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地位低贱的丫头;却是鼎鼎大名的大厨;且出身虽低;做事倒颇有章法;出手的见面礼;生生就把自己比了下去;让她忍不住想起当年成亲见嘉树时;给小叔子的见面礼;跟安然的一比;着实太过寒酸。
所以,安然这见面里送的虽贵重;却反而讨了嫌。也逼得谢一娘不得不主动过来示好;可示好归示好;心里什么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若是之前还有那么一丝侥幸;如今亲眼瞧见安然的厨艺;这点儿侥幸也烟消云散了;而且,谢一娘敏感的发现;这位大嫂;即便出身低贱;年纪不大;仿佛不如自己之前想的好对付。
谢一娘心里比谁都清楚,府里的下人是个什么德行;对于丫头出身的安然;必不会太恭敬;以至于,出现今儿这样的事儿;也在谢一娘的意料之中。
以她想;遇上这种事;安然只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暂且忍耐;以图后招儿,一种是跑回去跟大伯告状。
若她隐忍;底下的人便会觉得她好欺负;就会越发变本加厉;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在京城待不下去;早早走了拉倒。
她若寻大伯告状;以大伯对她的喜欢;必然会发怒;然后出手料理了这些下人;不过,心里说不准也会对这位新夫人有些微词;毕竟作为一个当家主母,连内院里的事儿都料理不明白;还要跑去跟丈夫告状是非常丢脸的;这样的人怎么当安家的主母?
且,这府里可都是安家的老人;若因为新夫人撵出去;让别人怎么想;心里不定也会恨上安然;却会因此更想到自己的宽容。
所以,无论安然是这两种的哪种反应;对自己都没有损失;反而会让自己受益;可谢一娘怎么也没想到,安然会直接找了她过来。
见识了她的厨艺,谢一娘不明更为担心,她的厨艺如此精湛;若是在这次厨艺大比中真赢了御厨;谁还会关心她是什么出身;到时候;自己这个安家二房头的夫人;谁还当回事。
谢一娘越想越觉得不妙;却也不露声色的装作不知道:“怪不的外头人都说大嫂厨艺精湛;今儿一见;真让一娘长见识了;难为大嫂年纪轻轻怎练的这般本事。”
安然:“我本来就是厨子; 而且,也喜欢做菜;这什么事儿喜欢就不觉得难了;这里油烟大;恐熏着弟妹;咱们院子里说吧”说着挽着谢一娘出了厨房。
那婆子一见两人出来;对着谢一娘就跪了下去:“夫人可要替老奴做主;老奴着实没说什么;不知怎么,大夫人就恼了起来。”
谢一娘假装刚知道此事:“你这婆子倒是嘴刁;这般说,莫非是说大夫人无辜冤枉你不成。”
“老奴说的句句是真;大夫人问老奴二老爷喜欢吃什么;想老奴常年在这边宅子里;也不伺候二老爷吃食;哪知二老爷的喜好;大夫人又问大老爷;老奴想着,大夫人先头既在冀州兰院里当过差;又是个有名的厨子;怎会不知大老爷喜欢什么;便说了句不知;大夫人就恼了。”
谢一娘脸色一沉:“放肆;还要胡说;什么兰院?什么厨子?你在这边厨房管事;大夫人问你,难道不该;你倒反过来问主子,却是哪里的规矩;莫不是瞧着大夫人刚进门好欺负;故意为难主子不成。”
“老奴可是不敢啊;老奴有多大的胆儿,敢难为主子啊;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罢了;哪想就戳着了大夫人的肺管子;老奴冤枉啊;夫人你管着这边好些年;您是知道老奴的;老奴可是个最知道规矩的人。”
安然暗暗冷哼;还真是一出好戏;这婆子话里话外的,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还刻意提起兰院;更是明明白白的讽刺自己;别在他们跟前摆夫人的架子;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细;而谢一娘这几句话,看似呵斥;仔细想来,每一句都另有深意;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挑事儿找茬儿的人。
安然不想跟谢一娘弄僵;因为很清楚安嘉慕对两个弟弟的感情;安嘉慕这个人看似精明;有的时候却不然。
他能对外人狠;对外人使手段;所以在生意场上能纵横裨阖;所向披靡;却一旦涉及自己的家人;却又格外宽容;甚至没有原则。
当然,嘉言跟嘉树这个两个弟弟都是相当懂事的;也从心里认可了自己这个大嫂;可谢一娘却不同;如果说昨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她不简单,不和善;是错觉的话;那么现在,她非常肯定;谢一娘并不欢迎自己这个大嫂。
