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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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宠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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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妩的毒手,尸骨无存,就算活着,也没本事把这么多人吓晕过去。
    末了,他询问了事发的地方,道辞回到揽月坊,唤来方鑫。
    方鑫是十二个楼主之一,亦是将大周疆域图送给柯明成的人。
    方鑫是大周帝后要清除的罪臣余孽之一,简让在职期间,一直未能将之抓获,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已离开大周,逃到了这里。
    而方鑫成为罪臣余孽之前,有长达几年随军征战。家族倒台之后,他最擅长的是追踪、暗杀,目标皆为帝后的亲朋、器重的朝臣。
    导致他亡命天涯的人,是萧错——大周皇帝登基前后的一段岁月,他驻足之处是南疆,萧错奉命到南疆办差,顺道铲除了他全部爪牙,让他身负重伤,再不能成为帝后、权臣有力的威胁。
    随后的岁月里,他一直隐姓埋名,伺机而动。但是,京城在暗卫、锦衣卫、京卫指挥使司、禁军协力之下,筑起了无形的铜墙铁壁。
    他不能给予帝后、萧错等人哪怕分毫打击。
    最终,他万念俱灰,选择了铤而走险,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死,要么盗走疆域图。
    呕心沥血绘制成疆域图的人,是皇后的大伯父,亦是大周首辅江阁老。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江阁老满腹文韬武略,能够辅佐皇帝开创盛世,却不能让府邸坚不可摧。
    就这样,他盗取了价值连城的宝物,来到无人岛。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财供他安身立命,归云客栈与揽月坊就成了他要投靠的地方。
    归云客栈自然是不能选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他这样的行径。虽然景林离开大周已久,但不意味着始终不会知晓他的行径。
    揽月坊便成了唯一的且是最好的选择。
    柯明成来路不明,但一定不是大周人士,这是最重要的。
    此刻,柯明成找方鑫,目的只有一个:“你去邢老太爷出事的地方看看。”这次的事情,勉强也能算是暗杀,只是比暗杀还歹毒——让一个人疯了,还不如当场毙命来得痛快。而方鑫曾有过征战、暗杀的经历,或许能够看出点儿端倪。
    方鑫称是而去,下午来回话,眼神、语气里有难掩的恐惧:“那个地方,适合布迷阵,让人在夜间生出遭遇鬼打墙的错觉。而最可怕之处在于,就算是白天,如果布阵的人无意放过,人也会被活活困死在那里。”
    柯明成探究着他的神色,“你找到了凶手留下的痕迹?”
    方鑫摇头,“没有。找不到蛛丝马迹。但是我知道谁最擅长此道。”
    “谁?”
    “萧错。”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方鑫神色复杂,眼神里的恐惧更浓,且平添了几分怨毒。
    “你是说——”柯明成闻言心下一惊,随即失笑,“大周那位萧侯爷怎么可能会来这里,朝堂不能没有他,他也不是无牵无挂之人。”
    “他当然不会来。”方鑫低声道,“他的好友来了——先前我只是雾里看花,不大确定他与简让是至交的传言,毕竟,朝臣之间的交情,外人看不分明,而现在,我不得不相信——简让身边一定有萧错的亲信,最起码,萧错曾经亲自点拨过简让的人。”
    “一个小小的迷阵而已,却被你说的玄乎其玄。”柯明成很是不以为然。
    “不论是行军、杀人、布阵,每个人的手法不一样,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方鑫深深吸进一口气,恢复了平时镇定的神色,“您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看看,细细体会一番。阵法能将人活活逼死或是逼疯,而布阵的人若是煞气、杀气太重,阵法会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柯明成知道,方鑫从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做派,正色道:“迷阵已经不在,还能那么吓人?”
