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柳氏的哭声嘎然而止,一直伏在地上哭泣的花烟雨也惊喜的抬起了头,巴巴的望着花靖丰。
花靖丰半闭着眼睛,疲惫的动了动唇:“让烟雨替嫁!”
柳氏和花烟雨心里一阵狂喜,正待说什么,花靖丰又正色补充道:“失踪的是花烟雨,待嫁的是花未央!你们明白了吗?”
柳氏和花烟雨闻言皆一怔:“老爷,你的意思是……”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污了未央的清誉!”花靖丰睁开眼,一掌拍在扶手上,混浊的眼迸射着坚毅的光芒,“未央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也就是说,她花烟雨就算如愿嫁到太子府,也只能顶着花未央的名头!一辈子生活在花未央的阴影下!
她不服!
花烟雨咬咬牙,怨恨的瞪着花靖丰。
柳氏有些无奈的看看花靖丰,又看看自己的女儿,陪笑道:“理应如此!”
花烟雨颓然的耷拉下脑袋。银牙暗咬,心中的恨像黑色的海水淹没了她。
一时间,华丽的大厅陷入沉默。花梨木案几上,两支紫色的细香散出白色的轻烟,迅速融入空气中。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管家花铎欢喜的声音划破夜的宁静,花靖丰条件反射般从朱漆大椅上弹了起来,朝外冲去。
花烟雨和柳氏脸色大变。
花未央已经死在梅林里,怎么又回来了?
眉头不安的跳了跳,花烟雨有些惊恐的看向柳氏:“娘……”
“没事,先出去看看!”柳氏用力握住女儿的手,安慰道。
“倘若她还活着,那我……”花烟雨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切自有娘。”柳氏深深的吸口气,松开花烟雨,哭叫着朝外奔去,“未央,我的儿……”
声音之凄厉,让人闻之不忍,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多疼花未央呢!
花烟雨心里又闷又疼,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也跟着跑出去:“姐姐……”
花府高高的台阶下,停着一辆马车,许是在雪夜下行走太久,车顶积了厚厚一层白雪,驾车的正是卫风。
看到花靖丰冲下来,卫风跳下马车行了个礼:“花老爷!”
“卫风?”花靖丰一愣,“怎么是你?我女儿呢?”
“在马车里,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卫风掀起车帘,车里躺着昏迷不醒的花未央,胸前的匕首显而易见。
“央儿!”花靖丰失声惊叫,险些没晕过去。
“花老爷放心,她还没死。”卫风道。
“她怎么了?是谁伤的她?”花靖丰怒吼,“我要杀了他!”
果然是护短哪!卫风有些无语:“我们遇到花小姐时,她已经重伤昏迷。我家王爷已经喂花小姐服下续命的朱果丹露,剩下的事就交给花老爷了!”
花靖丰愣了愣,目光渐渐变得清明:“王爷……也回来了?”
“是。”卫风微微一笑,“当务之急,还是先为花小姐治伤吧!”
花靖丰的目光变了几变:“花靖丰明白了!”
卫风拱拱手,转身离去。
柳氏与花烟雨也跌跌撞撞的来到台阶下,看着马车里的人发愣:“老爷,央儿怎么了……”
“爹,姐姐是怎么了……”花烟雨哆嗦了一下,“她怎么被人给杀死了?”
“什么都不要说了,未央不会死的!”花靖丰阴沉着脸,从怀中掏出珍藏多年的紫金令牌,郑重的放进跟随他多年的老管家手里,“花铎,去请薛神医!一定要请到她!”
“是!”
第4章 、剜骨疗伤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抬着花未央走了,花烟雨小声问柳氏:“娘,薛神医是什么人啊?怎么没听爹提起过?”
“我也没听过。”柳氏皱了皱眉。她与花靖丰结发十七年,却还是没有看清这个男人,只知道花家有富可敌国的财富。
而花靖丰正是凭借这一点作,把傻女儿花未央塞给太子!
想到花未央,柳氏心头一阵厌恶,又胖又傻,还丑!这不是嫁谁坑谁吗?
“娘,我有些担心……”花烟雨瑟缩了一下,声音细不可闻。她是花家二小姐,美丽大方端庄贤淑,可惜是个庶女,永远被花未央压着。不管她在外面如何张狂,回到花家就只能奉承花未央,因为她更怕花靖丰。
“不必担心,即使活了也没事。天下人皆知她是个傻子!”柳氏抿唇一笑,温柔的执起女儿的手,“离大婚还有七天呢,这其中有什么变数也说不定。再者,也不见得她还能活。”
“恩。”
有了娘的支持,花烟雨安心不少。
不过,送花未央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是碰巧经过梅林还是……不行,她得尽快把这事通知太子!
