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无眼！
围观的同学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平白无故被老师警告了一顿，又捕风捉影地得知了一些消息，一个个好奇得很。现在一看，当即就偏到7班那边去了。再者他们和7班算是一个阵营，哪怕真相不明，下意识地都觉得觉得是1班不对。
往日里，纵然学生们对1班有些看法，但确实比不过人家成绩好，就将一些优待看成理所当然了。如今一被挑拨，积压的不满全都冒了出来——凭什么只是成绩好，打了人还可以被包庇？
年级里议论纷纷的人越来越多，即便大字报早就被撕下，“1班无故殴打7班致伤领导已将事情压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校。
出乎意料的是，6班在一片讨伐声中，反而保持着中立态度。
一方面是王启山早已跟她们八卦过事情的大致始末，不至于被已经传得变样的流言影响；另一方面竟然是楚江。
能被王启山选去排练的，在班里多少有点分量。除却杨珊等几人觉得楚江实在太嚣张之外，其他人被这么一闹反而能更客观地看待问题。其实在其他人面前，他们表面上当然要护短，心里还是明白是自己这方有错在先。而楚江除了吓吓他们之外，倒也没做什么。
但是，这不像在模拟了1班对7班的情景？只不过那时候1班的人真正出手了。
设身处地地想，6班同学纷纷觉得自己无论是哪方都难保不会出手，甚至耻于出手——就像他们面对楚江不敢发一言一样。楚江挑衅6班，跟6班人挑衅楚江、7班人挑衅1班人又有什么两样。
班级荣誉感，是每个班都有的，跟成绩无关。
所以当各班班主任再次批评班里躁动不安的同学时，6班同学跟班主任表态：“老师你不用说了，1班又没做错什么。我们不会闹事的。”
班主任：“……”跟说好的愤愤不平不一样啊？
“也不是说1班没错……打人是不对的。”准备好的一大堆义正辞严的批判说不出来了。班主任只能磕磕巴巴地重新组织语言，“但是，既然自己有错在先，不去反省自己，在另一个错误酿成之后还企图加大错误更加不对……而且，你们还是要把主要的任务放在学习上。1班和7班的事，7班想不明白，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招数就算了，你们这些无关人员瞎搅和什么？不等着被骂吗，领导很生气要严惩扩大事态的人呢。典型的费力不讨好……”
他说的没错，7班果真是悲剧了。
校方以煽动学生情绪、扰乱学校秩序为由，揪出了7班贴大字报的人，通报批评。同时全校戒严，但凡跟此事挨上一点边的人，都免不了被老师请喝茶。
学生们不过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后当然不会傻傻地继续和学校对抗。
但怨气不是一时能消失的。
尤其是7班。
事态看似已经平复了，可1班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盛青青觉得1班挺无辜的。本来男子汉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根本说不上是多大的事。后来又有人爆出，所谓被打伤的学生也不过是流鼻血了，大家一见血，还以为有多严重，其实那人本来就容易流鼻血，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结果7班借此宣泄对1班的不满，而校方为了压制试图闹事的学生，运用了强制手段。最后确实没人敢了，仇恨却都拉到了1班身上。
或许站得比人高，总要承受比一般人更多的非议。
因为在别人眼里你永远不会无辜。
尽管如此……有可能的话谁不想成为1班的一员。
比起非议别人，当然宁愿被人非议。
☆、第17章 情景喜剧
7班明面上似乎是放弃了，暗地里却打定主意要和1班不死不休。最先影响到的当然是马上到来的元旦汇演。
经过两次彩排后，就是年级的正式筛选了。届时将选出七个班作为代表，参与全校性质的元旦汇演。在大伙儿的心里，1班是一定要有一个名额的。那么接下来的六个名额才是争夺的重点……
王启山没事就在估计自个班胜算有多大。他想，怎么着语言类节目都要上一个吧？7班估计要被打下去了，那么他们的对手岂不是只剩12班？而且单人说唱听起来好无压力啊。
……其实王启山也就这么说说而已。对手很强大，他早有这样的认知。
但是，士气很重要。
无论他心里怎样打退堂鼓，都不能让同学们有这种想法。
1班是第一个上台的。
6班人对1班的节目还停留在“情景剧”的概念上，所以当楚江一身月白色书生装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说好的情景剧呢！？”
“比起那个，最重要的是……这人真的是楚江？”
众人纷纷表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心目中的楚江，可以是骄横肆意的大小姐，也可以是手持长棍的剽悍女，但是……眼前儒雅俊秀的书生是怎么回事？
反差太大，6班人简直要被闪瞎了。
结果还真是一情景剧：楚江所扮演的书生与一女子青梅竹马，早已心生情愫。无奈女子父母嫌贫爱富，极力反对两人在一起。纵然书生与女子爱得死去活来，不惜私奔，还是被父母发现，甚至将书生送至官府，暴打一顿。女子则被关在家中，终日以泪洗面……
王启山看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公然在领导老师面前演爱情题材的故事真的好么？1班仗着老师领导的宠爱未免也太放肆了吧，这是要被和谐的节奏啊……
不过他喜欢！
