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家那五亩地位置又好,正靠在水渠边,再说,又跟胖二婶家的地靠在一处,若占了来,岂不连成一片?又方便,看着又舒心不是?
正文 第三章计划赶不上变化
大家都计划好了,两边陪唱起轰的,事成后由主事四人联手请一堂好酒,五亩田地呢?则由那四家平分。
却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以为珍娘是可当作透明人的,却不想,唯她最厉害,上来貌似漫不经心的三句话,将他们全盘打散,本来以为再容易不过的事,现在如庄后那座邱山似的,看着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眼见自己这方落了下风,胖二婶发了急。家里好酒好菜都已经预备下了,万一田地的事落了空,岂不亏了大本?!
“不是,珍娘啊!你就藏起那本帐也是无用,当时做证的族中叔伯们都在这儿呢!不信你只问他们!都是一家人,又当了许多人的面,我们这几个长辈还敢坑了你不成?”
你急我不急!
珍娘索性将双手抱在胸前,口中盈盈地道:“二婶,不是我说你们存心骗我!可这帐簿上的日期确实是上个月的!这到哪儿也说不过去吧?若说长辈们造假,我没那个胆子,可若说是真的,二婶您别恼,大家虽都姓齐,到底不用一个钱袋子里的银子,不细说明白了就将家里的田产拱手相让,我黄土下的爹娘,也要怪我的!”
提到爹娘,珍娘情不自禁红了眼眶。不为这一世,却因想起前生的父母,也不知他们怎样了?希望有个好魂灵能替代自己,好好孝敬二老。
周围的族人顿时没了声音。
提起珍娘的父母来,站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不受过他二人好处的,如今人家没了,倒过来欺他们的孩子。。。
有几个良心尚存的,由不得脚下有些发软,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三混子也急了。
“不是我们存心欺你,你说你姐弟二人年纪这么小,一个不能做一个做不得,留着那好田白糟蹋了不是事!咱们庄家人可不比别的,地就是命!眼见就到春耕播种的时候了,你家的地还没翻呢!这不白可惜了么?你既种不得,我们来替你种,也是好事,也不算对不起你地下爹娘不是?!”
好一番歪理!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几个退出去的,又有些犹豫起来。
是啊,放着好地不种,天也不容!
“既然八叔公这样说,那我也斗胆问一句,”珍娘丝毫没被三混子的话吓倒,反愈发振振有词了:“上个月我找二婶家借牛耕地,怎么婶子不肯开门呢?到底是我们不肯种,还是你们有意为难我姐弟二人呢?”
胖二婶倒抽一口凉气。
三混子见势不好,忙走到鱼干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其拿出族长身份来。
“怎么是不肯开门呢?现在这时节谁家不要用牛?咱村统共就这几条,今儿你借明儿他借的,二婶她也没空总给你留着不是?”鱼干心领神会,就不信几个长辈还说不过一个毛丫头?!
“就是就是,如今闲话少说,就说你那田吧。再迟几天就错了时节了,如今你既种不了,”三混子趁机老话重提:“不如让给能种的!”
珍娘在心里冷笑。
说来说去,不过是欺负我家人丁稀薄,想强占我家的田罢了!
“这么说来,若有牛的话,长辈们是不是就不觉得白白浪费了我家的田了?”珍娘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在场的族人们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
“听上去她有门道弄回牛来?”
“就凭她?”
众人窃窃私语,都有些难以置信。
在古代农家,一头牛可比一个女人金贵得多。
再说一村能做主的人都在这祠堂里了,依眼下的形势,谁还敢,还能借牛给她?
二婶三混子族长大舅舅可都是这庄上牵头的厉害角色,谁敢得罪?!
鱼干族长笑了:“小丫头,说出去的话可比泼出去的水,族里人可都在呢!你这话只怕说岔了!”
三混子立刻打蛇随棍上:“不管怎么样,话是你自己说的!不过我们是长辈,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这样,让你三天!三天之内,你若能弄回条牛来,我们就放再不计较你家的那几亩田!”
钧哥被几个族人从身后捂了嘴开不得口,手却不住地冲着珍娘摆了又摆。
不能答应!姐你可别傻!
别说三天,就三十天咱也弄不来一头牛!
珍娘装看不见,一双清亮亮的眸子冲着上面凶神恶煞的四个人,弯成了两汪小月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钧哥的下巴掉了下来。
二婶三混子族长大舅舅四个人,则心里长舒出一口气。
行了,五亩田差不多就算是到手了!
大多数族人们肚里的馋虫,也开始慢慢爬出来了。
“不过,”珍娘骤然开口,原来,刚才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呢!
“不过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小女子,怕你们信不过我,这么大的事,咱们还是得立个字据才好。”
四大恶人先是一愣,过后见珍娘提出的竟是这个要求,当下便哈哈大笑起来。
怕自己到时死得不够难看是不是?板上订钉还要再加层盖?
“行啊,”三混子不怀好意地笑:“既然你提出来,我们长辈哪有不从的理儿?来来,就请族长拿出笔墨来,咱们就此立下字据!”