    方鑫缓声道:“有些河流,投河的人多了,就会有阴沉沉的感觉。有些人的阵法,即便阵型已不在,可煞气还在。”
    柯明成隐约明白了,“如果昨晚那个地方,是在荒郊野外、人迹罕至之处——”
    “邢老太爷会不会疯我不知道,但一定会和随从一起活活饿死。即便有人发现,也不能在他身死之前救他出来。”方鑫的眼中又有了恐惧,“越是看似简单的阵型,经由萧错之手,往往越最难破解。”
    “……”柯明成不由蹙眉。如果萧错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那么,简让作为他的至交,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钟离妩的夫君有多棘手,可想而知。暗卫统领不一定擅长布阵,但心里怕是起码存着几百种杀人、折磨人的法子。
    这种人,是无法避开的——到了此刻,他自心底承认了这一点。
    不能避开,那就只能来往,且要常来常往。相信简让不会不赴揽月坊的邀请,因为他是钟离妩的仇家。
    再看一眼方鑫,柯明成不由道:“你惧怕的到底是萧错,还是简让?”
    “……”方鑫不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你是担心,揽月坊保不了你?”
    方鑫默认,不认为抬举揽月坊就能保住自己的安稳。
    柯明成沉吟道:“秋季之前,没有船只能来岛上,你我便是想离开此地,也走投无路。况且,我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为今之计,只能与简让、钟离妩拼出个高下。”
    方鑫这才听明白话中深意,“您是说,这两个人也是您的死对头?”
    柯明成苦笑,“不管是因为你们这些投靠到我身边的人,还是因为前尘旧事,我与那夫妻二人只能敌对。”再多的,他不能说,不能自己揭自己的老底,“放心就是,只要我在,就能保你性命。”他指一指近前的座椅,“坐下来,与我好生从长计议。”
    方鑫神色一缓。他自然想得到,柯明成对自己有所保留,以前定是做过至为歹毒的事情,且与钟离妩有关。眼下钟离妩嫁给了简让,简让又有可能是来杀他的,更乐得帮妻子除掉柯明成。
    所以,柯明成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与他想尽法子保全彼此。
    **
    这天,余老板下葬之后,傅先生听说了邢老太爷的事情,见邢家并没派人来找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私心里,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余老板的鬼魂把邢老太爷缠住了?
    他对神佛鬼怪之类,不会深信,但也从不怀疑这些的存在。尘世间本就有太多无从解释的怪事,只是大多数人幸运,不曾遇见而已——他一直是这个态度,所以每每遇见十分蹊跷的事情,总会往这方面联想。
    这么一想,便开始好奇:余老板和邢老太爷到底是做过怎样的亏心事,才会落得这种下场?
    若真是大奸大恶之人,若是这种奸佞之辈还很多的话……他们若何时忽然本性毕露,在岛上为非作歹的话……
    他蹙了蹙眉。
    **
    晚间,双福和四喜玩儿得不亦乐乎。
    两个小家伙先是争夺一个水苏缝制的布偶,之后就在几个房间里相互追逐嬉戏。
    它们太高兴的时候,通常意味着有物件儿要遭殃。
    连续两声碎响,惊动了在寝室看书的钟离妩。
    她走到东次间,看到两个玻璃花瓶碎在了地上,不由扶额。
    这两个花瓶都是她的心爱之物,万里迢迢带了过来,今日却碎在了双福和四喜的爪子下。
    以前双福淘气归淘气,并没这毛病,怎么跟乖顺的、憨憨的四喜交好之后,倒开始败家了?
