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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番表演过后,耍猴人托着一个破盘子向众人讨赏,如意将十几文钱投入盘中后,回头道:“小姐,我们走吧。”
这一回头,二人方才发现身后早已没有了韫仪的人影,遍寻四周亦是不见,二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四处寻找韫仪人影,要是把公主给丢了,她们二人非得被打死不可。
所幸二人很快在离着不远的一间茶馆中看到了韫仪,赶紧奔过去,如意心有余悸地道:“小姐,您怎么一声不响到这里来了,可吓死奴婢们了。”
韫仪笑笑道:“我见你们看得起劲,便没有叫你们,想着就离了一点距离,你们应该能够找到。”
吉祥看了一眼执扇坐在桌前,摇头晃脑说着话的人道:“这人是在说书吗?”
韫仪点一点头,神色复杂地道:“他在说河东抚慰使唐国公派其下属云定兴以及次子李世民前往雁门关勤王护驾的事情。”
说书人合起手中扇子,一拍桌子眉飞色舞地道:“要说那突厥围着雁门关的整整有十万人马,但云将军却只有区区一万人马,万万不是敌手啊,但……李家公子才智过人,当真就用那一万人马逼退了突厥大军,他用的是什么法子,且听我慢慢道来。”
韫仪认真地听着,随着说书人的言语,她仿佛真的看到了李世民智退突厥大军的场景,他果然……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直至耳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喝彩,韫仪方才回过神来,书已经讲完了,吉祥愕然道:“公主您怎么哭了?”
韫仪一怔,抬手抚过脸颊,果然发现指腹湿湿的,她摇头道:“没什么,想是被风沙迷了眼。”说话间,说书人举盘来到近前,韫仪将钱袋中近百枚的五铢钱都给了他,说书人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要知道他在此处说了一年的书,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出口就是百枚五铢钱的客人。
“好了,咱们走吧。”在韫仪等人快要走出茶馆的时候,里面一名看客道:“我听说陛下让唐国公带兵回击突厥,这场仗能赢吗?”
说书人回到桌案前,道:“唐国公英武盖世,膝下三位公子亦是能征善战,不过突厥人一贯凶狠,此战是输是赢,着实难料。”
旁边一人道:“要我说,输赢对咱们都没有好处,要是能不打仗,那才叫好呢。”
茶馆里的人纷纷附声,“对,这三天两头打仗,到头来苦得是咱们,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说书人摇头半晌,吐出三个字来,“难!难!难!”
对于这一切,韫仪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出了茶馆,以前,她以为,只要自己助父皇杀了李渊,就可以平定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方知,自己想错了;天下不稳的根本原因,并不在李渊或者任何一个李姓之人的身上,而是在于父皇!
若他肯励精图治,体恤百姓之难,天下可稳;反之……只怕这个天下,早晚会灭亡;难道真要等到那一天,父皇才后悔吗?可到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
十一月,王威与高群雅带着诏书赶到河东,面对迎出来的李渊,王威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公,想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李渊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再见到他们二人,不过他反应极快,当即压下惊诧,满面笑容地道:“确实想不到,二位大人近来可好?自从上次一别,李某可是一直挂念着,可惜上次去洛阳时,太过匆忙,未能去拜访二位大人,实在是遗憾。”
王威拱手道:“托李公的福,我兄弟二人还算过得去!”
“那就好,那就好!”李渊一边说着,一边将二人迎了进去,在命下人奉茶之后,道:“二位大人此来,可是奉陛下旨意?”
“正是。”说着,王威自袖中取出诏书,起身道:“河东抚慰使李渊接旨!”
李渊连忙屈膝跪下,“臣李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河东抚慰使李渊为太原留守虎贲郎……”在王威念完最后一个字时,李渊已是明白了杨广的用心。
杨广既要用他,又忌惮他手中的兵权,所以来了这么一出,不止分他兵权,更可达到监视的目的,怕是自己稍有异动,王威二人就会立刻发难,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以李渊的心思,自然不会将这些表露在脸上,满面恭敬地接过圣旨,道:“臣李渊定当遵从陛下旨意,斩杀突厥人,令他们不敢再犯我大隋边境!”
王威笑道:“有李公这句话,我等就放心了。”
第两百九十章 前往太原
在李渊应声之时,高君雅板着脸道:“那李公准备何时动身前往太原?”
