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几次治疗他确实舒服，但是每次关蘅都会很累，而从关蘅判定他的经脉已经可以承受第二个阶段的所谓“重塑”疗程后，就开始往越来越疼的方向前进了。
先前温柔游丝般的内力开始一回比一回“猛烈”，在纷杂的脉络间硬生生挤出，不，是劈出一条正常的通道来，仿佛一道蹿进房间的风，以前的“房子”是宣纸糊的，这风是“暖风拂面熏人醉”，现在“房子”加固成油布墙，那内力就狂风一般打着旋地撒花搞破坏了。
疼是真疼啊，但是他一向沉默惯了，更加之面对的还是无论性格还是能力都很强大的心上人，他在她眼里，本就是个病人形象了，要是再叫疼，那估计就要是“脆弱的病人”了。
不过若陆廷之知道关蘅只忙着令他快点好，估计就不会这么忍着装坚强了！怕是破坏形象也要把这个治疗时间拖长一点！
因为流了汗，陆廷之便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衣服。
只是换过的衣服仍是一件白衬衫，两件有些微的不同，不过这种不用也只在袖口的扣子或者领子上某一条暗纹的织线走向不同罢了。关蘅暗暗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很少见他穿正装之外的衣服，不过这样简单的白衬衫，他穿起来倒也合适。
关蘅在陆廷之洗澡的时候又盘膝将体内内力运转了一个周天，恰恰听着他的脚步收功。
陆廷之本来坐在一边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他刚想站起来，却丹田一热，似乎有一丝熟悉的气流萦绕而出，他眉心一动，有些惊异地看向关蘅。
关蘅见他望着自己，表情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陆廷之缓缓摇头，眨眨眼，难得有些天真的样子，他有些惊讶地道：“我……我也不知道这个感受对不对，但是和你留下的那些气不一样，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腹部出现了。”
关蘅听了，当即伸出一只手向他的腹部而去，陆廷之本想躲，见她面不改色，突然觉得自己要是躲了未免太弱势，好像角色颠倒被占便宜的少女一般，便硬撑着稳住了身形，只是全身都僵硬了起来，连呼吸都不由放轻。
丹田又叫气海，在神阙（也就是普通人所谓的肚脐）之下的小腹位置。关蘅要探的正是陆廷之的丹田。
古代武术和现代武术界所说的武术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内力的修炼，内力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现代有说法，武功内力相当于气功中的“真气”，而“真气”经某些仪器测试，其实质是“电磁波”，即所谓高能物质。
当然这种百度百科上出现的话，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没根据生造出来骗人的，古往今来，就连修炼内力的古人们都无法真正解释，内力究竟是什么存在。
它就是一股气，生于丹田，存在于四肢百骸，能滋养身体，也能被以各种方式（即招式）使用，发挥出超乎自然的能力。
古代虽说有各种各样的内功心法，但是归根结底，内力不过是一源百流的东西，再花哨，或轻灵或霸道，也不过是内劲罢了，这也是为何会有基础内功的原因，天下归元，万道归一，大家研究的热闹，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东西。
而内力要发挥出来，就要靠各种各样的招式了，有人简单粗暴，直接用内劲对冲；有的以气出力，五花八门的掌法指法；或者兵器借力，刀枪剑戟甚至各种奇怪的绸缎绣花针，再厉害的叶子也能伤人。找出了方法，那可谓无所不用，江湖武道也是各有千秋、百家争鸣。
武功的发展便由此而来。
没有人仔细研究过内力从何而来，因何而生，但它是人体中蕴含的神秘力量，这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而如何掌握它进而利用它，才是大家致力追求的东西。
故而各种内功心法，说到底，不过是将这股隐藏在人体内的潜能牵引出来的方法，不是因为有心法而有内力，人体就如同一座“宝藏”，每个人都有成为“宝藏”主人的机会，只不过有些人掌握了钥匙找到了大门，他便开启了“宝藏”；而有的人，明知“宝藏”消息，却一辈子不得寻门而入，郁郁终生；当然，更有人，甚至不知道有“宝藏”的存在，浑浑噩噩也开开心心地走过一生。
练武有资质一说，在修炼出内力这一点上，资质的作用巨大。
孩童时期是最佳修炼的时期，是因为孩子是最天然最心无杂念的时期，一切凭借本能行事，只要资质不是愚钝到无可救药，有心法辅助，是最容易牵引出身体最本源能量的，错过了年龄，资质一般的，要体会内力便要难上不少，但是有那些天生资质好的，天赋卓绝，修练起来也不会太辛苦，一如刘进。
而关蘅今天就见识到了何谓传说中的武绝体的“天妒”一般的天赋。
只是靠着她的治疗，身体接触过几次内力，竟然就引动了他体内内力？！这样不知穴位、不懂武功、甚至现在还一多半经脉错乱的人，居然练出了内力！！
不，还不是练出来的，是内力自己跑出来的！
只不过身体刚刚有些好转，内力就迫不及待自己冒出头来了，古籍上为什么将“武绝体”称为“天妒”的资质，她算是有些体会了。
