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沉默了。吴楚联军三十万,梁国只有四五万人,凭这丁点人马去和刘濞干一个月架。有点离谱了吧?刘武若在当场,肯定抓狂。
刘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不是置梁王于死地嘛。”
诸臣相视而无言。最终还是周亚夫给出了解释:“叛军虽众,但多老弱,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只有十来万人而已;且多为步兵,长于隘口守险,短于平川攻城,梁王若依城固守,当可无虞。”
刘启沉思了半天。俗话说“打虎亲兄弟”,可真要把刘武往火坑里推,他还是觉得不妥。因此。顺口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周亚夫摇了摇头,“事起仓促。叛军正盛,只有行此举,方为上策。”
刘启看了看群臣,然后把目光落在窦婴身上,“大将军何意?”
窦婴连忙答道:“太尉所言甚是。”
刘启叹了口气,“看来只好如此了。不过置梁王于险地,我得先向太后解释了。”
周亚夫暗自松了一口气。
刘启终于有了平叛方略,虽然他心中也暗自嘀咕,但有总比没有的强,关键是他自己不懂军事。
窦婴清楚,皇帝依然在犹豫。因此连忙接话道:“叛军虽众,但梁王骁勇。梁国全力固守,刘濞也讨不到多少便宜。”他顿了一下,上去指着地图讲道:“正如太尉所言,可速派一军北上,阻赵军南下;另派一勇将挥师东进,解齐王之围,并防胶西诸王西进与吴楚联军会合;再有一将军镇守荥阳,协调诸将,取敖仓之粮以供军需。如此,可孤悬吴楚叛军于梁地,若其粮路一断,破之必矣。”
刘启抬头看了看诸将,见大家没有不同意见,就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丞相陶青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恐我军兵力不足。”
刘启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征询的目光又在周亚夫和窦婴脸上来回扫视。
周亚夫也点了点头,“丞相所言甚是。攻赵之军易办,赵军暗弱,只需一军北上骚扰,赵王定不敢南下;而攻齐之军则需长途奔袭,若无强将,此路堪忧,且朝廷也无多余兵力可派。”
窦婴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太尉只需分派一将北上,余下朝廷兵力全有太尉调度,迎击吴楚;至于攻齐之军,由我安排,可好?”
还没等周亚夫回答,刘启就疑惑地问道:“军从何来?”
窦婴连忙拜道:“臣保举一人,若用此人,此路无忧。”
刘启连忙问道:“何人?”
“栾布!”
“栾布?”
“对,栾布!”
关于这个人,刘启是听说过的,只不过这位仁兄目前的年龄比较大——年逾七十。也许有人会认为,窦婴找一个老头来充数,是在闲扯?
事实并非如此。
在汉朝历史上,栾布这个人是有一些名气的,并且他亮相的时间比较早。但由于他一直没能唱主角,所以我从没提起。趁此机会,还是让他亮亮相吧。
栾布,祖居梁地,属于侠客那一类人物。从小勇武过人,好抱打不平。就因他的性格,为他赚来了不少名气,也使他一生坎坷。
少年时的栾布结交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叫彭越。至于彭越,大家都晓得,兴汉三大将之一,排在韩信、黥布之后。
后来适逢秦末乱世,彭越上山当了土匪,而栾布却被劫掠,卖到燕国成了奴隶。
随后栾布替主人报仇而杀人,被投进大牢等死。而就在此时,有一个人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臧荼(我在前边介绍过这个人)。臧荼不单救了他,还给他封了官——都尉,再后来是将军。
其后是刘邦称帝,再其后是臧荼造反。臧荼为自己的不老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刘邦亲率大军,一举灭之,捎带俘虏了栾布。
当时的梁王彭越闻得这个消息后,专程进京,在皇帝面前为栾布求情。就这样,栾布又捡回了一条命,并且成了彭越的属下。
没多久,彭越派栾布出使齐国。栾布前脚刚走,彭越自己犯事了,被刘邦逮住,斩尽三族。并且刘邦还不解气,割掉彭越脑袋悬挂于洛阳城楼下示众,并放出话来:收敛或看望彭越头颅者,死!
而就在此时,栾布回来了。
他跑到城楼下,对着彭越的脑袋述了半天职,然后烧纸祭拜,还大哭了一场。
当然,他也很快被绑了起来。
按理说,刘邦派几个人过来就地砍掉就可了事。然而,刘邦也许觉得这样不解气,因此亲自跑过来把栾布大骂了一阵,临了还催促道:“赶紧煮死他”(速烹之)。
随从们当即冲上去,拽着栾布就走。就在临锅那一跳时,他突然扭头冲刘邦吼:“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刘邦很有意思,一见有人和他对骂,立马来了劲,冲随从们吼:“把他拉回来。”
一干人只好架着栾布又跑了回来。栾布很硬气,劈头盖脸地骂了很长一段话,其中有这么一句——楚汉争锋,若无彭王,项氏不灭,你也当不了皇帝。
骂的过瘾后,他俩眼一瞪:现在可以烹了。
而刘邦却是那种拉住不走打着倒退的角色,挥了挥手,“放了他吧!”
