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王叔冲元太妃拱了拱手,微笑道:“高誉在此先谢过王嫂了,若有合适的,一定会告诉王嫂,请王嫂做主。”
元太妃听这话有戏,一时又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忙笑道:“哦?听你这意思,可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快说说,是哪个人家的姑娘!”
无论这姑娘是谁,元太妃都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
一则,今非昔比,当年那事害得小叔子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副样子,始料不及,她心里多少还是有愧疚的。
二则,这也证明了爱一个人并非不可改变,就算再深刻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洗刷与冲淡!这一点对元太妃来说格外重要,因为从此事上她仿佛看到了她的丈夫和那个狐狸精之间的感情也同样并非不可更改,她诅咒他们有相看两厌的一天!
所以,就算这一回小王叔看上的女人出身再低贱,她也不会拒绝亲事。
“母妃在说什么,这么高兴!”正说着,燕王笑着走了进来。
看见小王叔也在,燕王眸色淡了淡,冲他拱拱手,疏离的笑道:“原来是小王叔来了,怪不得母妃这么高兴!小王叔,好久不见了!”
小王叔自是知晓燕王心里对自己有怨的,对他的明嘲暗讽没有在意的资格,微笑道:“王爷也来了!”
“看你,怎么这么跟小王叔说话!”元太妃嗔了燕王一眼,笑道:“今儿大过节的,大家欢欢喜喜岂不好?不许胡乱说话!”
“怎么会?母妃多心了!”燕王哂然一笑,别开目光。
“他就是这么个桀骜不驯的性子,阿誉你别同他一般见识!”元太妃嗔了燕王一眼,回头仍旧兴致勃勃的接着原先的话向小王叔笑道:“快说说,你中意的那姑娘是哪户人家的?唉,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说!”
燕王被母亲这话震惊到了,不由得转头盯着小王叔,挑了挑眉,浓黑的眼底也显出几分兴味。
小王叔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女子姣好的面容,那恬淡清浅的笑意,那让人怎么看怎么舒心欢喜的神情。
那样的通透、淡雅、宁静安好!
遇到她之后,他尘封已久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受了触动,渐渐复活。
就像春风吹拂过冰封的原野,冰雪渐渐消融。
待他回过神来,原本的荒芜之地已经冒出了青嫩的草芽。很快就是一片勃勃生机。
这是第二次。这一次,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再伤害她!他会用他的生命来保护她。
“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有确定她的心意,等过阵子再说吧!若是她愿意——”
“怎么?”元太妃诧异了,忍不住道:“难不成,她还瞧不上你?”
语气中有点儿不悦不平:是哪个女子如此大胆?竟连高家的男人都瞧不上!
燕王“哈哈”笑了起来,嘲讽笑道:“有意思!小王叔的意思是,在十多年后小王叔终于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子,那女子却瞧不上小王叔?”
“王爷!”元太妃不由变色,责备的瞪了燕王一眼。
燕王轻轻一哼,直勾勾的看着小王叔,笑道:“小王叔,是不是?”
小王叔的心狠狠一抽,却是温和的笑了笑,道:“你说的没有错,正是如此。她如今还并不知……我喜欢她!”
燕王没想到他直截了当就这么承认了,顿觉无趣,轻嗤道:“本王还以为,小王叔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了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王爷!”元太妃喝斥警告。
小王叔却浑不在意,只是目光深了深,叹息般道:“你不懂的!”
过去的,自不会忘。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何况,这里头还有其他的事——
燕王冷笑,道:“本王当然不懂!”
他扭过头,不再看小王叔。对这位小叔叔,再次感到深深的失望,以及,浓浓的讽刺!
当年为了那个女人,他那么自私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独留他一个人苦苦撑着这燕地的内忧外患。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令他消磨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煎熬?
那个时候,他甚至连一个说句心里话发泄的人都没有!
纵有母妃,然而他又怎么可能把困难对着母亲倾诉,让母亲陪着他一起忧心?
那个时候,他就恨,恨他,以及那个女人。
☆、118。第118章 可派人去接了王妃?
明明小的时候,他对他那么好、那么呵护有加!他还曾经说过会永远保护他,因为他是他的亲叔叔!可是结果,却是那般不堪卒睹!
如果,他这辈子都记着那个女人,他即便恨他,也会佩服他几分。
可不过十多年而已,他就对那个女人变心了!
那么他当初为了她而放弃他、放弃整个燕地,又算是什么?
燕王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讽刺的事儿!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元太妃也不好再继续那个话题,勉强笑着,问起小王叔在外过得可好?
小王叔亦云淡风轻的一一微笑着回答,只是那一份无所不在的淡漠和疏离,始终挥之不去。
谈话正有些沉闷几要继续不下去时,元侧妃笑着从外头进来了。
施礼见过之后,元侧妃便说是堂祖母祖父、叔伯婶娘、以及兄嫂弟妹、侄儿侄女等想必差不多也该来了,特特来服侍太妃梳妆更衣,一会儿就该去正堂了!
元太妃点点头,笑问道:“外头一切可都准备好了?没出什么纰漏吧?”
