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哼哼鼻子,不提这事,侧眸问他:“大晚上的,丞郎怎么来了?”
魏丞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把玩着:“我让人在宫外给你带了话本子,让你打发时间的。”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声青枫。
青枫带着两个抬箱子的人进来,随后在魏丞的示意下打开箱子,又领着人退了出去。
苏瑜不可思议地起身过去看,满满一箱子的书,都是男欢女爱的话本……
“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那些书,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之前都不爱她看这种东西的,说不务正业,还不如多背背《四书》,看看《诗经》或者棋谱呢。如今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魏丞笑着走过来:“没什么,你不是最爱看这些,如今给你整了这么多,足够你看到出嫁了。怎么样,丞郎送你的这份礼物弄弄可满意?”
“满意,满意!”苏瑜兴奋地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身子软绵绵地贴上去,垫脚亲了亲他的唇,笑得格外灿烂,“我的丞郎就是好。”果然,不做兄妹还是挺受用的,他如今都不管她功课了,还这么支持她看话本子,这也太幸福了!
魏丞托住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道:“满意就好,不过这可不是白看的,弄弄就当这是布置给你的功课,我隔三差五可是要检查的。”
“检查?”苏瑜不解地眨巴着眼睛,“这书就是图个乐子,看完有什么可检查的?”
他带着薄茧的手抚过她花一般娇嫩的面庞,言语暧昧,说话间吐纳着热气:“那就看你能学会什么了,学了什么,我就检查什么。”
苏瑜:“……”
无耻!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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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这些话本,苏瑜越发安生了,平日闲来无事便抱着书啃。当然,她自是不将魏丞说的什么“检查功课”放在心上,她看她的,过瘾了就成,到时候真检查不出来,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日子就这么平淡地继续往前走着,她上午窝在平宁殿看书,中午去御书房送午膳,有时候陪魏丞待一个下午,有时候则是陪着太皇太后抄写佛经。虽然简单,却也安逸舒适。
这日晌午,她一如既往提着食盒去往御书房送膳,到了门口得知里面有朝臣在议事。
苏瑜不好进去打扰,只得提着食盒在外面等着,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似有争执,魏丞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怒火。
她还来不及多思,魏丞突然喊了人进去,很快拖了四位大臣出来,一人要给十个板子。
苏瑜有些被惊到,所谓法不责众,魏丞平日那么理智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直接杖责这么多人。这四个可都是二品三品的大员,朝廷的肱股之臣呢,说打就打,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时,便听一个老臣大声道:“陛下,老臣所说字字忠言,您已登基数月,与端宁郡君婚期尚有一年,为了子嗣绵延考虑,在这期间理应广纳后宫,册立妃嫔,如此才是一个王朝繁荣昌盛之象。”
这位老臣名唤裴忠,三代元老,现任门下侍郎,在朝堂上颇有威望,但性子执拗刚硬,是出了名的老古板。当初魏丞要与苏瑜订婚,也是他抗议之声最盛。没想到这才订婚没多久,他又开始进言让广纳后妃了。
就算不待见她苏瑜无父无母无靠山的出身,不待见她曾经和魏丞做过兄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给她找事儿吧?
苏瑜听到这话面容一僵,顿觉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下意识转身要先走一步。谁知那位裴忠眼尖,已经看见她了:“端宁郡君!”
苏瑜步子一顿,回头看向那人,讪讪一笑:“裴大人,您叫我?”
裴忠挣开拉扯着他的人,走至苏瑜跟前,对她拱手:“郡君既然跟陛下有了婚约,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为着陛下的龙体和大衍的繁荣昌盛多费心神,郡君尚未成婚住在宫里已是不对,如今想来也不会想是独占圣上,未曾入主椒房便落下个善妒的名声吧?”