他悄悄扫了一圈周围，见大家都是又震惊又无语又想笑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有些邪恶地笑了笑。
乔诗诗则将故事推向了□□。
女子的父母四处为其张罗婚事，最后锁定了由乔诗诗扮演的纨绔子弟。乔诗诗一出场便引来一片笑声，原因无她，这个原本身材匀称长相标致的姑娘身着一袭金黄色华服，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还特意挺了个大肚子。再配上一脸张扬，和夸张放肆的笑声，简直不能更喜感。
接下来就是乔诗诗调戏女子。这一幕真心让观众们大开眼界，深刻地领略到乔诗诗是女汉子的事实……因为乔诗诗的猥琐男演得实在太形象，明明是女人却没有让人产生任何违和感，兼之刻意浮夸的演技，还有拉长音的“美人儿~”，一出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活灵活现，却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实在是乔诗诗太喜感了……
但这个故事最喜感的地方，是结局。
女子不堪受辱，投河自尽。多年后，纨绔子弟混得穷愁潦倒，在街上行乞之时，忽见一华服男子缓缓走来。
正是被人认为已经死了的楚江。
乔诗诗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楚江。楚江亦面色沉静地看着她。两人对视半晌，楚江忽然说：“时至如今，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乔诗诗问。
楚江随即朗声道：“少壮不读书，不如自挂东！南！枝！”
乔诗诗似有所悟，遂找了棵树，自缢而亡。
众：……
此剧形式新颖、剧情流畅、表演搞笑、结尾还升华了有木有！情景剧的内涵一下子就拔高了有木有！简直要给学霸们的思路跪了！
“……看来我的境界还是不够啊。”王启山默默捂脸，“太有才了，这剧本谁写的？”
剧本……好像是……
乔琛！？
盛青青不得不拼命回想她和楚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江在看到她们班是小品之后，说：“看来乔爷可以瞑目了，不是只有他一个想标新立异。有人跟他想法类似呢。”
……盛青青觉得，这才是最玄幻的结局好吗！
乔琛的大神形象，实在和逗比剧本一点都不搭……满满的都是违和感。
不知道为什么，盛青青心中的乔琛忽然就被拉下神坛了，变得……似乎可爱起来了？
如之前所料，接下来几乎都是歌舞，没有什么推陈出新的地方。
时间过得很快。5班上台的时候，王启山就组织6班的演职人员去候场了。
演前大家总有一点小焦虑：“班长，我们真的要这样么？”、“肯定会被骂死去”、“在那之前先会被人笑死！”
王启山一脸严肃：“没关系，反正不会比1班更丢脸……不，至少还有我来垫底，你们放心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罩在外面的大衣，露出包裹在内的加大版蕾丝裙……
众人默默撇过脸：“班长你辛苦了，我们会加油的！”
相比之下盛青青的上衣和大裤衩就正常多了。
杨珊以前不是没穿过轻薄露肉的衣服，对她而言那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但是……水手服这玩意儿，裹得再严实，怎么都让人觉得那么羞耻？
尤其王启山还想给她戴兔耳朵。
杨珊用她凶狠的眼神强烈控诉了这种行为，王启山最终没能得逞。
总之，要上台了。
王启山深吸一口气，给所有人都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在听完主持人的介绍后，微笑着对盛青青伸出了手：“走吧。”
盛青青忽然有些恍惚。在她记忆中从来没有哪个男生会这么温和可亲地对她，哪怕是许韬对她也不过是若即若离。可现在，眼前的男人正对她伸出手，要将她拉上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有些明白杨珊的感受了——王启山对人实在太好。
即便只是惯性使然。
像杨珊那种性子怪僻不爱与人相处的，世界本来就空无一人。如果王启山闯入了，纵然没有任何超出寻常的意思，杨珊也会忍不住用同样的哪怕是更好的待遇对待他，因为只有他。结果必然是不同的，哪怕王启山对她更好，在旁人眼中看来自然是杨珊主动。因为王启山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好，杨珊却不是。
如果杨珊真喜欢上王启山会受伤吧。杨珊那么好强的人，怎么能容忍喜欢的人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其他人呢。越是在乎，越是要求得多……可是，能责怪王启山处处留情吗？能责怪杨珊会错了意吗？最终只会酿成一场无果的悲剧。
盛青青模模糊糊地想着，将自己的手交到了王启山身上。
盛青青的工作量很简单，就是背台词，和背台词。
她必须承认，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她很紧张，甚至有了逃跑的冲动。
盛青青从未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被所有人仰视着。她头脑一阵晕眩，差点跌倒在地，幸好王启山一直牵着她，她才能慢慢稳定好自己的情绪。
真到要开口的时候了，却没有盛青青想象的那么困难。她以为自己会哑声说不出话，以为自己会说得磕磕巴巴，可是都没有。甚至在她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已经排练无数遍已经到了滚瓜烂熟的程度的台词，已经脱口而出。
