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一睁开眼;瞧见怀里的香玉;吓了一跳;蹭的坐了起来:“这,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香玉能入安大老爷的眼,绝对算得上国色天香;加之久在风月;早就把勾男人的手段练的炉火纯青;便只一个眼神;就能把男人迷昏头;更别说,周和这样没见过什么风流阵仗的土包子;只羞答答水盈盈的一个目光,周和的魂儿都飞了。
更何况,说话还轻声软语:“你倒是没良心;折腾了奴家一宿,也不怜惜;这一醒过来就要翻脸。”
周和忙道:“不,不是要翻脸;只是记得昨儿跟兴管事吃酒来着;却怎么到了这儿?”
香玉扑哧一声乐了:“真是个糊涂的;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这里是挽香院;奴家是香玉。”
这一句话,顿时把周和惊的彻底清醒了过来;挽香院谁不知道啊;是冀州府首屈一指的青楼;平常接的都是达官贵人;怪不得这高床暖枕如此舒坦呢。
而且,这香玉姑娘正是挽香院的头牌;可不是吗,自己一时慌乱倒没认出来,之前自己还是酒楼跑堂的时候;见过她一回;那时是大老爷在酒楼摆席叫了她去伺候。
这是大老爷的女人;自己可是惹了大祸;想到此,忙要下地;香玉哪肯依;一把抓住他:“你做什么去?”
周和有些慌乱:“那;那个;俺的家去了。”说着推开香玉,套上衣裳就往外走;人没出去就叫老鸨子给堵了回来:“周二爷,您这一大早的就走啊;外头雪大呢;冷的紧;还是留下吃了饭再说吧。”
周和忙道:“出来一宿,怕家里惦记。”
老鸨子捂着嘴乐了起来:“什么怕家里惦记;是怕咱们安大老爷吧。”
周和目光一闪:“我怕,怕他作甚?”
老鸨子点点头:“就是说;怕他做什么;便大老爷再霸道;也不能管这档子事儿啊;虽说之前咱们香玉也算大老爷的人;可如今却两不相干;大老爷那些遣出府的侍妾都能嫁人;我们家香玉,本来就是吃这行饭的;不找男人;难道饿死不成。”
周和哪有心思跟她说这些;忙道:“真要家去了。”说着又要往外走。
老鸨子却扯住他:“二爷既想走;我也不能硬拦着;不过,二爷这么走可不成。”
周和:“莫非妈妈还有事儿?”
老鸨子笑了起来:“二爷还真是说笑呢;二爷昨儿晚上干了什么事儿,总不会忘了吧;我们挽香院开门做生意;二爷既然要走;怎么也得先把账结了才成。”说着,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周和汗都下来了;自己哪儿有银子啊;更何况,这挽香院的嫖资又岂是自己能付的起的:“那,那个;我今儿身上没带着银子;可否改日再给妈妈送来。”
老鸨子自然不依;却,这时香玉走了过来:“二爷没说走呢;妈妈何必如此着急;不知道的,还当妈妈着急往外赶人呢;二爷,奴家说的可是。”
周和也只能点头;老鸨子脸一变;笑成了一朵花:“哎呦,二爷怎么不早说;只要二爷不走;就是咱们挽香院的贵客;香玉快着伺候着二爷梳洗;我这就去叫人给你们置办酒席;二爷这头一次来;也算是件大喜事;怎么也得庆祝庆祝才像话。”撂下话扭腰摆臀的走了。
周泰心里更加忐忑:“那个;不瞒姑娘;我如今是给家里赶了出来;莫说银子;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香玉端详他半晌儿,扑哧乐了:“二爷怎么傻了;没地儿去;就留在挽香院不就好了;莫非二爷瞧不上奴家……”说着,身子一软靠进了周和怀里。
周和哪里禁得住这么勾;想推开却又舍不得;忽得想到;如今自己没银子;更没地儿去;与其出去挨冻受饿,不如在这儿挽香院里;至于银子?管它呢;能乐一日是一日;这般美人儿,可是自己想也想不到的艳福。
要不说这周和糊涂呢;根本就不想想;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挽香院做的就是这样的买卖;变着法儿的让你陷进去,最好把身家都折在里头才好呢;如今摊上这么个糊涂好骗的肥羊;哪肯撒手;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转眼好些天过去了;眼瞅着过年了;老鸨子便拿着周和按手印的账本来周家要账;这一来,心里也不免有些敲鼓;自己听了兴儿的话,才圈住了周和;是想赚一笔便宜银子。
