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道:“这春草越来越啰嗦了,早先怎么没看出来她有‘婆婆嘴’这项本事。”
丁兰的表情极其搞怪,把小花又给逗笑了,她笑了两声,清清喉咙,“小心让春草听见,日日念叨你。”
丁香笑了两声,说:“当初奴婢还担心她会怯场的,幸好这丫头还不错,经得起场面。对了,娘娘,王婆婆那边该如何?”
小花沉吟一下,“接进宫眼下是不能了,先找个庄子安置吧。告诉她,本宫现今出宫不易,有了机会便去看她,让她好好养着,就当我给她养老了。这事儿还是让赵大去办,办得隐秘些。”
“是。”
***
锦阳侯府现今是树倒猢狲散,侯爷被夺爵,侯府再是不能住了,得另选地方居住。
潦草办了田氏的丧事,阮家便开始搬家了。
另选的居所自然没有侯府大,府里这么多下人奴婢自是要转卖的转卖,遣散的遣散。
这时,王婆子的侄儿大田又出现了,一分银子未花把他老姑领走了。
阮思义兄弟二人事后知道是王婆子这老虔婆坏了事,无数次想迁怒将她打死。无奈如今王婆子待遇比他们还高,福公公临离开大理寺之前发话了,说这老婆子说了实话,回去之后主家定然饶不了她。
为了不有伤自己的阴德,他专门派了两个太监跟着王婆子,等待她家乡的亲人来接她还乡。并说了,谁要是报复王婆子,就是跟他福公公作对,与贵妃娘娘作对。
事罢,回到锦阳侯府。
锦阳侯将她单独放置一院,还派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等大田来后,便仿佛送瘟神似的将之送走。
旁人夫家遭此大难,定然会伤心欲绝、恐慌不已,唯独四少夫人乔氏与人反应不一样。
得知田氏被赐死,侯爷被撤职夺爵,她当场便在锦绣院正房里大笑出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连骂了无数次该,才在身边丫鬟的阻止之下闭了口。
乔氏擦掉了眼角处的泪花,讥讽道:“这阮家也有今天,日后可就该你们把我当祖宗供着了。”
这可真可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
今日的景帝似乎十分高兴。
拉着小花颠龙倒凤了几次,才停下。
小花累得指头都动弹不得了,景帝却是一点都不累的样子,精神奕奕得厉害。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开口出声,“据说,靖国公脸青了,福顺说,皇太妃砸了一整套茶具。”
这是幸灾乐祸吧,是幸灾乐祸吧?
好吧,确实是幸灾乐祸,自从把靖国公府狠狠的坑了一次后,景帝便学会了什么叫做幸灾乐祸。
他心里并不能明白这是幸灾乐祸,只是他的行为是如此表现的。旁人看不出来,作为日日同床共枕的小花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作为宠妃的她,自是要在陛下幸灾乐祸的时候,跟着幸灾乐祸。这不是性子恶劣,而是一种与有荣焉。
“该!”小花附和道。
因这次的事情,小花如今对朝堂之事也是有了一些了解的。自然知道景帝这次的目的是为何,男人想掌回京城内的兵权,她自然全力配合。
当然,对于景帝,小花也是十分惊叹与崇拜的。
她一直都知道男人是个聪明的人,不是聪明的人坐不上这个皇位。可还是这次的事才让她发现男人究竟有多么的聪明,多智近妖。明明是件让人非常棘手与头疼之事,他却只是将计就计便安排了这一出。
甚至给小花了一种错觉,似乎从田氏跳出来的那一刻,他便一切都安排算计好了。可小花却知道不是,景帝开始动手之时,还是她第一次与他说锦阳侯府那事的时候。
精准,一击必中,尤其对于人性的拿捏,精准得让人膛目结舌。仿佛那些人都是木偶,一步一步均是按他所想在做着,最后自然而然就掉进了坑里。
事毕,人们只会认为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陛下,你的龙头是怎么长得啊,怎么能如此聪明呢!”每每想到这些,小花便会感叹道。
同样,景帝会面色一窘,不知该如何答话。
“朕也不知。”认真想了半响,景帝才如是答道。
这个答案不出小花所料,因为每次景帝就是如此说的。果断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幸好,这是她男人,不是她敌人,幸好,她是他枕边人,他不会拿这套对付她,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累了你。”这是景帝每次提到这事,都会重复的一句话。