走出第一步，剩下的路就好走了。
盛青青深吸了口气，终于定下心，不疾不徐地跟着王启山的节奏说出自己的台词。
不知怎么，她开始回想起很久远很久远的，那些她觉得自己本该遗忘的事情。
初三中考那天晚上，班里同学组织去KTV狂欢。盛青青当然在被邀请人之列。她原本不大乐意去，在她的传统观念看来KTV并不是正经女孩儿应该去的地方，当然盛青青确实从来没有去过。可是这是与初中同学的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也许就天各一方再也无法相见……再加上许韬一直拉着她要去，她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结果真是超出她意料的狂欢。平日里在学校规规矩矩的学生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了几瓶酒，然后借着酒劲吼歌、骂人、告白，场面热闹得不行。
盛青青却默默缩在角落看着一切。
除了许韬外她并没有玩得很好的朋友。可盛青青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刻地感觉到，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所干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
盛青青闭上眼睛，可是隔绝不了响彻耳畔的嘶吼声。
她莫名地感到很难受。
大概是盛青青表现得太过格格不入，加上她平常也算个引人注目的人物，没多久就有人来搭讪：“盛青青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
“那就一起来唱歌吧。”那人将话筒递到了她手上。
一曲终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纷纷找寻下一个唱歌的人，然后看到了拿着话筒呆在原地的盛青青。
☆、第18章 男神女神
“盛青青怎么了？”
“别愣着，唱啊！”
“她不是傻了吧……”
“抱歉，我不会……”盛青青哪里被这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过。她吓了一跳，赶紧把话筒塞给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不乐意了：“大家一起最后聚聚，放开一点唱首歌呗？又不会笑你。有有什么好矫情的。”
“可是我真的……”盛青青一急就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她不愿意就别逼她嘛，换个人唱就是了！”
“人家是好学生，怎么会跟我们一起……”
“反正以后都见不着面了，无所谓啦。”
“……”
嘈杂的声音不断地灌入盛青青的耳中。讥讽、怜悯、嘲弄……她想捂起耳朵，但在那之前她不知道应该握紧手中的话筒还是该放开。
KTV旋转变换着的灯光、围着她吵吵嚷嚷的人群、墙上斑驳的倒影……一切都带给盛青青一种很不真实的、乃至是光怪陆离的感觉。盛青青不是没别人议论过，可是在特殊的情况下，这些行为似乎就被无限放大了。大到了极致，她甚至感觉，他们已经处在了不同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的嘈杂终将离她远去……
“她唱歌难听死了，你们还是别听的好。”忽然一道清朗的男声打破了议论纷纷。
“不会吧……”
“许韬你又在胡说。”
“不难听干嘛让她唱呢，否则不是很没意思吗，哈哈。”
“喂。”
盛青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前是少年那张熟悉稚嫩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棱角模糊了些许，也温柔了些许。
“话筒给我。”他仿若漫不经心地说，“你不唱我唱。”
“许韬……”
“啰嗦。”
“……喂喂许韬你不能这样！”
“你就护着盛青青吧！看你以后怎么办。”
在一片起哄声中，少年始终自顾自地唱着歌。
他甚至没有看盛青青一眼。可是那时少年投入的姿态、低沉的嗓音，通通印在了少女心中。
往往，感动只是一瞬间的事。
对一个人好却是一辈子的事。
因为那时候的感动，盛青青以为许韬是值得对他好的人。不想最终还是事与愿违。
但是，有什么事情是能够完全预料得到的呢。
就像现在，她站在这个舞台上，面对着全年级的老师学生。不再是KTV狭小的空间，而是更为广袤的舞台……那时候的盛青青如何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这一次，没有许韬来救她。
也不需要。
她终将摆脱许韬，不管是曾经的美好还是日后的背叛——她终将抛弃那些束缚她的、阻碍她的，然后大步地迈向新世界。
尽管那个世界，不再有许韬。甚至连曾经的她都不再有。
掌声中，王启山再次一手拉起裙边，一手牵着盛青青。两人对着台下深深鞠躬。
“班长。”一片掌声之中，盛青青轻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谢谢你。”
王启山挑了一下眉：“不客气。”
这时候王启山记忆中的盛青青已经很模糊了。在他看来，他认识的盛青青就是身边这个，哪怕穿着不伦不类的大裤衩，也能在舞台上表现得落落大方的小姑娘。
王启山自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