钧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厥过去。
姐姐啊!你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哟!
看来真是病傻了!
鱼干是这齐里庄里少数几个认字识文的,因此二话不说,几笔下去画出一张符来,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捏在手里冲珍娘扬了扬:“哪!看清了?”
其实不过是一句场面话,珍娘那丫头根本不认得字,写什么她能知道?!
不曾想小丫头伸手一把,就将纸夺了过去!
“族长,别处差不多,有一个地方你却写得不对呢!”珍娘不仅看了,还看懂了!只见她笑眯眯地指着纸上一处:“是三天,不是三个时辰呢!”
鱼干差点红了脸。
正文 第四章家里家外
好在鱼干一向老练,沉下脸来要回纸去:“一时笔误也是有的,这没有什么。”
族人们私下都有些啧舌,不知珍娘如何看得懂?
最后在珍娘的指点下,字据总算立成功,各人按了手印,不得抵赖。
从祠堂里出来,钧哥脸色沉得锅底似的,一言不发。
因族人们还在身边,珍娘也不理他,自管自走着,直到人散得差不多,走上自家院外小道时,方才含笑瞥了钧哥一眼:“怎么了?”
钧哥哼了一声:“没怎么。”语气可比数久寒冬屋檐下的冰凌。
珍娘依旧笑盈盈地:“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钧哥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搭腔。
齐家庄最南边,沿田埂岔上去一条支道,走不上几分钟,就看见一座不小的院落,四四方方,整整齐齐,青青的石墙黑黑的瓦,墙面有些发了灰,又破,露出些里头的草芯。看得出是有年头没好好刷过了,不过原先的基础是好的,因此虽旧了脏了,却还是稳固的。
这几日倒春寒,窗台上地砖上都结了白霜,门两边扎着的两重细巧篱笆上,却隐隐生出些新绿嫩芽儿来,甚至还有几朵花苞,跃跃欲试地想与寒风一比高下。
珍娘推开咯吱做响的门板,走进院里。其实这院落比起爹娘在时,已算荒芜了,可在珍娘看来,却蕴含着生机勃勃。
左手边垒着一个鸡窝,两只瘦骨嶙峋地黄母鸡探头探脑看着外头,屋檐下的石头条登上,搁着晒菜籽的空竹匾,空着的米桶,舂米的舂子,一架破纺车挤挤挨挨地堆在院右手边的一间小柴房里,提示着此地往日,也是有过好日子的。
钧哥气呼呼地走到鸡窝门口,狠狠踢了母鸡们一脚:“下蛋了没有?只会胡闹不干正事!”
珍娘嘴角咧得更开了,却还是没说话,走进屋里,东西房中间的穿廊走过去,就到了灶间。
黑黢黢的木梁上,七高八低悬了至少有十二只竹篮,眼下却都是空的。
底下一眼大柴片社,熏黄的灶身上隐约可见大红大绿的笔触,想必往日也是有过喜庆的装饰的。
灶上嵌着生了一口空空如也的大铁锅,直径快有一米的木锅盖戗在一边,旁边是一口菜橱,里面放着碗,盘,勺,筷,油盐酱醋,不过,也半数是空的。
珍娘打开橱门,目光飞快在其中搜寻,很快就发现的目标:一小袋玉米面。
这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干面了。算算粮食,别的就只有红薯干了。
钧哥人在屋外,心眼却一刻也没离开过珍娘,这时从厨房窗外看见珍娘舀出一瓢玉米面来,立刻就急了。
“姐你别再发疯了行不行?”钧哥冲进灶间,再也克制不住地大叫起来:“我知道你是病了三年,可就算病糊涂了也不能这样糟蹋粮食吧?这时候不早不晚的,你拿那干面做什么?这是留着救命的你不知道啊?!”
庄户人家,一般到了青黄不接时候都只吃两顿,珍娘他们也不例外,早上红薯粉掺着各种野菜做面糊糊,晚上换个花样,却也只有红薯干打底。玉米面算是精粮,一般是不敢动的。
珍娘抬起一张俏生生的粉脸,冲弟弟嫣然一笑:“怎么?急了?”
钧哥憋了半天的火气,终于发出来了:“姐!你是不知道咱家现在的情况么?!那起贼人想咱家的田,你倒好,不说想法子拦下,倒反双手送给人家去!现在更好,愈发连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干粮也要糟蹋完了!”
珍娘不气不恼,含笑看着钧哥跳脚,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落定,方才轻轻道:“说完了?心里可觉得好些了?”
钧哥索性蹲到地上去了:“说完了,一点没觉得好!咱家是完蛋了!没治了!”
珍娘伸出手去,在那颗圆不溜逑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谁说完蛋了?有我呢!别人信不过我也罢了,你也信不过么?”
钧哥怔了一下。
珍娘今日在祠堂里的表现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举重若轻地将帐簿的事化解了,牛的事虽说鲁莽到可笑,可到底也算是缓兵之计。
“不是信不过,”钧哥再开口时,声音有些犹豫:“不过姐你这计也实在想得太糟糕了,着实行不通!赖得三天赖不得一世!到时候还不要样叫人要了田去?还立什么字据,嫌死得不够快么?!”