与小花的与有荣焉相比,景帝却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心理负担的。虽是这事是与小花儿商量过,也是征得她的同意,才进行的,但景帝总是会有些愧疚之感。
是赢了,也赢得漂亮,但之前让她被人拿着说,总会让景帝忍不住皱了眉,喜悦之意顿消,换成了闷闷不乐。
然后就该小花出场安抚了。这种场景出现过几次,小花自是驾熟就轻。
“璟郎,我并不在意的。你要这么想,这种事是避免不了会发生的,早不发生,晚也会,谁让我有这段往事的呢。这下刚好,都一网打尽喽,并且澄清了一切,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抱着说事了,省了多少功夫啊。”
“可以暗里解决的。”
小花懂景帝的意思。
“可是臣妾心里那道关卡过不去啊,不管怎么说,当初她留了我一命。谈不上报恩,但也不能以怨报德。机会给了她,选择权给了她,便由她自己来选择自己的路。”
这种想法对许多人来说,是无稽之谈,是荒谬的。但在小花心里,说她妇人之仁也好,说她优柔寡断也好,她总是还记得当初以为的必死无疑,田氏手下留了情。
可能田氏当时的手下留情,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但小花总还记得她能有如今这么幸福,幸亏当初她手下留情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生活,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
重活一次,小花总觉得冥冥之中必有注定。往常行为处事,不是把她逼急了,她从来做事留一分。因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他,有孩子,有美好的一切,就当是给自己积些阴德吧。
景帝抚着她的发,怜爱的吻了吻她的眉间,“我的小花儿是个好的。”
小花笑了笑,摸摸自己的鼻子,“璟郎太会夸奖人了,我不是好,而是但求心安。”
但求心安……
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懂呢?
田氏并不懂小花其实放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还给她留了条活路,只可惜她并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在她们这种人看来,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必是逮着机会就不死不休,她们不懂还有一句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两人厮磨了一会儿,便叫宫人备水沐浴。
沐完浴躺下睡着之时,景帝突然说道:“朕暂时还不能废后,再给我一些时间。”
小花‘嗯’了一声,把脸在他怀里揉了揉,便沉沉睡去。
景帝亲亲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亦然。
第167章
==第170章==
次日,景帝当朝说了一番话。
话里大体的意思就是,因皇后一事,这些日子生了不少事,闹出不少龃龉,连朕的贵妃也被牵扯进来,平白受了不少委屈。皇后虽身患恶疾,但毕竟是朕原配正妻,先帝当年钦封的景王妃。现今先帝仙逝不足一载,不念夫妻之情念父恩,皇后又在病重之际,暂不提废后之事。
众大臣无一人有异议,先皇都拿出来了,夫妻之情都提了,难不成让陛下不顾父恩不念旧情,当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为世人唾骂?
朝罢,这话也传到凤栖宫。
皇后当着传话之人,未露出端倪。等人走后,才显讥诮。
“虚伪!明明是拿着本宫当幌子,给自己拖延时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骆璟,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虚伪了?……呵呵……不过,本宫却是不介意……”
别人不清楚,皇后可是清楚的,既然景帝说了此话,那定然是要等她弥留之际,才会下废后诏书。
是笃定她一两年之内必然会殁吗?
