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王府内,本是宾客盈门,寻欢宴饮。
这一日,戌时二刻。
于正堂大殿内宴饮的众人,却是突然跟掐住了脖子一样,齐齐哑了声。
“这是怎么回事?”均王朱由镇望着身侧的王妃朱李氏,脸上满是惧怕的样子,道:“来人啊,请太医来,赶紧请太医……”
“王爷,酒有毒。”均王妃朱李氏吐出一口污血,说了几字后,直倒在了均王朱由镇的怀中。均王的神情似乎吓坏了,他缓缓伸手到嫡妻的鼻梁下,半晌没感觉到了鼻吸。
一惊一吓后,均王朱由镇是双手搂紧了嫡妻,痛苦的嚎叫,道:“是谁,要害本王?王妃,你是代本王受过啊……”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均王朱由镇大声咒骂了话道。
“夫妻一体,王妃为王爷已经牺牲了,还请王爷节哀。”当先走出来,开口禀了话的人,是均王府的长史崔行景,拱手行礼的崔长史继续说道:“当下,臣不得不进诤言,请王爷传亲卫进来,以护王爷的安危。”
“至于王府内的仆人与杂役,凡与宴饮之事相关的人,更需要单独关押,审出幕后主使之人。”
长史崔行景的提议,均王朱由镇完全没有多想,只是挥手道:“全权由长史作主。”
“本王痛失王妃,心如刀绞。此时,无力管其它要务。”均王朱由镇说罢此话,是望着在场的宾客众人,道:“宴席之上,出现如此恶劣之事,本王必不饶了歹徒。诸位不妨暂且在王府里小住,稍待一宿。本王想,以长史的能力,必会尽快给本王一个交待,给大家一个交待。”
“王爷请放心,诸位大人请放心,在下定是竭尽全力,缴拿真凶。”
崔行景当着众人的面,是立了令状。
在场的宾客们,趟进这等事情,自然也是无法离开均王府了。瞧瞧进来的王府亲卫,宾客们人人都知道,识趣的就继续是王府贵客。不识趣的话,想是有的苦头吃,而且,那还叫自寻的。
“王爷,咱们自当留下,以便洗涮清白。”
“崔长史有王爷的支持,一定快速破案,咱们留下来就是见证歹人是谁?”
“……”
宴饮席上的宾客们,识像的发表了谈话。
均王朱由镇是口中赔罪两句话后,让丫鬟们引了路,把宴席上的宾客们全部领去了客房小住。
“哎……”叹一声后,均王朱由镇轻轻把王妃朱李氏摆回了坐椅上,他挥挥手,让正堂大殿内的亲卫与仆人们,全部退下去。只留了崔长史一人。
“行景,本王是不是错了?”
“王爷,引蛇出洞一事,是臣提议的策略。”崔行景面色青白,又是缓缓跪了地上,道:“臣当向王爷请罪,如果不是王妃代王爷饮下毒酒,怕是大错酿成,臣悔之晚矣。”
均王朱由镇扭了头,看着表情因为中毒了,还是显得扭屈的王妃朱李氏,叹一声后,说道:“不怪你,本王与王妃之间,名为相敬如宾,实则如仇人不远矣。”
“你且起来吧。”
均王朱由镇的借刀杀妻之语,听得长史崔行景耳里后,崔长兄是心头狠狠震动了一翻。然后,崔行景只是低头谢过话,起身后,再问道:“王爷,臣是否借此要事,撕下昏君的真面目?”
