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凤麟不依,撅着嘴巴冷哼道:“儿臣又没说错……”
“跪下!”
皇贵妃恨声打断他话,抢他说出不敬话之前,抓着他肩头飞出一脚踢了他后膝上,尔后将其押着跪地上,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了一通。
见状,一干妃嫔纵然气煞了脸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皇甫长安站一边眼角微抽,心下忍不住暗暗感叹……这尼玛,本宫还没跪下呢,丫就先跪了,四皇兄啊四皇兄,让本宫说你什么好?
殿内气氛有些压抑,太后这次是铁了心要教训皇甫长安,皇甫胤桦又是遑不相让,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忽而,一名宫娥托着一个盘子匆匆走上前来,下跪道。
“太后,陛下……这是丽妃娘娘手心里找到,丽妃娘娘死时候紧紧地抓着这块破布,想来是凶手身上撕扯下来……”
闻言,三公主心头猛一震,抓着安妃手攥紧了几分。
安妃吃痛,不由回头看她:“菡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三公主慌乱地撇开脑袋,抬眸紧紧地盯着那盘子上面破布条,却因为角度关系看得并不真切,直到太后抬手拈起那破布条,她才看了个清楚……还好,不是她衣服!
尔后,身心一松刹那,三公主不由心头失笑。
是啊!怕什么呢!当时丽妃执剑刺过来时候,她可还光着身子……丽妃就是想抓些什么证据,也抓不到啊!
转眸瞥了眼皇后,果然她嘴角瞄到了一丝阴险浅笑。
嘿……栽赃嫁祸……
父皇不是想要证据吗?这不证据就来了?
皇甫长安,这回可是连老天都要灭了你,就算父皇偏心又如何,怪只怪想要你命人太多了,你要是不死……大伙儿可都觉得浑身不自!
太后拾起破布,先是瞄了眼皇后,继而转向皇甫胤桦,心下已然看了个明白,但还是要装着样子问上一句。
“去查查,这是从谁身上撕下来布条?”
话音才落下,宫门外就有人接了腔,时间掐得刚刚好,仿佛是一早就算计好了,衔接得天衣无缝,让人毫无争辩余地!
“回禀太后娘娘,那块破布就是从杀人凶手……也就是从太子殿下衣服上,扯下来!”
驰北风大步流星地走进,字字铿锵有力,俊酷面容上携着冷笑,一派证据确凿神态。
皇甫长安这才反应过来,那群女人多费唇舌地闲扯了这么多,原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驰北风去伪造证据……呵,为了扳倒她,他们还真是费了一番不小功夫!
行至太后和皇甫胤桦跟前,驰北风单膝下跪,将摆着皇甫长安外套托盘奉了上去。
“这件外裳便是太子丽妃出事当日穿,衣角处有被撕裂痕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话还是能认出来……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将那片从丽妃娘娘尸体上找得破布条,同这衣角缺痕比对一下,到底太子是不是凶手……一眼即明!”
没想到会是驰北风站出来指控皇甫长安,皇甫胤桦一张俊脸顿时黑到了锅底,气得指头都发颤了。
“驰北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气死孤王吗?!”
“恕微臣斗胆,陛下您对太子着实纵容太过,微臣不希望陛下为了太子而与太后生出嫌隙……微臣身为紫衣卫上将,担负着整个皇宫安全,而太子恶名昭彰劣迹斑斑,如今又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地杀了丽妃娘娘!此等罪行天理难容,陛下若是一味袒护太子,只怕群臣不服啊!”
亲!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听真*粉一声劝吧!
“啪!”
皇甫胤桦险些气炸了肺,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把驰北风扇偏了脑袋,侧开脸刹那,驰北风嘴角立时就见了血迹,可见陛下下手之重!
“驰北风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这样同孤王说话?!孤王什么时候也要你来教训了?!”
被信任属下当着众人面这样打脸,要不是永寿宫不得佩剑而入,皇甫胤桦恐怕早就一剑捅死了丫!
