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但是又不想相信。”
陆白最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梦境里的画面告诉男人,毕竟一个人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时想起来都觉得脊背发凉。
“……我在第一次燕子离开青川皇城的前一晚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那么面容和燕子……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魏暮眼神寥深,脸色也,沉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他可能会知晓为什么少女这样抵触去皇宫见那个男人的原因了。
但是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少女第一次对自己倾诉,不是他主动去问的,而是她自己想要言说的。
想到这里男人的眉眼柔和,原本昏暗的天色似乎也亮了起来。
而陷入思索之中的陆白却并不知道男人在想些什么,她缓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因为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直至现在……我也能清晰的想起梦里面燕子看向我的时候的眼神,还有那把利箭狠狠的刺入他血肉的画面……”
“所以隔天我便去了皇宫,和魏凛大吵了一架,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有点幼稚……竟然会想着去改变一个帝王的想法。”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毫无根据的不安而将燕子给留下来,留在皇城,尽管还有比少年更合适的人存在。
“时间久了我也以为我放下了那个真实的让人脊背发凉的梦,但是……在燕子第二次离开去漠北的时候,我又做了那个梦……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儿的不同。”
陆白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内心的悸动还是清晰不已。
“……所以,你担心你的梦是真的?”
魏暮垂眸注视着身旁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有些昏暗了还是这片寂寥的场景的原因,他觉得陆白孱弱的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伸手将少女给轻轻的搂在了怀里,将下颌缓缓的放在了陆白柔软的发顶之上蹭了蹭。
“那,要不要去看看?看看他是否安好?”
男人这样低声说道,声音低沉喑哑,温柔极了。
“我陪你去,你害怕的我陪你一起面对。”
魏暮的话让陆白怔住了,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发现他的样子严肃认真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
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他的眼神深邃,看着自己的时候里面的战友郁闷没有丝毫的掩饰。
他喉结微动,缓缓低头想要含住少女柔软的唇瓣,但是最终在距离她厘米之间的距离停下了。
然后弯着眉眼,一如既往的笑的灿烂。
“但是你得答应嫁给我。”
听到这句话陆白身子一僵,清丽的脸上带着惊讶。
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是……
第五十章
燕卿垂眸看去; 大致上因为冬日的迫近突厥那群人开始想要更快的将这座城池给攻破。
长达数月的拉锯; 在寒气凛冽的逼人时刻; 原本表面还算平和的情况在这时像是一把拉的满盈的弓一样; 弦上的箭一下子就朝着一直指向的地方“嗖”的一下而去。
“燕将军!突厥那群蛮子准备攻城了!”
一旁在城池最上负责侦查的小将慌忙前来禀报着他所看到的情况讯息。
黑发的男人眼眸暗沉; 身披甲胄,上面泛着比这慢慢逼近的寒气还要冷上许多的凛冽气息。
他的长发被高高的简单的束了起来,剑眉星目,并不算白皙的脸带着皇城贵家子弟完全没有的娇纵之气。尽管长发被那根红色的发带给束着,除了殷红的血性之外没有丝毫的女气。
“让弓箭手准备; 他们一靠近; 便把他们给烧回去。”
燕卿说着径直走到了最靠前的地方俯视着; 不仅仅是弓箭手还有好些将士都拿着盾和长。枪,眼里毫无畏惧; 就像是已经在脑海里模拟了好久的画面,现在不过是重合而已罢了。
漠北的山是青黄的; 除了晨起时候的迷梦绕着山峦之外; 在之后的时间里全然是荒芜一片; 鲜少看得见一点儿的绿色。
因为已经是晚秋时候,每一日的延后推移都是一种别样的灌入骨髓的寒意。
这里的冬日可不温和,一旦到达了一定的时候便是要人性命的。
燕卿将那把魏凛赏赐给他的那把黑色的弓箭缓缓而坚定的拿了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看起来并不细腻,虎口的茧子很厚; 和他脸上分明的轮廓一样; 坚毅而让人心疼。
那把弓箭身上反射着寒光; 像是剑鞘褪去之后的剑身,淬着此时的战意将男人的眼眸也染的莫名带着绯红。
滚滚的狼烟的浩瀚之中夹杂着战鼓的声音,一下一下波动着像是海浪掀起,一层层的推着战士们朝着前面冲去。
城墙已经破旧好些,那鲜红色的战旗在风中烈烈。和男人的那根红色的发带交相辉映着,似乎整个天地都应该是这样的色泽。
“放!”
