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沉默良久,问“绿衣是谁”
打哪儿冒出来的葱
“妾的贴身丫鬟。”
这不是一件大事,甚至都不值一提,容宣看着她那双闪亮闪亮的眼睛,起了逗弄之心,“不行。”
杜芊芊咬着牙齿才能让自己指着他破口大骂,这人的恶劣性子一点没变,难怪在没人喜欢他,该
他虽然已入朝为官,可他在容家属于被孤立的那个,吃穿不愁,但也没人和他亲近罢了。容家老太太若是知道将来这个孙子有权倾朝野的一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爷通融通融。”杜芊芊软声劝道。
容宣抿唇笑笑,兴味十足,“不通融。”
杜芊芊她缺一条鞭子
容宣这小贱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坏啊以前是暗戳戳的坏,现在她身份不如他,他便明着坏了。真真是个伪君子。
翻脸肯定是不能翻脸的,杜芊芊又用之前用过的招数,靠近他身边,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身上,声音甜腻腻的,尽管因为害怕身体在发抖,但她仍然强撑着说“相公,妾身求您了。”
很奇怪,容宣几天之前完全不能忍受她的靠近,这两天很反常,不仅不厌恶,反而觉得有趣。
她脸上的表情将她内心所想表露的一览无遗,明明心里恨得牙痒痒了,可嘴上还不得不要讨好他。
容宣很享受被她讨好的感觉,他这次没有推开她,清瘦的手顺势揽上她的细腰,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洒在她的肌肤上,他问“你拿什么求我”
这和杜芊芊想的不一样。容宣不是应该推开她,恼羞成怒之下答应她的请求吗
杜芊芊指了指桌上还有余热的莲子羹,笑着说道“这个。”
容宣的视线在这碗莲子羹上略过,轻飘飘的问“你亲手做的”
他微微失神,小时候他很喜欢吃这些甜食,可总吃不到,长大之后他也爱吃,只是从那个人死后,他就再也不想碰了。
以前他曾抢过那个人碗里的莲子羹,总觉得她碗里的更好喝一些。
容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已经过去很久的往事了,他记得那个人出嫁前一天,怒气在胸腔中乱窜,铁青着脸跟着二姐去她家,出口讥诮道“也就是你才会瞎了眼嫁给陈阙余,他摆明了不喜欢你。”
当时那个人高高抬着下巴,浓妆艳抹,明艳动人,她信誓旦旦的说“他不喜欢我怎么会来我家提亲你等着看吧,他一定会对我好。”
容宣对此嗤之以鼻,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的笑话,想让她知道她错了,那几年里,他确实从旁人口中听说她在府里的日子不是太好过。
容宣跟个胜利的猎人一样,看,他当年说的没有错。只是他没想过,她会死。
她死的那年是京城里海棠花开的最好的一年。
杜芊芊腿都站麻了,这人落在她腰上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好像要把她的腰给掐断,她嘤咛出声,“我疼啊。”
容宣回神,脸色骤然冷下,他松开手,“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她又不稀罕待在这里。
杜芊芊憋着一口气,最后又问了一次,“那绿衣的事”
容宣显然不耐烦,如墨画般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他冷下声,“让你出去。”
这阴恻恻的声音,让杜芊芊打了个寒噤,这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每次容宣露出一副冷脸,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就会想起那天他亲手给人喂的场景,那双如星星般好看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感情。
杜芊芊被困在陈府里不能投胎的八年里没少看见容宣干坏事,他人前笑颜晏晏,暗地里不知用过多少残忍的手段对付人。
男人嘛,都是心狠手辣的。杜芊芊那点胆子在容宣的狠毒心肠里早就不够看了,她能怎么办伏低做小,逆来顺受呗。
不过,容宣还真难伺候。
杜芊芊只能原封不动的把莲子羹给端回了自己的房里,容宣不屑于喝,她自己喝。味道甜腻腻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
四月份,接连几天的天气都还不错。原本是最好的赏花时节,可是杜芊芊仍然出不去。
夜里,她嫌热,就把窗户打开了,院子里种了一株梨树,恰好能望见开的一簇簇的梨花。
绿衣还在替她收拾行李,胭脂水粉、烟罗衣衫,最后全收进两个楠木箱子里。
她坐在窗边,单手撑在窗沿上托着下巴看月亮,绿衣叫了她一声,“小姐。”
杜芊芊回头,“怎么了”
绿衣从她妆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问道“这个要带吗首饰盒里翻出来的。”
绿衣不识字,看不懂信封上写了什么。
她赤脚踩在垫子上,一步步走过去,只望见信封上了“芊芊亲启”四个大字。
杜芊芊从绿衣手里拿过信,顺手拆开,绿衣疑惑的看着她问“小姐识字吗”
原身应当是不识字的,刘妈妈只培养她如何勾引男人,如何耍手段,可从来不会找人教她读书认字。
“呵呵,不认识,我就是随便翻翻。”
绿衣很好糊弄,转头就又去收拾行李了。
杜芊芊铺开信纸,逐字逐句的扫过去,读完上面写的内容,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这这这是一封情书啊。里面还写了淫诗秽词。“芊芊”“笑春风三尺花,娇白雪一团玉”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
