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霍屿森看着窗外的雪景； 问，“什么事？”
“小姐和姜予卿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
等霍屿森重新回到厨房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霍妩看了他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哥，今天你很忙吗？”
“不忙。”霍屿森主动上前帮霍妩的袖子往上挽了挽，然后才重新拿起菜刀切起菜来。
等他们一家三口吃上火锅，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霍妩托着下巴等菜熟，她看着眼前腾腾升起的烟雾，心底也好似受到了火锅高温的影响，变得越来越温暖。
像这样一家人一起围着吃火锅的场景，是她上辈子连奢望都不敢奢望的。但是这一世，她深埋心底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就算是吃火锅这样一件普通的事情，但因为有霍远和霍屿森的陪伴，在霍妩心里也变成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
这是她和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她真心地希望，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是她心里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正月之后，她的身世就会大白于天下。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完全把这一顿团圆饭当成了最后的晚餐，彻底敞开了肚皮，吃得格外畅快。
吃完之后，霍妩满足地捧了捧肚皮。
霍屿森看了她一眼，“你嘴巴边上有脏东西。”
“什么东西？”霍妩随手抹了一把脸，抹完之后，她看了一眼手，上面什么都没有。她眨眨眼，“没有脏东西呀。”
霍屿森俯身，霍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任由他碰上了她的唇角，然后用指腹轻轻地擦去了她唇角边的酱渍。
他的表情认真，像是在做什么大事。
霍妩隐隐觉得自己脸部发烫。
这时候，霍远的声音适时响起，“吃完火锅就去霍宅了。你们爷爷年纪大了，等会多陪陪他。”
“好。”
霍妩一激灵，也回过神来了，“知道了，爸。”
霍宅在离家一小时远的北边。所以虽然他们一家一吃完午饭就出发了，但其实到霍宅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霍妩他们到的时候，其余的霍家人都已经在了。家里暖气十足，一派其乐融融。
霍家老爷子就坐在众人最中间，被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
老爷子杀伐果决了半辈子，临到老了，脾气也没变好多少。他是当兵的出生，年轻的时候亲身经历过几场战争，数次死里逃生，所以身上有一股悍匪之气。后来他凭借着在几场战争里立过的功，在部队里站稳了脚跟，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爬到了高处。
因为身居高位已久，老爷子看上去有些严肃。
霍妩有些不敢和这样严肃的老爷子打交道。所以打完招呼之后，她就乖乖地待在霍屿森身边，听他们这群人聊天。
霍老爷子看到霍屿森来了，倒是先开了口，“阿森，你过了年也二十六岁了吧。”
“是的，爷爷。”
霍老爷子抽了一口烟，吐出了一口烟圈之后，他才感慨着说，“我在你这个年纪，大儿子都七岁了。一晃啊，六十多年过去了。”
他抖了抖烟蒂，接着说，“等会楚家的小姑娘会来。她从小就爱跟在你后头，直到你们相继出国留学，她才不做你的跟屁虫了。这丫头啊，看得出来，喜欢你的很，你对她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霍老爷子口中的这个楚家小姑娘，霍屿森就有些头疼。
“爷爷，我一直拿她当妹妹。”
霍老爷子用力地敲了敲椅子扶手，“问题是人家根本就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的妹妹？”
霍屿森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爷爷，我……”
霍屿森话未说完就被霍老爷子打算了，“行了，人家小姑娘脸皮薄，等会人来了你也别太冷淡了。”
说曹操曹操到，霍老爷子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他口中的那个楚家姑娘就来了。
楚家小姐人美声甜，人还没到霍老爷子跟前，就已经甜甜地开始喊人了。
“霍爷爷。”喊完之后，她略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霍屿森，“霍哥哥。”
霍妩看到人之后，才终于从记起这个楚家小姐到底是谁。
楚雪怡，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世界级小提琴家。而她自己，常青藤名校毕业，热衷于慈善事业，同时，也是一个业余的小提琴手，为人热情大方，活泼友善，从小就喜欢霍屿森。
她动作自然地在霍屿森右手边的位置坐下，而霍屿森的左手边，坐着的就是霍妩。
楚雪怡隔空和霍妩打了一个招呼，“阿妩，几年不见，你越变越好看了呀。”
霍妩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虽然她是笑着的，但不知为何，她胸口有些闷。
明明知道霍屿森和她没有什么，就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是一想到她曾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而那是一段她未曾参与过的时光，她的胸口就好像堵了一口气一般，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的紧。