“前有弑父,再有杀弟,昏君的帝位,必将动摇不稳。”
崔行景的话一出,均王朱由镇不由的口中生唾,他狠狠咽了下去后,强装镇定的说道:“一南一北的两大藩镇,本王都已经联络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一回,本王定要夺回,原本属于本王的大业。”
抢回帝位龙椅的第一步,自然是造了舆论的谣言。均王朱由镇的法子,就是借着那毒杀一事,占了大义名份好清君侧。他道:“朱由纯的帝位来路不正,本王胸有大决心,当演凌云之志。”
“大事义举在捷,一切拜托长史了。”
“诺。”
长史崔行景微低眼帘,恭敬应话道。
均王朱由镇见此,哈哈大笑。
正堂大殿内,一位王爷于心中描绘了壮丽前程,而他的身侧不远,正是冰凉了的嫡妻尸体。怎么瞧着,都是阴冷之意,犹然而生。
东京城,从这天的傍晚开始,就是传唱起一曲童谣。
“蠢儿子,害爹命;睡龙床,再杀弟。贞定年,掐指算,有报应,帝位还。”
“……”
传遍了大街小巷子,童谣里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
达官贵人,小民小贩,谁都是听得心里打起鼓来。
京城赵府上,赵家太婆婆听得丫鬟传了谣言时,就是招了二儿子赵镇安和孙子赵添禄。老人家是担忧的说道:“老婆子都听出来,当今的圣上德行有亏。老二啊,赵管事传了洪英的话,晋藩的兵,可是进京城里了。兵一多,会不会大乱?”
“娘,咱们府上有准备,您尽管放心。”赵镇安宽慰了话,又道:“再说,就是真乱了,那兵也是均王请来的。真是大军来,为得还是奔前程好处。均王要当天子,总需要一座完好的东京城。”
“爹这话有理,祖母放心吧。均王要坐天子位了,东京城都不在的话,大梁的江山不成为沙堆的楼阁,风吹就倒。”赵添禄跟着补了理由,头头的是道说着。
这么一听后,赵家太婆婆的担忧之意,果不然的消减了。
“你们的话,都有道理。老婆子的忧虑,看来是浪费精力喽。”
安慰赵家太婆婆时,赵镇安、赵添禄父子是信心十足。实则,从这位长辈的院子离开后,父子二人的神色就没有轻松过。
“为父担心,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啊。”
“京城已经搅起大风暴,爹,咱们的准备足吗?铠甲是明晃晃的靶子,儿子不敢犯了禁忌。再多弄些长枪和弩弓回来,以备后患如何?”
赵镇安听着儿子的话,摇摇头,叹道:“咱们府上的兵器数不少了。以咱们赵家的实力,弄的差不多就成,过份多了会打眼。为父不想进京城的大队人马,没盯住府上。朝廷倒是先准备宰了咱们当肥羊。”
☆、第24章
晋藩,领着兵马入城的人,是晋王的庶长子归德节度使李仕元。
赵洪英很荣幸,被选入戏称容易得提拔的入京大军中的一员。扎营,在东京城内自然是不必的。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是直接落脚在晋藩于东京城内的邸宅中。
这处邸宅是均王朱由镇双手奉送的。来由,便是当年晋王跟大梁先帝翻脸时,充没掉的部份家产。
李氏邸宅,位于王公贵族和百官们聚集的朱雀大街。
赵洪英是守卫邸宅的小小火长,入夜后,他被排到了守夜的班次。
“火长,咱们这一回,真能捞把大的?”进了东京城,见着繁华的大街是人来人往。军营里穷得剩条命的小兵卒们,人人是口水都快流下三千丈。
当兵嘛,除了为混口饭吃,更是想挣个前程。
把命搁裤腰带上讨生活,过一天,是一天。所以,哪个晋藩的兵卒,都是凶悍之外,更加的贪婪。便是赵洪英何尝不是如此呢?人性如斯啊。
“听上头的指令,咱们得守军规。要不然,吃饭的家伙,那说砍就砍。”赵洪英得了京城赵府上的消息,总觉得均王坐龙椅,应该不会让藩镇兵血洗东京城的浮财吧?