那她可得努力了,一定要活到让他心烦……
“……奸夫淫妇想越过本宫双宿双栖,本宫别的不会,添堵却是会的……”
彩莲站在一旁,被皇后的自言自语吓得不敢出声。
这皇后娘娘自从病了,想法从来不与人一样。明明来传话之人,说的是陛下顾念夫妻之情,让皇后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废后之事,怎么换着娘娘嘴里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彩莲,去给本宫拿药来。”
皇后的话打断彩莲纷乱的心绪,听闻皇后要喝药,她心中惊讶。
自从娘娘被确诊为痨病之后,她便不再喝药了,完全一副求死心态,如今却是稀了奇主动要喝药。
应该是与添堵有关吧,这么胡乱的想着,彩莲忙不迭去拿药了。
***
很快到了年根儿,景帝提前便下了圣旨召云王齐王进京过年团圆。
齐王与晋王合谋叛乱,失了一臂,先帝并没有追究,而是将他禁于齐州齐王府。之后景帝登基,并未改诏令,仍是依着先帝的诏令来。
云王夫妇在二十五便到了,进宫见了景帝后,回到京中的云王府住下。齐王比他晚上一日,同样亦然。
二十六景帝封笔封玺,封笔之后便是代表不再办理政务了,到来年初五那日开笔开玺才恢复办公。从进京之后,景帝便一直忙碌,如今算是难得的歇下。
除夕这日,景帝在昭阳殿设家宴。
皇后不能出席,小花陪坐在左侧偏下一点的位置。在座的有乔嫔、安嫔、静嫔,有太子骆晫,大公主骆懿,还有云王夫妇,齐王夫妇,并先太子家的几位郡王。
这是并不是小花第一次见这些人,早在先帝驾崩之时,云王齐王回京奔丧,在灵堂上曾扫过一眼。如今再看,也是能对上号的。
云王是个胖子,云王妃却是美貌得惊人,那是一种给人视觉极富冲击感的美,一眼过去,就愣在了当场。
齐王面带戾气,神色却有些萎靡,齐王妃却是个柔弱的相貌,似乎是个温柔的人。而先太子那几个小儿,年纪不大,都在7…10岁之间,沉默寡言得厉害,行过礼之后,便坐在一旁成了透明人儿。
云王早就对这个景帝心尖尖上的人好奇已久,入了筵,便眼珠不错的盯着看。直到大腿之上那熟悉的痛感袭来,他才回过神儿侧脸对云王妃笑得阿谀。
云王妃丢给他一个‘回去算账’的眼神,才收回自己的手。
景帝从来都是个寡言之人,大家心里头也有数,除了敬酒时说了一两句外,整个筵宴上均是安静无声。
宴罢,行过礼之后,云王妃便退了。
看着那个气嘟嘟在前面走,后面一个圆球跟在后面滚的场景,让小花愕然了又愕然。
似乎看出小花的惊讶,回晨曦宫的路上,景帝在龙辇里搂着小花的腰,给她讲云王和云王妃的事情。
把所知讲完之后,景帝吻了小花一口,道:“还是小花儿好。”
景帝喝了酒,鼻息之间全是淡淡的酒味,小花被熏得微醺。
听到这话后,小花顾不得惊讶云王妃的驾夫有道,而是惊讶景帝似乎把这事当成一件很好笑的事讲给她听。
本来想笑的,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又看对面男人淡漠的眼里写满了‘为什么不笑呢’,小花无语。
自幸灾乐祸之后,小花发现景帝又一个怪癖,讲笑话。
讲他自认为很好笑、很可乐的事情给她听,例如朝堂之上今日有个什么大臣说了什么事儿,他不爱听,便没有搭理他,把那大臣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还例如他知道的某些大臣府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类的等等。
有时候小花会笑,有时候小花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这次小花笑了,过一日景帝便又会讲一个,要是小花不笑,他则是琢磨几日才会再讲一个。
这样玩着,有时候小花觉得本身这事便就挺可乐的,偶尔顽皮心起,她明明快笑岔气儿了,面上还要装出一点都不好笑的样子,然后看他郁闷的眼神。
每当这个时候,小花便想亲亲他的脸。
太呆萌了,有木有!