到底是未成婚的姑娘家,苏瑜如何抵得住裴忠这般逼问,一时面色有些不好。
裴忠又道:“郡君如今住在长乐宫中,名义上是侍奉太皇太后,但却与陛下时常见到,本就有违未婚男女不得见面的祖训,下面之人难免议论,说出一些于陛下和郡君不利的言论,有失体统。若郡君劝陛下此时选秀纳妃,充盈后宫,以彰贤德母仪之风,这外面的闲言碎语自然迎刃而解。”
“裴忠!”魏丞不知何时站在了御书房门口,对着这边厉声呵斥,面色不怒自威。
他阔步而来,将苏瑜护在身后,斥责道:“朕方才说了,此乃家事,不必你一个为臣者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既然你听不进去朕的话,就再加十个板子,打完了逐出宫去!”
他说完,再不给裴忠开口的机会,扯过苏瑜便入了御书房。
“那就是个老古板,芝麻大点儿小事就能谈到江山社稷上去,就好像一着不慎这大衍江山就会断送似的。他的话,你无须理会。”魏丞安抚着,牵着她的手去坐榻前坐下,苏瑜顺势将手里的食盒摆在榻几上。
她独自琢磨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裴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魏丞所言:“他的话你还真听进去了?怎么,你觉得有道理,让我现在就选几个女子充盈后宫?”
“你敢!”苏瑜顿时急了,“你刚说过不要后妃,只要我一个的,怎么能出尔反尔。”以前没说过这话也便罢了,她也没往那么远想,如今既然说过这话,她自然是当了真的,绝对不许再有女子入后宫了!
魏丞失笑,捏了捏她嘟起来的脸蛋儿:“逗你呢,怎么还急上了。是你说裴忠所言有道理,如今我说纳妃你又不愿,那你说想怎么样?”
苏瑜拍掉他的手,哼哼鼻子:“我说他有道理,也不是纳妃有道理,是未婚男女不得见面有道理,咱们已经订了亲,我却在宫里头住着,还天天跟你在一起,是有违祖制的。”
魏丞笑意淡了淡,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她住在宫里不妥当,可离了宫送她去平南侯府,他如何舍得?
苏瑜道:“其实我看出来了,裴忠那帮子人逼着你充盈后宫,其实也未必就是非得现在纳妃,就是故意给我添堵的,想让我知道自己如今行径不妥,早日出宫待嫁罢了。”
魏丞抓着她的手,没有接话。
苏瑜主动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站立,魏丞顺势将她扯进怀里,拉她坐在自己腿上。苏瑜捧着他的脸,想了想轻叹一声:“丞郎,不如我先回平南侯府吧,好不好?”
魏丞蹭了蹭她的鼻尖,没有说话,他一时半刻都不愿她离开自己身边的。
苏瑜道:“你不是说对付底下的人要恩威并施吗,你今日打了那些人,这是示威,可也要施恩才能让他们日后继续为你效力,对不对?我出宫待嫁,流言蜚语自然不会有,他们也就不会再提什么纳妃的事了。咱们将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呢,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的,你说对吗?”
魏丞看着她,抬手掠过她鬓前的碎发:“我家弄弄明明便是最贤惠懂事的,是那些人不懂你。”
说罢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出宫也好,待嫁之身本就没几天自由日子了,在宫外还能好好玩玩儿,日后嫁进来就更不常出宫了。过几日吧,总得提前知会平南侯府一声,让他们替你收拾院子。”
苏瑜笑着点头,从他身上起来回到自己位子上:“饭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膳食用到一半儿的时候,青枫进来禀报:“陛下,临风回来了!”
魏丞表情一怔,将筷子搁下,顿了须臾才道:“快传!”临风是他几年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却一直没有音信,如今骤然回来,想必是有消息了。
很快进来的是位墨衣男子,身姿伟岸,步伐轻盈,一看便是功夫了得的练家子。
他入内后对着魏丞单膝跪地,拱手激动地道:“主子,有消息了!”话语刚落,目光投向苏瑜,欲言又止。
苏瑜意识到他的意思,笑着把筷子放下:“那个,我去内殿歇会儿。”
她刚站起身,不料被魏丞拉着坐下,神情认真:“既然是好消息,你也留下来听听吧,跟你有关的。”
跟她有关?苏瑜有点不明所以,什么事跟她会有关系?