上一世，霍屿森一直保持着单身。
那么这一世呢？
她所知道的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连带着霍屿森的未来，也已经成了不定数。
“霍哥哥，你最近对电影感兴趣么？我听说你向《悸动》剧组追资了一千万。”楚雪怡主动起了一个话题。
当初她听说霍屿森向《悸动》剧组追资一千万之后，差点惊掉了下巴。因为之前从未听说他对演艺圈感兴趣。
霍屿森语气淡淡，“不感兴趣。”
楚雪怡奇怪地啊了一声，“那你怎么？”
“我妹妹喜欢。”言外之意就是因为霍妩喜欢，所以他才会关注电影和演艺圈。
楚雪怡惊奇地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惊讶，“原来是这样啊。”
她转头看向霍妩，“说起来，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个编剧呢。”
霍妩勾唇一笑，“那说不准有一天我会演你写的剧本。”
听到这句话，楚雪怡再一次惊讶地啊了一声。
“演戏？你进娱乐圈了吗？”
霍妩点了点头，“对呀。”
楚雪怡闻言有些尴尬。她这些年常常会向熟人口中打听霍屿森的消息，这一次，他豪气地一掷千金的事情，她就是从赵昊口中得知的。但是赵昊并没有告诉她霍妩进了演艺圈，还演了戏这件事情啊。
不管怎么说，霍妩都极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霍屿森和霍妩的关系一下子比以前亲近了许多，但和小姑子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这么一想，楚雪怡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热切了两分，“阿妩，你在《悸动》里出演了角色吗？”
“对的。”
“等《悸动》上映，我一定会去看首映给你捧场的。”
“谢谢。”
三人谈了没一会儿之后家里就开饭了。
过年就是需要热热闹闹的。饭桌上推杯交盏，气氛热烈。
霍妩的生日在5月，还有几个月才成年。所以她喝的是没什么酒精含量的果酒。
她只喝了一杯果酒，但这时候却已经感觉有点醉意了。
她再一次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然后向一边的霍屿森敬酒。
“哥，我敬你一杯。我祝你新年顺顺利利，大吉大利。”
霍妩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才说，“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明明一个多月前，她还在兴致勃勃地想着帮大哥找媳妇，让他不至于孤独的过完这一生，但是怎么临到头了，她反倒想要反悔了？
明明楚雪怡各方面都不差，不仅性格热情，刚好和霍屿森互补，而且家世出众，比霍家就差了那么一丁点，但是家世能比得上霍家的，原本就屈指可数。她本身长得甜美可爱，这样的长相，放在人堆里，也是瞩目的存在。
但是一想到楚雪怡在将来极有可能抢走她的哥哥，霍妩就哪哪都不舒服。
霍屿森还没回应，霍妩就开玩笑似的加了一句，“哥，你将来可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呀。”
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
轻到几不可闻。
第34章 强制爱
晚饭过后； 霍屿森和霍远两人被霍老爷子叫去了书房谈话，其余的家族成员也都有各自的娱乐活动。
霍家老宅里的活动其实不少； 但霍妩对饭后的牌局没什么兴趣； 她看家里的帮工正一张张地往墙上挂福字，就主动上前帮忙去了。
在宅子里的墙上； 门上挂上崭新的福字； 可以说是霍宅持续了几十年的传统了。
倒着的福字，意味着福到了； 有着美好的寄予。
霍妩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帮工要了一张福字； 准备贴到墙上。
这时候； 楚雪怡似乎也没什么想要参与的娱乐活动； 就主动走到了她身边，问，“你在帮忙吗？”
霍妩嗯了一声。
楚雪怡热情地开口说； “那我帮你指挥吧。”
福字按道理来说确实是需要两个人的。一个人站在上面贴的时候，往往掌握不好贴的角度； 所以需要一个人在一旁看着，指挥另一个人。
霍妩自然没有意见。
霍妩的身高对眼前这面白墙来说，还是有些偏矮了； 她搬了一个小矮凳踩了上去。
她稍稍目测了一下，然后找好了一个角度，问身后的楚雪怡，“这样可以吗？”
楚雪怡左看看； 右看看，建议说，“右边太高了，再低一点。”
霍妩调整了一下角度，又问，“现在呢？福字正了吗？”
“还是歪的。”楚雪怡来回走动看了一下，她用手指了指，“要不你干脆再往左边一点，不然整面墙有点两边有点不对称。”
“好。”霍妩听从楚雪怡的意见，身体顺从地往左边微微侧去。
但可能是小矮凳的重量太过于轻了，霍妩一往左边侧身之后，矮凳受力不均衡，整个凳子都往边上倒去，而她的人在上面站不稳，人一歪，也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这种悬空的感觉，让她的记忆不自觉地又回到了她上一世威亚失事的那一刻。
那一瞬间，也是如同现在这样，无处着力。整个人都好似悬空了，没有任何抓取物，只能顺着地心引力重重地往地面倒去。
此刻，这种无力，绝望的感觉再一次浮上了霍妩的心头。
她牢牢闭上了眼，用带着哭音的声音，下意识地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哥！”
“刺啦！”
矮凳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下一瞬，霍妩整个人不可阻挡地往地上重重倒去。
楚雪怡的惊叫声尖锐地响起，“阿妩！”