“太妃请放心!”元侧妃笑道:“妾身也担心会有纰漏,来回检查了三遍,又请大管家和广嬷嬷、兰嬷嬷帮着看了两遍,料想无妨了!”
“那就好!”元太妃满意的一笑点头,向燕王、小王叔道:“你们叔侄就先去吧!今儿大过节的,都开开心心的!”
燕王和小王叔起身答应。
转身正欲离开,燕王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元侧妃问道:“可有派人去接王妃回府?”
元侧妃唇畔的笑容一僵,无措的看了元太妃一眼,勉强笑道:“这——没有!妾身——”
“为何没有?”燕王脸一沉,顿时恼火起来,冷声道:“母妃体谅她来回不便,平日也就罢了!可今日是中秋节,怎么能忘了!”
眼看外头日已偏西,这会儿即便派车去接,赶回来天也得黑了。怎么着都来不及了!
燕王更怒,斥道:“你是怎么管家的!若管不好,本王自会派人协助于你!这么简单的事都能疏忽!”
“王爷恕罪……”元侧妃又气又恼又委屈,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屈膝垂首赔罪。
没有人提起,她当然不可能主动提出去把徐初盈接回来。她巴不得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才好!
这几日,她还曾一度提心吊胆燕王或者元太妃会命她去把徐初盈接回来呢!
结果都没有人提起!
为此她心里还幸灾乐祸得意了好一阵。
不想到了今日,燕王却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好了!你也别怨她了!”元太妃皱皱眉,不悦道:“徐氏在庄子上休养,过节人多嘈杂,叫她回来做什么?再说了,她做错了事正领着罚,本就不该回来!哼,难道她不知道今日是中秋?她若有心,府里不派人去接,她便不会自己回来吗?她自己不回,你少在这怨旁人!庭芳操持府务多有辛苦,一向来尽心尽力,你这样待她,岂不太过!”
“妾当不起太妃此言!妾所做一切皆是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辛苦!这回,的确是妾疏忽了……”元侧妃轻轻道,说毕眼角轻轻一撩,瞟了燕王一眼。
她以为燕王听了这话会对她生出几分愧疚之情,会换来一记怜悯的目光。
不想,燕王仿佛没听见,理都没理,只蹙眉道:“王妃做错了事正领着罚?她做错了什么?领了什么罚?”
元侧妃的心狠狠一抖,尖利的指甲几欲刺破掌心。
他对她,竟这般狠心吗!他的心里,就只有那个狐媚子!
她哪里知晓燕王的想法?燕王素来最反感便是她这一套,在他看来,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既口口声声体现着辛苦,为何不将手中权力分放出去?他可从来不认为她是那么无私无求之人!
元太妃见燕王一味追问徐初盈,对于自己提点的元侧妃的功劳丝毫不理,不觉面色微沉,轻哼道:“你想知道,回去问你的人去!等会儿宗亲们就要到了,哀家不希望这会儿再闹出什么意外来!去吧!”
燕王虽满心疑惑,也只好按下,看了元侧妃一眼,转身离去。
小王叔玩味的笑了笑,遂快步跟上了他。
“看来我错了!”出了福安殿,小王叔轻轻笑叹。
燕王听着他这语气就觉得很欠揍,停下脚步,回头挑眉,冷着脸道:“小王叔什么意思?”
小王叔丝毫没把他的脸色放在眼里,儒雅施施然的走到他身旁,笑道:“方才我说你不懂,看来是我错了!”
“什么?”燕王一呆,一头雾水睁大了眼睛。
小王叔却没再说话,只摇了摇头,笑叹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离晚宴时候还早,我四下走走,你请自便!”
说毕竟是扬长而去。
燕王盯着他的背影不屑轻嗤:“疯子!”
福宁殿中,燕王唤来桑园问话。
桑园立即滔滔不绝如流水般的将当时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个通透,连停顿都不带的!
要知道,这番话她早就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翻来覆去不知道反复了多少回了,就等着主子问呢!
不想主子倒也真忍得,足足过了两个多月才问。
这份耐性,真叫她自叹不如:不愧是主子!
燕王听完黑了脸,皱眉道:“碧染?是那个毛手毛脚打翻了醒酒汤泼了王妃一身的丫头?那种蠢笨之货,早就该撵出去!她还敢以死要挟主子?真是岂有此理!”
又道:“她自己气性大,想不开要寻死,与王妃何干?王妃在府中住的时日每月不过那么数日,从不见打骂虐待下人,受这罚也太冤枉了些!”
桑园陪着笑脸看了他一眼又忙低下头。
关于王妃光天化日之下打了元侧妃一巴掌的事情她没敢说。
元侧妃那个脾气,挨了打居然就算完了没有告状没有闹,这很奇怪;王妃那么温良和气的人居然会当众打人耳光,这也很奇怪!