先别说“天妒”，就连关蘅自己，现在都恨不得捶他两下！
想当初她开始跟着师傅练武那会儿，可是被师傅扔在小屋门外，对着太阳月亮和草地蛐蛐静坐三天才感应出的内力！
虽说那种体会天地、感悟自身的境界很美，但是也免不了还有冷热蚊虫的困扰啊，她当初感应到内力喜得跳起来，才发现自己胳膊腿上都是蚊子咬的包，要不是被师傅丢进熬制好的药汤里泡着，怕是感应完内力的第一天就要挠死自己了。
不过看到这人一脸疑惑的表情，向来面瘫的人，偶尔做出灵动的表情总是格外令人“惊艳”，也并非与之前颜值相差多少，只是那种对比反差令人印象深刻，至少她就刚刚才发觉，原来陆廷之也会有这么……这么烟火气，像个有生气的人的样子。
先前对他的印象可能只是一个外形俊朗性格可靠身体不太好的友人，从未想到这个成熟睿智的人也会有那般不淡定的样子。
她想着，弯了弯眼睛，勾起了嘴角，然后拍拍手掌下坚实的小腹，“恭喜恭喜，你这是自行修出内力了！我稍后教你一些控制内力的法门，此后好好练习，你如今也算是古武修者之一了。”
她拍完才觉出尴尬，这要是异“性”而处，估计自己都要被甩个耳光骂大流氓了！
就算对方是男人，这样的动作也未免有些太亲密，察觉到陆廷之也是浑身僵硬，她默默收回手，站起身来，将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咳，总之，先教你运行内力的方法，明日我再为你送些书来，练武虽说要熟悉功法，但最应该熟悉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陆廷之待她手挪开后，才放松了肌肉，听了她的话，只点头应着，“好。”
他跟着站起身来，却望见她虽双手抱臂，站得潇洒，也是眼神游移，不太自在，他反倒眼中有了些笑意。
“我们先不急着谈武功，这大半天你应该也饿了，在这坐坐，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将她带到客厅坐下，陆廷之便转身系了小熊围裙钻到了料理台后面。
这间屋子是陆廷之自己在外住的地方，平时工作晚了会睡在这里，有些朋友间的小聚和开展几人小会议，都会选择在这里，算是除了陆家主宅之外的一个个人“据点”。
厨房是开放式，与客厅之间隔着一个料理岛台，宽敞的公共区域还摆了一张长方形大餐桌，关蘅坐在沙发上，回过头就能看到陆廷之低头洗菜的样子，她盯着陆廷之为她打开的电视，电视画面在动，她心思却不在电视上。
听着后面哒哒哒的切菜声和细细的水流声，她几次想要回头，主人家在做饭，她也不好真的自顾自看电视，关键这个主人还是陆廷之。
一起吃去吃饭很正常，但是看他系着小围裙切菜做饭，简直像是做梦一样，这说出去谁能信？陆氏集团那个面瘫的大老板，其实是个温柔居家好男人？
她正想着，只听得陆廷之道，“黄桃布丁可以吗？还要不要其他甜品？”
关蘅机械地回过头，就见他手上端着一个小木盘，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几枚圆滚滚的玻璃布丁瓶子，里面是黄橙橙的布丁冻。
他面上依然没有什么很大的表情，但是眼中带着些柔意，小熊图案的奶黄色围裙套在白衬衫外，可爱与严谨的风格对比下，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年轻，直到此时似乎才让人意识到他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屋子空间很大，旁边的墙上连开三道窗户，暖金色的阳光自窗外洒落到他身上，光线似乎在他的衣服周围勾勒出一圈暖融融的光圈，将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打磨地无比柔和，他皮肤又白，此时映衬着阳光，好似全身都发着光。
有一种电影中慢镜头被美色击中的空灵感，关蘅一时之前竟有些忘记了方才对方说了什么！
幸而电视里一声尖叫，她猛地一机灵，瞬间反应过来，见陆廷之满眼疑惑还端着布丁看着她，她胡乱点点头，“好的，好的！”
陆廷之将布丁推到岛台对面，冲她道，“那端去吧，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和关蘅吃过几次饭后，他算是了解这位的食量了，那不是一般人能比肩的，偏偏她也吃不胖，真不知道那些食物都被吃到哪里了。
话说，倘若哪一天古武开始面向大众推广，其他不说，只这个吃再多美食也能消化的设定，就足够让那些女孩子们疯狂了吧。
第82章
陆廷之烧饭的手艺竟然意外地好；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早就炖在灶上的鸡汤；再加上被关蘅接过摆在餐桌上的布丁；两人讨论着古武说着电影之间，竟将这一桌子碗碟清扫干净了。
当然，主力还是关蘅；陆廷之本来食量就不大，兼职生病多年，被老爷子小心翼翼看顾着；许多东西都要紧口；久而久之胃口就养淡了。
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蘅最初还觉得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桌，怕自己吃不饱所以不敢多吃，后来发现这位主儿就是这么鸟食一样的习惯；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过油味重酸辣刺激都不沾；要么肠胃经受不住，要么味道不喜欢，好在虽然挑食；但是他也不难伺候；虽然在陆家被奇珍贵飨地呵护着，但是在外一般的青菜白饭他也从不嫌弃。
