坯小屋里找出一些没被浸湿的干秸秆,扔进猪圈里,只能先对付几顿了。
做完这个,她趁机告辞回知青院,要给干活出力的男知青们做饭去,指望没事做的王莲那妮子,八成忙活到晚上,大家都吃不上热饭,还特会浪费粮食。
在她走后,江秋月想到彭敬业不知道吃没吃午饭,赶紧扒拉出鸡蛋、菜干和干面条,准备做一锅鸡蛋面给他送过去。
第116章
江秋月做好一锅热腾腾的鸡蛋面条,本想直接端出去到村里找彭敬业,还没出门,正好他回来了。
“收拾好了?还有什么地方要弄的?”彭敬业进门后问道。
他就着脸盆里的水洗了把脸,身上水淋淋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沾湿的水。
江秋月把锅端出来放到石桌上,摆好碗筷,摇摇头说道:“没多少活,就剩下把家具和屋里的炕晾干了。”
“你先过来吃饭吧,我做了鸡蛋面,刚才想着给你送去,正好你回来。”江秋月朝他招手。
彭敬业擦把脸,转身把湿透的军服外套脱了,露出里面军绿色背心,而后接过面碗,呼噜几下就吃光了一碗。
江秋月让他自己盛着吃,自己去把院门关紧了,回来才吃自己那一份,剩下锅里的全留给彭敬业解决了。
其实他们连队下山为人民服务,每个兵都带了口粮,只是干饼子总没有热饭菜好吃,更何况还是未来媳妇做的。
彭连长大吃大喝,毫无压力。
吃完饭,彭敬业把养殖处的小院子料理了一下,将洪水带进来的淤泥清理干净。
江秋月顺便把小菜园子收拾收拾,被淹过一夜的蔬菜貌似没啥大事,太阳一出来,它们照样长的欢实,除了被水冲的东倒西歪的。
等到下午,彭敬业继续带人帮忙救灾,江秋月跟着他出去看看。
在这次洪水中,临河村没有出人命是可喜可贺的事,只是很多家的粮食被水泡了,需要一个个搬出来晾晒,还有洪水过后,家禽防疫的事要重视。
江秋月在村广场上见到了王晓红,她和林文清两人正给村民们养的鸡鸭鹅等家禽看诊配药,防止水患后的疫病发作。
王晓红是中午到的,被她师父派过来帮青山大队防治疫情。她到了后,柳建国就让家里还有家禽畜牲的村民聚集到村广场上,给家禽们统一防治喂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搬粮食的活计,江秋月干不来,于是跑去给王晓红帮忙,却被林文清嫌弃是电灯泡,把她撵去了知青院。
刘爱英正在知青院里拆洗被褥,院子里打扫干净淤泥的地面上铺着一块塑料布,上面正半袋半袋地晾着玉米红薯等粮食。
“你们当时不是用塑料布盖好送房顶了吗,怎么还要晾晒粮食?”江秋月搭把手拧着被单,奇怪地问道。
刘爱英说是塑料布烂了几个洞,而且当时孙红日看顾的那一角没弄好,漏水进去了,有一部分粮食被水泡过了,剩余的也犯了潮,不晾晒不行,放上一段时间肯定发霉,那还怎么吃。
被洪水泡过的粮食是个问题,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过按照大家珍惜粮食的情况来看,八成是晒干后继续吃的。
“先紧着水泡后晒干的吃呗,不赶紧吃的话坏的更快。”刘爱英叹口气说道。
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想必村里面大多数人家都是这么打算的。
江秋月深知这个事情不是她能解决的,村民们不会舍得白白地把粮食扔掉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谁还讲究坏没坏掉。
但是,洪水泡过的粮食容易霉变,人最好不要吃。
江秋月心里存着这个事儿,手上帮刘爱英把洗好的被褥晾晒好,看她把所有浸湿的衣裳床单被子全拆洗了,接下来只能对付几晚了吧。
好在秋天还没过去,夜里不是太冷。
在知青院耗了一会子时间,江秋月出去找了找彭敬业,看他和一队兵蛋子汗流浃背地给受灾群众搬粮食、晒家物什,和村民们一起忙的热火朝天。
这样一副繁忙的景象,让人恍惚不已,好似昨晚的洪水从没来过。
大家都朝前看,更关注以后的生活,洪水过了也就过了。
可惜这时候没有类似后世的政府及时救助,不然受灾的人们还能领点救助物资什么的,尚且宽慰一下担惊受怕的劳苦大众。
柳建国已经很努力地在组织村民们自发救灾了,又有彭敬业的连队加入,救灾行动正在稳步有序地进行中,上头的批示已经下达了。