***************
紫金令牌一出,不到三个时辰,一位少年就进了花府。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多岁,眉目清秀,气度不凡。
“你是?”花靖丰迟疑了一下。
少年扬扬紫金令牌:“在下薛容。”
花靖丰脸色大变:“薛容?你是薛仙子的……什么人?”
“儿子。”薛容勾唇浅笑,举手投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这紫金令牌是家母二十年前发出的,如今家母已逝,薛容是替家母来还愿的!”
“她……死了?”花靖丰高大的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薛容依旧是笑,目光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是的。敢问花老爷,你此次发出紫金令牌所谓何事?”
花靖丰正正神色,令丫头们打起帘子,指了指床上:“薛公子,请救救我女儿。”
薛容顺势看到床上又丑又胖的花未央,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是……”
“小女未央。”
“生得真丑!”薛容撇撇嘴,还是过去把脉。
花靖丰尴尬的摸摸鼻子。
室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薛容把着脉,眼中神色变幻不休。
花靖丰紧张的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薛容松了手,道:“多亏朱果丹露,否则便是华陀在世也无法了。”
上次从谷中讨要朱果丹露的好像是个王爷,这丑女人还真会捡便宜。
“多谢薛公子!”花靖丰大喜过望,望着奄奄一息的花未央,怆然而泪下:“未央命苦,才落地就没了娘,我答应过她娘要好好照顾她……”
薛容的目光变了变,笑道:“早听我娘说过,京城有位花老爷,爱妻如命,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两滴老泪还挂在脸上,花靖丰僵在那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在下要替花小姐拔刀了,请花老爷回避。”
“那么,就拜托薛公子了!”
薛容凝视着病床上的人,喃喃自语:“丑成这样,生你的人也定是个丑货,他是瞎了眼睛么?放着仙子不要偏钟情一个丑女……”
“你是来选美的还是来救人的!”
病床上的人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似天上的星辰,泛着清冷的光芒。
薛容面色一沉,看着床上的胖妞。肥得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为什么还会给人冷极的感觉。
好像那一眼,就洞穿了他所有的心事。
“徒有其表,不会治就滚蛋!”
冰冷的声音像被霜雪染过,透着寒气,带着迫人的压力。
薛容眯了眯眼:“你不傻?”
“你才傻呢!你全家都是傻子!”罂粟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她可是暗夜妖精,上一个嘲笑她的人被她做了花肥。眼前这个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嘴巴却够毒。若不是现在换了身子受了伤,她不介意让他也变成花肥。
“你……”薛容被噎到了,很想一巴掌拍死她。但是想到娘的嘱托,他深深的吸口气,把医药包打开,“从现在起不要说话不要动,我要拔刀!否则后果自负!”
“哼,暂且信你一次!”罂粟不屑的哼哼。若非这异世没有她要的工具,她又何需他救?
她这是什么态度?
薛容冷着脸拿出银针等工具,不提示一声直接就拔刀。
“唔……”
鲜血喷溅,其中有不少是半凝固了的淤血。
罂粟只是闷哼一声,再无其它反应。薛容不由得问:“疼吗?忍不住就叫出来。”
“还行。”罂粟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年轻的少年在她身上忙碌。
薛容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的放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血染透的纱布、棉花扔了一地。薛容专心致志的为她清理、缝合,额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
刀尖都抵上心脏了,若非她肉厚,再加上心脏比常人偏一些,他还真没足够的底气和阎王爷抢人。
直到一切结束,薛容才松口气,抹抹汗。却对上她清明的眼,他怔了怔从头到尾,她都睁大眼睛看着他,眉毛都没皱一下。这样的人,真是个傻子吗?
眼中有凌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赞道:“古时有关公剜骨疗伤,没想到你也有那样的魄力。”顿了顿,他揶揄道,“你不会是不知道什么是痛吧?”
“你叫什么名字?”罂粟不答反问。
“薛容。”
“薛容,好,我记住你了!”罂粟扬扬唇,“今日你救我一命,他日我必还你一命!”
薛容怔了怔,清冷的眉眼渐渐变得柔和:“花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
“好,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说过的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是这样说,但如今这身体还真有些不好使,手术之后的药力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薛容抬手往她眼前一晃,她便闭眼昏睡了过去。
浮肿的脸,被肉挤得变形的五官,宽得跟牛似的身体,脱光了就等于一堆肥肉摊床上!
可是……她清醒时分明不是这样的!
薛容拧着眉站在床边看着她,好半天,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眼睛!
她的眼里不但有光,还有气!气吞山河的气!
一个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不但不傻,还气势非凡!
几乎是下意识的,薛容重新执起她的手,十二分用心的重新诊起脉来。
第5章 、神医少年薛容
再睁开眼,已经是三天后,从侍女小莲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分处境后,罂粟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冷冷的笑了。
现在的她不再是暗夜妖精罂粟,而是花家大小姐花未央了。
上天到底没有薄待她,让她实现了自己前生无法实现的美梦由杀手洗白白做回普通女子。
不过这花大小姐……她皱了皱眉。
花家大小姐,生来就没了娘,却仗着爹老子的光受尽万千宠爱。继母对其视若亲生,妹妹尊重有爱,全家老小都围着她转!这还不算,还得了皇上指婚,即将嫁入太子府为正妃。若他日太子登基她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啧啧,这份尊贵足以令全天下女子都羡慕忌妒恨!