什么玩意儿!女人女人要跟他作对!母后母后要跟他翻脸!好不容易跑出来个“忠臣”,不帮他撑场子就算了,还合伙来坑他?!
全天下到哪儿去找比他悲催皇帝?!
尼玛……导演啊,劳资不干了,劳资回家洗洗睡了……!
“微臣不敢,望陛下三思……”
驰北风垂着脑袋,没有伸手去抹掉嘴角血痕,也没有朝皇甫胤桦投去怨怒目光,口吻诚恳而真挚,全然是扮演着忠犬角色,一副痛心疾首忧患不已模样。
“哀家倒是觉得驰上将方才所言,字字理……”
太后也不想跟皇帝闹得太僵,毕竟皇甫胤桦才是这个王朝真正主人。身为太后,她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是不能皇帝面前对皇甫长安动粗。
“皇帝,哀家知道你跟婉妃伉俪情深,婉妃过世得早,又只留下太子这一条血脉,可你再是宠*她,也不能纵容到这样地步!这江山是老祖宗呕心沥血打下来,皇甫一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不成体统皇子,而亲手毁掉这一切?”
如今证据确凿,皇甫胤桦无从辩解,便干脆不再辩解。
抬眸对上太后视线,皇甫胤桦满脸严肃,神情是前所未有冷峻。
“所以,母后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治长安罪吗?”
听了这话,众人心头齐齐一松,心想陛下这般说话,想必是打算松口了。
一个是母后,一个是皇子,纵然陛下再如何宠*皇甫长安,也不可能真正跟母后闹翻脸。“孝”之一字,对于一国之君重要性几乎是不言而喻,这下子……皇甫长安终于要跌跟头了,而且还是一个大大跟头!
驰北风侧眸,朝皇后露出一抹浅笑。
皇后敛眉,微微收紧了五指,试图保持庄重神色,可到底还是忍不住眼角勾起了一丝冷笑,抬起美眸,以一个胜利者姿态朝皇甫长安投去轻蔑一瞥。
皇甫长安微抿双唇,眉眼之间狂傲依旧,哪怕就是狼狈关头,也不肯输掉半分气势!
开玩笑……总攻大人气场,必须是史上强!
太后沉然点头,目露钝痛:“是。”
她知道,一旦她说出这个字,他们母子间情分……就算是彻底断了。
可是她也是身局中,由不得自己。
她是上官家女儿,肩负着整个上官家族荣辱。早进宫之前,就被从小训诫如何才能给上官家族带去丰厚庇佑,即便她还有另一重身份,是先帝妻子,是皇甫胤桦生母……但有些事情,早她生上官家族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她自然是不想看到两个家族反目那个人,可若只能从中选择一个,她还是会选择自己母族。
因为这便是她此生使命,无法割舍,无法摆脱……从她成为上官家女儿开始,这样观念就已经根深蒂固,如同现今皇后一般,永生都无法挣脱那样印记和束缚。
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字节,敲皇甫胤桦心头,却比利刃还要伤人!
自幼母后便对他十分严苛,用手段也要将他捧上帝位,若非母后执意如此,他对这个位置其实并不十分热衷,如果可以选择,他想当一个闲散逍遥王爷……只可惜,他对母后心存那几分念想,今日终于还是被撕了个粉碎!
瞅见了皇帝老爹眼底悲恸,皇甫长安不免有些小小心疼,小步挪上去拉住了他手指头,企图能给他些许安慰。
特么……不都说虎毒不食子吗?
可尼玛这上官牌毒妇,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也难怪皇帝老爹铁了心要铲除上官一脉,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上官家族迟早要把皇甫一脉取而代之!
只不过,他们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就真以为皇甫氏族都是任人宰割孬种吗?!
啊呸!少看不起人了!
敢欺负皇帝老爹贱人,劳资要你们后悔得吞粪自杀!