哪怕她笑的再和善;样子再恭敬;也藏不住心里那份厌憎;自己哪里碍着她了;安然实在想不通。
不过,既然如此;自己还客气什么;之前想维持原状;是觉得自己在京里待不了几天;这边儿让谢一娘管了这么多年;就让她接着管好了;如今看来;自己太想当然了。
而且,自己退一步;她就会进一步;自己如果这一次隐忍下来;以后还会有更离谱的事儿;而自己如今不止是安然,还是安嘉慕的妻子;是这宅子里名正言顺的主人。
这些人都是宅子里的下人;说白了,吃着主子的;还反过来欺负主子;这样的刁奴;若不严加惩处;真当自己是摆设了。
本来安然请谢一娘过来;是想给她个面子;若她知事;二话不说把这婆子撵出去;那两人之间还有的说;如今却没这必要了。
安然冷笑了一声;看着那婆子开口:“你若是弟妹府里的人;规不规矩自当问弟妹;如今却是在我府里;问弟妹作甚?莫非弟妹有千里眼;你在这边府里犯的错;弟妹在侍郎府就知道了不成。”
谢一娘脸色一变;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好听;安然却陡然话音一转:“虽跟弟妹才见了两面;却常听嘉慕提起弟妹;未嫁之时便贤名远播;最是贤良淑德;可弟妹的性子再好;也不是你们这些刁奴随意攀扯的;把这里当成了任你们胡来的地方就想差了。”
安然这句冷到了极致;小脸忽的板了起来;竟让那婆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安然会如此强硬;忽觉不妙;忙求救的看向谢一娘。
安然:“今儿是因二弟在这儿;请弟妹过来;一家子在一起吃顿便饭;却不是让你攀扯的。”跟旁边的仆妇道:“去跟管家说;若是外雇的结了工钱;若是买进来的;我发个恩典;把卖身契还了她;让她另谋生路去,我这里用不起这样的人。”
仆妇应一声去了。
那婆子一张脸顿时惨白;这安府的差事又清闲,又有油水;往哪儿找这样的好差事啊;更何况,自己一个人还罢了;自己男人;家里的俩小子,可都在安家当差;自己若这么出去;自己男人跟俩小子的差事只怕也保不住了。
如今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之所以敢这么给安然小鞋穿;就是因为知道安然的底细;自己有个老姐妹在冀州的兰院当差;去年自己回冀州探亲的时候;听老姐妹们说起这丫头爬床未果,被大姨娘发落到外厨房的事儿;当个笑话说了半天;说这丫头是个极没算计的蠢丫头;这才有了底。
虽说不知怎么就成了大夫人;到底没瞧在眼里;凭啥这么个蠢丫头都能当自己的主子呢;心里这一不平衡;自然不会把安然当成主子;却忘了;便心里再不忿;安然之前身份再低微;如今被大老爷三媒六聘的娶了回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夫人;发落自己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想明白了;忙膝行几步到了安然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大夫人;大夫人您大人大量;别跟老奴计较吧;是老奴错了;老奴忘了规矩;您打,您骂,您罚,老奴都愿意;您就是别赶老奴出去;老奴一家子都指望着差事吃饭呢;老奴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说着,咚咚的磕头;额头磕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血立时便渗了出来;瞧着可怜非常。
见安然不言语;那婆子忙又求谢一娘:“夫人您就帮老奴求求情吧。”
谢一娘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却一脸不忍的看向安然:“大嫂;这婆子虽怠慢了大嫂;念在她是府里的老人;又这般可怜,要不,就饶了她这回;发落到外院做粗活也就是了。”
安然却笑了:“弟妹还真是菩萨心肠;既然弟妹开口了;嫂子也不好驳弟妹的面子。”
谢一娘刚要松口气;却听安然道:“只不过,我这人自来最怕麻烦;下人不听使唤;可没得闲工夫□□;你大哥也知道我的性子;举凡下人犯了错;一概撵出去了事;如今弟妹既说了情;可见这婆子的确是个能干的;这般撵出去也可惜;倒不如这样;我今儿就把这婆子给了弟妹;看看弟妹是□□还是怎么着;都由弟妹发落就是。”
谢一娘愕然看着她:“大嫂府里的婆子,一娘怎好发落?”