魏丞则又看向临风,斟酌着问:“你的消息,可会有误?”
临风道:“属下拿着二老爷和二夫人的画像明察暗访着询问的,有不止一人见过二老爷和二夫人的踪迹,根据那些人的描述和与画像的比对,应该没有问题。主子所料不错,二老爷和二夫人当初落入悬崖却没死,他们还活着!”
第84章
临风说罢; 将一对儿红宝石耳珰奉了上去,魏丞还来不及去接; 苏瑜已经一把夺了过来,放在掌心仔细看着,眼底是难掩的激动,浑身都在颤抖着:“这,这是阿娘的耳珰; 阿娘摔下山崖那日就是戴的这对儿耳珰; 那日早上还是我替阿娘戴上的!”
眼泪没忍住一颗颗掉下来; 苏瑜胡乱擦了擦; 上前抓住魏丞的衣袖:“阿娘的耳珰,真的是阿娘的耳珰啊!她和阿爹还活着对不对; 对不对?”
魏丞安抚着她; 起身扶她坐下来; 柔声道:“你先别急; 既然有了下落说不定很快就能跟你见面了。”
苏瑜紧紧攥着那对儿耳珰,双唇翕动着; 又惊又喜; 一边笑着一边流泪,久久说不出话来。
魏丞继续询问临风:“那二老爷和二夫人现今在何处?”
临风顿了顿; 道:“这个……还未曾寻到。这几年属下将整个大衍查问了遍,始终未曾查到什么线索,直到前些日子在瑾城一家当铺里见到了这副耳珰,因为平南侯府入库之物有特殊标记; 故而引起了属下注意,经询问才知是位农夫所当。”
“后来属下又去找了那位农夫,一番盘问才知道,两年前一位医者曾带着二老爷和二夫人在他们家中留宿,临走前二夫人将这副耳珰给了农夫作为谢礼,前阵子农夫小儿突发疾病,因为无钱医治,这才当了那副耳珰。至于随后又去了何处,那位农夫不知。属下也是觉得二老爷和二夫人很可能存活于世,这才先赶回来禀报主子。”
魏丞沉吟着,又问:“那老爷和夫人当时身子可康健?”
临风回道:“夫人倒是无恙,只是老爷他……”
“阿爹怎么了?”苏瑜抢先出声询问,面露焦灼。
临风欲言又止地看着魏丞,不知该不该说。
魏丞握住了苏瑜的手,声音略有些低沉:“说。”
“那农夫说当时二老爷是蒙着眼睛的,因为后脑受到重击存有瘀血,致使……双目失明。”
临风交待完毕,魏丞将人遣退,侧目去看苏瑜时,她目光无神地坐在那儿,抿着唇也不说话,整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这么一语不发的样子让魏丞有些慌乱,担心她有什么闪失,双手抚上她的肩膀加重了些许力道,轻轻晃着唤她:“弄弄,弄弄?”
苏瑜回神,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颗颗从眼眶滚落下来,她焦灼而无措地抬头看向魏丞:“阿爹他……”
“活着便是好事。”他道。
苏瑜哭着点头,又突然笑了:“对,活着就是好事,可是他们现在去哪儿了,阿爹既然看不见,那他们在外面得多遭罪啊,会不会吃了很多苦,会不会受人欺负?阿娘把她最喜欢的耳珰都送人了,她身上肯定没有银钱,那日子怎么过啊。”
“你说阿爹阿娘怎么不回来呢,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呢,廖先生医术那么好,一定能够治好阿爹的眼睛呢。”
魏丞将她扯进怀里轻声安慰着,心上也是叹息。他深邃的眸子扫向远处,渐渐陷入沉思。
弄弄的困惑也是他的困惑,当初阿娘摔下悬崖,阿爹去崖下找寻,为何脑袋重击双目失明的会是阿爹呢?莫非阿爹找到阿娘时,山崖底下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阿爹和阿娘还活着,他们又为什么一路往着北边儿去,甚至没来得及回侯府报个平安。瑾城是大衍的边塞,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而阿爹和阿娘现如今,又会在何处呢?
