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再不会如前世一般,让她吃尽了苦头,才将她纳入麾下。他会接纳她,爱护她,照料她,让她永远快快乐乐的。
不过眼下……看着臂弯里脸色微微发白,怔怔出神的少女,燕王迟疑了。
怎么跟前世不一样?
此时,江絮浑身僵硬地躺在燕王的臂弯里,看着上方那张硬朗的面孔,一时间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早在郑颖容拉开她前,她就认出了他。
冷峻的神情,高大的身形,以及闲人勿近的气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无事吧?”只见江絮两眼怔怔,燕王抿了抿唇,又问道。
江絮却听不见他说什么。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忽然眼前一阵模糊,一个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贱人!你果然背叛了本王!”
一截明亮的剑尖从胸口刺出,露出明晃晃的锋锐,殷红的血液滴落。
江絮蓦地脸色惨白,只觉胸口剧痛,仿佛此刻就有一把剑穿透了胸膛。
“絮絮?”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将江絮拉回神,转动目光,只见郑颖容白着脸扑过来,“絮絮,你无事吧?”
回过神的郑颖容,见燕王并未将江絮抛开,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再叫江絮躺他怀里,生怕一会儿生出别的事端来。抱了江絮,就往外拽。
一拽之下,并未拽动。心中咯噔一下,郑颖容白着脸抬头,看见燕王冷峻的神情,强撑着道:“你是何人,怎么抱着我妹妹不放?”
郑颖容这句话透露出两个意思。第一,她不知道燕王的身份,不知者无罪,哪怕冲撞了他也不该治她们的罪。第二,江絮是她的妹妹,他想对江絮不利,也要瞧瞧别人的面子。
燕王扫了她一眼,松开了臂弯,却是手心托着江絮的背后,扶着她站稳了,低沉的声音又道:“你还好吗?”
被郑颖容揽在怀里的江絮,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将脸埋在郑颖容的肩上,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咱们快走吧。”郑颖容以为她吓坏了,心中暗暗自责,半抱着江絮就往反方向走。
白灵卉跟在后头,余光瞥了燕王一眼。
她身量只到燕王胸口,偷眼瞧去,只能看到燕王的下巴。但见线条坚毅,下颌处透着微微的青色,是才剃掉的胡茬。
看来传言果然不靠谱,燕王并非传说中的冷厉无情——他对江絮多温柔啊,明明是江絮撞了他,他不仅不恼,反而十分君子地揽住了江絮。
想到不久后的吴太妃的寿宴,白灵卉眼神一闪,低下头快步跟在郑颖容和江絮的后头。
“爷,咱们走吧?”站在燕王身后的随从,只见燕王立在原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离去,低声提醒道。
燕王没有应声,直到江絮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才迈动步子:“走吧。”
她应该没有被吓到,她是那样大胆又狡黠的女子。
即便被吓到了,他也要她选他。只有她配得上他,也只有他能给她幸福。
想到方才同傅御史所谈之事,燕王唇边勾起一个冷笑。
江子兴,冯氏,胆敢害他的王妃,并且借他的手……
罪无可恕!
“絮絮?你还好吧?”半抱着江絮来到一处凉亭,只见四下无人,郑颖容停下步子,担忧地轻轻摇江絮的肩头。
江絮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
她不过是没料到,竟然会碰见燕王。而且,好巧不巧,撞到他的怀里。
目光一转,看向白灵卉。
如果不是白灵卉摔到她身上,她也不会撞向燕王。
“你没事就好,方才可吓死我了!”白灵卉不停地拍着胸口,眼泪汪汪地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撞到燕——那个人身上。”
郑颖容有些狐疑地看过去:“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摔到絮絮身上?”
由不得她不多想,而是白灵卉摔的时机太蹊跷了!假如燕王果真是传言中的冷厉无情,江絮可就吃大亏了!
“我也不知,我本来缩在墙边,谁知膝盖忽然一痛,不由得就跌倒了。”白灵卉咬着嘴唇,无辜又内疚地说道。
郑颖容的面色淡淡的,口吻却带着两分冷厉:“你知不知道,絮絮差点就——”
“我没事。”这时,江絮拉了拉郑颖容的手,挤出一个正常许多的微笑:“想必白小姐也不是有意的。咱们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傅大小姐可要恼了的。”
郑颖容点了点头,又扫了白灵卉一眼:“走吧。”
回到席中,傅明瑾已经坐在位子上了,见几人回来,佯恼道:“表姐,你把絮絮带哪儿去了?”
“出去走了走。”郑颖容笑着坐下来,附在傅明瑾的耳边,将方才发生的事低低说了一遍,“江小姐怕是吓到了,我瞧着她一路上都有些神思不属,叫下人带她到你房里歇会儿吧?”
傅明瑾的眉头深深拧起,眼光一扫白灵卉,只见白灵卉坐在位子上,低头把玩着发梢,脸上荡着一抹飘忽的笑容,眼神冷了下来。
“白灵卉!”傅明瑾低低叫道。
白灵卉跟她并不合拍,今日来参加宴会,便是为了瞧她的笑话。只不过白灵卉比别人心计深,从不出头,所以傅明瑾也没跟她正面冲突过。
江絮撞到燕王——多半就是白灵卉捣的鬼!
