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又一次在周昌身上诞生了。他大张旗鼓地恶搞一番,狠话也撂了半天,竟然全身而退,这不能不让人惊诧。
等在宫门的群臣满以为周昌这次要完蛋,可不成想这位老兄竟然大摇大摆地晃了出来,啧啧称奇。
而此时的周昌却没感到庆幸,因为他不清楚,吕雉还拿不拿刘如意说事。现在他关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可怜的赵王。
第十章吕氏掌国—第九节 戚姬的结局(三)
使者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终于又一次两手空空地来到了吕雉面前,规规矩矩地磕磕头,再把周昌埋汰了一顿。
在这件事上,这位仁兄已经麻木了,他现在已经不再研究如何把事情办好,而是一直在寻找措辞把话说好,既不让吕雉骂他太狠,又不能把周昌激的过火。事情办到这种地步,真是难为这位兄弟了。
吕雉耐着性子听完使者的哭诉,脸上布满了寒霜,冷冷地说道:“传诏!宣周昌进京。”
使者一愣,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一直以来不是都在召赵王进京吗?这个老寡妇不会是气糊涂说错话了吧?
使者鼓足勇气轻声问道:“周昌?”
吕雉凤眼一瞪,说道:“对!周昌。”
使者连忙唱了声“喏”,退了出去。
说实话,使者在进宫前,已预料到吕雉会毫无创意地再让他去赵国传诏,因此连行李都没卸,认为太麻烦。反正来来回回就这一件事,不把他的两条腿遛断不算完。
使者又一次出发了。
京城和赵国间的几条小路,他算是摸的门清。我一直认为,“传诏”这种事情通常情况下是很风光的,当然也不排除会伴随一些危险。而这位仁兄,竟然把这份工作干的如此无奈,还营造了些喜剧色彩,不得不让人佩服。
使者又一次站到了周昌的面前。
这一次,周昌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当得到周昌将即刻进京的答复后,使者松了一口气。通过这一阵闹腾,这两位仁兄已经熟络的不得了。使者心里清楚,周昌这次可能要完了。对他而言,这次成功的传诏,没让他感到一丝快感,反而有一些失落。但对于这一切他是无能为力的。
周昌可能真的要完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
刘如意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极为聪明的小王爷在得到周昌即将进京的消息后,放声大哭。这个人是他目前唯一的依靠,而现在这个人要倒了。对于这一切,除了放声痛哭之外,他别无它法。
周昌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把自己的棺材板都准备的停停当当,也把家里的后事做了一些安排。
整整衣衫,准备上路了。
回头望了望痛哭流涕的刘如意以及周家老少,周昌心中有些绞疼,他真不清楚等待着这些人的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刘邦不是肆意屠戮的人,而吕雉呢?周昌猜不透这个女人。
周昌咧咧嘴,故作轻松地想安慰他们几句,但话道嘴边,却哽咽难言。这也许真的就是诀别。
周昌平息了一下心情,挥了挥手,“回、回……回去吧。”然后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而此时的京城也不怎么安静。
实际上,吕雉召周昌进京的消息,早已在长安城内传播的沸沸扬扬。一些有良心的人坐不住了,他们都晓得周昌都做了些什么,也可以想象得到姓周的这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周昌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主,但这是个好人。他之所以不招人待见,是因为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之所以说他是个好人,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因为个人恩怨而和别人一较短长。
正因如此,坐不住的人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人是萧何。
这位老同志真是看不下去了,他现在虽然万事小心,但毕竟还戴着“相国”的帽子,更何况他和周昌共事多年,虽然私交一般,但在大是大非上,他和周昌是趴在同一个战壕里的。
实际上,萧何对吕雉最近的行为也很是不满,但这毕竟**之事,他一个外臣是不能随便参和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自从那次“诛群臣”的消息在满朝文武中传播开来以后,很多人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当然也包括萧何。群臣们的举动,为吕雉的疯狂提供了良好的氛围。
可现在,萧何觉得自己该站出来说句话了。因为周昌干了件大家想干但都不敢去干的活,于公于私,他萧何也不适合再装聋作哑。
萧何颤颤巍巍地进宫了。和吕雉拉了半天家常,终于把话题绕到了周昌的身上。
不提周昌还好,一提到姓周的,吕雉愤怒了起来,大有把周结巴碎尸万段的意思。
待吕雉骂的差不多了,萧何试探着说道:“太后息怒,切莫伤身。周昌木讷,不善言辞,所行常有偏颇,太后无需和他计较。对此人,太后何不效仿先帝,宽厚示之,以彰体恤群臣的胸襟?况且,此人对朝廷有功,对皇帝(刘盈)有功,如若动他,恐伤皇帝的心。”