还以为周家如今成了安府的干亲;怎么也得有个宅门吧;不想,就是临着的几个小院;就算把这三个院子都卖了;也抵不上周和欠下的账啊。
却转念一想;周家没钱;不还有个干妹子吗;尤其,这一瞧见柳大娘顿时来了神儿:“哎呦,这是老夫人吧;我这儿先给您老拜个早年儿了。”
柳大娘却冷声道:“老身只一个儿子;至于你嘴里说的什么二爷;我们周家没这个人;你若是要账,却走错了门。”
老鸨子倒乐了:“老夫人就别跟我们说笑话了;这周二爷谁不认识啊;哪是您说不认就不认的;这大过年的,您老别逗了;这七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挽香院是小本生意;垫不起。”
柳大娘看了她一眼:“周和身上一两银子没有;你们就让他进门;想的也不是我们周家;我们周家就这几个院子;都卖了也换不来七百两银子;你们惦记的怕是安府吧。”
说着,顿了顿:“既然你今儿来了;咱们明人也不说暗话;我既把人赶出去了;就绝没有给你银子的理儿;至于安府;想必你比我老婆子还清楚,安大老爷的性子;若你真有本事去安府要银子;老婆子也不拦着;只不过,休想从我周家拿一文钱;周泰媳妇儿,扶着你弟妹进屋;她肚子大;禁不得冻。”一家几口子真就进院去了;门关上还上了锁。
老鸨子不免有些傻;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周和他娘真这么狠;能不顾儿子死活;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账本子;暗道晦气;虽说记了不少花账;可这么多日子;周和又是吃又是住的;香玉还陪着;银子也真垫进去不少;这要是一文都收不回来;还不赔死啊。
真没想到,这柳婆子竟是个狠角色;而且,她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虽说自己是看着安府,才想从周和身上赚钱;可真要是让她去安府要账;她可没这个胆儿;安大老爷哪是好惹的啊。
不禁暗骂兴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出的什么馊主意;啐了两口,只得往外走;刚走出胡同;就听后头有人喊她:“这位妈妈慢走一步。”
老鸨子回头一瞧;见是刚那个大肚子的妇人;估摸是周和的老婆;不禁愣了愣;却猛然见她手里的东西;顿时喜上眉梢。
这盒子她认识;是江南金家的首饰;江南金家虽是玉饰起家;却也有金银首饰;一套金家的首饰哪怕是银的,也值不少银子呢;心说,这婆娘别看土;倒真有好东西。
又一想;周家哪有这样的台面;估摸是大夫人哪儿赏下的;她挽香院刚从南边请来个婆子,教姑娘们弹琴唱曲;听她说过;安府这位大夫人在南边可是大大的有名;不说厨行;就是各个手艺作坊,没有不卖安大厨面子的。
尤其金家的老爷子更是跟安大厨颇有私交;甭提啊,这婆娘的首饰定是从这儿来的。
陈氏把首饰盒子递到她手里:“这是大夫人赏下的;如今我手里也就这么一套首饰,值些银子了;你瞧瞧这个可顶的上那些账。”
老鸨子打开一瞧;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十足赤金,整整一套的头面首饰;而且,做工极为精细;一看就知道出自金家老师傅之手;这套首饰拿出去;莫说七百两银子;怕一千两也买不来;忙道:“够了,够了。”
陈氏:“那这账算清了吧。”
老鸨子忙点头;笑的见牙不见眼:“清了,清了。”把账本子给了陈氏要走;不想陈氏却道:“妈妈,俺还有句话;这首饰是俺最后一点儿存项;若不是念着夫妻过往的情份;也不会拿出来;真如此,你们挽香院可是赔定了;话又说回来;我这会儿给了你们首饰;手里便没了存项;家里的钱都在我婆婆哪儿;莫说没多少银子;便有;也断不会拿出来;妈妈自己掂量吧。”撂下话转身回去了。
老鸨子也不免暗暗侥幸;这陈氏说的倒实在;自己是让银子迷了眼;没仔细琢磨这事儿;这周家即便跟安府沾了点儿干亲;到底不是亲闺女。
便是亲闺女,嫁了人也不能有事没事儿就周济娘家啊;更别提替干哥哥还嫖资了,哪有这样的事儿呢,再说,大老爷的脾性;真要是知道这事儿;弄不好就要迁怒挽香院;得罪了这位阎王爷;她挽香院哪还开的下去;不如见好就收吧。
这么想着,一回挽香院就叫底下的龟奴,把正在香玉房里鬼混的周和赶了出去。
周和还不明白呢;忙道:“妈妈这是做什么?”