感觉到手指被人抓住,皇甫胤桦垂眸,只见皇甫长安一脸义愤填膺神态,却是比他还要气恼……一颗骤然冰封心便因着她那关切眼神而款款回温,不再像方才坠入了冰窖般刺骨寒凉。
至少,这个孩子对他是真心。
他也不贪,毕竟皇族,权斗漩涡中心,一旦登上了帝王之位,就意味着高处不胜寒……无论是何种感情,都是一种奢侈,甚至是一种禁忌。
他不*江山*美人,偏宠皇甫长安走就是一招险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好上天垂*,他用对莲弟歉疚和眷恋浇灌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没有辜负他,甚而回报给了他一颗炽热真心。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反手握紧了皇甫长安小手,皇甫胤桦冷然抬眸,于平地乍起一声惊雷,话才出口,就险些将一干女人从位置上给震下来——
“若太后执意要惩处长安,那就连孤王一并处置了吧!”
他说是“太后”,而不是“母后”,自称是“孤王”,而不是“儿臣”!
一个皇帝耍起无赖来,那真是摊谁身上都招架不住!
太后面色煞白,惊得险些坐不稳。
“皇帝,你莫要再冥顽不灵了!”
“哼!谁敢动孤王宝贝皇儿,孤王便要了他命!”
“你……你……你放肆!哀家是你母后,难不成你连哀家都要对付吗?!”
“母后,这是儿臣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皇甫胤桦寒着嗓音,表情骇人,是前所未有酷厉,一字一字,敲人心头,像是要把魂魄都给敲碎!
“来人,送太后回房!”
众宫妃早已惊得七魂散了六魄,半晌不能回过神来。
驰北风双膝跪地,额头重重敲了地板上。
“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霎时间,满殿人齐齐下跪,连声音都因为过度惊惧而微微颤抖——
“臣妾……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三思!三思啊陛下!”
满殿人,除了太后之外,就只有两个人没有下跪,一个是皇甫胤桦,还有一个……便是皇甫长安。
皇甫长安势要做一回恶太子,自然不会为太后求情,何况……那个女人就刚才还咄咄逼人地要皇帝老爹惩处她,她脑子养金鱼了才会为她下跪!
殿外,白苏从树枝上被陛下那霸气侧漏一句话给震了下来,半路倒挂树上,膜拜得五体投地地狠点了一个赞字!
尼玛啊!陛下真是太威武了!冲冠一怒为太子啊有没有?!
他这一嗓子,当真是连神仙来了都挡不住!只此一事,昏君之名就彻底坐实了!太子祸国殃民之罪,也差不多就这么给奠定了下来!
父子两永寿宫这一闹,彻底把仁义尊卑、规矩律例给踩了个粉碎,可谓是从头黑到了脚,这样一来……那谁谁谁要造反,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打得响亮名头,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这对十恶不赦狗皇帝和狗太子射成刺猬!
太后气得险些闭气过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抬手指着皇甫胤桦鼻子恨声道。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便就再也吐不出其他,直至后一掌拍向了桌面,裹挟着敲击闷响而骂出愤怒到极点话,“皇帝,你好得很!”
见宫人都不肯起身,皇甫胤桦回头,吩咐皇甫长安:“长安,你去送太后回房。”
“是,父皇。”
皇甫长安这会儿可听话了,扬眉应了一声,便步子轻地跑了过去,伸手递到太后面前,笑着道。
“太后,本宫送你回去。”
听她自称本宫,太后又气晕了,当即一掌甩开她手,怒不可遏!
“滚开!哀家自己会走!”
皇甫长安勾了勾眼尾,收回手抱胸站一边,淡淡一哂。
“那你就走吧!”
闻言,太后气得双腿一颤,险些摔地上!
白苏倒挂树枝上,双手捂着脸,觉得很有些惨不忍睹……太子爷真尼玛作死节奏啊!嘴巴也忒毒了点儿吧?!知不知道神马叫尊老*幼啊?!不过,对付这种为老不尊女人,还真尼玛是大人心啊有没有!
