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芬婶婶趁着饭前给儿子喂奶,闻声附和“就是哎,三婶婶,你家侄儿真以为自己多能耐,比大学生还厉害。”
卢定安立刻摆手摇头“要说这个,根生叔叔你们才是行家,我们都是纸上谈兵,瞎胡闹罢了。麦钐原本也是宋元时代的农人发明的。”
“那也不是一般的农民。”桂芬婶婶奶水不多,宝生吸了没多久就瘪了。不过孩子先前吃过奶糕,不算太饿,当妈的抱着他拍背的时候,他也没哭闹。
根生叔叔跟没听到妻子的话一样,还在比划着琢磨到底怎样装滚轮。
要不要再装个风帆他先前跑海边卖毛蚶时,看过当地人的独轮车上装着风帆,顺风的时候,独轮车上坐着两个大人都不用推,风直接吹着车跑。
“好了,吃饭,都上桌吃饭。”
最后还是老太发话,将所有人都喊上桌。
林蕊一个劲儿地催促大家“酸菜鱼,赶紧吃酸菜鱼,冷了就不好吃了。”
老太笑眯眯“来,让太太也尝尝我们蕊蕊的手艺。蕊蕊现在越来越能干了啊。”
林蕊被夸得有点儿小害羞,赶紧强调军功章不只属于自己“黑鱼是芬妮收拾的,鱼片是外婆削的,鱼肉是我姐拌的。”
林母夹了一筷子放进碗中,闻声抬起头看自家女儿“那你干什么了啊”
“掌勺。”林蕊理直气壮,“我是掌勺大师傅。”
围着大圆桌子坐下的人都放声大笑。
外婆端了最后一道烧好的菊花脑蛋汤上桌,点点人头,惊讶道“嘢,春妮呢怎么不吃饭啊。芬妮,赶紧去喊你姐姐。”
“理她啊,小姐身子丫鬟命,一下田就烧水洗澡,就她爱干净,其他人都邋遢。”桂芬婶婶抱着宝生来回走,“不用管她。”
老太放话“澡也该洗好了。芬妮,去喊你姐过来吃饭。”
郑家跟陈家只隔了道院子墙,芬妮没回自己门,站在廊下朝自家方向喊了声,春妮就答应着过来了。
她洗了澡,新换上干净衣服,身上还洒了点儿花露水,散发着酒精跟香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十八岁的少女新洗的头发没有干,梳顺了拢在脑后,看着清清爽爽。
外婆招呼她上桌“一家人不计较,大家挤挤一起吃。”
桂芬婶婶将小儿子放进摇箩中,鼻孔里头出气“人家鑫鑫、蕊蕊跟小卢都是正儿八经城里人,也没你这么讲究嘛。”
被点名的林鑫尴尬不已。
她下田回来当然想先带着妹妹洗个澡。可是眼下入了秋天气凉,她倒是无所谓,妹妹却不能受冷。外婆家当然没有热水器,那她俩只能在厨房里洗澡,这样借着灶膛的热气不容易着凉。
卢定安现在算是半个娇客的身份,凡事当然以忍耐为先,哪里会在主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提什么洗澡。
林鑫抓了把妹妹的手,开口替春妮解围“嗐,婶婶,我是想喊蕊蕊回家就洗澡的,她非要等我回来给她擦背。我回家了,她又在厨房玩高兴了不肯出来。”
“就是。”坐在对面的林母也朝小女儿使眼色,“女孩子大了,本来就讲究些。嫂嫂嗳,要是春妮还一直不晓得打扮不要好,你恐怕才真要急呢。”
桌上其他人纷纷附和,大家都努力地夸奖春妮懂事又能干,试图让干巴巴的气氛热烈起来。
“奶奶,开电视,放四世同堂了。”鹏鹏听到挂钟响,立刻激动地跳起身。
桌上的大人齐齐心头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电视机可比他们干巴巴地说话有意思多了。
舅舅笑着给根生叔叔还有外公、林父倒酒,末了又想起来“老太,今晚你也得喝一杯。咱家现在好像也是四世同堂。”
众人都笑起来,大家起哄说要给老太敬酒,吓得外婆连连喊停“你们瞎胡闹,老太喝醉了怎么办。等着,有米酒,老太你就喝一杯,那个后劲大。”
桂芬婶婶也高兴起来“不碍事的,三婶婶,四奶奶是有福气的人。”