萧何说完了,吕雉也静静地坐了下来。
萧何可谓聪明绝顶,所谓“对皇帝有功”这一句,明显是说周昌在“易储风波”上的那次抗命。在那件事上,周昌的功劳是无人比拟的,当然吕雉自己也很清楚。这个时候萧何旧事重提,明显是在提醒她吕雉。
安静下来的吕雉看了一眼萧何,冷冷地说道:“相国且去,我自有斟酌。”
萧何碰了一个软钉子。萧老头实际还有满肚子的话,但临到嘴边却又咽回了肚里,最终躬身告退,了无生趣地离开了大殿。
看着萧何佝偻的背影,吕雉也陷入了沉思,她的确有些讨厌周昌,但萧何的话让她开始重新念及周昌曾经的那份功劳。
实际上,在刘邦刚驾崩时,吕雉对萧何同志是满心防备,而这份“防备之心”随着眼前那个佝偻的身影而渐渐散去。她现在觉得,这个人还是需要给几分面子的。
吕雉总的来说,还是个讲情谊的人,虽然她干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也杀过很多牛气的人,但她并不像历史书上描写的那么冷酷,她的屠刀并不会胡乱挥舞,与后世的朱元璋比起来,她差的绝不是一两个档次。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有一定的理论依据的。吕雉一辈子杀过一些功臣,比如韩信、彭越,而剩下的,杀的却很少。“诛群臣”也只是动动心思而已,并没有真的付诸实施。以至于在她死后,还为这些功臣们创造了再次立功的机会,这的确难能可贵。
吕雉之所以被扣上“冷酷无情”的帽子,归根结底还在于残忍地对付老刘家的人。这个女人穷其一生都在和老刘家人过不去,也将干出一些很无厘头的事情,这些事情让她荣幸地站到了“坏人”的行列里。
但不管怎么说,她对大臣们还是比较宽容的,比如这一次。萧何这次求情,看似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毕竟在吕雉心中掀起了一些涟漪,为周昌做了个铺垫,是生是死,就看姓周的造化。
十几天后,周昌进京了。
第十章吕氏掌国—第八节 戚姬的结局(二)
办完刘邦丧事后,诸侯王纷纷归国,当然也包括赵王刘如意。
刘如意离京前,戚姬多次向吕雉情求,希望能跟儿子到其封地度日。要说这种要求一点也不过分,然而戚姬却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吕雉一口回绝了她的请求,硬把她留在了长安。
戚姬清楚,自己的苦日子到来了。
刘如意前脚刚走,吕雉即下令将戚姬关进了永巷。
“永巷”这两个字实际上是需要做个简单介绍的。
永巷是宫内一条狭长的小巷,在秦时已有,起初是宫内供宫女、嫔妃所在的地方。后来,随着宫廷战争的深入,永巷就成了单独关押宫中女性犯罪者的监狱。
到随后的汉武帝时,一度将“永巷”改为“掖庭”,设置掖廷邵狱,并配备了专管女犯监狱的官职——掖廷令,由宦官任职,属少府管辖。掖廷邵狱名为关押犯罪者,其实大都是政治斗争、宫廷之争的牺牲品。
当然,汉代的女囚监狱不止“永巷”、“掖庭”,还有一个叫“暴室”的地方,也隶属掖廷令管辖。这个暴室是明定为拘禁惩罚有罪的宫女、皇后、贵人的地方,主要职责是为皇家制衣做被。由于漂染的纱布都要暴晒,故取名“暴室”。
在永巷众多被关押过的女囚中,最有名气的也非戚姬莫属。要说并不是她的身份有多么特殊,因为在这个地方住过的嫔妃不胜枚举,然而所有的那些人都没能超过戚姬的声名。原因其实很简单,戚姬的结局太为凄惨,远远超出常人可接受的程度。这一切都拜吕雉所赐。
吕雉把戚姬送去永巷后,开始了对她的折磨。先是让她穿上囚服,剃光头发,在**舂米。
戚姬的确是一个有才华的女人,在这阵悲催的日子里,她竟然创作了一首流传千古的楚歌——《舂歌》。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这是一首思子之歌,也是戚姬一生的绝唱。这个浑身艺术才华的女人,没有一丁点政治智慧。深陷囚笼,大难临头,这首思子之歌,明白着要让吕雉去找刘如意的麻烦。那个只有15岁的赵王,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果然,这首歌没能打动吕雉,反而激怒了她。吕雉随即下令,召赵王进京。
使者屁颠屁颠跑到赵国后,抑扬顿挫地把吕雉的诏令念了一遍,此时的使者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难办的事情,他认为只要跑到这里练练嗓门,就能把刘如意给带回去。
可惜他错了,因为有个人挡到了刘如意的前边,这个人就是周昌。
刘邦封刘如意为赵王后,就把御史大夫周昌派了过来,成了赵国的丞相,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刘如意。我在前边是介绍过这个人的,这个人虽然有些结巴,但无比强悍,很多人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刘邦把他派过来是寄予厚望的,当然也是无奈之举。
周昌这一次表演,并不能算出彩,甚至没有“易储”事件中的表现抢眼。
但请记住这个名字。
为了一个曾经的承诺,他做了自己该做但没人敢做的事情。他对得起刘邦,也对得起自己,就这次并不算成功的表演,把他的形象无尽的放大。这个人,是个有良心的人,也是一个强悍的人,其形象足可和历史长河中的任何一位猛人相媲美。
使者刚读完诏令,周昌说话了:“赵、赵王有、有……有恙在身为,不、不……不能进京。”
周昌的话让使者半天没回过神,使者这一辈子还没碰到过这么牛气的人,竟然敢敲锣打鼓的抗命。
使者翻着白眼扫了一眼周昌,冷冷地说道:“太后令赵王即刻进京,不知道周丞相何故从中作梗?”