突厥人骑上了战马,带领着他们的子民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游牧民族没有什么物资和工具上的优势,但是正是因为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之中他们才有了比青川男儿更加强壮的体格。
他们的战斗力,没有任何人小觑。
黑发的男人眯着眼睛,缓缓的将手中的弓给拉满。满盈的像是重逢佳节时候的圆月,似乎此时已经有月色清冷辉泽落在了燕卿的身上。
那么一瞬间,让人无比动容。
他的箭头是浸着油的,此时被点燃了带着明黄色的火焰在风中摇曳着,熊熊燃烧着的光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身旁的副将看着燕卿直挺的脊背,如同长叶松一样,透着凛冽和清冷的意味。
周围的弓箭手围绕着城池的边缘一圈,在看到男人将弓拉满的时候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也缓缓的淬火拉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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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聚集在城池之上的火焰落在燕卿的眼里。
恍惚之间他想起了幼年时候和少女一起爬上房梁之上的那个夜晚,天色是暗的,夜幕带着白日没有的静谧,寥深的如同墨色。
少女是被自己硬拉上来的,她有些害怕但是脸上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但是作为竹马燕卿一眼就看得出来。
她抿着唇站稳之后静静地坐在屋脊之上,点点细碎亮起的星星铺满在天空之上。
他笑着,然后极为熟稔的自然的一把将少女给拉进了怀里,和以往一样将她当做好兄弟对待着。
然而这一次却被少女狠狠地拍掉了手
,他愣住了垂眸看着自己被拍的有些红的手背,一脸懵逼。
'阿白,你生气啦?'
'……没有。'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这样回答道,语气里可不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
少年挠了挠头,也有些慌了。
他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最近少女都不怎么亲近自己,以往时候还可以和她勾肩搭背,但是现在被躲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你说,我会改的。你不要不开心。'
少女抬眸看了一眼着急的少年,好久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只要别动手动脚就成。'
她闷闷的说道,因为现在自己长大了,男女之间的特征也越发的明显,再这样勾肩搭背的话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然而她说完之后换到他不说话了,沉默着注视着少女,眼眸暗沉的像是化不开的墨。
'阿白……你果然讨厌我。'
他固执着说道,起身准备离开。
在少女的记忆里面少年一直都是很温和的性子,没有生气过一次,总是让着自己。
而此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黑了脸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少女有些慌了,伸手下意识的拉住了少年。
背对着她的少年已经准备从屋脊上跳下去了,这个时候被这样突然的一拽,他也没有料想到没站稳,一下子往后仰去。
已经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他靠着良好的身体素质和极为敏捷的反应速度往后旋了一下,面朝着少女,喜爱倒下的瞬间双手撑着她的头的两旁。
这样没有压到少女,只是将她压在了身下而已。
少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垂眸看向她,在看到她没有受伤之后咧嘴笑了。
'这次是你主动拉我的,果然阿白之前说的都是气话,肯定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你才这样说的对不对?'
少年的气息是灼热的,尽管此时是黑夜,但是依旧如太阳一般。他弯着眉眼,俊美的五官是蓬勃的朝气。
而少女在他往后倒的时候也就已经直直的倒下在屋脊上了,躺在上面,面朝上。她的眼眸像是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不知道是因为天空的星辰细碎还是什么原因。
他无法移开视线。
她的脸不像男孩子那样轮廓分明,柔和的像是花树,睫毛也长。肌肤如落雪,脖子秀美似天鹅。
这样近距离的看她还是头一次,少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阿白,你真好看。'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少女是少女,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混小子,那个时候……
是最美好的时候。
一生有多少那个时候能够被这样宝贝的拿来回忆无数次?永远不会枯燥,每一次都崭新的像是昨日发生一样的那个时候。
却永远也回不去了。
第五十一章
明明是白昼; 但是此时的天色因为烽火连天而完完全全成了傍晚的颜色。
男人在将弓箭射出的那个瞬间; 原本所有的嘈杂喧哗之声,似乎全部都沉寂了下来。
鲜衣怒马; 已经不再是少年时候的模样。
燕卿跃上马匹; 衣袖被烈烈的风给吹的鼓起; 他的发也是,即使束起来也无济于事。
除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脸颊都被黑色的发给遮掩住,他手中的长。枪握着; 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骤起。
长。枪一挑; 前面所有阻拦他突厥人被他轻而易举的打下了马,一扫便取下了人头。
男人在战场上穿梭; 游刃有余的像是在水中游动的鱼。他把所有的阻碍扫除; 将自己的后背完完全全的交付给了青川的将士。
殷红的血迹混杂着嘈杂的声音溅落在了燕卿的面颊上,甲胄上,还有黑发上。
他整个人似乎都被鲜血沐浴着; 再怎么清洗也还是残留着这样浓烈的血腥味。
少女那么爱干净,是不会想要接近他的。
燕卿想到这里突然勾唇笑了; 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够想到这些实在有点可笑了。