“你也有福气,四奶奶我讲的,你将来会有大福气。”老太笑着要跟桂芬婶婶碰杯,“你是英雄母亲。”
晚饭过后,林蕊在灶房里头洗澡。
虽然今天烧饭时锅炉里头的开水已经冲满了所有水瓶,但因为要洗澡的人多,铁锅里头还是烧着水。
林鑫往灶膛中加了把柴,感觉房里头的温度差不多了,赶紧招呼妹妹脱衣服洗澡。
“姐,我老觉得桂芬婶婶和外婆说的,跟芬妮同我讲的有出入。”林蕊微微皱眉。这搞得她也说不清楚根生叔叔医药费的事情,到底孰是孰非了。
林鑫笑着帮妹妹挽起辫子,然后催她赶紧坐在澡盆中。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类都有自保的本能,会下意识维护自己跟符合自己利益的人。”
她往妹妹背上浇了瓢温热的水,然后打上香皂。她在外头军训一个月,妹妹没人帮着擦背,后背又有泥垢了。
林蕊一个劲儿小声哼哼“姐,你轻点儿。那你说,医药费的事到底是桂芬婶婶不对,还是春妮不对啊”
“各有各的想法,我哪里能断案。”林鑫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过春妮有点儿过了。”
她自己不愿意掏钱,跟她妈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就是了。又不肯出面,只逼着芬妮为难。芬妮才多大啊,跟蕊蕊一样都是小姑娘。
要是蕊蕊碰上这样的事,肯定要委屈的哭鼻子。
不,也许她会气得把那个手绢砸回姐姐的脸上,她不要这个臭钱,她以后都不会认姐姐。
蕊蕊的小脾气啊。
林鑫快手快脚帮妹妹擦好后背,又催着她洗完了赶紧起身。今天在稻田里头滚了一天,还得好好洗干净头发。
林蕊嗷嗷叫着,小声嘟囔“我不信桂芬婶婶真不知道春妮没给芬妮钱。”
一千五百块啊,桂芬婶婶的心得大成什么样子,才敢让芬妮独自揣着这么笔巨款上城里头。她就不怕有扒手吗
林鑫微笑“知道还是不知道,只有她自己心里头最清楚不。不过当时她精神头不济,丈夫出事,儿子又动不动哭闹,恐怕她也顾不了许多周全。”
林蕊重重地叹了口气,嘟起嘴巴“芬妮真傻,她能扛起什么事儿啊。照我说,她就应该直接跟她妈摊牌,没钱,她姐也没给钱。医药费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净说傻话。”林鑫给妹妹打好洗头水,不免唏嘘,“芬妮哪里敢刺激她妈,对着旁人,她又怎么开得了口。”
人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会直通通地不停脚,明明清楚前头没路,却依然幻想能有天梯出现。
与其说人类相信奇迹,不如说他们渴望奇迹,即使那往往只是幻想。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是个妹控啊。
下面资料来源于网络1986年7月3日,颁布了新中国第一部注册会计师行业法规中华人民共和国注册会计师条例,确立了注册会计师行业的法律地位。1988年11月,全国性的职业组织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正式成立。这一时期,全行业有注册会计师3000余人,会计师事务所250余家,行业恢复重建工作基本完成并初具规模。
正文 新时代农民
根生叔叔到底没能用一晚上的时间改良好钐镰。
第二天一早; 还是舅舅带着修整过的钐镰去田头钐的稻子。
林蕊他们吃过早饭; 顶着升到窗户上的太阳才出发去田头。今天的任务是打稻; 学术化点儿的说法叫做脱粒。
割下的稻谷水分足; 要晒上一天半天才好脱粒。所以郑家先打昨天上午割下来的两亩稻子,剩下稻谷先晒一晒。