就这样,栾布平白捡回了一条命。至此,他的倒霉蛋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不过令刘邦没有想到的是,他抽这么一次筋,却给他的孙子留下了一笔财富,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七国之乱—第十三节 明争暗斗(三)
窦婴接到诏令后,当即进宫。
刘启看着跪在地上的窦婴,心中还颇有一些疑虑,暗自揣摩这个人能否担此重任。
然而爬在地上的窦婴却说了一句大出刘启所料的话:“臣才薄德浅,且重病在身,不堪此任,望陛下收回成命。”
刘启一愣:这家伙还在和太后怄气呢。
刘启微微一笑,靠在椅背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窦婴,没有开口。
窦婴纳闷了,既不说话,又不让起来,这算是哪个意思啊?因此,他偷偷地抬起头……
当他和刘启的目光相接时,身子微微一震,连忙又把脑袋埋了下去。
僵持好大一会后,刘启终于说话了,“是太后推荐的你,去见见太后吧!”
窦婴如释重负,连忙告退。
他磨磨蹭蹭到长乐宫时,窦漪房已在正殿等他。当然,窦漪房并没有先见之明,只不过刘启已派人将窦婴的原话转述给了老太太。
窦婴规规矩矩地磕了磕头,然后把刚才说给皇帝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窦漪房开门见山地问道:“还在和我怄气?”
窦婴连忙磕头,“侄儿不敢。”
窦漪房叹了口气,“天下危难,怎可推辞?”
窦婴爬在地上答道,“侄儿才薄,恐不堪此任。”
窦漪房呵呵笑道:“才薄?你是我们窦家最有才华的人了。”窦漪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嘴上虽然不吭声,但心里在想什么我还能不清楚?我知道。整个窦家都在埋怨我这个瞎眼老太太。怪我没给大家机会。可这人心。到什么时候才能满足?按下葫芦浮起瓢,哪一个不是瞪着眼在钻营?”
窦婴没想到老太太会和他拉家常,心头一热,忙爬在地上答道:“是侄儿狭隘了。”
窦漪房微微一笑,接着自己的话茬往下说,“过去我一直不让窦家人进入朝廷。说实话,我是怕啊,怕所用非人。既害了他又害了窦家。今天,我让你出来,一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二是我放心。”
窦婴一头磕在地上,“谢姑母信任。”
窦漪房长叹一声说道:“跟着你们的皇帝好好干吧,说不定将来,整个窦家还的靠你去管呢。”
出得长乐宫后,窦婴的腰板挺的很直。
自己这个“大将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朝廷,还担负着窦家的将来。绝不可辜负太后的拳拳之意。
他没回家,而重返未央宫拜见了刘启。跪领了大将军印。
至此,西汉王朝这次平叛工作。终于拉开了序幕。
当夜,窦婴正勾着脑袋在家里研究平叛方略之时,一个人慌不择路地跑了过来。这个人是袁盎。
前边介绍过,窦婴和袁盎关系极好,袁盎被削职为民这段时间,几乎成了窦婴府上的门客,一天到晚混吃混喝。由于关系好,所以出入也方便,但深更半夜串门的次数并不多。
袁盎没头没脑地进来后,窦婴一愣,“有急事?”
袁盎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紧张之中带着一丝兴奋,“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袁盎咬了咬嘴皮,瞪着眼睛说道,“那个人要在吴王造反这件事上做文章,言我曾为吴国丞相,将治我罪。”
窦婴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那可是个恩仇必报的家伙,现在要治了我,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该轮到你了。别忘了,你也做过吴国丞相。”
“他敢!”窦婴拍案而起。
袁盎嘿嘿一笑,“当然,你有太后护着,且刚当上大将军,现在他是不敢惹你的,可将来……”
窦婴阴着脸问道:“将来怎样?”
袁盎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围,舔了舔嘴皮,然后摸了摸身前的桌案,坏笑道:“还没上茶呢。”
窦婴会意地一笑,“半夜跑来就为讨杯茶喝?”
身旁侍者连忙上前沏好茶后,轻声告退。
待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袁盎开口了,“今有太后在世,你这个大将军自然无虞;若一旦太后晏驾,恐就难料了。不要忘了,在皇帝的心目中,你绝比不了那个人。”
窦婴闭眼沉思良久,突然问道,“你刚才所说的机会指的是什么?”