这一抹笑意让他这些年冷冽的面容出现了春雪消融的迹象; 然而只是一瞬间,下一秒男人夹紧了马肚子,微俯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再一次变成了那个让人惧怕的修罗。
所有人都知道; 这可能是最后的一战了。
突厥人过了这个时候没有攻下这座城池的话便彻底的完蛋了; 而对于青川的将士来说他们的任务很简单,但是又格外的艰难,那就是守住这里。
突厥人的所有都止步于冬日,但是青川人的一切却远远不局限于一个季节。
春日的花,夏日的阳光,秋日的枫叶,冬日的落雪。
这些全部都是他们记忆里故国的美好,他们要守护的不是这一座城池,而是青川的所有。
男人又一次挑了一个人头,直直的往对方将领逼迫而去。
他的眼神冷冽坚毅,俊美的五官染上了鲜血,说不出来的骇人。
对方的将领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敛目也朝着燕卿所在的方向而去,他们都打算光明正大的进行一场正面的交锋。
突厥人没有什么小心思,比起阴谋阳谋,他们更喜欢直接的一决胜负。
而对此燕卿再奉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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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暮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病,不然怎么会因为昨夜少女做的一个梦便真的就将她给往漠北带。
尽管最大的原因只是因为陆白看向自己时候的眼神,那样带着请求的神色的模样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宁安王肆意活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抵不过一个少女的一个眼神。这传出去可不会有一个人会相信。
“说好了,只能待在安全距离看一看,看了就走。”
男人垂眸看向了身后的陆白,此时他们骑在马上,少女从后面环住他,当然还有一些隐藏着跟随而来的暗卫。
只是这是陆白所不知道的。
这一次魏凛是知道的,知道少女会不听劝告执意来漠北的。
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于是派了好几个暗卫前去跟着,自然这些宁安王再清楚不过了。
少女的安危,是绝对有保证的,这也是宁安王最终同意到陆白来这里的最重要的原因。
“……我知道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手紧紧的攥住男人的衣服,那个力道很大,像是竭力压制住什么一般。
魏暮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知道少女是因为昨夜的梦而担忧燕卿,但是落在他的眼里还是有点不爽。
“只允许这一次哦。”
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轻轻的随着耳畔的风传了过来,陆白愣了一下抬眸看向男人。
不过除了他黑色的长发什么也看不到。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了,以后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这么说着,他回头看她,黑色的眸子里的光亮逼人,清晰的将陆白的模样映照在了其中,让少女莫名的不自在别开了视线。
是害羞了……
这倒是出乎魏暮的意外,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反应的少女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些许女儿情态。
莹白的耳也红了些,像是扫了一层胭脂一样可口。
他好心情的勾了勾唇,弯着眉眼垂眸低头轻轻的凑到了少女绯红的耳根,咬了一口。
陆白身子一僵,僵硬的抬头看向笑的肆意狡黠的男人。
“好香。”
男人这么说道,语意暧昧不清,此时本是漠北,温度冷冽而干燥,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却让陆白无端的升起了一抹灼热。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被轻咬的那只耳朵还是酥酥麻麻的,触电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回去之后,如果我说我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人的声音已经在风里,但是陆白听的很清楚。
她觉得环住男人的腰的手臂有些无处安放了,她没有说话脸贴着他的背脊。
温热而可靠。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魏暮倒是没有因为陆白的沉默觉得有什么,他眉眼弯起自说自话着,丝毫没有感到尴尬。
“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城,那我们回去之后便找一处地方隐居了吧。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男人停顿了一下,陆白也下意识想要继续听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然后呢”
魏暮听到身后少女的问话之后,俊美的面容染上了柔和的情绪,狭长的眉眼在这个时候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如水泽一样温和。
“然后……我养你。”
余生,我养你。
陆白又不说话了,知道她面薄,但是还是忍不住让人想要捉弄。正当魏暮打算接着再调侃几句少女的时候,却不想身后的陆白将头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动作轻柔如猫。
她淡淡的,又像是经过什么慎重的思考一样,缓缓的开口回答道。
“好。”
这个时候是男人险些拉不住缰绳而坠马了。
魏暮缓了好一会儿,喉结滚动,觉得极有可能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不自觉的沉下了声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薄唇也嗫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