杜芊芊涨红了脸,把信重重拍在桌子上,“这谁给的”
绿衣答道“苏公子临走前给您的,您又忘了”
当时小姐看都没看,直接压在抽屉里说文人就是酸,尽弄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杜芊芊抚额,她好像欠下了不少的风流债。这位苏公子又是谁
绿衣仿佛看出她想问出口的话,善解人意的回道“苏家的二公子,今年就要进京赶考了。”
苏家她知道,靠卖丝绸成为苏州的首富,这么算来,这位苏公子的姐姐就是知县夫人,他的侄女就是赵栾清了
真能勾搭啊
“我知道了。”
“那这封信还要吗”
“丢了吧。”
杜芊芊敢打赌,这信若是让容宣见着了,他能扒了她的皮,亦或者是活生生的掐死她。
来日一早,天边刚升起一抹微光,杜芊芊就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前院来人催,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走了。
她梳妆打扮好,便踏出了院子,绿衣拿着包袱跟在她的身后。
今早,容宣让人送来了绿衣的卖身契,这便是点头答应她带上绿衣了。
杜芊芊被人扶上一辆精致的马车,她坐在里面美滋滋的想,好像当小妾的待遇还不错。
她正乐着,车帘便被人掀开,容宣今日穿了件浅色的袍子,衬得他出尘飘逸,发冠上插了根纯白的玉簪。五官清雅秀致,他往杜芊芊边上的位置一坐,身上带着清淡的香气。
杜芊芊有些紧张,不着痕迹的往角落里挪了挪。
容宣朝她瞥来一眼,他笑了一下,“你躲什么不是对我真心实意吗”
“妾身怕挤到您。”
容宣唇畔的笑意更加的深,“不挤,你过来。”
杜芊芊觉得马车里的温度都冷了几分,她苦着脸又一点点的挪了回去。
容宣偏过脸,深眸直直对上她的双眼,仿佛能望进她的心底,他摸了摸下巴,“刚看你笑的很开心,这会儿怎么不笑了”
对着他,她真的笑不出来。
容宣的手指头开始在她的下巴上作祟,掐的上面好几个红印子,“来,给爷笑一个。”
他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刚刚笑起来特别好看。
第7章
马车狭小,一方矮塌只挤的下他们两个人,珠帘随风浮动。
杜芊芊身材娇小,在他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容宣的手慢慢爬上她的腰,所及之处,阵阵颤栗。
他似乎是等的不耐烦,蹙眉催促,“快笑。”
杜芊芊对上他的面孔还真的笑不太出来,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扬唇微笑,笑意相当勉强。
容宣瞳孔的颜色越发的深,眉心蹙的更紧,他用劲抓了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如愿听见她的一声低叫,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了一点,“难看死了。”
杜芊芊只恨从前自己没有一鞭子抽死他。
她垂下眼帘,撅着嘴,美艳的小脸蛋上布满了委屈,她张了张嘴,容宣先她一步开口,“不许撒娇。”
杜芊芊愤愤的闭上嘴巴,两边的脸颊气鼓鼓的嘟起来,像个小孩子生气了似的,容宣想用手指头戳一戳,到底是忍住了。
他轻声吐字,“娇气。”
杜芊芊干脆不说话,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总是她有错。
从苏州到京城路途遥远,他们先是走了一段陆路,后改水路,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京城故土。
杜芊芊晕船,这个月都精神不济昏昏沉沉,客船上,她和容宣的房间是分开的,统共也没见过他几回。
五月的京城,天气渐渐闷热起来。码头人来人往,来往船只不停。
杜芊芊浑身无力,被绿衣搀扶的下了船,这个季节的京城依然有漫天的柳絮,天空中像飘着棉花一样。
容家安排了小厮来码头接容宣,不过他的几个叔侄弟兄一个都没有来。马车毫不起眼,杜芊芊被扶上车,等了好久马车都没动。
外头守着的人隔着窗向她解释,“沈姨娘,公子在码头碰见旧友了,正和人寒暄着呢,您且再等等。”
杜芊芊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他碰见谁了”
那人一愣,心想果真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不懂礼数,也难怪老太太听说二爷从扬州带回来个小妾,反应平平,大抵是瞧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一点规矩都不懂,主子的动向是她能随便问的吗
不过她既然开口问了,他也不好不回答,他闷声道“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陈大人。”
杜芊芊愣住,原来是陈阙余啊。
她勾唇,竟然还有力气笑。
她掀开车帘,往窗外探了探,远远地便瞧见那两个男人站在堤岸边,身量修长,芝兰玉树般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极为惹人注目。
杜芊芊不是想看陈阙余,私心里她只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不过陈阙余好像没带他出来,她自然也没看见。
那两个男人的背影有三分想象,隔得太远,杜芊芊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她望见容宣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虚假和阴冷。