现在郑家村用的打稻机看着有点儿像大型油桶; 横倒着放置。桶里头装有滚筒,滚筒的周身嵌着三角形的铁齿,中间的长轴连接伸到通外; 连着一个六匹的小型柴油发电机。
林母捧着成簇的稻子站在道桶前,将稻头伸进去。柴油机一发动; 滚筒飞转; 再拿出来的稻子就只剩下稻草。
她看小女儿在边上好奇地张望; 忍不住笑“怎么了胳膊酸又想踩踏板啊现在没的踏板给你踩咯; 都是用电动的。”
往前再推十年; 打稻机都是踩脚踏板带动滚轴连着滚筒开始运作。
林蕊突发奇想“那我们的钐镰也可以连着电动机啊; 就跟这个一样,快的很。”
林母点头“行; 回头你跟你根生叔叔讲去; 让他组装。”
“不,我要我爸来; 我爸是高级工程师呢”
林母哭笑不得“行,你是你爸的小棉袄。”
明明这打稻机还是她丈夫和根生一块儿组装的,可女儿只记得自己的爹。
一台打稻机前头能并排站两个人脱粒,林父在边上自豪地笑“我们蕊蕊跟爸爸最亲了; 对不对来,累的话就到边上歇歇去,带鹏鹏玩会儿。”
外公在边上熟练地打草把,每一簇脱了粒的稻草都要用一小束稻草在颈子部位扎一圈,这样稻草后面好拿好放,也好堆成柴垛。
他闻言笑着摇头“你们啊,就是生在好时候。别说你们爸妈,就是你姐,小时候也要帮着抢收的。”
林蕊立刻强调“我们也帮忙干活了,稻子都是我们抱过来的呢。”
“对对对。”林母深谙小女儿使了三分力也得强调十分功劳的个性,憋着笑点头,“行了,动作快点儿,你看你们都赶不上我跟你爸的速度了。”
林蕊噘嘴“那是因为人力肯定跑不过机器,光靠我们的两条腿当然慢。”
她干活没多少精神,劲头全用在该怎么偷懒上面了。既然每亩田的稻子都得运输到田头,那为什么不用车子呢
林母素来包容天马行空的女儿,即使手上忙不停,嘴上也没直接轰小女儿走,而是趁着取出稻草的空隙答疑解惑“你看看田埂,只能走一个人,中间还有凹口,板车也进不来啊。何况田里头土软,车子也不太好推。”
林蕊鼓起腮帮子,盯着冥思苦想,那就没有轻松点儿的方法吗她的目光无意识掠过田头的高压电线,突然眼前一亮。
对了,索道,滑索她去玩的时候经常坐的滑索他们可以利用尼龙绳跟箩筐来运送稻子。
“将尼龙绳像晾衣服的绳子一样固定好,远的那头高,靠近打稻机的位置低,这样利用重力势能,就可以把稻子都运过来。”
林蕊越想越兴奋,箩筐没必要固定在绳子上。现在郑家村还没有通自来水,喝水都要去大河边挑,挑桶上的钩子正好可以连接尼龙绳跟箩筐。
“鹏鹏,咱们回家拿东西去。”
郑鹏应声跑过来,连问都不问一句,立刻屁颠颠地跟着二姐跑。
林母无奈,得,蕊蕊自己不抱稻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带走了鹏鹏。
外公扯着嗓子喊“钎子,别忘了钎子,不然杆子固定不进土里头。”
林母愈发想要摇头“爸,你也太惯她了。”
“哎哟,让他们跑跑。反正今天肯定来得及打好,不差他们这点儿功夫。”
林蕊跟郑鹏连奔带跑,差点儿撞上挑着打好的稻子往田头大路上送的人。
她对村民都不太分得清脸,郑家村的人却基本上都认识她。挑稻子的阿姨慌忙喊住他俩“慢点走,别滚到河里头,水猴子抓你们。”
林蕊看看她挑着的两个箩筐,再看看一眼看不到头的大路,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干嘛不用车子推啊,这么远呢。”
“哎哟,蕊蕊哦,你当农村是城里头啊。田埂上哪有车子能走。担子压人,婶婶先走了啊。”
回家的路上,林蕊低头苦想,到底什么样的车子才能到达田头呢。
自行车肯定可以,但是自行车负重能力有限,每趟能运送的稻谷太少了。大人们肯定不会同意她这样蚂蚁搬家。
“鹏鹏,我问你,有什么车子是独轮的”