“大头,别咋咋乎乎,要沉得住气。真有财路,上头吃肉咱们喝汤,是你的财运跑不了。”赵洪英训了一直问话的兵卒马大头,还是把另外一个兵卒李老二给推出来,夸奖了两句,道:“老二这性子要得,遇事够稳,平时又够义气。”
“大头你啊,看老二行事,多学着点。”
赵洪英带了他这火兵卒,连上他共十人。那平日里是不克扣,有时,还倒贴点银钱请大家伙去家里吃肉喝酒。总之,拢络人心的活嘛,是有些水准的。
这不,马大头一个壮汉子,比赵洪英高了不止半个脑袋的身材。一听着赵洪英的训话,马大头便是心悦诚服的忙回道:“火长,我这不是想着嫂嫂要生了,咱们火里一人凑点,给大侄子挣份催生礼嘛。”
“去,你大侄子不缺你那点催生礼。”赵洪英笑着,回道:“你真攒下钱,我带头添点,算你的聘礼,让你嫂嫂给你寻摸个媳妇暖被窝如何?”
“你一个汉子,没成个家,不是个事。”赵洪英摇头,对拉红线,解决了火里兄弟的人生大事,还是挂心的。
人说,有恒产者,有恒心。
对古代的老百姓而言,什么是恒产?
穷得响叮当的老百姓,不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田地,佃户这等穷困人,还是非常多的。更何况,当兵吃粮子,又不种地了。所以嘛,民间老话才说,丑妻暖坑破兵袄,小卒们的人生三宝。
“火长,真有姑娘乐意嫁咱?”马大头红得跟个关公脸一样,挺别扭着。可他心里,还是盼着娶个媳妇知冷知热的。
打仗有些年,凑一堆的汉子,聊啥?
不就是吹虚了自家的丑婆娘如何听话和贤惠嘛。马大头想来,娶了媳妇生几娃,延续了马家的香火,人生便是满了。
“火长,大头这是想媳妇了。看来,真得火长出马,给大头解决人生大事。”李老二贱贱的给个笑容,挤兑了马大头话道。
“嘘。”马大头突然比划个手势,禁止了声音。
赵洪英等人都停了脚步,静静站那儿,瞧着马大头似乎侧耳倾听什么的模样。
“有人偷偷进来了。火长,东北偏了一箭的方向,就是那……”马大头突然伸出手,指向了李氏邸宅内,一处白天里见着满是灌木丛生的花园。
赵洪英忆起巡视的地形,吩咐道:“我和大头走前,给大家伙指方向。老二,你垫后,用你的那手好箭法,把大家伙掩护好。”
战场兄弟,指的是啥?
就是生死相靠,过命的交情。
虽然,赵洪英没跟他带的这伙兵卒,真正的上过大战场。可训练的日子里,大家还是一起流过汗,一起吹牛皮,一起讲荤话,一起吃酒吃肉的交流过感情。
对于这些军营里的汉子,说得是义气,讲的是勇猛和胆量。赵洪英已经是摊上事,注定就不会缩头当乌龟。
富贵,还险中求。
想立功,总要有点子干劲。
“注意准头,老二。”话尾,赵洪英一本正经,添了一点冷笑话。毕竟,他们这伙的十人,人人都晓得李老二是猎户出身,那箭法了得。
“火长放心,咱这双招子,亮堂着。是兄弟是敌人,一定是黑白分明。”
有李老二的话后,赵洪英一火十人,就是简单的整个锥形,往敌人潜入的方向突进。
李氏邸宅内,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并没有歇息,他正是挑灯夜读,手中握着兵书一字一字读过后,再是一页一页翻过。
“外面怎么了?”
突然,书房的远处,传来了吵闹声。李仕元唤了亲卫,问明情况道。
“回禀将军,有歹人暗夜潜入府中,被巡逻的兵卒发现,正在进行抓捕。”
“出去看看。”李仕元依然冷着脸,把手中的兵书搁回桌上,起身平静的吩咐道。亲卫回一礼,随李仕元出了屋内。
刚走出书房的院子,李仕元见着举着火把的亲卫,领着了一火兵卒走来。
诸人对李仕元行礼,李仕元望着被兵卒押着的黑衣人,问道:“就是这二人潜入府内?”