不过今天主力虽一如既往是关蘅，但他也难得多进了一碗汤，吃了好些饭菜。也许是自己亲手做的感情不一样，也许是看着关蘅一脸满意的样子，他都跟着有了胃口，不知不觉就吃下了不少。
“你平时看着真是跟厨房半点不沾边，却没想到厨艺这么好，太厉害了，味道特别棒！”关蘅夸得真心实意。
陆廷之放下水中的水杯，杯中是最佳饮品——白开水，然后道，“你还吃得惯就好。我完全就是新手上路，前些天刚学的做饭，这也是我第一次做给别人吃，所幸评价还行。”
“刚学？”关蘅惊讶道，她刚咽下一口清醇的鸡汤，鲜美的汤味还残留在味蕾上，简直难以相信这样的手艺出自一个新手。
好吧，也许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做什么都拿手。
注意到他今天似乎食欲不错，关蘅一脸欣慰，看来他的身体是渐渐好起来了，人们在身体虚弱时，食欲会被抑制，且各种身体机制运转不良，像是之前他肠胃脆弱，冷热酸辣便都得少沾，而现在身体刚有好转，内力出现就是一个回归正常循环的好现象，这种“痊愈”的效果也在各个方面立竿见影显现出来。
吃过饭后，被陆廷之按住她要洗碗的手，她也不好干坐着，便在一边拎了一条橱架上的干毛巾，擦拭碗盘上的水迹，一个清洗一个揩干，家务分工配合默契，陆廷之看她接过一个盘子然后擦干将盘子竖在餐具架上，不由得有种错觉，好像小夫妻两个一起聊着天做家务一样，气氛十分温馨。
不过看关蘅毫无所觉还在讲内力的事情，他摇摇头，路漫漫其修远兮……
“嗯？我说的有哪里不对？你摇头做什么？”
“……没有，只是脖子有些累，我动一动。”
“哦。对了，刚刚说到哪了来着，嗯，差不多就这些了吧，接下来实际应用的修炼和招式……这些口头说也不大好领会，你先练着内力，掌握熟悉了，再修习使用的法子。”
“好……”
*****
两人刚整理完厨房，关蘅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是未知号码。
也不知道会是谁，她看看那串数字发现没有印象，擦过手便接了起来。
“喂？”
“关小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柳旭舟。”
关蘅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当然记得这个年轻人，细眉剑柳家的后人。
当初她演示过细眉剑的前十招后便将手机号码告知了柳旭舟，本就是做好了柳家随时会找她的准备。
虽说关蘅有些惊讶，不过他迟早会打来，却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当然记得，原来是柳少侠。”
柳旭舟顿了一顿，也许是料想不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称呼。
他们都是古武界的人，各家中好些长辈都还习惯束发着练功服，一个个抱着剑的捧着茶壶的还真有些高人模样。家中也多是中国风的装饰，各式各样的家具诸如屏风、博古架、雕花罗汉塌等等，古董摆件也会更多些。
古武这些年轻人却没长辈那些讲究，一个个从小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还摇头晃脑念洋文长大的，除了力气大跑得快跳得高，倒也没被同学们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不同。不过最近小表妹不知道跟网上认识的什么人交流得起劲，还闹起了一股子汉服热，家中那些姐姐妹妹们每天变着花样的又是襦裙又是褙子的，不过好看倒还挺好看的，就连他都被她们巧手打扮了一整套行头。
上次去找关蘅就是穿着表姐亲手缝制的衣裳，也许是背着剑又穿着裋褐，让她觉得该怎么称呼自己了吧？
听到关蘅说起这个“柳”字，陆廷之心下了然，想必是之前她说过的那位柳家的年轻人打电话过来了。
两人寒暄几句后，柳旭舟便向关蘅提起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我将您的那十招向师傅演示过了，师傅听说这几招是出自您手，想要见您一面。不知道关小姐行程可方便？只要您有时间，我和师傅随时恭候。”
因为关蘅，他也了解了一点娱乐圈的事情，知道明星的时间都是安排好的，据说叫什么行程表，想要会面或者活动，都要提前沟通，关蘅在他看来，是个很厉害的人，那便也肯定是个很忙的明星，所以才有此一问。
关蘅看了一眼陆廷之，室内安静得很，话筒里的声音陆廷之也是听到的，见关蘅看他，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关蘅笑笑，然后向柳旭舟道，“当然可以，我也是久仰柳先生大名，一直很想找机会跟前辈一叙。那，我先看看哪一日有空，然后再具体定下时间和地点，行吗？”
“自该如此！那我等您的消息。”柳旭舟听她爽快地答应了见面的要求，心中大定。
师傅说过，她既然向柳家展示了这套所谓的“细眉剑”，那便是打着与柳家结交的心思，只是怕是不会轻易吐口，毕竟难求的才珍贵嘛，故而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几次的心理准备，结果谁想到这位关小姐不按套路行事，这么干脆地就同意了。
结束与柳旭舟的通话，关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