待太后走离,皇甫胤桦冷冷扫了眼地上跪着众人,语气并不见缓和,完全是迁怒架势!
“你们喜欢跪就使劲儿跪着吧!没有孤王命令,谁都不准起来!还有……今日之事,倘若谁敢传出去半分,谁敢再造谣生事半个字,孤王就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滋味儿!”
树上,白苏忍不住抬手抠鼻,心下暗暗腹诽:陛下您骂得这么大声,尼玛整个院子人都听到了好吗?所以……您确定今天事儿能保密?不会泄露出去?!
皇甫长安微蹙眉梢,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摆着丽妃尸体,问道。
“那丽妃……要如何处置?总要给李府一个交待吧?”
皇甫胤桦眯了眯眼睛,想了个四两拨千斤借口。
“传言下去,丽妃失足落水,其女婢为了救她亦跟着跳下了镜湖,不幸……双双溺毙!”
“呃……这种理由……”皇甫长安抽了抽嘴角,总觉得不太合适,“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多少儿有点骗三岁小孩嫌疑啊!”
皇甫胤桦挑眉:“那你说,用什么样理由?”
皇甫长安挠着鼻子,丽眸中一闪而过微光,淡笑道:“反正近来宫里头刺客多,不如说丽妃娘娘是为了帮父皇挡箭才身受重伤,不治而亡……如此,再厚葬了丽妃,多少能给李府些安抚不是?”
皇甫胤桦颔首:“那便按你说办。”
周身,一干人听那父子二人如此草率地讨论如何销赃灭迹事儿,心头不禁拔凉一片,只觉得秋风扫落叶般萧瑟……这太子,当真是坏到了骨子里,这陛下,绝逼已经无药可救了……嘤嘤嘤,好恐怖父子二人组,谁撞上谁倒八辈子霉!
逛了一趟永寿宫,皇甫长安连跪都不曾跪下,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分明是人赃并获,却硬是给皇甫胤桦颠倒了黑白!
对于这样结果,皇贵妃不是没想过,只是万万料不到会是这般激烈过程,这般凶残手段!
太后被软禁,为惶恐就是皇后,方才那一会儿真是差点儿连心脏病都给吓了出来,好陛下没有拿她开刀,不然能不能竖着走出这永寿宫都是个问题!
三公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对皇甫长安怨憎上升到了顶点,然而忌惮于父皇那番话,却是再也不敢上门找她麻烦了……
不然,不受宠女儿,就只能是炮灰命啊有没有!
特么她都怀疑自己不是捡来人,尼玛是情敌生吧?!
离开永寿宫,皇甫长安没有马上回到东宫,而是跟着皇甫胤桦去了书房。
关上门,皇甫长安终于收敛了神色,开始讨论起正经事儿来——不错,刚才那场戏,不过是开胃小菜,满汉全席神马,还锅里头炒着。
不过……今天这么一闹,上官南鸿怕是坐不住了吧?
“父皇,证据收集得怎么样了?”
“哼……”一说起这个,皇甫胤桦就来气,“上官南鸿那只老狐狸藏得深,孤王派人暗中追查了这么多年,收集到证据还是不够多……”
“查不到?”皇甫长安斜斜拉长了眼尾,眯起眼睛想了想,继而情眸之中乍起一丝妖诡之芒,“查不到也没关系,皇后今个儿不是刚教了咱们一招?”
皇甫胤桦一点即明:“你是说,栽赃?”
“对!儿臣手头刚好有个很不错人手,办这事儿绰绰有余,只要咱们额外倒贴老狐狸几样罪证……别说是死一回,就是叫他死上一百次都不是没可能!”
见皇甫长安胸有成竹,仿佛已经想好了怎么办坏事儿,皇甫胤桦不由大悦,一扫之前永寿宫染上阴霾,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记得办漂亮点儿,可别把老狐狸给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