老鸨子冷笑了一声:“我说二爷;到这时候还装爷呢;不是你媳妇儿念着点儿情份;拿她的首饰给你顶了账;老娘都不知往哪儿哭去;还打算坑老娘不成;等下回二爷有了银子再来吧;还不给我赶出去。”
龟奴拖着人丢了出去;从暖暖的屋子里丢到外头;把周和冻得一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在街上溜达了两圈;没个去处;倒是想起了兴儿;便往兴儿家来了。
兴儿倒是往外赶他;还让自己媳妇儿,做了俩菜招待他;眼瞅着天快黑了;周和也不走;兴儿媳妇儿不乐意了;隔着窗户甩了好些闲话。
兴儿为难的道:“二爷,要不您先家去;这大过年的;总在外头也不妥。”
周和却道:“俺既出来了就混出点儿样儿了绝不回去。”一句话把外头兴儿媳妇儿给说乐了:“呸;还混呢;再混连裤子都得当了。”说的周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兴儿假意呵斥媳妇儿几句:“二爷,我可得劝您一句;您说您也没个手艺;要做生意吧,也没本钱;您靠什么混啊;不说别人,就说我吧,当年在府里大小也是个管事;如今出来怎么着;不一样给人家当孙子吗;咱这什么时候都得想开了;不该逞能的时候,就软着些没错;而且,我可没法儿跟二爷比;我没指望啊;您可不一样;大夫人的干哥;只要靠着安家这个大树一辈子也不愁吃喝啊。”
“可;我娘把我赶出来了;我怎么回去。”
兴儿嗤一声乐了:“二爷怎么犯傻了;你娘赶你出来,不就是想着让你认个错吗;自己亲生的儿子;我就不信,还能眼睁睁瞅着冻死不成;依着我,您这就回去;往门口一坐;保证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也比在外头挨饿受冻的强吧。”
几句话倒是说动了周和;再说,他也真没别的路可走了;也知道自己这么回去不好看;等着天黑了;才东躲西藏的回了家。
见自家的小院上着锁;只得来敲爹娘的院门;来开门的是他嫂子。
周泰媳妇儿一见周和,倒是愣了愣:“小叔回来了。”刚要叫陈氏;就听婆婆的声音传来:“把门关上;咱们周家没这样的混账。”
周和瞧见他娘,忙扑通跪在地上:“娘;娘;儿子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儿子这回吧;儿子往后一定好好跟陈氏过日子。”
周泰媳妇儿见他可怜,也道:“娘;这大过年的;就让二弟进来吧。”
柳大娘几步过来;指着周和:“你还真有脸回来啊;怎么不再挽香院住一辈子呢;你真给咱们周家争脸啊;让老鸨子堵着门要账;你媳妇儿大着肚子,把自己的首饰拿出去;给你顶这样的账;我要是你,一头撞死了算了;哪还有脸回来;你不是有骨气吗;不指望着安府,不指望家里吗;回来做什么?”
