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墨九想知道的。
宋熹就一个亲生妹妹,玉嘉公主,人都痴傻了,不可能来联姻。除了玉嘉之外嘛,非宋熹亲生的姐姐妹妹,那就多了。反正皇室女儿多,随便逮着一个嫁嫁,把当前的难题解决了就好——
她竖起了耳朵。
却听蒙合道:“南荣景昌帝的堂妹,紫妍公主。”
墨九心里咯噔一声。
宋妍?哦对,宋熹继位,宋妍从郡主晋为公主了。
不过远嫁到北勐哦——可怜的姑娘。
她在为宋妍担心,蒙合却继续丢炸弹。
“紫妍公主是贤王的女儿,南荣至化帝还在时,就已极受宠爱,景昌帝也把她视为亲妹。如今将紫妍公主远嫁,景昌皇帝极有诚意,我们也不能委屈了公主。可如今北勐皇室,尚未娶正妃的王爷,只有苏赫一个——”
怪不得这个时候说出来。
这哪里是炸弹啊?
墨九觉得完全就是恶意。
也许不仅有蒙合的恶意,还有宋熹的?
她思忖着,蒙着药布看不清别人的表情,也根本不知道,座中的文武群臣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这个刚刚为苏赫王爷怀了孩子的女人。
戏剧化的一幕啊!
这反转,让墨九哭笑不得。
蒙合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
紫妍公主身份尊贵,不可能做妾。虽然北勐和南荣不同,这里的男人可以一夫多妻,也就是说一个男人可以拥有地位相同的好多个妻子,没有妻妾之分。但人家南荣人毕竟不信那一套啊?那是一夫一妻的国度,已经结过亲的男人,再娶女人入门,他们肯定都会视同于妾。
那么问题来了。
苏赫还能娶墨九吗?
就算给她墨九个面子,算她平妻,要不要先等公主入门?
怪不得阿依古说时,蒙合虽有惊,却不慌。
人家根本就早有了后招。
说不定,就等着阿依古主动提出来,往里钻呢。
就算墨九怀上了孩子,能大得过国家大事吗?
公主与王爷的联姻,那不仅仅两个人的事。
一时间,气氛有点暧昧。
大家都安静着,没有人说话。
“大姑,你看这事儿——”蒙合深浓的黑眸里,暗带了一丝笑意,把大宴演绎得像一个暗斗的现场,而他本人,一步一步逼迫着阿依古和苏赫,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明显又打了一个漂亮仗,“公主身份尊贵,肯定不甘屈于人后的。我以为,等公主一到再另行相商,若公主不介意,再赐婚较为合适,大姑,你说呢?”
阿依古还能怎么说?
墨九心里暗自嘲弄着,哪怕看不见,也知道,阿依古无法拒绝,就连萧乾也无法拒绝。今儿蒙合用了两个硬。一个是得墨九得天下,二是紫妍公主和亲。一紧一松,一内一外,两件大事捆绑着他们,如果还要挣脱了求娶墨九,那就是忤逆了。
“大汗说得极是。”阿依古声音柔和,回头看一眼萧乾,“那你们再等等吧,从临安到哈拉和林,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想来不久,紫妍公主就该到了。”
墨九没有听到萧乾的声音,也不知他什么表情。
只从阿依古轻快的声音里判断,对于宋妍的事,她似乎是……乐见其成的?
大宴又恢复了吃喝的节奏。
关于赐婚的不愉快,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可墨九的内心,却是崩溃的。
一个人眼睛看不见,处于黑暗之中,原本就容易压抑,想着这些事儿,她的心更是突突的跳。孩子的事被曝光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风波等着她。宋妍又要来了,她倒不担心宋妍抢走了萧乾,而是觉得这件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可怜的女人,永远都是牺牲品。
远嫁北勐,她嫁不了萧乾,这一辈子可怎么办?
唉!她若有似无的一叹,声音极小,除了她自己,估计无人能见。
一只手突然从桌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墨九身子僵了一下,想要缩回,那手又紧紧捏了捏——
她明白了,是萧乾。于是,回捏一下,表示自己不在意。
“吃饱没有?”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摇了摇头,她想想,又点点头,“没胃口。”
“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我有点想吐——”说着吐,她突然一阵恶心,不争气地就呕了起来。萧乾拍着她的后背,赶紧抱了她出去。
这样一来,墨九怀孕的消息,似乎就被坐实了。
孕吐反应,众人都看在眼里。
蒙合神色微凉,众臣的反应,各有各的不同。
但自此一宴,北勐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
额尔着过火灾的地面上,到处光秃秃的焦黑色。
墨九被萧乾抱了出来,外面凉风一扫,空气清净不少,她大口吸几下气,心里就又舒服了许多。幽幽叹口气,她摸索着抱紧萧乾的脖子。
“我好多了,不想吐了,你放我下来吧。”
萧乾嗯一声,没有说话,将她放在一张石凳上坐好。
这里原本是一个小花园,着了火之后,竟像一片废墟。
墨九双手摸过去,逮住他的胳膊,仰着头,扯着嘴唇一笑,“宋妍嫁过来的事,真的还是假的?蒙合该不会是为了糊弄咱们,随口那么一说吧?!”