“这个……”李渊思索片刻,道:“虽然先后剿灭母端儿、柴保昌等乱贼,但河东局势仍然未曾稳定,若这会儿前往太原,只怕好不容易稳定一些的河东局势又会大乱。”
高君雅双眼一翻,道:“依李公所言,是打算过个一年半载再去太原上任了,我们二人倒是等得起,就怕陛下会不高兴。”
“我明白。”李渊思索片刻,道:“请二位大人给我十日时间,十日后,我就前往太原上任。”
王威二人对视一眼,道:“好,就依着李公的话,十日。”
在安排人带他们去歇息之后,李渊低声对一旁的管事道:“立刻让建成与世民来书房见我。”
过不多久,二人先后来到书房,在看到那道诏书后,他们亦明白了杨广的用意,李建成咬牙道:“真是一个白眼狼,才刚救过他,一转眼就又开始变着法子削父亲兵权;早知这样,当初就该让他被突厥人抓回去。”
李渊摆手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关键在于眼前;河东局势不稳,叛军虎视眈眈,必然要留下大部分部力镇守,王威他们又限我在十日之内前往太原,如此一来,你们两兄弟之中,必然要留下一个镇守此地,你们自己看着谁人合适。”
李建成望了李世民一眼道:“我与二弟不论是谁留在此处,都会尽全力维持河东局势的安稳,儿子反倒是担心父亲,既要留兵镇守,父亲所能带去的兵力就少之又少,突厥又不是善与之辈,这仗如此打?江都那位分明就是想让父亲送死!”
李渊长叹一声,“打不得也得打,否则就是抗旨不遵,正如了王威他们的意;不过为父确实没想到,居然会让他们翻身。”
李建成嗤声,“有那样的君主在,何事不可能。”说着,他压低声音道:“父亲,我们已经招募了许多将士,不如趁这个机会举兵。”
李渊长叹一声道:“我与杨家毕竟是至亲,又是世臣,一旦起兵,这所有情份可都断尽了。”
“是杨广不仁在先,怪不得咱们。”面对李建成的话,李世民道:“父亲,大哥说得不错,您重视情份,陛下却对您百般猜忌。”
李渊苦笑道:“就算为父可以舍下情份,那起兵的名义呢?仅仅只是因为陛下派为父攻打突厥吗?建成,你真觉得这个理由可以站得住脚?可以得到百姓的拥护?”
“这……”李建成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不甘心地道:“那依父亲的意思,是要前往太原吗?”
“太原势在必行,至于如此回击突厥,还要仔细再想一想。”李渊不是鲁莽之辈,知道仅凭勇气是打不了胜仗的,智谋才是取胜的关键。
见李渊心意已定,李建成只得道:“既是这样,儿子随您前往太原,河东之地,就由世民负责镇守。”自从上次因为刘弘基的进言,而令他失去了随云定兴前往雁门关与突厥人交战立功的机会后,他就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李世民当初一招疑兵计逼退突厥十万大军,被广为流传后,更是成为了他心里一根刺,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所有人证明他比李世民更加出色、优秀。
正当李渊准备点头之时,李世民道:“大哥,还是我随父亲同去吧,毕竟我曾与他们交过手,对他们有所了解。”
他原是一番好意,怕一旦与突厥交战,李建成会有危险,相比之下,留在河东更安全一些,然落在后者耳中,却感觉有几分挤兑之意,令其颇为不快,“你认为我敌不过突厥人?”
李世民一怔,摇头道:“大哥从来都是我们几兄弟之中最为英武的,我岂会如此想,只是大哥从未与突厥人交过手,怕是会……”
不等他说完,李建成已是道:“父亲,儿子虽未曾与突厥人交过手,但儿子绝不会让您失望。”
李渊缓缓抚着颌下长须,显然是在考虑何人随他去太原更加合适,许久,他道:“世民说的有几分道理,还是让世民随为父去吧,建成你与元吉一道好生镇守河东,万不能让那些叛军趁势做乱。”
李建成哪里肯答应,急忙道:“父亲……”
李渊打断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一定要替为父守住河东,明白吗?”
见李渊这么说,李建成只得答应,从书房出来,一直阴沉着脸,待得回到自己院落后,意外看到李元吉等在那里,后者看到他进来,道:“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刚才碰到管家,说是京城来了两名官员,大哥可知他们来做什么?”
“陛下诏父亲为太原留守,回击突厥,不日之内就要动身前往太原,他们二人既是陛下派来传旨的,也是新任的副留守。”
“回击突厥……”李元吉喃喃重复了一遍,欣喜地道:“这么说来,我们有机会有突厥交手了?”他是个打仗狂人,对他来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有仗可打,敌人越强越能激起他体内的狠劲。
李建成冷笑道:“你还是别想了。”
李元吉愕然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刚刚不是还……”
李建成打断道:“河东局势不稳,需要人镇守,父亲已经决定让我与你留在河东,只有世民会随他前往太原。”
这话犹如一盆当头浇下的冷水,令李元吉极为不高兴,“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两人加在一起,还比不过二哥吗?”
李建成眸光冷凝地道:“自刘弘基来了,还有雁门关一战后,父亲对世民是越来越倚重了。”自从雁门关那件事后,他就对刘弘基起了杀心,无奈后者对他一直极为提防,再加上李渊经常召见刘弘基,令他迟迟未寻到机会。
李元吉不服气地道:“二哥上次逼退突厥,用的计策根本上不得台面,偏偏父亲还一个劲地夸二哥,真是让人想不明白。”说着,他眼珠子一转,道:“大哥,要不咱们偷偷去太原?”