可是镜中的还算是个人么?
花未央自己都有些厌恶。
于花家这种条件,连将死之人都能从黄泉路抢回来,哪怕古时没有整容术,也不至于大小姐养成一头猪吧?
不过,就算真是一头猪,那也是被花家贡在庙堂里的猪,可不是谁都可以宰的!
低头看看胸前包扎伤口的白纱布,花未央笑得更加冰冷。
这是胆太大呢?还是心太大?
“小姐,老爷守了你三天三夜,刚被夫人劝回去休息,你看要不要奴婢去请?”小莲问。小姐从小缠爹,何况这次受了这样重的伤,可是醒来却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心慌。
“不必。”花未央起身,移动着宠大的身体把自己的房间细细打量了一遍。
金碧辉煌的屋子简直要亮瞎人的眼,檀木和金丝楠打造的家具,各色古玩摆设,各色或真或假的漂亮盆景……绚丽多彩,让人目不暇接。
哎,这花大小姐真是个没品的主啊!
花未央叹了口气,目光锁定那些新鲜盆景。乌锦葵、黄杜鹃、海骨花……好是好看,只是这些极品挤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再加一味香引,不死也得脱掉半条命!
她皱了皱眉,问:“小莲,今天熏的是什么香?”
“小姐,今天熏的是薛神医留下的醒脑香,你要不喜欢奴婢马上换您喜欢的青香。”
“青香?拿来我闻闻!”
“是!”
小莲急忙取来一盒暗绿色的香饵,花未央凑到鼻前闻了闻,笑了。果然有问题!
“小姐,要点上吗?”
“不必了,就用这个吧!我闻着挺舒服的,以后就用这个。”花未央抬手。这继母真够厉害的啊,表面上宠她爱她,实际上却要置她于死地。变成傻子算什么?能活下来已经算命硬了!
“是!”
妙目流转间,目光落在床帐两侧的金钩上。金钩下各垂着一个精致的木雕如意,本应为紫金色的木头竟泛出乌润的光泽,隐隐有黑气渗出。
眼中厉光一闪,花未央走过去,拿起木如意凑到鼻前闻了闻,笑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真正的罪魅祸首在这里。如意里暗藏的药物与屋里的花草、熏香和在一起,就能产生让人体内激素失衡,发胖变形的物质。照现在这情形发展下去,体内的脏器也会过早衰竭的。
这继母,够狠呐!只怕她胸前的伤也和那对母女脱不了干系!
“小姐……”小莲怯怯的唤,小姐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似,冷漠得让人不敢接近。
花未央扯扯唇,似笑非笑的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小莲,我可以信任你吗?”
小莲愣了愣,望着主子清冷孤傲的神情终于明白了什么,“小姐,你这里好了吗?”
“恩。”花未央点点头。
“太好了!”小莲激动的爬起来,“我这就去告诉老爷,老爷一定会高兴死的!”
“等等!”花未央制止了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莲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莲的命都是小姐的!只要小姐一声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莲决不皱一下眉头!”
“很好!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已经苏醒,去请薛神医。”
“是!”
不久,薛容到了,看到坐在桌前沉思的花未央大吃一惊:“花小姐,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还是躺着疗养的好。”
“我没你想的那么柔弱。”花未央挑挑眼角,霸气侧漏,“请坐!”
薛容再次被她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给震慑,不由自主的坐到她对面。
“看看这个。”花未央把香盒推过去。
薛容打开闻了闻,脸色大变,果断合上盒子:“这香你不能用。”
“你也看出来了?”花未央冷冷的扬起唇角,纤指一一扫过房中的摆设,“听说我娘生得倾国倾城,是以我想,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花未央大概不会长成如今这德性,连医者都嫌弃。”
“我不是嫌弃你……”薛容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看着花未央欲言又止。
花未央笑笑,收起香盒:“今天找你来是想知道你能让我复原吗?”
薛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可以。”
“需要多长时间?”花未央问。
“我今日为你带来紫凝丸,可以促进你的伤口愈合,但以你现在的状况……”薛容看着眼前这肥胖的身体、丑陋的面容,一双剑眉拧成了疙瘩,“要清除体内之毒不难,但你这身肉……”
“这不难,你只需尽快驱除我体内的残毒便可。”花未央低头看了看自己,也厌恶的拧眉,“我来搞定这身肉!太他娘的恶心了!”
“额……”薛容的嘴巴张成了O型,“你说脏话?还自己骂自己?”
“这有啥?”花未央满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