迟疑一瞬,萧乾道:“他不敢胡诌。”
也是,这种事情,堂堂天子,哪怕胡说八道,授人以柄?
萧乾轻轻摸一下她的头,“傻子,不要想太多,你养好身子,护好我们的宝宝,其他事情,都交给我来解决,可好?”
“嗯。”经过这么多的事,墨九早已不像当初,动不动就焦灼了。
人每天一睁开眼,就为解决事情的。不管发生什么,担心没有作用。
她想了想,又偏着头问:“阿依古知道我怀孕的事吗?”
这一回,萧乾考虑了很久。
“应当是不知道的。”
听了这话,墨九悬着的心落下去了。
如果她不知道,用怀孕来搪塞蒙合,为他们争取婚事,那么也情有可原,如果她知道了还这么做,要么傻缺,要么那心机就可怕了。
没有内部矛盾,就是好事。
墨九心弦松开,笑吟吟地握住萧乾的手,晃了晃,又悄声笑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你该不会真要让我和宋妍一起嫁给你吧?我靠!不行,绝对不行,就算那个女人是宋妍,我也办不到。”
“不会的!”萧乾反手握紧她,“交给我来办,好吗?你养好胎就好了。”
他似乎真的太紧张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了,不愿意她为此操半点心。
墨九考虑一下,也就应了。
“那好吧,就辛苦夫君了。”
“我应当应分的,就怕你不愿意我为你辛苦。”
难得萧乾在墨九的调教下,越来越懂得表达情感了,这话取悦了墨九,她笑着点头,由着萧乾又将她抱回了大宴上。
歌舞升平,人人喜乐。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静。
可墨九的耳朵,却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隐藏在平静之下的硝烟味儿,越来越浓郁了——
……
次日上午,满载猎物的围猎大军从额尔小镇开拔,回到皇都哈拉和林。
三日后,蒙合大汗下旨册封义妹墨九为赛罕公主,举世皆知。
赛罕意为“美丽”的意思,足见蒙合心里的墨九有多美。
除了金银玉石,首饰布料之外,蒙合还御赐了墨九一座汉家建筑的府邸,在册封的次日动工。
七日后,蒙合于万安宫举行册封大典。
声势浩大,隆重、奢华。
那礼程,堪比册立中宫。
墨九从来没有想过北勐也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而且,是她非常非常讨厌的礼仪。
几日来的各种道喜声,让她恨不得宰了蒙合。
是的,她的情绪非常的糟糕。
一来怀孕身体不适,影响了她的心情。二来回到哈拉和林好几天了,她的眼睛也没有恢复,看东西仍然有一点问题,重影,糊涂,见到强光就流泪。萧乾让她晚上睡觉时还得继续缠药布,白日天光太亮的时候,出门就得戴一个帷帽避光,极是不便。所以,她满心不得宁安,更不愿意配合蒙合演戏了。
为了隆重的大典,蒙合特地派了两个妃嫔来帮她,教授一些北勐的礼仪,其重视程度可谓北勐之最。然而,墨九连汉家礼仪都不想学,更懒怠应付这个了。
于是,她以眼睛不便为由,根本什么都不学,能不参加的活动也都不参加,就连册封那个万民空巷的极奢大典,她也只是由玫儿牵着去走了一个形势,接下了蒙合御赐的公主宝印和金册,就懒洋洋地回来了。
在她的公主府邸没有修好之前,她依旧住在苏赫的王府里。
对此,外面的说法很多,但墨九对流言蜚语一概不理会,只当听不见,不知道。她从来都是率性之人,活着是为自己高兴的,哪管人家的嘴说什么?她要治眼睛,有萧乾在身边很方便。而且,随着怀期的增长,她身体的不适反应越来越加大,这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没有办法产检,她不知胎儿情况。
想到她的*蛊,失颜症,想到各种恼心的事情,她有时候会莫名烦躁,觉得这个孩子来的根本就不是时候,他们也根本就不应该要小孩。可转念,想到萧乾形单影只的孤独样子,又不免软了心肠。
左一下,右一下,心绪浮躁,她怀孕居然还瘦了。
就这么煎熬着,一个月过去了。
算算日子,已是景昌元年的十一月初十。
她肚子里的胎儿,两个多月了。
孕期反应加重,她每天总感觉累和困,懒得不爱多想,却心思很沉,懒得不爱出门,整天就呆在王府,萧乾在时,就呆在他身边,由她伺候得像个老佛爷。他要有事出去了,她就像个游魂似的,荡来荡去。
这些日子似来,府中之人,基本已经默认了她和苏赫的关系,把她当成了王府的女主人,她也习惯了这个王府的一草一木和人际关系。
大抵闲懒的日子过久了,她几乎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比如,萧乾的比武夺帅。
比如,宋妍还要嫁过来。
“玫儿——”揉着太阳穴,墨九阖着眼睛问:“今儿什么日子了?”