苏瑜突然坐直了身子,拉着魏丞道:“我想亲自去找阿爹阿娘。”
魏丞一惊:“你瞎说什么呢,阿爹阿娘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去找?自己再出个好歹来,你叫我将来如何跟阿爹阿娘交待?”
“可是,可是我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啊,好容易知道爹娘还活着,却又不知道具体在哪儿,我好担心好着急。”她都多少年没见过爹娘了,原以为真的尸骨无存,如今骤然得了这样的消息,她如何能在这京城里安然处之?
魏丞岂会不懂她的心呢,只是怎能让她出去涉险,只能安抚着道:“你去了也是大海捞针,无济于事,倒不如乖乖在京城等着。当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临风去找,如今既然有了踪迹,我自然会加派人手,你放心,咱们一定能把阿爹阿娘给找回来的。”
苏瑜呆呆坐在那儿,眼底透着焦灼:“可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放心吧,不会很久的,纵然将周边各国搜寻一遍,我也会寻到阿爹阿娘回来的。”
她倚在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窄腰,呢喃着,“我好想他们,真的好想好想他们。”
“我知道。”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柔和温润。
好容易安抚了苏瑜的情绪,看她乖巧地俯在他怀里,魏丞这才松了口气,帮她理着鬓发轻声嘱咐:“等你回了侯府,这事先别让其他人知道,待我把阿爹阿娘给找回来了,再做定夺。”
苏瑜点头:“嗯,先不说,只我们俩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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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瑜出宫回平南侯府的那日,先去往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辞行,彼时陵水长公主和莱阳县主母女也入宫请安。
莱阳县主看见她笑着过来拉她:“瑜姐姐,我都好些时日没见过你了呢,算起来得一年了,瑜姐姐还记得我吗?”
这莱阳县主她自然是记得,太皇太后的外孙女,神策大将军沈敬隋的亲妹妹,先前唤太子魏彦一声表哥,算起来如今魏丞也是她的表哥。这莱阳县主性子单纯活泼,原本苏瑜对她也是极有好感的。记得去年县主生辰时邀苏瑜去长公主府上玩儿,她和绿渠还吃了人家树上的大黄杏来着。
莱阳县主家有个寄居的表妹叫秦月晗,那日下午随大家乘船游湖,结果故意跌倒扑向魏丞,被魏丞避开致使失足跌下船去,搞得颇为狼狈。自那以后,魏丞对这位莱阳县主不满,便不许她再往来。
很久远的事了,不过因为那日之后有了方洵上门提亲的事,故而苏瑜记得清楚。
苏瑜笑着颔首:“自然是记得的,许久不见,莱阳县主近来可好?”按照品阶,她是五品郡君,自然是要跟县主行礼的。不过如今她和魏丞已经订婚,是未来皇后,如此一来,这礼也就免了。
陵水长公主和太皇太后在旁边的坐榻上坐着,看看女儿,目光又落在苏瑜身上。当年靖隋公府有二美,一个是靖隋公之女秦氏,今上生母孝贞皇后,另一个则是秦氏的表妹俞氏,苏瑜的母亲。
当初两人在京中可谓出尽了风头的,有才有貌,淑仪端庄,引来多少男子趋之若鹜,也惹得不少女子艳羡。
如今再看苏瑜,巴掌大的鹅蛋脸,桃肌雪肤,腮凝新荔,靡颜腻理,娇媚婑媠,举手投足间自有股温婉灵动,尤其那双灼灼桃花目,看着人时眸含春水秋波流盼,似会说话一般,和俞氏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早年跟这么个美人处在一块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