周和如今也知道锅是铁打的;就像兴儿说的;自己没那本事;装什么能人啊;说几句好话,回家混个安生日子吧。
想到此,脸一抹;只是低着头认错。
不想他娘这回真气狠了;硬是不让他进门;反倒叫大嫂把门关了起来;周和有心走;可实在没地儿去;只能缩在大门外的墙角里。
陈氏快生了;柳大娘不放心她自己住;便叫她挪到眼前来;夜里若是有个事儿;也能有个照应;周泰媳妇儿张罗着做了晚上饭。
今儿柳大娘去安府接陈氏;安然叫刘喜儿备了好些吃食一并送了过来;御粳米;新鲜的鱼虾;还有冬底下难得一见的新鲜蔬菜;蘑菇;都是从南边儿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捡着好了给陈氏带回来许多。
周泰媳妇儿收拾一样;心里羡慕一回;就光看送过来的这些东西,就能想到;弟妹在安府过得什么日子;只不过,一想到外头的小叔;又觉弟妹的命实在不好;摊上这么个男人;这一辈子真不知什么时候是头儿呢。
一时吃了饭,周泰跟他爹收拾在外间屋,做木匠活儿,婆媳三个在炕头上做针线;柳大娘做的虽是小孩儿的衣裳鞋;却不是为了陈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做给安府即将出生的小少爷。
柳大娘执意认为,安然肚子一定是男胎;故此,做的都是男孩的东西;肚兜;袄;裤子;虎头鞋;自打知道安然怀孕;柳大娘就做;都做了有一箱子了;却仍没停手。
两个儿媳妇儿也不敢劝;知道婆婆虽刻意不去安府;心里却着实惦记着干妹子。
陈氏手里做的才是给自己孩子的;却有些心不在焉;听着外头呼呼的北风;不时往窗外瞧上一眼;又偷着瞄着婆婆;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娘,外头冰天雪地;又是大过年的;在外头冻上一宿,怕就没命了。”
柳大娘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这个性子太软;但能刚强些;老二也不敢怎么折腾。”
陈氏低下头半晌儿才道:“娘,这是俺的命;俺如今不想别的;只是想着俺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能让他爹能抱抱他;而且;经过此番;想来他也知错了;若真是冻死了;俺这孩子一生来就没了爹;这往后我们娘俩可指望谁呢。”
柳大娘其实心也软;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嘴里说的再狠;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冻死;便叫了周泰开门把周和放进来。
周和整个人都冻得没知觉了;进来缓了好一会儿还哆嗦呢。
周泰媳妇儿忙着去熬姜汤,给他灌下去;又捂了厚厚的被子;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柳大娘见他缓过来了,方冷声道:“你真知道错了?”
“知道了,真知道错了。”周和真给冻怕了;生怕他娘再把他赶出去;忙一迭声的答应。
柳大娘叹了口气:“但愿你真的知错了才好;你这个糊涂性子;娘实在不能放心;安府的差事就罢了;别给你妹子找麻烦;就在家好好跟你媳妇儿过日子吧。”
周和一愣:“娘;我堂堂七尺高的汉子;没个事由像什么话?”
柳大娘哼了一声:“若你想要差事;自己找去;娘不拦着你;只安府的差事就甭想了;娘跟你丢不起这个人;既然回来了;你两口子回自己院里去吧;你媳妇儿不容易;这又快生了;便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对她好些。”
周和心里虽不满;到底不敢逆着他娘;反正来日方长;回了家,还怕没差事吗;扶着他媳妇儿回去了。
因受了些罪;周和倒是老实了些日子;周家也过了个安生年。
安然是大年初二来的;正是冀州的风格;初二是姑爷节;姑娘回娘家瞧父母。
安嘉慕再不喜周家;看在他媳妇儿的面儿上也得来;而且实在放心不下安然;这可都七个月的大肚子了。
跟来的不止安嘉慕,还有安嘉慕的两个兄弟;嘉言,嘉树;两人都说还没给老夫人见过礼呢。
安然还照着冀州的风俗;亲自抻了长寿的喜面;放在篮子里;叫安嘉慕提着;一家子;加上带过来的礼;跟来的小厮;丫头婆子;浩浩荡荡;一大溜马车;往周家的胡同口一停,立时就把左邻右舍的都引了过来 ……
☆、第92章 梅花汤饼
安然本来想自己过来;心里知道只有安嘉慕在;干娘一家都不会自在;更何况,还有嘉言嘉树,岂不更拘束。嘉言嘉树腊月二十九才到的冀州,也是到了二十九,安府才消停下来。
今年安然在安府过得第一个年;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