霍妩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她等待着落地那一刻的到来。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都没有传来。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
这个怀抱带着让她熟悉的干净气息。
缓了几秒之后，霍妩才慢慢地张开了那双雾气迷蒙的泪眼。她透过模糊的泪水，看到了那张她期待中的脸。
霍妩眨了眨泪眼，声音还有些抖，“哥？”
霍屿森嗯了一声，“是我。”
霍妩又喊了一声，像是犹自不敢置信，“哥？”
“嗯。”霍屿森搂着她，轻声安慰说，“没事了。”
再一次听到霍屿森这道熟悉的声音，霍妩恍若劫后余生一般牢牢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很用力。
她的手指狠狠地嵌入到了他的后背，手背颜色都用力到微微泛白。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后怕的泪水一点点溢出。温热的泪水慢慢地弄湿了他胸前的毛衣。
她一直以为她忘记了上一世威亚失事的阴影，但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只是下意识地选择将这份记忆埋葬。
但一遇到类似的事情之后，恐惧就争先恐后地浮上了她的心头。
刚才那一瞬，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但是这几秒钟里面，她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她一面觉得自己这一次就算是摔了也不会有大事，但是另一方面，上一世威亚失事留给她的阴影太大，低空坠落也让她从心底深处害怕到一阵阵颤栗。
她幻想过霍屿森来救她，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因为此刻的他，还在书房。她设想了好几种她倒地后的后果，但绝对没有刚才这一种，她安安稳稳地落在了霍屿森的怀抱中，毫发无伤。
眼泪的热度似乎透过薄薄的毛衣，一点一点地传递到了霍屿森的身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霍妩的后背。
楚雪怡看到刚才这一幕，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如果刚才不是她指挥说让霍妩往左边一点，霍妩就不会往左边靠，凳子也不会倒，她就更不用受现在这份惊吓了。
楚雪怡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两步，道歉说，“阿妩，对不起，是我刚才没指挥好。”
霍妩抬起头，抹了抹眼泪，“雪怡姐，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是我瞎指挥。”
“不是，是我自己没注意。”
这一次的事情，其实谁都说不上有错。
只是一次意外。
因为霍妩的这一出动静，家族成员有不少都过来关心地问了一句霍妩的情况。
霍屿森没搭理他们，只问了霍妩一句，“还怕吗？”
霍妩抽噎了一下，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怕。”
虽然她体重只有九十几斤，但是这么个重量霍屿森抱太久了手臂也累，霍妩贴心地示意他把她放到地上。
一落地，霍妩就伸出了手，将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到了霍屿森的左手中，与他十指紧握。
霍妩眨眨眼，眼底带着几分依赖，“哥哥牵着我的手我就不怕了。”
“好。”
楚雪怡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不知道为何，心里头竟升起了一种自己插足不了他们两人兄妹两人的世界的念头。
她看着不远处的霍屿森，只觉得他陌生的很。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年幼的时候，她跟在他后头近十年。但不管是十二岁前，阳光开朗的他，还是十二岁之后，一夜之间成熟，变得冷漠寡言的他，其实都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回应。
他就像是和温柔绝缘，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但年少时的她，就一直幻想着讲这样的男人拉下神坛。
让他因为她，而沾染上一点点的人间气息。
在这世上，她只对霍屿森毫无抵抗力。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她都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他的魅力，仿佛与生俱来，举手投足之间，就足以深深吸引到她。
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他。
此刻，看到耐心安抚霍妩的霍屿森，楚雪怡心底升起了一股庆幸。
她庆幸原来他也可以耐心，这说明这个男人不是天生的寡冷绝情，他也可以被调教成一个体贴的好男人。但除此之外，她更庆幸的是他耐心对待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妹妹，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
楚雪怡深呼了一口气，她又对着霍屿森真诚地道了一次歉，“对不起，霍哥哥，是我没照顾好阿妩。这样吧，我等会陪阿妩去玩跳舞机。”
“不必。”
霍屿森淡淡地说完之后，就带着霍妩离开了客厅。
霍妩和霍屿森一离开，其他几个和霍妩同辈的年轻人就忙凑过来问，“刚才怎么了？”
楚雪怡抿抿唇，还有些自责，“阿妩差点摔了。”
说实话，刚才那一幕确实惊险。虽然是矮凳，但如果运气不好，这样的高度，也足够要人的命。到时候要是霍妩磕到了后脑勺，出了点什么事，那她真的要成罪人了。
“还好没事。”
楚雪怡勉强笑了下，“对，还好没事。”
霍屿森带霍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