安然拉着她的手:“都是一家子;分这般清楚做什么;也不怕弟妹笑话;安然就是个丫头出身;没什么见识;比不得弟妹出身世族;又贤惠能干;这些事交给弟妹料理;最为妥当,弟妹就别推辞了。”
说着,看向那婆子:“从今儿起你就是侍郎府的人了;快着收拾了,去弟妹府里当差吧;万望你有了今儿这番教训;以后收敛些才是。”
跟旁边的仆妇吩咐:“等管家来了;就先把她带去侍郎府;这会儿可该着吃饭了;等吃了饭,弟妹回去再处理此事。”
拉着谢一娘:“昨儿蒙弟妹接风;今儿也尝尝嫂子的手艺如何……”一边儿说着一边拉着谢一娘出了灶房院;根本当没看见谢一娘难看的脸色一般;直接拉着她到了前头小厅之中。
安嘉言看见一娘,不禁愣了愣:“你怎来了?”发现她脸色不大好看;又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事?”
安然笑了起来:“瞧二弟说的;你们兄弟之间能来往;我们妯娌之间见见面儿就不成吗;能有什么事儿;是我请弟妹过来的;想着昨儿在你们府里,承了弟妹的情摆下了接风宴;今儿见二弟来了;便索性也请了弟妹过来;一家子在一起吃一顿便饭;也亲热。”
安嘉言点点头:“嫂子说的是。”
见下人要设屏风;安嘉慕挥挥手:“弄这个劳什子做什么;一家子吃顿饭罢了;哪来的这么多规矩;你们妯娌俩也坐吧。”
安然倒是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她本来也烦这些规矩;自然也不会守规矩;在翠园之所以回避安家树;是因有之前冀州的那档子事儿;一面对安嘉树,就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的荒唐事儿;虽说不记得干了什么;到底是发生过。安嘉言就不一样了。
谢一娘颇为别扭;却见安然坐了;也只能侧身坐下;面儿上瞧着平静;心里却跟开了锅似的直翻腾;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位新大嫂;别瞧出身低贱;绝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今儿这件事本来对自己大大的有利;却不想,一转眼的功夫;就彻底颠倒了过来;该自己落好儿当好人的;最后反让她当了好人;还抓着自己求情的机会;直接把那婆子推给了自己。
如此一来;若把这婆子撵出去;岂不是活打了自己的嘴;若不撵出去;留下;却也不是自己的慈悲;反倒让安然落了个宽善的名儿;这份心机手段;岂是一个丫头能使出来的。
四个人这顿饭吃的三个人都尽兴;唯有谢一娘食不下咽。
一时饭毕;待上了香茶;安然笑着道:“都说我的厨艺如何如何高明;如今看来,却名不副实啊。”
安嘉言愣了愣:“大嫂怎会如此说;大嫂做的这几道菜;乃嘉言平生所见所食之最美味的佳肴;也怨不得大哥吃不下我府里的菜了;尝过大嫂的手艺;旁的真有些难以下咽了。”
安然摇摇头:“你就别夸嫂子了;你不算,得弟妹吃着好才行;刚弟妹可没怎么吃;可见嫂子的厨艺不精。”
安嘉言其实也注意到了;不禁看了妻子一眼;谢一娘脸色一滞;忙道:“嫂子说笑了;嫂子做的菜自是佳肴;只不过一娘这些日子都没什么胃口;且刚过来时候嘴馋,又吃了几块嫂子昨儿叫人送过来的点心;这才吃不下。”
安然点点头:“原来如此,弟妹倒真把我吓着了;我刚还想,这几道菜做的何处差了呢。”
安嘉慕的目光划过谢一娘落在安然身上,停了半晌;没说什么;等嘉言两口子走了;才揽着她问:“你跟弟妹可是有什么事?”