徐徐江风吹过耳畔,陈阙余背着手,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问道“江南一行,你是奉了皇上的密令吧”
容宣知道瞒不住他,也懒得撒谎,“皇上下令让我暗查私盐一案。”
陈阙余轻笑,意味不明道“皇上倒很器重你。”
他很欣赏容宣,容家的后辈里属容宣的天资最好,聪明,最重要的是够狠。人人都道他是典雅端正的公子,谁见识过他的手段呢
陈阙余觉得容宣某些方面是很像他的。
“听说你这次从扬州带了个小妾回来”
这事搁旁人身上并不稀奇,可这个人是不近女色的容宣,就值得问上一问了。
说起来容宣今年二十有五,他却迟迟未娶,听说家里连个通房都没安排,外人说起这件事都津津有味,甚至会往断袖之癖这方面去猜。
容宣笑笑,“恰巧能入眼,就带回来了。”话锋一转,他启唇,问“陈大人什么时候给瑾哥儿找位母亲”
陈阙余眯起眼,缓缓道“这事不急。”
容宣在心里直冷笑,陈阙余如今惺惺作态是给谁看。
许是杜芊芊的目光太过专注,被那两个人发现了,他们同时转过头来,朝马车的方向看来,好在她反应快,立马缩回脑袋,合上车帘。
陈阙余只瞥见她的一双眼眸,亮如繁星,那眼神很熟悉,可一时他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至于杜芊芊的脸他没看清,他侧过头问“那就是你新纳的小妾”
容宣脸色铁青,“嗯。”
陈阙余随口客套,“还挺漂亮。”
容宣本就阴沉的面色更加难看,看看看,也不知道那矫情的女人在看什么
容宣同他告了别,怒气腾腾的走回去,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她正襟危坐,生怕他看不出她的心虚。
“你刚刚在看什么”
杜芊芊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看。”
容宣呵了一声,嗓音沉沉,“那正好,你眼睛珠子没拿来看,我就给挖掉了啊。”
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把杜芊芊吓得脸色惨白,她胡乱想了个理由,声音细小如蚊鸣,很是心虚,“我就随便看看。”
容宣掐着她的后颈,逼迫她仰着头颅看着自己,他眼中的戾气逐渐加深,冷哼一声道“那个男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这辈子最恨的男人便是陈阙余,恨不得剜了他心剔了他骨,不过容宣这些阴暗狠毒的想法都藏在内心深处,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露出一丁点的破绽。
杜芊芊的头皮被他拽的有些疼,她皱起眉,要哭不哭道“我这是第一次来京城,难免好奇。”
说着她又伸出四根手指头作发誓状,“我看都没看见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而且,爷您在我心中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了。”
这是句假话,抛开品行不论,陈阙余和容宣的样貌不相上下,只是在官场上纵横多年的陈阙余,原本秀致的五官如今更为冷厉一些。
容宣则看起来更像白净精致的读书人,戴着温柔无害的假象。
容宣嗤笑,眼角意味深深,似笑非笑的问“真的”
杜芊芊头如捣蒜,颤抖着伸出四根手指头,“真的。”
不管他信没信,容宣松开了她的头发,冰凉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一双深眸凝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杜芊芊这副样子很招人稀罕,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他弄出的红印,眼角坠着几滴泪珠子,让他起了欺负的心。
容宣也不委屈自己,对准她那张饱满红润的樱桃小唇,咬了上去,身下的人被他吻的气喘吁吁,他的双手不安分的从杜芊芊的裙底钻进去。
等亲够摸够之后,容宣推开了她,舔了舔唇,挑眉道“味道不错。”
旋即便闭上眼睛小憩,装模作样的仿佛刚刚在车里干见不得人勾当的不是他。
马车外的丫鬟听见方才车里的低叫娇喘,在心里暗骂,这沈姨娘真是不要脸,青天白日里就勾引三少爷,等回去,她一定要把这事告诉老夫人。
这不要脸的贱蹄子,欠收拾。
不过半炷香的时辰,马车就驶到容家大门,,容宣不受宠爱,三房也就只剩下他一人,父母早亡,祖母又将父亲的死怪罪在他的头上,从小到大,他在容家的境遇都不太好,虽然不至于被苛待,但是平日里众人待他都是极为冷淡的。
故此,容宣进门时,不曾有人来迎。
他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杜芊芊紧随其后,面前的男人十分体贴的伸出手,言笑晏晏,“来,我扶你。”
这简直和那天掐着她的脖子说要杀了她的不是同一个人,杜芊芊觉着他在外人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完全就是两个人,能装能演。
不过杜芊芊也不是不能理解,容宣本就不被老太太待见,若是原本的恶劣性子表露出来,怕老太太会更厌烦他。
她配合着他做戏,柔弱无骨的下手轻轻搭在他宽厚的掌心里,弯唇一笑,“谢谢爷。”
容宣只觉得她这笑容很傻气。
两人走到正院,一名身着青色袄子的嬷嬷迎面而来,福了福身子,对容宣行了个礼,不动神色的上下打量站在他身侧的杜芊芊,随即收回目光,低声道“小少爷,老太太找您。”
容宣微笑,温柔如四月里和煦的风,“我这就过去。”他转过脸,望着杜芊芊的目光甜的能让人溺毙,“你跟着阿福先回含竹院,舟车劳顿,你好好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