小花亲了上去,景帝眯了眯眼,手动了一下,原本的亲脸颊就变成了对上薄唇。挤压,研碾,薄唇微启,舌尖轻佻,景帝吻得毫不客气。
正要往其他处转移的时候,小花制住了他,嗔道:“等会儿,孩子们还在后面呢。”
景帝靠回原处,又把小花拉进怀里。龙辇极其稳当,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出在往前行。
“陛下和云王殿下的关系似乎不错?”
因为今日小花就见景帝和云王说了几句话,其他人则是一句,或是一句没有。
景帝‘嗯’了一声,“他帮过朕。”
福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花知道这是到了。
下了龙辇,一阵冷风袭来。后面的舆轿之上,晫儿和依依都下来了。外面天冷,几人都没耽误,进了正殿。
二皇子太小,今日是没带过去的。
换了衣裳坐下后,小花便叫奶娘抱了过来。二皇子骆瑜才五个月大,被娘放在榻上和哥哥姐姐玩儿。他是躺着的,哥哥姐姐则是在一旁一会儿摸摸他脸,一会儿摸摸他小手。
不一会儿,他就不耐烦了,扯起嗓子哭了起来。
直到小花过来抱他哄,他才停下。
“瑜儿一看就是个性子急的,晫儿和依依当初可不像他这么爱哭。”小花对景王说道。
景王凑了过来,用手指摸摸儿子的小脸蛋,在儿子要哭之前收起手。
“也不知跟谁学的,谁都不让摸,脾气拧死了。”小花继续叨叨。
景帝睇了小花一眼,淡淡的道:“朕的皇子,干甚让人摸小脸蛋。”
“外人也就算了,自家人也不让,这么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儿,不摸一把怎么可以?”说着,小花又轻捏了一下。
二皇子吐个泡泡,鼻子一哼,扭过脸,把小花给逗乐了。
依依凑了过来,嘻嘻笑,“弟弟太不可爱了,都不让姐姐摸小脸蛋儿。”
这么说着,她手上去轻捏一下,好在二皇子快哭之前,被小花亲了一口,破泣为笑。
“哟,咱们瑜儿还是亲母妃对么,咱们不理坏姐姐。”
二皇子骆瑜笑得更加开心,似乎在说好咩好咩。
依依嘟着小嘴儿,去坐父皇怀里,然后冲这边做鬼脸炫耀。瑜儿并不懂这个,哇哈哈笑得更加开心了。
晫儿在一旁有点忍俊不住,小小的他做出扶额的样子,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这下不光小花被三个孩子逗笑了,连景帝也难得笑了。
说是要守岁,却从来没坚持到底过。
三个孩子从来早睡早起,很快便困了。宫人们把孩子们领了下去,景帝自是拉着小花继续刚才在龙辇上未完成的事情。
……
正月初一,这一天是岁之首,月之首,时之首。这一日景帝是非常忙碌的,一大早便需去奉先殿祭祖,然后便是大朝会,接受群臣及番邦使者朝贺。
今日,作为太子的骆晫也是要跟随景帝出席的。
天还没亮,小花便起身了,和景帝梳洗完毕,晫儿此时也过了来。三人一起用了早膳,太监们服侍景帝穿上衮冕,晫儿也被服侍穿上小号的太子衮冕。
所谓的衮冕,乃皇帝及上公之礼服。亲王以下不能用衮冕,而是冠服。
凡祭天地、宗庙及正旦、冬至、圣节则服衮冕,祭社稷、先农、册拜也如之。皇帝衮冕绘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裳,着十二旒冕。
皇太子衮冕上衣绘山、龙、华虫、宗彝5章花纹,下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花纹。共九章,着九旒冕。
冕冠也就是衮冕其中的帽子,玄表朱裹,前圆后方,前后各十二旒,每旒五色玉珠十二颗。皇太子则是九旒九珠。
景帝着上衮冕,俊得惊人。满身淡漠之气配着玄色衮冕,更显威严。冕旒之后的俊脸若隐若现,平添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