安然眨了眨眼;看向他:“你是怕你弟妹欺负我不成?”
安嘉慕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小嘴:“这话说的刁钻;你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虽说有些懒散;却不是个好脾气的;谁要是欺负你;却是没长眼呢。”
安然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怕我这个当嫂子的欺负你弟妹了。”
安嘉慕摇摇头:“皓思娘出身世族;这世族里出来的人;没一个心思简单的;跟我说说,到底有什么事儿?”
安然抿着嘴笑:“我们妯娌之间的事儿;你一个男人家就别跟着掺和了;我自有道理。”
安然十分明白;有些事儿可以丢给丈夫;可有些事是必须自己处理的;这妯娌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最难处理;若是大大伯子掺和进来;可成了大笑话;也显得自己无能。
不管她乐不乐意;如今她已经是安家的大夫人;这宅门里头的事儿;不想面对都不行;虽说不想惹谁;可欺负她;也休想。
等安然睡着了;安嘉慕才把仆妇叫过来;问了问;这一问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虽一直知道谢一娘的心思重;手段多;却没想,她会把念头动到安然头上。
本来自己还想,一家子何必分这么清楚,太过生分;如今生出了这样的事儿;却不得不好好考虑考虑;只不过一个下人都敢欺负到主子头上;当自己是死人不成。
安然午觉醒来却发现竟然在马车上;而安嘉慕这个超级大色狼,正趁着自己睡着的机会;大吃豆腐。
马车颇为宽大平稳,又被安嘉慕抱在怀里;太过舒服;以至于,安然睡到现在才醒过来;拉开他不规矩的手;红着脸问:“这是去哪儿?后儿可就是厨艺比试了。”
安嘉慕低头亲了她一口:“你不是喜欢水吗;咱们去别院住一天;明儿晚上回来,也耽误不了正事。”
别院跟水什么关系?
等安然看到眼前偌大的温泉池;才算明白过来,却也忍不住吐槽安嘉慕的奢侈;这别院建在京郊,虽比冀州的别院小些;精致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妙的是,这里竟有温泉;还是个老大的温泉池子;跟个小型游泳池差不多;整个都是用汉白玉砌成的,奢华非常;若是冬天住在这里;三五不时泡泡温泉;还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而且,这是真正的温泉;跟现代那些用热水冒充的不一样;有着淡淡的硫磺味。
忽的安嘉慕从身后贴了过来:“傻看着做什么;可记得夫人的水性;当日在那个水坑边儿上;一猛子扎进去;为夫还当你是想不开了投河呢。”
提起这件事倒让安然笑了起来;也不禁暗暗感叹;人的心态,果然是随着时事变化的;自己从冀州出来的时候;跟安嘉慕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愿意去想;恨不能永远忘了才好。
如今想起来,好笑之余还有种莫名的甜蜜;包括,他骗自己的那些事;如今想来也不会恼怒了;反而觉得,这些经历使得他们的感情历程格外丰富;也使得夫妻之间更加亲密;等两人老了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想起这些;会更温馨吧……
“夫人,这会儿可不是走神的时候……”安然觉的不对低头一瞧,小脸大红;这么会儿功夫;衫裙儿已经落在了地上;自己身上只剩下肚,兜跟亵,裤;而安嘉慕的手正捏着她脖子见的细带;一松;安然慌忙推开他跳了下去……
安嘉慕笑了起来;夫妻这么久了;这丫头还是如此害臊;倒让他不禁怀念起当年水坑边儿上的小丫头;衣裳脱得那叫一个利落;当时自己晕了;今儿却得好好感受感受;这鸳鸯戏水可是人生一大乐事……
安然很快发现;安嘉慕这个旱鸭子;在温泉里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因为格外高大;温泉的水位,对他根本构不成丝毫威胁;反而如鱼得水;花样百出。
两人一共在别院里住了两天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