“你别冲动。”郑颖容按住她,低声道:“这事传了出去,对江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未出嫁的姑娘,却躺在一个大男人的臂弯里,说出去不好听。
若是日后成了燕王妃就罢了,人们只会赞一声郎才女貌。可是,燕王妃是那么好当的吗?虽然那位今日表现得不如传闻中冷厉无情,但谁知本性如何呢?
“今日先便宜了她!”傅明瑾抓过盘子里的果子,恨恨地咬了一口,“有她露马脚的时候!”
另一边,江絮低垂眼眸,看着身前白釉瓷杯,心绪随着其中沉浮的茶叶,起起伏伏。
她已经很久没记起燕王了。
那个她花费了无数心血,去谋夺信任、庇护的男人。那个不信她,轻易被谗言蒙蔽,一剑刺死她的男人。
她希望此生同他再无交集。
一次就够了,她没那个耐性,也没那么多条命,再挨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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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强行留宿
“江小姐,你无事吧?”郑颖容走过来,坐到江絮身边,低声问道。
江絮回神,目光从杯中离开,抬头看着郑颖容一笑说道:“郑小姐方才唤我絮絮的,为何这时唤我江小姐了?”
“若你不介意,我便与瑾娘一样叫你絮絮了?”郑颖容一笑。
方才在燕王、白灵卉面前,郑颖容代表的是傅明瑾的表姐,要替表妹照顾重要的客人,自然要表现得亲密些。
江絮偏头瞅了旁边一眼,只见傅明瑾被一位小姐缠住,不知道在说什么,眉头一会儿拧起一会儿展开,忍不住一笑:“不胜荣幸。”
“我头一回见瑾娘如此喜欢一个人。”郑颖容随着她的目光往傅明瑾看去。
江絮轻笑:“我很高兴,瑾娘喜欢我。”顿了顿,“瑾娘是我第一个朋友。”
前世今生,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缘分真是奇妙。”江絮收回视线,低头拿起杯子,看着里头沉浮的茶叶,轻声说道。
郑颖容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点头笑道:“是啊,真奇妙。”
两人无言了片刻,随后郑颖容说道:“我看你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真的不要紧吗?若不然,我带你到瑾娘的房里休息片刻?”
“郑小姐想说什么?”江絮抬头看她。
与傅明瑾不同,江絮虽然对郑颖容的观感也不错,但却不如傅明瑾那般亲密。此时若是傅明瑾说来,她只会觉得是关心。但听着郑颖容说话,下意识便觉得郑颖容话里有话。
郑颖容听了,低头一笑:“果然是瑾娘说的,江小姐是个蕙质兰心的。”
江絮挑了挑眉:“郑小姐有话直说便是。”
“那我便直说了。”郑颖容抬起头,“方才瑾娘见你不舒服,便想散了宴会,只留你一人。她有些年没出来走动了,今儿是头一回,也是得了江小姐的帮助,我心里亦感谢。但我不想叫她这样早便散了宴会,所以江小姐不舒服的话,我陪你进去歇着?”
江絮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脸:“我的脸色当真那么难看?”
郑颖容微微一愣,没料到江絮竟是这个反应。顿了顿,轻声说道:“这会儿好些了。方才……白得跟雪似的,一点儿血色都没了。”
说到这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方才你不小心撞的那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来头,我悄悄告诉你吧,那位就是传闻中冷厉无情,动辄拔剑砍人的燕王。他十三岁就带兵打仗,养了一身的戾气,难免你害怕。”
江絮垂了眼,掩住自嘲的神色。
她竟然如此怕他,以至于脸都白了。
他一定很瞧不起吧?他那样骄傲的人,素来瞧不起胆小鬼。
罢了,谁还在意他不成?
“我才回到京中,你也知道,没见过什么人物。”江絮垂着眼说道,“方才见到燕王,真是很害怕。尤其我还撞了他,传了出去,名声就毁了。”
郑颖容十分理解,低声说道:“你莫怕,这事传不出去。燕王不是多嘴的人,这事在他眼中不值一提。至于白灵卉,她最是明哲保身的,此事若传了出去,必然就是她说的,所以她再不敢多言一句的。”
“嗯。”江絮点了点头,随即抬起眼,看着郑颖容的眼神带着一抹狡黠,“小女子还要多谢郑小姐的守口如瓶。不知道,郑小姐要多少封口费?”
郑颖容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手掩口,一手指着江絮说道:“难怪瑾娘喜欢你,你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
这时,傅明瑾终于摆脱了纠缠,挪过来伏在郑颖容的背上:“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叫我也听听?”
三人笑闹起来。
晌午,在亭子里摆了饭。
“絮絮坐我身边。”傅明瑾拉着江絮的手,往亭子里走去。
其他人在身后交换了几个眼神。是蛟龙是泥鳅,在饭桌上便可辨真假。
若江絮的用餐礼仪很没规矩,哪怕傅明瑾喜欢她,她们说什么也不会交往的。
等到江絮拿起筷子,表现出完美的用餐礼仪,众人全都惊呆了。
“絮絮,是你们家的嬷嬷教的你礼仪规矩吗?”傅明瑾也吃了一惊。
江絮笑道:“是我们府里的夫人为我请的嬷嬷。”说到这里,赧然低头道:“我才学了半个月,尚不熟悉,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半个月?”