周昌脖子一拧,狠狠地说道:“纵、纵……纵然我答应,侍、侍卫的箭、箭……箭矢也不答应。”说着一挥手,几排侍卫冲进了大堂,拉弓满弦对准了使者。
使者嚣张的气焰被打压了下去,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周昌竟然会如此的二百五。这种举动,明显可以用“造反”两个字来形容。
满脸煞白的使者瞪视着周昌,“你不怕太后怪罪?”
周昌亮声答道:“请上、上……上禀太后,赵、赵……赵王身体有恙,不堪长、长……长途颠簸,如有怪罪,我、我……我周昌一人担当。”
看看周围的场景,再看看眼前的这个人,使者明白,周昌这次是来真的了。如果自己再和这位二百五的周结巴叫板,说不定真会被射成个刺猬。
此时的使者有一些恐惧,但还滋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在心里清楚,周昌是在兑现自己的承诺。
使者佩服的向周昌投去一眼,一拱手,离开了大堂。
使者返京后,把周昌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吕雉。
吕雉耐着性子听完使者的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周结巴放肆!”
说实话,吕雉也真没想到,周昌竟然敢和自己叫板。依着她的性格,一时三刻就想拍人过去把周昌抓过来。
然而,等她热情洋溢地问候一遍周昌全家后,突然回想起“易储风波”时,周昌的那次抗命,如果没有那个周结巴,也许自己现在应该和戚姬换个位。记得那一次,她还为周昌下过跪,当然,那是感谢的一跪。
吕雉又慢慢地坐了下来,冷冷地对使者说道:“再下诏令,召赵王进京!”
使者突然有些傻眼了,本以为吕雉会大发雷霆,甚至会派大军过去,直接剿了那个姓周的。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吕雉竟然这么能耐住性。
使者明白,吕雉此举是在向周昌施压,当然,他也很清楚,自己再跑一趟肯定依然是一无所获。
但不管怎么说,太后既然让他去传召,那也只好去了,不跑白不跑,反正是公费旅行,又不用自己掏腰包。再说他在吕雉面前,又不敢说一个“不”字。
因此,使者硬着头皮又跑去了赵国。
使者这次赵地重游,并没有什么新意,把上边的故事情节重新上演一遍罢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仁兄并不是跑这两趟。史书记载“使者三反”,也就是说,这位仁兄最少跑了三趟。不过古文是很有意思的,实际上“三反”也可以理解为往返多次,不一定是确指三次。
不管怎么说,周昌这次算是和吕雉较上劲,苦就苦了那位使者,跑过来返回去,把两条腿遛的不轻,还两边受气、两边挨骂。摊上这么个差事,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第十章吕氏掌国—第七节 戚姬的结局(一)
刘邦的丧事终于办完了,刘盈也顺利登基了,不过汉朝的军国大权却全部掌握到了吕雉的手里。
出现这种局面要说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刘盈还年轻,由老娘替他当两天家似乎也未尝不可。
话说回来,出现这种局面也由不得刘盈,这位17岁的老实孩子,一直以来是老爹老娘较劲的筹码。
怕惹老爹不快,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多年来没干一件正经事,“实在”两个字完全能代表他的生存状态。
同时,刘盈又完全依赖老娘。他每一个举动,全部仰仗老娘的指点。实话说,他能赖在“太子”的位置上不挪窝,全靠老娘的张罗。最终,让他养成了一个生活习惯,任何事情都靠老娘替他拿主意。
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明白,一个人能不能独立,不完全是靠自己的地位,而主要在于自己的思想。如果思想不独立,无论混到什么样角色,最终也只是别人手中的玩偶而已。刘盈的行为,完全符合“玩偶”这个称呼。
既然皇帝都听吕雉的,那天下自然就是吕雉的。她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对外人来说,只有干着急的份。
更重要的是,现在军政大权全部掌握在吕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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