珍娘拍拍他的脑袋:“信得过就别说那么多!快替我看看,水缸里有水没有?有就舀一勺来!”
钧哥嘴里嘟嘟囔囔的,到底还是去了。
珍娘也从灶间后门出去,在窗下一小块自已辟出的菜地里,拨了几根小葱进来,洗干净后,切成细末。
不一会儿钧哥用半个葫芦盛了水来,倒进个木盆里,却还是有些气不顺,水也泼出去小半。
珍娘不再理他,直起身来忙活开来:将刚才倒出来的小盆玉米面和得稀稀的,因面不是罗得太细,只过了二道磨,虽糙些,却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香气,因此水才倒进去玉米的甜香就扑面而来。
钧哥站在旁边看,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珍娘将葱末倒进面糊里,又大约加些盐,和均后,舒了口气:“生灶喽!”
从灶边捏起块用碱水搓得干干净净的棉布,将大锅里擦得一丝儿水星不见,顺手从灶台后的柴火堆里抓出一把干草根,用拨火棒拨了拨灶下热灰。
早起做饭时,她特意将烧剩下的那团豆稞用灰盖住,这会儿便见还有些火头,忙将手里干草根送进去,稀稀地覆在上面,然后用手里拨火棒极小心地转动那团豆稞,慢慢,再慢慢。。。
忽然珍娘觉得耳边一凉,转头一看,笑了。
原来是钧哥,凑过来,用嘴轻轻用灶里吹气呢!
姐弟连心,很快,就听见“呯”地一声,红通通的火苗燃起来了。
钧哥擦了把头上的汗,由不得赞了珍娘一句:“姐!从没见你的手这样细巧过!以前娘倒是使过这一招,我怎么也学不会,你更差点,怎么一下就变得这样伶俐了?”
珍娘肚里暗笑。
开玩笑姐前世是干什么的?这点精巧劲没有还怎么在实验室里混?
正文 第五章生火做饭
珍娘伸头向菜橱里张了一眼,油瓶只剩下底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办法,该用还得用。
咬牙拿出油瓶来,珍娘还得装作看不见钧哥极为不满的眼神。
好在只要一滴,大约将锅底摸个光就行,手沾上去觉得热度差不多够了,这就要动手了。
接下来就看真功夫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珍娘左手将装着玉米糊的木盆略倾了一倾,面糊沾上锅底的瞬间,右手便飞快抹了上去。可别小看这一抹,这种吃食能不能成功全在这一抹上了!
要抹得薄而均,动作还要快,不然面糊一头没抹上,另一头倒焦了。
只这一瞬间,锅底的面糊立刻壳一样起来了。
在钧哥目瞪口呆中,珍娘笑眯眯地用锅铲将香喷喷的玉米壳铲出锅来,轻轻放在个竹匾里。
“姐!你怎么会做这个?!”钧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东西他连听也没听过,更别提吃了!
可香气是瞒不住的,别说吃,就看着那玩意,脆生生黄澄澄地躺在竹匾里,就够馋得人留下口水了!
怎么会做?姐就是会做!
前世乡下的外婆最擅长此物,珍娘呢?也最嗜此物,甚至拿它当饭吃,一次能吃几十张!
珍娘趁着火,一股作气将面糊抹完,很快竹匾里铺出一堆来,香气扑满整个灶间,钧哥哪里还能忍得住?暗搓搓地,伸出只爪子去。
珍娘这下却板了脸,啪地一声,将钧哥的手打落了。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珍娘换上严肃脸:“走,跟我出去一趟!”
手里挽着个竹篮,里头端端正正包着刚才做好的玉米吃食,珍娘笑意盈盈地出了门。
从她家院落小道下去,再向北走不上片刻,就是妞子的家。
妞子的爷爷和珍娘的爷爷是兄弟,因此两人算是堂亲,在这庄上,关系也算是近的了。妞子家叔伯甚多,却数她爹最老实,轮起地里活来,也最是一把好手,因此也最受爷爷喜欢。兄弟们大了后分家,爷奶就跟了妞子一家住。
妞子娘呢?也是个老实出色的婆娘,家里事操持得滴水不漏,一桩不劳她爹烦神,公婆也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前几年婆婆得病没了,公公差点没跟了去,要不是她精心侍奉着,只怕也早过去了。
因此妞子家在这庄上,虽不算人尖,也过得去了。
别的不说,每年这个时节,地里青黄不接的,她家饭桌上却还能有一稀一稠,出去下地的人吃稠稀饭,在家的喝稀粥,就算很不容易了。
“妞子妹妹!”远远看见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扒拉草根,珍娘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二爷爷在家不?”
珍娘的爷爷是老大,妞子的爷爷排行老二。
妞子抬头一见是她,忙不迭回头向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扫把星来了!扫把星来了!”
钧哥的脸瞬间拉得老长。
“姐!咱们还是回去得了!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什么意思?!”
珍娘硬生生拉住要回头的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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