江絮学了半个月,便不输于从小就接受大家闺秀教导的她们?
不可能!
“絮絮真是聪明。”偏偏傅明瑾却深信不疑,一比拇指,满口称赞。好似天资聪颖的人是她,而非江絮一般,高兴极了。
其他人见状,相视一眼,全都缄了口。不论江絮是不是吹牛,但她的礼仪是不错的,而且傅明瑾如此给她做脸,面上全都一派笑意盈盈。
午后,众人耍了一阵,便散了。
“明瑾不必送了。若不嫌我们讨厌,改日我们还要来的。”一位小姐掩口笑道。
又有一人挽住江絮的手臂:“江小姐,改日我办了宴席,你也要来啊。要不然,就是瞧不起我,我可不依的。”
是周祭酒家的千金,名唤周云容。昨日江予彤的生辰宴上,周云容临走之前就说,要办宴席请江絮玩。
江絮笑道:“哪日你办了宴席,便给我下帖子,只要我们夫人允许,我必然飞着过去的。”
她说话很有几分诙谐,很有几位小姐喜欢她。又见识了她堪称完美的餐桌礼仪,都觉得值得交往。笑着应和几声,也约了口头上的,才一一乘坐马车散去了。
江絮没有走。傅明瑾拉着她,送走一个又一个,连郑颖容都送走了,却拉着她不许走:“你留下陪我玩。明天我带你去我们家的庄子上玩,保准你高兴。”
江絮听得都愣了:“这怎么好?”
她还从没在外过夜过呢。
“有什么不好的?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傅明瑾跺着脚说道。
明明也是惯坏了的千金大小姐模样,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全然不似江予彤那般张狂惹厌。
江絮一想,府里正乱着,只怕冯氏的心情也不妙。她回去了,万一扎了冯氏的眼,又要使绊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絮拱手一拜,笑着说道。
傅明瑾顿时高兴得拍手道:“那好。快叫你的丫鬟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咱们在那住上几日。对了,我再叫上表姐,她一直想去,却总没去成,若知道你去了必然埋怨我偏心。”扭过头,对秋眠一叠声吩咐起来,“快去传信。”
“你是不是一早就算好的?”看着傅明瑾高兴地忙来忙去,江絮狐疑问道。
早不早,晚不晚,偏选了今日。
明知道江予彤的脸肿成猪头样,想来也来不了。
又诱哄她不回去,一住就是几日。
“不错。”傅明瑾也不瞒着,扬着清傲的脸蛋儿说道:“就等着你点头呢。”
江絮不禁笑着摇头。虽然被算计了,可是心里着实欢喜。
除了陶氏,又有人真心关心她、喜欢她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抬手,抚上颈间。里头贴身挂着一只锦囊,里头盛着陶氏的一缕发丝与托梅香递进来的手帕。
娘,你现在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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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男配出场了,接下来便是咱们男主大展身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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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贱婢歹计
“二小姐饶命啊,求二小姐别打了!”芙蓉院里,一片高高低低的哭叫声。
只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背上的衣料全都破碎了,被斑驳的血迹染红了。两个壮硕的婆子,手里拿着一条鞭子,正在狠狠地抽过去。
江予彤站在台阶下,下巴骄傲地扬着,眼中又是得意,又是轻蔑:“叫你们好好服侍大小姐,你们倒好,大小姐的屋里藏了男人的东西,你们居然知情不报!”
旁边,丫鬟迎春举起手,晃了晃一只男人用的扇套。
“我们根本不知道啊,求二小姐饶了我们吧!”
“大小姐只叫梅香进屋伺候,偶尔会叫红玉和翠芝,我们从来没进屋伺候过,根本无从察觉,求二小姐饶命啊!”
底下的丫鬟纷纷哭着求道。
被迎春抓在手里的扇套,一众丫鬟们亲眼看着迎春从怀里掏出来,放到桌上,又被江予彤拿起来,栽赃是江絮的东西。
可是,她们怎么敢说?
不说的话,顶多挨一顿鞭子。若是说了,可就不是挨顿鞭子的事了。
听着小丫鬟们哭求声,江予彤半点动容都没有。挑了挑眉,眼睛扫过小丫鬟们中间:“哪个是红玉、翠芝?”
梅香那个生了反骨的小贱蹄子,运气倒是好,今儿不在这里。
不过其他人嘛……
小丫鬟们闻言,顿时眼中一喜,连忙抬起手,指向跪在边上的两个瘦小的背影:“回二小姐,就是她们!”
江予彤顺着她们的指向看过去,但见两个小丫鬟缩着肩膀跪着,身子缩成一团,就跟裹着抹布的竹竿似的,而且还是受潮变形的竹竿,眼中闪过浓浓的轻蔑。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江絮畏畏缩缩的,挑的丫鬟也不怎么样。
“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