袁盎瞪着眼看着窦婴,阴森森地答道:“置其于死地!”
窦婴沉思一阵,突然问道:“有把握?”
“有!”
“说来听听。”
“刘濞的那篇檄文——诛晁错,清君侧。削藩这件事是由他挑出来的,皇帝此时也大为光火。且太后对这个人也多为不满。内有太后,外有诸侯,此正是良机。若不趁机解决了这个人,恐将来你我都不会好过。”
“但我还是觉得此举有漏洞。”
“什么漏洞?”
“一则,皇帝不见得会同意,凭增积怨;二则,若真诛了此人,可刘濞依然作乱,皇帝追究下来,恐你我……”窦婴说着摇了摇头。
袁盎着急地嗨了一声,“你呀,就这么个毛病——优柔寡断。我只望你能把我引荐于皇帝,话由我说,将来有事也由我扛着,和你无关。”
“当真?”
袁盎又“嗨”了一声,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真!”
窦婴斜眼看着他,坏笑道,“你可想好喽。”
袁盎一拍胸脯,“早就想好了,烂命一条,若将来真的有事,我给他抵命,怕个鸟。”
窦婴点了点头,“我会向皇帝引荐你的。”
就在这俩人密谋使坏时,周亚夫也很忙。
实际上,早在皇帝征召前,周亚夫已经开始琢磨刘濞的这次叛乱。被封太尉后,他更是坐不住了。
刘濞对外号称上百万大军,仅这个数字就够吓人了。因为京城此时能动用的也只有十来万人,要用加减法解答这道算术题,是会绝望的。
周亚夫没有绝望,他完全继承了老爹的沉稳,研究过全国人口分布后,暗自笑了:刘濞,你也太逗了,忽悠人不打草稿。
随即披衣下床,挑灯站在地图前琢磨了半天,把洛阳、荥阳和梁国圈了起来:刘濞这个人一定会走这条路。
周亚夫自言自语道:“梁王、梁王。”他并非和梁王刘武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他将要做的布局中,刘武将成为最为关键的一环,并且这一环将决定此次平叛的成败。可梁王的身份,是他现今唯一的顾虑。(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七国之乱—第十二节 明争暗斗(二)
在晁错犹豫不决之时,朝局开始往很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起来。
而事实上,此时的刘启并不怎么关注晁错,因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刘濞的那篇檄文。以往,自己心存侥幸,认为诸侯们不一定会反。可现在人家真的反了,但自己却没做足准备,甚至连个方略都没能定不下来。眼前这盘棋该如何下,成了刘启目前最大的困惑。
刘启沉思了半晌也没得要领,沮丧地站起身,在宫内焦急地踱步。
他回忆起当年失手打死吴国太子刘贤的场景,如果当时自己没那么冲动,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乱局……
想起了刘贤,就忆起了父皇。父皇在乱象丛生的朝局中继位,短短两年就一揽大权,处事不显山不漏水,既压制了群臣又打压了诸侯。而自己却只用两年时间,就搞的天下大乱……
和父皇的对比中,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继位以来的举措——削藩。这两个字是整件事情的起因。当然,他也开始重新审视提出这两个字的那个人——晁错。
这么多年来,他没把晁错当下人看待,以师示之,对他所说的话也深信不疑。而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削藩”本身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口号太响,行事太急”。如果像父皇那样——“不喊口号,光办实事”,也许就不会把事情闹的这么僵。晁错这个人过于心急了。当然,自己也是。
记得说晁错坏话的人海了去了,扳着指头根本就数不完。就拿“削藩”这件事来说吧。最初反对的声音很多。是自己千方百计地给压了下去。后来只有窦婴反对最为强烈。立场也极其坚定,甚至撂了挑子,回家种地去了。
想起窦婴,刘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老娘窦漪房,更记起了老娘曾说过的一句话——“儒生急进,可听其言,不可施其政……削藩之事,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
老娘的话真是太有道理了,可当时自己根本就没听进去。
刘启停下脚步,扭头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摆驾长乐宫”。他决定向老娘承认错误。搞的天下大乱,的确应该自我批评一番。
当刘启来到老娘面前时,几个妃子正在陪老太太聊天。
礼毕之后,刘启伸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
当大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后,刘启向老娘走近了几步。张嘴想要说话,却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他不清楚该不该把“天下大乱”这个消息告诉老娘。
瞎眼的窦漪房看不到刘启的犹豫,但其生性敏锐。在这个短暂的沉默中,她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她坐直身子。猛然问道:“有大事发生?”
刘启不自觉地干咳一下,“儿子向太后致歉。”
窦漪房伸手在身前桌案上摸索。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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