    双福坐在茶几上,神色无辜地望着她,随后意态闲闲地洗脸。
    四喜则是喜滋滋地坐在太师椅上,略带懵懂地仰头望着她。
    它们并没意识到闯了祸这一事实。
    钟离妩瞧着双福那个不关它事的德行,很想教训它一通。但是,祸是一起闯的,要是只罚它,不跟四喜计较,它一定会很委屈,闹不好就好几天不搭理她。
    唉——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吩咐水苏、水竹:“收拾了吧。往后这类易碎的物件儿,都只摆放在岛上买到的,库房里的东西尽量别拿出来。”
    两个丫头忍不住笑起来,齐声称是。
    钟离妩走过去,拍了拍双福的头,“更淘气了。”
    双福闭了闭眼,随后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四喜则颠儿颠儿地跑到自己的饭碗前,开始哼哼唧唧。
    它们饿了。
    做小败家子也是很费力气的事情。
    正收拾玻璃碎片的水苏、水竹大乐。
    钟离妩用指尖刮了刮双福的小鼻子,“不知道欠了你们多少。”随后亲自给双福取来虾饼,给四喜取来肉干,让它们大快朵颐。
    她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简让却还没回房,便步出正房,寻到外院去。
    简让在外院的书房院。
    书房院里只有两名小厮服侍,一名在院门口,一名在廊下,见到她,俱是笑着让她直接进屋去。
    钟离妩进门的时候,简让意态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敛目看着手里的纸张,面前十分宽大的桌案上,放着一叠牛皮信封。
    “忙什么呢?”钟离妩走到他身后,亲昵地搂住他。
    简让一手向后扬,抚了抚她的脸颊,“揽月坊里十二个楼主的相关消息。”
    钟离妩有些意外,“十二个楼主,你的人都查过了?”
    “嗯。你也看看,日后用得到。”
    “好。”钟离妩转到桌案前,坐在座椅扶手上。
    简让把手里的纸张递给她,“这些是方鑫相关的一切,是查得最清楚的。”
    钟离妩凝神看完,因此知晓了方鑫做过怎样让人鄙弃的事情,更知晓了他的生平,看完之后,她看向简让,“你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是不是要除掉他?”
    “嗯。”简让颔首,“他若是在岛上成了气候,来日兴许会回到大周,为非作歹。以前,他下黑手的人,都与帝后相关,而近几年,必定加上了一个萧错。以往无机可寻,可日后会如何,谁也不敢断言。这种货色,绝不能留。”
    “那么,景先生知道这件事么?”
    “不知道。”简让一笑,“他如今的日子很好,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钟离妩又问:“柯明成对方鑫,算是很器重吧?”
    “对。”
    钟离妩侧头对他一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日后更要同心协力。”
    “对。”简让搂过她,将她安置在怀里,“你要除掉的是揽月坊,我要除掉的是揽月坊里一个楼主。余下的十一个楼主,大多数也不是好东西。”
    “若是可以——”
    “一锅端。”
    钟离妩展颜一笑,“好。”停了停,她转头凝视着他,“这样的话,你说要在岛上定居,是真的么?”
    “自然。”简让微微扬眉,“你呢?”
    “我当然是想在这里度过余生,往后的年年岁岁,就像景先生那样逍遥自在地度日。”
    “跟我想的一样。”简让这才问道,“方才你好像是怀疑我无意久留?”
    “嗯。”钟离妩如实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交情,比一母同胞的手足情分还要深。我刚才是想,你决意除掉方鑫,为的是给萧侯爷除掉隐患——为了挚友做到这一步,可见他也曾为你拼命流血——到了这地步的情分,你们真的愿意相隔万里么?”
    “正是因为情分到了这地步,才要一个身在朝堂,一个袖手天涯。”简让环住她身形,将她的手纳入掌中,“他或我单独留在朝堂,便是坚不可摧;若是同在朝堂,便是彼此的软肋。”
    钟离妩垂眸略一思忖,“你以前那地位太危险,萧侯爷也是一样。你掌管暗卫,手里握着的是皇室太多秘辛;他手握兵权,迟早有一日,要掌控天下军政。如果有人觊觎你们的地位,寻机挑拨你或他与皇帝的关系……大周皇帝知人善任,重情义,无人不知,他可以做到一世相信你们,但是,他的子孙呢?”