郑鹏满脸懵“就是独轮车啊。”
郑家的独轮车一直摆在杂物间里头,车厢呈现出类似于倒三角的形状,之前是郑家盖楼房的时候用的。
自从家里习惯用载重量更大的板车之后,独轮车基本上就放在屋里没怎么动过了。好在林蕊检查完轮胎之后,发现车胎还能用。
“为什么大家不用独轮车来运稻子呢”林蕊一边催着外婆帮她找尼龙绳,一边奇怪。
“丫头净说傻话,我们这儿是什么天啊。江南水多,土松软,田埂上更是三天两头烂泥巴,车子哪里好动啊。”外婆拿了尼龙绳跟盖房子剩下来的长钢筋,“这个好用不”
“好这个比竹竿还好。”林蕊满脸兴奋。
外婆还是不放心他们推着独轮车到田里去,怕两个孩子控制不好车,反而把自己带的掉下河。
“没事儿,车子两个人一前一后控制就好办了。”林蕊胸有成竹。
“算了,蕊蕊,没事的,你舅舅他们有力气,能挑的动。”外婆摇头,“还有坑洼洼哩,走路都怕一脚踩空,车子怎么过的去啊。”
林蕊伸手指向柴房角落,笑眯眯的“那个,门板归我了,我要垫着车。”
换下来的旧门板是松柏木,硬实能吃得住劲儿。
老太在窗下听了一耳朵的稀奇,摇着摇箩看小宝生,扬起头招呼儿媳妇“哎哟,你就跟他们两个一块儿下田去,要弄不起来再把车子拖回头不就行啦。”
外婆叹气,算了,她就跟着跑一趟。
老郑家惯小孩的根子就是从老太开始的
林蕊在车厢沿两边绑上竹竿,方便独轮车前头也有把手可以抓着控制方向。郑鹏在前头带路,碰上断凹,他们就将木板垫上去,然后推车而过。
外婆也是好脾气,平日里纵容惯了家里头的孩子。倘若碰上脾气暴躁的人,由着他俩这么折腾,早就翻脸抄起竹竿先揍老实了再说。
林母脱完一捆稻子,看到自己母亲跟两个孩子,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又是闹哪样啊。
外婆无奈,冲满脸稀奇的丈夫跟女儿女婿摊手“你们家孩子心疼你们,不忍心让你们挑稻子。”
林蕊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洋洋地炫耀“妈,你看着,我这是高效率的干活”
卢定安刚好抱了捆稻子过来,见到林蕊手上的工具,心里头便有了数。他提前给得意忘形的小丫头打预防针“你这样子,装了稻穗的箩筐没办法滑过来。”
因为绳子是软的,会变形。就好像晾衣绳上多晾几件衣服,中间就会凹下去一样,这样近乎于u型的绳子即使有重力势能作用,也很难运送箩筐。
林蕊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顿时傻眼了。那怎么办钢筋太短,总不能充当绳子用。
“没事,它不过来,我们想办法拉过来就行。”卢定安在田头,“我给你加个滑轮,这样不要用手上的劲,绕在腰上动就行。”
他动作娴熟地在尼龙绳子上套了圈滚筒,这样可以大大降低绳子产生的摩擦力。然后他又用随身带的钥匙圈跟袖子上的金属扣子制造出滑轮组。
林蕊看的目瞪口呆,直接呈现出言的状态。呵呵,做人要善良,做己要宽容。她能说什么吗她乖乖跪地给大佬递茶就行。
鹏鹏满脸迷弟状态,激动得眼里头都是小星星“卢哥,你早就想到了要做这个对不对”
“不是,是你们先想到的。”卢定安笑得满脸诚恳,看着就是端庄上进的老实人。
呵呵,她信才怪。林蕊在心里头默默地吐槽,她干爸是多腹黑的人啊,才不会当出头鸟呢。
新女婿上门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不是卖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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