两件很奇怪的事情凑在一起,又偏巧是那个时候发生,就算是个傻子也能联想到些什么。
所以桑园不敢说,怕说了会引起一场大风波。
☆、119。第119章 侄儿媳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这件事你们当初怎么没早告诉本王?若是本王不问,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燕王发作了一通,转头开始清算旧账了。
“王爷恕罪!”桑园慌忙跪了下去,禀道:“王爷您忘记了?您曾经吩咐过奴婢们,府中事务您不问,奴婢们不必说,所以——”
自己的确是有过这样的吩咐,可是——
燕王轻轻一哼,冷冷道:“蠢!遇事不懂变通,你那脑袋是榆木疙瘩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不会判断?”
桑园心道:奴婢哪里知晓哪些是您想听的,哪些是不想听的?奴婢真的不会判断……
嘴上可是不敢,只老老实实的道:“奴婢知错了!下回,下回——”
下回该怎么样,还请王爷您明示啊!
桑园小心翼翼的看了燕王一眼。
燕王冷冷道:“下回放机灵点!下去吧!”
“……”桑园很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应声沮丧退下。
燕王心情却是依然烦闷烦躁,也突然惊觉,他竟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她了。
那夜怒气冲冲自明春殿离开,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刻意不去关心她的事,直到今日。
回想起这两个月来的日子,他竟有点茫然。他不知这两个月自己究竟是怎样过来的!
思念的念头一旦生起,便再也没法压制下去,他突然很想很想看到那个女人,恨不得她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或许,那天夜里,她是真的身子不适呢?女人家小性儿,他何必同她斤斤计较!
这么想着,燕王更觉懊恼:为了那么一点儿小事发这么久的脾气,真是太不值当了!
他抬头看看外头,夕阳渐渐西沉,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明日再说吧!
只是,他心中虽这么想着,晚宴的时候却心不在焉。强打精神应酬,却时不时的走神。
好在他一向来是个大忙人,众人只当他是累坏了精神不济,倒没有谁怪罪或者纳闷的,长辈们反而劝了好些“注意身体”、“切不可操劳过度”之类的话。
燕王虽明知与此无关,也只好耐着性子一一笑着听了应了。
独有小王叔明了几分,心中暗笑。
暗笑之余又觉惊奇,不知这位新任的侄儿媳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让素来铁血冷厉、杀伐果决性情冷毅的侄儿方寸大乱。
更好笑的是,他自己浑然不自知心神已乱,一举一动一个念想都被那女子牵引着。
也不知道等将来有一天他意识到这一切,会是怎样的表情!会怎样去面对!
小王叔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回燕城之后没有再府中多住上几天,见上一见那位新侄儿媳妇!
不过,也不必着急,既然是一家人,迟早总能见得着的。
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才有这般本事……
脑中轻转,他忽然又想起“贤弟”来了,不觉勾唇轻笑,眸光不自觉变得温柔,也如燕王一般,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了!
月华如水,清辉泻地,月色下的一切人物情景,须毫毕现。
这一种明亮,与阳光下的明亮又有所不同。
清亮,仿若透明般的清亮,原本平平凡凡、日常所见的景物,因为这一份若透明的清亮,也变得清高脱俗起来,仿佛沾染了几分仙灵之气。
望着那庄子后头高高的山,徐初盈忽来了兴致,便同银屏等笑着说道要上山去赏月,赏那山高月小之景。
银屏等本就是爱玩的年纪,自然无不赞同。
苏嬷嬷生怕徐初盈会不开心,且月色又清亮,自然也不会拒绝,只笑着取了件石青色绣着梅花的披风为她系上,又叮嘱银屏、碧罗等小心伺候着。
原本还要点了灯笼命小丫头拿着,徐初盈笑着说了句:“奶娘,您瞧瞧这满地的月光,灯笼也不如这月光亮呢!”
苏嬷嬷一笑,这才作罢。
徐初盈便领着银屏、碧罗、杨柳、杨枝,以及庄子上的几个丫头、年轻媳妇子,十一二个人提着好些个食盒,里头装着茶水、前两日做的月饼和新鲜瓜果。
月饼有玫瑰豆沙、芝麻杏仁、五仁八宝、咸蛋黄、白果、桂花白糖、火腿等十来样馅料。新鲜瓜果便是时下大量成熟的柑橘、葡萄、秋桃、梨、莲蓬、枣子等,外加一些瓜子、松子、杏仁、杏脯、梅干、柿子饼、蜜枣、核桃等蜜饯干果,共装了六七个大食盒,尽够用了。
众人往年便是赏月,也不过在庄子里平地处,上山还是头一遭。
未免又是新鲜兴奋,又多少有那么一点儿害怕。
可一看着这么亮的月色,又是在庄子内,又有这么多人,那点儿害怕又转化成新鲜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嬉笑打闹不停,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
山顶有亭,亭中安置有桌椅。
众人将东西放下,将座位铺呈好锦绣坐垫,银屏忙扶了徐初盈坐下。
徐初盈欲解开披风,碧罗见状忙过来笑着阻止道:“这山顶上风也大些,且比下头也凉些,王妃您还是披着吧!万一吹着着了风寒,苏嬷嬷定会活撕了奴婢们呢!”
说的众人都哄笑起来,连忙说是。
徐初盈也好笑,便停了手,笑道:“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