    “说的没错。”简让颔首一笑,“两个这样的人同在朝堂的话,一旦让哪一位帝王疑心我们会联手,那么,便要生出万般祸端。而只有一个人在朝堂的话,便完全可以安排好身后几十年的事。我本就不是适合为官的性情,先生对我又有知遇之恩,亦是过命的情分,便决定前来此处。”停了停,他笑了笑,“萧错有家室,在朝堂能实现一生的抱负,皇帝亦是他的挚友,相较于先生,他拥有的已经很多。”
    “这要分怎么看吧。”钟离妩微笑,“先生拥有的一切,或许是很多人一生梦寐以求的:逍遥自在,周游列国。”
    “嗯,也对。”简让笑道,“比起高僧,他只是没剃度而已。”
    钟离妩轻笑出声,转而将话题转回到方鑫,“说起来,这个人也算是很幸运了。我们的简公子跨越万水千山,只为来见到他,送他上路。”
    “没我幸运。我遇到了你。”
    钟离妩莞尔,随后把案上需要看的东西抱到怀里,“我要拿回房里细看,在书房看不进去。我的书房只用来习字写信,一向都是个摆设。”
    简让笑着携了她的手,“那就回房。”
    路上,钟离妩说了双福、四喜闯祸的事情。
    简让忍俊不禁,“回头我给你补上。”
    他与她一样,根本没有跟双福、四喜计较的打算。
    回到正房,两个人先去西次间看双福、四喜,见到的情形,让他们失笑,心里则是暖融融的——
    四喜侧卧在自己惯用的小毯子上,双福也在。
    双福依偎在四喜身边,前腿搂着双福一条前腿,睡得正酣。
    四喜察觉到简让和钟离妩站在门口,睁开眼睛,想要起身,睡的正香的双福却不允许,更紧的抱住四喜的腿。
    四喜犹豫片刻,虽然不大情愿,甚至有些嫌弃的样子,却终究是没动。
    简让与钟离妩心里俱是笑不可支,转而回了寝室。
    简让去沐浴更衣,钟离妩则倚着床头,细看揽月坊十二楼各楼主的信息。
    他手里掌握的这些信息,当然要比她更为细致全面。
    钟离妩由此推断出,他自一开始,就是要对揽月坊斩尽杀绝。
    她之前并没那个打算,因为并不了解柯明成手里这些最得力的楼主是些什么东西。
    她只知道柯明成贪财、好色,如今是岛上最富裕的人,也是岛上妾室最多的一个人。再有,就是柯明成平日的生活习惯,例如会定期或常去那些地方——而这一点,在眼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柯明成心知肚明,她想杀他,这样的话,为了防止被她暗算,日后大概会改变诸多习惯,让人找不到规律。若是如此,她只能在揽月坊里面想法子。
    而揽月坊的格局,秦良只知道一部分。揽月坊自成一方小天地,柯明成和妻妾住在后园,管理很是得当,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没法子混进去当差。秦良一直找不到可乘之机,以前只通过往里面送蔬菜瓜果的机会观察到了一些情况。
    柯明成要是一直闷在自己的地盘,别说她,就是简让,能找到并加以利用的机会也不多,且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但是,柯明成的性情,加上在岛上过得风生水起的现状,都不允许他做出闭门不出窝囊怕事的表象。
    他无耻,但并不知耻。
    这个人之所以来到岛上,不是因为留在南楚会有杀身之祸,原因是他在仕途上再无出头之日。
    柯明成原是南楚先帝一名宠妃的胞弟,年少时进宫当差,任职金吾卫指挥佥事。
    钟离、季两个家族落难的时候,有如余老板一般丧尽天良的,有如邢老太爷一般暴虐行事的,他与那些人相较,手法委婉,却更让人不齿、窝火。
    寻常人都有爱美之心,看到样貌出众的少男少女,尤其在这样的少年人落难的时候,大多会生出恻隐之心。而他柯明成不是,他看到样貌绝俗的少男少女,想到的、会做的,是据为己有或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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