“回将军,正是此二人暗潜入府内图谋不轨。”赵洪英是抓到偷入者的兵卒头,众人之中,自然是他回了话。
李仕元打量了两个黑衣人后,把目光是盯向了赵洪英。他的炯炯眼神,如刀剑般锐利,让赵洪英觉得肌肤似利器割过。
“你很眼熟?”李仕元半晌后,吐了四字。
赵洪英此刻是微低了眼帘,他行军礼后,回道:“小的赵洪英有幸,得将军蒙召,五月从东京城参军。”
“是你,难怪。”
李仕元再打量了赵洪英,发现确实是他自己给的令牌,召进军营里的。
而且,这会儿,李仕元更忆起来,此人还是让世子殿下李亚子觉得英雄了得的人物。
虽然,李仕元对赵洪英是不是英雄了得,陂有疑问。但是呢,李仕元冷冰冰的脸上,并没有漏出了他的半点想法。
☆、第25章
“今晚之事,你们立下功劳。”
“本将军向来是赏罚分明。”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平静的讲了两句话后,就是吩咐了亲卫,道:“赏这伙立功的士卒,一人一千钱。”
“赵洪英为领头的火长,加赏两千钱。”
亲卫听得李仕元开口,恭敬应诺。
赵洪英等受赏人,自然是谢恩。
于是,得了赏钱,抓住的黑衣人,自然是被归德节度使李仕元的亲卫给提走了。后面的事情发展,跟赵洪英这伙士卒,完全不搭干系了。
有赏钱,马大头、李老二等兵卒很高兴。一个一个都提议了,是不是换班次后,一起去喝几杯。赵洪英训斥了话,道:“有两钱,都存起来。你们一个一个,有媳妇的得给家里省点,没媳妇的更应该攒点钱,好娶个媳妇。”
“不说别的,就单说咱们都是拿命挣点粮子钱,就更应该给自家留点香火苗。”赵洪英这么一讲,马大头、李老二等人也没那些个兴奋劲头了。
本来心里头还思量着,那黑衣人来头的赵洪英,一瞧着整伙的兄弟全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是一人拍了一下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没口酒喝,就拿不出干劲了?”
“像回事吗?”赵洪英吼得大声,道:“算了,既然那么想喝酒,等这回从东京城返营。我请大家伙到自家里吃酒肉。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一许诺了,还是免费的吃酒吃肉。
整伙的汉子,个个眉开眼笑。
“火长,你真舍得?别到时候咱们去你家吃白食舒坦。你自己却是落个大晚上,让嫂嫂给罚得跪搓衣板?”马大头笑哈哈,直接就是讲道。
李老二摇头,说道:“大头,你这不懂了,咱们火长是这个……”说着话,李老二比个大指头,赞道:“要不怎么说,火长一直对兄弟好。”
“都说,嫁鸡随鸡。火长家的嫂嫂,是真贤惠。”
李老二一讲完,赵洪英就笑道:“我媳妇贤惠,那还用讲?”
打从军开始,赵洪英就没想着,在自己手下的兵里捞了血汗钱。他可清楚,他的目标是奔前程,是要当官发财。
如果扣了手下几个兄弟的卖命钱,真是在搏命的战场上,别想人卖命,提防了背后的暗算,那才叫倒霉事。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巡视,没换班次,可不能让手头的差事出篓子。”赵洪英喊了话,继续领着手下的一伙人马,在李氏邸宅中查起了哨岗。
亥时末,临着子时了。
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没有歇息,他在书房里,等着亲卫对黑衣人的审讯结果。
直到了手中的书籍,已经是翻看三遍后,李仕元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二刻整。”
听着亲卫的回话,李仕元再问道:“审讯结果出来了吗?”
“回禀将军,还在审讯。”
李仕元整张冷静到了几乎冷莫的脸上,有了一丝的情绪变化。他片刻后,又是恢复了不动如山的冰脸。
“让刑房不必吝啬手段,本将军要结果。”李仕元吩咐此话后,再加了一句,道:“最迟,天明之前。”
亲卫应诺,随后告退,去办了李仕元要求的事。
寅时,黎明星升起时。
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是,望着刑房审的结果,他却是迟疑了。
“淮南死士?”李仕元轻声嘀咕了四字,他的心头一直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