第两百九十一章 困局
“那河东怎么办?那些叛军一直虎视眈眈,一旦发现河东无人镇守,一定会趁机起兵做乱,到时候咱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基业毁于一旦,你我也会成为李家的罪人。”
李元吉想想也是,转而道:“那……我再去与父亲说?”
李建成摇头道:“没用的,我很清楚父亲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事情,轻易不会更改。”
见自己接连提出的建议都被否决了,李元吉负气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哥随父亲去太原与突厥打仗吗?”
其实在他说话的时候,李建成也一直思索着法子,无奈此事就像进了一个死胡同,他抚一抚额头,无奈地道:“眼下看来,确实如此。”
在他们两兄弟因为这件事心怀不甘之时,王威与高君雅亦在屋中秘密商议,“王兄,你说这李渊……会乖乖听话吗?”
王威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道:“陛下旨意在那里,他敢不听?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听,这样咱们就有机会问他的罪了,李渊……他当初怎么害我们的,我可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高君雅补充道:“还有那个李世民,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王威拍一拍手,凉声道:“瞧着吧,李家父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十日时间转瞬即过,李渊在将河东事务以及兵马交给李建成兄弟还有云定兴后,带着李世民以及王威等人去了河东上任,因为时间紧迫,只带了万氏少数几个家眷,李智云还有长孙无垢皆留在了河东。
王仁恭为马邑郡守,此郡位于边境,要说谁与突厥人打交道最多,非他王仁恭莫属,因为他对于突厥人的勇猛还有全民皆兵的特性最是清楚不过,当得知李渊此行仅仅只带了一万兵马时,心里顿时犯起了怵。
要知道他手上只有几千兵马,两者加在一起,连两万都不到,突厥却可以随时聚起十万兵马,这仗要怎么打?
在与李渊寒喧过后,他当即委婉的表达了这个意思,李渊听出他的心意,笑道:“突厥虽然人多势众,却不见得能赢过我们,王太守不必太过担心。”
“可是……”不等王仁恭再言语,李渊便道:“我想去边境看看,王大人能否带我前去?”
“自然可以,下官这就去备马。”王仁恭也希望李渊看清双方的差距,从而将河东那边的兵力调过来。
众人骑马一路来到边境,站在大隋与突厥交界之处,随时可看到突厥人背着弓箭骑马奔过,或是两三个,或是成群结队,甚至还看到了女子骑马弯弓。
“留守大人都看了,这突厥民风彪悍,不论男女皆可为兵,以一对一已经颇为吃力了,更不要说以一对五甚至是对十。”在王仁恭说话的时候,一群突厥人自不远处奔过,领头之人勒住马绳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不过是一眼罢了,却令随行的士兵如临大敌,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所幸那些突厥人很快便离开了,并未越过边境。
“大人若真想回击突厥,必然要从河东调兵,否则根本没有胜算。”对于王仁恭这种仗未打,便先露了怯意的行径,李渊很是不满,他一人胆怯不要紧,关键是这些话都被士兵给听去了,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个个都觉得他们打不过突厥人,这仗还怎么打,直接认输得了。
李渊压下心中的不悦,专注于边境的情况,此处风沙颇大,再加上天气寒冷,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站在最后面的王威很快就受不住了,道:“留守若是看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去吧,这天就快黑了。”
李渊点点头道:“今日就先看到这里吧,走。”
在回到位于太原的府邸后,李渊遣开其他人,只留下刘弘基与李世民,他道:“刘先生对咱们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形势如何看?”
刘弘基轻扣着盏盖,良久,他道:“恕卑职直言,形势对李公极为不利,先不说突厥人强马壮,也不说兵力悬殊,只看王郡守与他底下士兵的态度,便已决定了此战必败无疑。”
“就算王仁恭的士兵指望不上,咱们还有从河东带来的一万兵马。”面对李世民的言语,刘弘基笑道:“王仁恭虽然胆小,但他有句话没说错,一万兵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力敌突厥十万大军;再者,士气是会传染的,怕是过不了几日,咱们所带来的兵马,也会变得与他们一样。”
李世民皱眉道:“依先生所说,这仗岂非不用打了?”
刘弘基将目光转向李渊,后者略一思索,道:“先生刚才说不能力敌,换而言之,可以智取?”
刘弘基揖首道:“李公英明,卑职正是此意。”停顿片刻,他道:“李公可还记得二公子在雁门关时所用的计策?”
李渊颔首道:“我自然记得,当时亏得世民机敏,方才能够不费一兵一卒而逼退突厥大军。”
“此计或许可以再用一次。”随着这话,他将自己想到的计策细细讲予李渊父子听,待得听完后,李渊沉思片刻,道:“先生真觉得此计可行?”
“此计若成,虽不能歼灭突厥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