他们正在统计水灾后的损失,柳建国到时候会上报上去,要是有赈灾物资,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只是这次受灾的地方不是一两处,想要立即拿到援助的东西几乎不可能。
柳建国上报了灾后损失,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接到上头的反应,去县里问了几位县领导,他们也没办法,全国粮食紧张,批不过来,上头的人始终没个准信儿。
柳建国只能自己想办法,先开仓库放点粮食。
此时他不由庆幸,当初建造村里仓库粮穴子时用的是青砖和水泥,穴子上面还盖结实了塑料布,只有定期翻晒通风的时候才会打开,里面的粮食万幸没有被洪水透进去淹掉。
这是青山大队的存粮,本来将要在年终发下去的,现在提前一步,过年的粮食还要另想办法。
江秋月这天刚醒来,正要去做早饭,听到广播里响起柳建国的安排,让村民们拿着泡过水的粮食去换仓库里的好粮。
不知道柳建国是个怎么打算,她这边没有换粮的必要,就不去凑那个热闹,吃过饭后立即上班去了。
下午回来时,听刘爱英说,柳建国定的规矩,泡过水的粮食一斤半换一斤好粮,村民们有的拿去换了,有的可能觉得晒干照样能吃,不想换了吃亏。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爱英喂完猪,笑呵呵地到江秋月面前卖关子。
“什么好消息?看把你乐的。”江秋月正吃着自己的晚饭,顺手递给她一块水萝卜。
大水过后,小菜园的蔬菜仍旧遭到了影响,水过当天看着还好,几天后就变得蔫了吧唧的,只有这水萝卜越长越大,江秋月现在都拿它当水果吃了,解渴又脆甜。
刘爱英毫不谦虚地接过去咔擦咔擦咬的欢实,显然也很喜欢,脸上更是喜悦中带着点做成某件事的得意和满足。
“哈哈,那只家养的母猪怀上啦!”说出这句话,刘爱英神采飞扬。
江秋月喝稀饭的动作一顿,这是喜事啊。
政委走之前不是一直和柳建国谋划着家猪野猪混养配种一事吗,现在一下就成了。
江秋月问她什么时候发现的,报给大队长了没。
刘爱英甩江秋月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喜气洋洋地把她看出端倪,进而确定的事描述了一遍。
原来两只猪混养之后,刘爱英也不知道咋配种,就那么一栏养着呗,说不定到了发情的时候,两只就成了呢。
结果最容易发情的春天过了,夏天也过了,到了秋天还没啥消息,刘爱英都快对今年不抱希望了。
谁知洪水过后,那只母猪有点不对劲,有时候不吃不喝的,还没啥精神,刘爱英担心生病了出事,专门去找了王晓红,跟她约个时间过来看一看。
然后就发现母猪怀上了小猪崽,是在洪水前就怀上的,现在肚子都有点凸出来的迹象了。
“幸亏当时我们把猪赶上了房顶,不然要是被洪水冲走或者小猪崽有个闪失,那我可要心疼死。”精心养了那么长时间,花的都是心血啊。
江秋月点头赞同,搁洪水里一冲,真不敢保证小猪崽还能平安留在母猪肚子里,说不定会流产。
刘爱英唏嘘完后,干劲十足地把手里的萝卜啃掉,说到母猪以后需要特别照顾了,还要和另外一只分栏养,待会儿想让江秋月搭把手,帮忙赶一下猪。
江秋月点头应下,吃过饭和刘爱英一起,把公猪赶到另一个空置的猪圈里,母猪那里重新换了干草堆,照顾的很精细了。
只不过,秋天怀崽子,加上三四个月的孕育期,母猪下小猪崽时正是青黄不接的农历一二月份,要想到时候喂养好母猪和猪崽,恐怕现在要多准备一些了。
江秋月把自己想到的点对刘爱英提了提,让她趁着冬天之前多准备点干草和秸秆,或许多储藏些红薯茎叶也行。
临河村的大水过后,柳建国及时带领队员抢收了点粮食,将将够交上生产份额罢了,多余的没有一点,相当于青山大队今年秋天的这一季白干了。
为了挽回损失,柳建国号召队员们把村里的田地全部补种上了红薯,只希望年底能收成多一些,不至于来年饿肚子。
所以,现在外面田埂上遍地都种的红薯,等上个把月长大了,或者收获的时候,刘爱英完全可以向大队长申请,往养殖处堆一垛红薯藤,专门用来年后喂猪。
“这个法子不错,不过大队长说现在先用水泡过的粮食喂养呢。”刘爱英啧啧地透露道。
她刚开始听到要用人吃的粮食喂猪,只有一种感觉,当时大队长是不是脑壳进了水?
稍后才知道是用水泡过的粮食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