“姑娘日子过糊涂了。十一月十一了哩,王爷比武夺帅的最后一日了。”
十一月十一。
她平常不记农历,可这个日子却敏感。
因为在后世,双十一,是光棍节,还是“剁手节”。
不过——比武夺帅的最后一日,也就是最后决胜负的日子?
怪不得他今日走得这样早!
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在忙,却从来不在她的面前忙。不管外面有什么恼心的事,到了她的面前,也都温声软语,不给她摆半点脸色,只报喜不报忧。
墨九幽幽一叹,“这货也真是,唉!”
“姑娘叹息什么?王爷对姑娘可是真的好。”玫儿目光里露出一抹羡慕来,紧紧抿了一下唇,脸上微微浮上一丝暗淡,“若是曹师兄待我也——”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失态,赶紧闭嘴,羞涩地低垂下头,拿起煲好的粥,不停拿勺子翻搅,看着粥碗上袅袅的热气,不吭声了。
墨九弯了弯唇角,冲她伸出手来。
“成了,别装了,把碗给我,心都飞走了,人也赶紧去找他吧!”
“不行。”玫儿就着勺子喂她,“王爷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我不能偷懒。”
墨九张嘴吃了一口,“搞得我像废人似的,还影响你们小情侣花前月下。其实我哪有那么脆弱?现在我已经差不多适应了,只要不出门,在屋子里,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她正说着,墨妄突然匆匆进来了。
“小九——”
听他声音略沉,墨九一怔。
“什么事这么急,师兄?”
墨妄道:“我刚刚得到消息,紫妍公主的嫁仪,已到哈拉和林三十里外的鄂尔浑河岸。送亲的人,是南荣宰相苏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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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82米,比武夺帅
雪,还在扑簌簌下。
狂风,卷得雪花嘶孔一般翻腾。
十一月的哈拉和林,正是极寒天气,整个天地都似被冷气笼罩了,在一片银装素裹中,冰封了万里雪原。
但这样的天气,却阻止不了北勐人的盛世。
筹备许久的比武夺帅,进入第五个回合了——
第五个回合,也便是最后一个回合,决胜负之日。
北勐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度,人们服的是强者,所以与“武”有关的比试,几乎每年都有,玩着花样儿的比,却万变不离其宗——武力强,就是王。
不过,北勐虽有各种名目的比试,比武夺帅却是有北勐以前的第一次。
百年难得一遇的热闹,自然引人关注。因此,哪怕这样的极寒天气,也没有阻止人们爱热闹的心肠。不仅比武的校场上围满了人,便是场外,那一些无法进入场地的人,也都久久徘徊不肯离去,就等着宣布结果,与众人同乐。
人类是需要娱乐的。
但凡能引人竞相讨论的事件,都属于娱乐。
这场比武夺帅,对北勐朝堂来说,是一件正经事,可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娱乐而已。因此,北勐的几个赌坊都参与进来了,从第一回合开始,押注的人一场比一场多。押注的人不同,赔率也不同,赌局一开,几乎把整个哈拉和林人的神经都调动了起来。
此时,偌大的教场上鸦雀无声。
校场的正面,有一个高台,高台两侧十几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盆和搭建的高棚,把寒冷都阻隔在了外面。坐在高台上的蒙合和阿依古等一干重臣,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
前面几个回合,苏赫都险险赢了两回。
与他一样赢了两个回合的,还有一个叫滕格木的将军。
五局三胜,是为赢。
所以这一场的胜负,将决定最终的胜负。
最后一个回合,比试的是箭术。
为了场面好看,除了与苏赫竞争帅位的滕格木将军之外,几个已经没有机会出线的将军也友情“陪射”,他们几个人都是典型的北勐人体格,膘壮体健,且都是箭术好手,不过对阵苏赫,他们都没敢掉以轻心。
在此之前的几个回合,他们其实都吃了大意的亏。
他们太小看苏赫了。
比如:其中一个回合——摔跤。
像他们这样的体形,都认为收拾他很容易,结果却败得晕头转向,究竟怎么输的都没有弄明白,顷刻就被干翻在地上,至今没有想明白个中究竟。苏赫看上去比他们瘦弱,似乎还有病在身,时不时就咳嗽几下,要死不活的样子——结果,谁能知道他深藏不露?!
如此这般,也让这些将军都恨上他了。
因为他们事前都向外托了大,吹了牛逼,结果输得这样惨,那脸被打得“啪啪”作响,面子上过不去,这笔账自然要算到苏赫的头上。于是,校场上的靶子摆好,大家都抱成一团,卯足了劲儿的要在这个箭术强项上,让苏赫好看。
箭术比试也分了几个场次。
每一场的靶心距离不同,内容也不同。
几个人一同进入场地,在号令响起射出,准心大的算赢。
“好!好箭——”
萧乾挽弓眯眸,一箭射出,又是正中靶心。
比试的人紧张,围观的将士似乎比他们更紧张。
每个人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每当有绝妙好箭,就高声尖呼。
“金印大王!金印大王!”
“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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